「那倒不是,孔先生的才學氣節,執政和我等還是很佩服的!」梅漣搖了搖頭,嚴肅地說道:「孔先生若是為兩面投注、為了孔氏千年富貴和一個衍聖公的位子而來,對我大熙便毫無作用,可孔先生若是以一個不願屈膝于胡虜的名士而來,我大熙自然是歡迎的。」
「還有百家派,這一派中大多不遵儒學而鑽研他道,既然不遵儒學,衍聖公和孔家對他們來說有什麼存在的必要?若是可以,他們恐怕連孔廟都能拆了!」
「洪台吉在曲阜攪風攪雨,說白了就是為了利用孔聖後裔來和咱們打嘴仗!」梅漣冷笑幾聲:「打嘴仗的事,自然是幫忙嚷嚷的人越多越好!」
「梅部堂似乎忽略了一個!」孔聞詩打斷了梅漣的話,提醒道:「我聽說大熙最近還興起了一個新的學派,叫什麼『農務派』的,據說是那盧象升帶起來的,宣揚什麼『農為國基、農為國主』,主張組織農和*圖*書
戶佃農興辦農會,『均分田地,農者治國』,要官紳豪貴也要下地勞作什麼的。」
「我記得這是盧象升的原話,當時因為這篇文章不少儒士和他打了好幾個月的筆仗!」梅漣笑著搖了搖:「得了,既然孔先生提起,便把它們也算作一派吧,孔先生,我大熙這紛繁諸派之中,你可發現什麼共同點嗎?」
「孔先生,我大熙的學派,沒有一個瞧得上衍聖公、瞧得上孔家的!」梅漣雙手一攤:「所以執政才有底氣派我來給你送信,執政的態度很明顯了,大熙奉孔孟之道,但並不需要衍聖公、更不需要一個千秋富貴的孔家裝點門面!」
孔聞詩眉間緊緊皺了起來,握著杯子的手也抓緊了一些:「說是以儒為主,恐怕是個『以他道代儒學』的心思吧?我聽說謝知府之前上疏請求輕徭薄賦、休養生息,這是要走黃老無為而治的路子?」
孔聞詩默然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一陣,拿過那封書信,捏在手中半天卻依舊沒有拆開,苦笑著抖了抖:「梅部堂,這麼說在下這個孔聖後裔,對大熙也是沒用了?」
梅漣又指了指自己:「如今在大熙傳播最廣的,便是以我為首的溫陵學派,吾師的主張貼合大熙的情勢,比如大熙官吏之中不少佃農、商賈、奴僕出身,所以他們要推崇吾師的『四民平等』,大熙朝堂地方都有不少為官做事的女子,好比如今的戶部左侍郎,就是賬房女眷出身,諸派之中,也只有溫陵一脈能為她們這些女子所用。」
「經世一派,以前明投誠官吏士紳為主,此派實際上是在對大明滅亡的反思中形成,他們提倡務實棄虛、經世濟民,那麼作為這天下務虛和禍民的代表的衍聖公和孔家,孔先生覺得他們會是個什麼態度?」
「在我大熙,寒門的路也不算少的了……」梅漣彷彿聊天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般說著:「除了科舉這條路,還能從軍,入軍中學堂學習再由軍轉政,或者考各地學堂入學學習考試,再或者乾脆先從小吏做起,明國吏員禁止科舉,我朝卻沒這規定,吏員只要有主官推薦、通過監察院和吏部審查,便能參与揀拔科考舉為官,若是有政績功績的,還能跳過這一條直接提拔為官。」
孔聞詩點了點頭,卻沒有什麼感興趣的意思,梅漣哂笑一聲:「嘖,孔先生也是做過明國高官的,又是孔子後裔,這些寒門的東西是和你無關了,得了,咱們繞回正道,繼續說之前的話題。」
「孔先生得空可以去內閣看看,吾師的主張——『天之立君、本以為民』如今就刻列成碑,立在內閣門口!」梅漣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隨即又收斂起來:「孔先生,我大熙的學派,大體便是如此……」
梅漣頓了頓,看著臉色難看的孔聞詩,繼續說道:「至於那什和*圖*書麼『農務派』,他們想要天下士紳都踩在泥地里,這孔氏又如何能獨免?他們要均分田地、人人可耕織,孔府佔了山東多少良田沃土?」
「除了這兩派之外,還有一派是百家派,以武昌知府謝鳳洲為首,聲言『儒家之興,在兼容並包、納取百家之長,儒家之亡,在罷黜百家、獨尊儒教』,主張『以儒為主、百家齊興』,廢除儒學的獨尊地位,而是恢復春秋戰國百家爭鳴之景況,『以諸法之爭鳴、補儒學之不足』。」
孔聞詩一愣,隨即眉間又一次緊皺起來,梅漣見他這副模樣,知道他已經想到、只是不願說出口而已,便微笑著替他將答案說了出來:「我溫陵一脈就不說了,吾師對孔聖人是個什麼態度,孔先生想必也是清楚的。」
孔聞詩點點頭,笑道:「我聽士子官紳們稱他們為『泥腿子派』,想來也是,自古以來都是士紳大儒著書立言、創派立學,從沒聽說農戶佃戶能講出什麼大道理來?和圖書那些『農務派』說『農家之言生於土地之中,氣血充沛、生動有理、美甚於世間一切之言』,哼!可發一笑!」
「古法派大多是投入我大熙的中小地主官紳和士人組成,大多是前明舉人、秀才之類的,他們要以漢唐古法替換宋明儒教,孔先生,漢唐之時可有衍聖公?」
「不知道,我也不關心……」梅漣搖了搖頭,將手指屈完,握成個拳:「其他還有一些小派雜派,比如百工院那些人推崇的西學派、諫議院一些耐不住寂寞、一心想著從龍改命的閑官推崇的皇道派之類的,紛雜無數,我也不細說了。」
梅漣臉色有些尷尬而難看,隨即又恢復正常,笑道:「看來孔先生對我大熙是有些了解,只是那所謂的農務派並非一個完整的學派,甚至連個出頭組織的都沒有,只是一些農戶出身的基層官吏和學生瞎嚷嚷而已,連著作都沒有,只能拿著盧象升在《襄京日報》上的幾篇文章遊記文章張目,這算是什麼學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