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親手用海息木雕刻成的海浪護符,風暴女神的信徒在出海時用這種方式祈禱,」凡娜隨口解釋道,「海息木被認為是風暴女神偏愛之物,將其護符投入海中,象徵著古老的獻祭行為,在投擲護符的時候祝禱,也更容易建立起和女神的聯繫。」
凡娜有些驚訝地看了鄧肯一眼——她這一整天都時常露出如此驚訝的眼神——隨後才後知後覺地點點頭:「啊,好的,謝謝。」
普蘭德的黑太陽事件是一場熾烈耀眼的戰爭,寒霜的海淵之下發生的卻是一場寂靜的扭曲噩夢。
半透明的靈體之帆在夜幕下高揚,纜繩與桅杆之間偶爾響起吱吱嘎嘎的緊繃聲響,這艘活著的幽靈船在風浪中發出了愉快的嘆息,船上的新成員此刻卻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深沉的夜色,以及遠方無邊海面上的薄霧。
鄧肯抬起頭,感知著自己在普蘭德的那具軀體,他順著感知望向黑暗深處,看到的是一片位於極遠處的、朦朦朧朧的光點。
在觸碰了幾個光點之後,鄧肯便收回了自己的意志。
「我要試著『探查』一下寒霜方向的情況,如無必要,不要打擾。」
果然……隨著失鄉號不斷遠離普蘭德並靠近寒霜,他在這處空間中所見到的星光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啊,當然,這很容易,」山羊頭hetubook•com.com立刻答應著,「不過……您偵查那座秘密港口是想幹什麼?」
「……打不過。」
凡娜仍然站在甲板上,似乎有些走神。
海上微微起了些風浪。
「是,船長!」
「暫時不要暴露,」鄧肯說道,「我還不打算跟寒霜的城邦衛隊『熱情接觸』。」
艾伊的身影自黑暗中浮現,被靈體之火包裹的骸骨鳥在他身邊盤旋飛舞。
鄧肯低沉的嗓音在夜風中響起,隨後他停頓了片刻,突然扭頭看向凡娜:「海琳娜跟你說過北方海域的『異動』么?」
鄧肯又想了想,說道:「另外在海霧號停下之後靠過去看看——在不暴露的情況下,偵查一下提瑞安那座秘密港口的位置和周圍環境,這對於能夠長時間在靈界潛伏的失鄉號而言應該不是難事。」
鄧肯點了點頭,邁步走向自己的寢室。
「那就別廢話,」鄧肯隨口說道,在走過海圖的時候低頭看了一眼,「我們現在到什麼位置了?海霧號現在是什麼情況?」
但他並沒有第一時間移動位置或者觸碰附近的某一簇星光,而是首先定下神來,仔細觀察著那些在視野中閃爍的光芒,感知著那些光芒中隱約透露出來的氣息。
「就是你了!」
寒冷的夜風吹過海和圖書面,起伏的波浪層層疊疊地拍擊著失鄉號堅固的船殼,然而這艘體型龐大的艦船仍舊維持著穩定的姿態,彷彿無視了風浪般繼續以全速向著北方航行。
海浪起伏的聲音嘩嘩響起,凡娜注視著那個高大的身影漸行漸遠,突然,她似乎想起什麼,在鄧肯身後喊道:「船長!」
略作思考之後,他才靠近了其中一些光點,並謹慎地觸碰了其中幾個。
「啊,當然不介意,我說過的,失鄉號上的氛圍比你想象的要寬鬆,」鄧肯立刻笑著搖了搖頭,「莫里斯平常也是會向智慧之神禱告的。」
他沒有直接佔據這些光點所代表的軀殼,而是通過這種方式讀取著光點背後的淺層信息——情緒,感知,甚至支離破碎的淺表意識。
「按照提瑞安的說法,潛淵計劃已經結束,當年的所有後續影響也盡數隨著寒霜女王的死去而終結,但事實上我們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寒霜之下的某個超凡異象真的已經停止運行——我們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整件事從開始到結束,完全籠罩著一層迷霧。而現在莫里斯又收到了一封來自寒霜的信,那封信是一個信號,提醒我們那座北方城邦中有什麼不對勁的事情正在發生。」
