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附和著笑了笑,不想在這件事上繼續糾纏,又摸出多爾袞的那封信來,轉移話題道:「多爾袞會寄信給我,倒是讓我有些意外,東虜的內部爭鬥,看來比咱們預料得還要激烈得多。」
「還有左部的那些將官,左部就是各個大小軍頭捏起來的,左良玉不過是個盟主而已,左部做的那些惡事,他們都推到左良玉身上,可實際上呢?和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天際微微發白,這場密議才漸漸散場,包廂里的眾人鑽回來時的轎子里,任由那些身份神秘的轎夫將他們悄悄送回家宅,或者送出城去、返回自己的駐地。
洪承疇又是一陣沉默,笑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天下大定之時,才好對他們下手。」
「而東虜的各方勢力手裡,多多少少都握著刀子!」洪承疇微微一笑:「手裡握著刀子,心裏就會有歪心思,早晚會有人忍不住掀桌的。」
「洪先生何必明知故問?」殷都尉接過https://m.hetubook•com•com
那杯酒,卻只是擱在桌上,一點未動:「今日在場的所有人,心裏都很清楚,他們不抱團反抗,滿洲八旗絕不會放過他們,遲早是要宰他們這些漢人肥羊來彌補東虜逐漸崩潰的國用的,可他們抱團反抗,便是要掀起一場和滿洲八旗的內戰,莫說我大熙了,就是殘明都不會放過這麼好的北伐機會,東虜是必然要走向滅亡了。」
「只要讓豪格明白這個道理,明白他這個『太子』應當以自己的利益為重,他自然而然會站在咱們這一邊!」
洪承疇贊同地點點頭,幽幽嘆了口氣:「大明又何嘗不是如此呢?黨爭越來越激烈、越來越沒底線,東虜也是在走大明的老路……」
「殷都尉放心,在下心中已經有了計劃!」洪承疇微笑著說道,自信滿滿:「洪台吉到底是一等一的英睿之主,沒有得到一點消息,一下就能猜中是我在挑撥豪格,沒準還猜
和*圖*書中了多爾袞與我私下勾結之事,若是他身子好一些,必然會親自來山東,只要他的御駕出現在濟南,豪格必然會乖乖聽話,我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殷都尉此番來兗州,也算得上是冒著性命危險……」洪承疇為殷都尉倒上一杯酒:「您就真坐在這角落裡一句話都不說?」
「確實如此!」殷都尉冷笑幾聲:「刀子要留,但刀把子可以換,他們的兵馬可以留著,可將官部帥……可以清理清理。」
「殷都尉放心吧!」洪承疇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在下在豪格身邊這麼久,所行所為都只是讓他弄清楚,正藍旗和漢軍旗,到底誰才是他的依靠!」
「朝堂爭鬥,本就是一步步在突破下限的,何況還是涉及皇位的爭鬥?」殷都尉似乎是仔細思考過此事,眉間微微皺起:「越是日薄西山的時候,朝堂爭鬥就越是殘酷和無底線,若東虜還在不斷地擴張、不斷地勝利,還能hetubook.com.com用不斷掠奪來的利益和土地安撫住大部分人,將鬥爭局限在小範圍內,頂層的爭鬥,往往也不會撕破臉皮,大多還是會留一手的。」
殷都尉沉默一陣,搖了搖頭:「說不準,八旗的那些舊都統,融入東虜多年了,東虜做的那些惡事,他們這些為虎作倀的哪裡脫得了干係?誰不是雙手沾滿了鮮血?」
洪承疇撲哧一笑,認真地看向殷都尉:「殷都尉,您給句實話,這條路對於他們來說,真的走得通嗎?」
「可如今東虜有上下崩解之危,朝廷國用艱難、前途無望,基層又被咱們的游擊隊攪得一團亂,對局勢不滿的人,從上到下遍布每一個階層、滿漢蒙朝都不缺,所以攪入朝堂爭鬥的勢力也就越來越多、越來越廣,而擴張陷入停滯的東虜又得不到足夠的利益去安撫各方勢力,各方的爭奪自然而然也就越來越激烈、越來越不擇手段。」
洪承疇默然一陣,勸道:「大熙的軍隊,護民愛民是立和-圖-書
軍之本,很多事不好去做,所以大熙手中,總需要握著幾把干臟活的刀子。」
「這一點,我們自然清楚,也得看看他們後續的表現,日後才能決定他們的命運……」殷都尉淡淡一笑:「最好是他們能在與滿洲八旗的內戰中死個乾淨,大熙也是大方的,給他們一個抗虜英烈的身份也不是不行。」
「咱們的任務,就是讓這桌掀得驚天動地,將東虜直接掀翻嘍!」殷都尉冷笑幾聲:「洪先生,多爾袞為了那個龍椅,已經在不停地突破底線了,豪格這個皇太極的長子,對那龍椅的覬覦難道會比多爾袞還要輕嗎?他這把刀,得好好挑撥起來。」
「吳三桂、祖可法、孔有德這些新都統和漢人藩王,若是像洪先生或張春張先生那般,兵敗勢窮被迫投降,還有待商榷,可他們是主動當了漢奸,為一己私慾引狼入室,投奔東虜之後又甘願充當其馬前卒,禍害天下萬民,稱得上是作惡多端!」
洪承疇送走最後一名前來密hetubook.com.com議的將官,返回包廂之中,見殷都尉正伏案在一本小冊子上書寫著什麼,輕輕咳嗽一聲,殷都尉朝他點點頭,將冊子上的墨跡吹乾,貼心收好。
「洪先生心中有數就好!」殷都尉皺了皺眉,提醒道:「只是正藍旗恐怕不會願意跟著豪格一起抗旨的。」
「所以他們也在尋找後路,洪先生和大熙的關係,他們應該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他們這麼聽洪先生的話,想來也是想在咱們這裏留一條後路……」殷都尉指了指自己:「我今日出現在這裏,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表明身份,就是給他們一個態度,大熙還是留了一條路給他們走的。」
「只可惜,他這身子連京師都已經管不住了……」洪承疇輕輕拍著桌子,雙目微微放空:「圖爾格來山東,他能做些什麼?只能拿著聖旨照本宣科,可從古至今,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抗旨不遵的事還少嗎?圖爾格是洪台吉的親信,但他終究只是個奴才,有什麼資格教訓豪格這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