寢室的門在身後關閉了。
繼續觸碰這些代表「活人」的光點可能會引發較大範圍和*圖*書的恐慌,隨後便有可能引起城邦守衛者的關注,他現在還不想和陌生教會打交道。
「她沒說么……」鄧肯輕聲咕噥了一句,但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停留,「那就不想這麼多了,你好好適應船上的生活就行,放心,我不會給你讓你為難的任務的。」
鄧肯撇了這鴿子一眼:「靈界行走。」
山羊頭立刻領命:「明白。」
「是,船長。」
正在窗戶旁邊閉目養神的艾伊驚醒過來,撲棱著翅膀跳到桌子上,歪著腦袋看著自己的主人:「打尖,還是住店?」
與普蘭德曾遭遇過的、毀天滅地的大火比起來,發生在寒霜的潛淵計劃是另一種層面上的恐怖災害——黑暗,冰冷,無形的可怖之物在海淵中涌動,災難或許就要發生,或許已經發生,甚至已經結束,而寒冷的夜幕中,沒有任何聲音能描述那無形恐怖的輪廓。
話音落下,艾伊胸口掛著的黃銅羅盤「啪」一聲打開,幽綠的火焰自羅盤內升騰而起,轉瞬間,鄧肯視野中的景象便已然變化!
至少是其中一部分。
一邊說著,她一邊在身上摸索了一下,從襯衣口袋中摸出了一枚小小的木片——那是用海息木雕刻成的海浪護符,她將護符放在嘴邊,輕聲祝禱了幾句,隨後便將其用力擲入了船舷外的大海。
「夜很深了,最好不要在甲板上吹太多的冷hetubook.com•com
風——夜晚的海風對身心都不怎麼友好。」
他需要一具有緣的軀殼,來充當打探情報的前哨。
「海霧號仍然在全速航行,但前不久微調了兩次航向,從位置判斷,它可能已經靠近海霧艦隊那座秘密母港了,」山羊頭立刻回答道,「我們在凌晨之前應該就能進入冷冽海,隨後再向北航行四至五天就能到寒霜附近……我們是直接開過去,還是在附近海域隱蔽行動?」
他再度來到了那個充盈著無數星光與線條,無邊無際混沌黑暗的空間。
鄧肯的目光在一片令人眼花繚亂的星光中掃過,尋找著其中光芒暗淡虛弱、生機消逝的個體。
「我不在意。」鄧肯隨口說道,接著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他又從遠方收回視線,看著自己前方那些閃爍的明亮「星辰」。
說著,他便對凡娜擺了擺手,轉身慢慢走向了船長室的方向:「我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片刻后,一簇異常閃爍的微光突然吸引了他的視線。
鄧肯停下腳步,沒有回頭:「還有什麼事?」
鄧肯好奇地看著凡娜的舉動:「這是在做什麼?」
船長室內,山羊頭吱吱嘎嘎地抬起了腦袋,看向正走進房間的鄧肯:「啊,船長,您完成了對新船員的安撫工作?今天真是不可思議的一天,一個追隨風暴女神的高階神官變成了您的船員,這也可hetubook•com•com以視作某種戰利品,我認為……」
凡娜從鄧肯口中得知了有關半個世紀前那場寒霜叛亂的真相,得知了那極盡詭異的潛淵計劃,以及在半個世紀后的今天,那可怕計劃仍然綿延不絕的絲絲陰影。
鄧肯抬起眼皮看了山羊頭一眼:「你下次當著凡娜的面這麼說。」
凡娜張了張嘴,猶豫了兩三秒之後才終於開口:「我向您致歉——因為我曾經的莽撞……」
「如果寒霜真的出了情況,而且跟海淵之下的秘密有關,我想提瑞安應該會有所行動,盯著他,也就相當於盯著寒霜了。如果那邊條件合適,我們就在海霧號附近潛伏下來。」
而在她身後,波濤翻湧的大海中,那片用海息木雕刻而成的海浪護符已經被浪花攪動著上下起伏了許久,直到此刻才突然被一簇浪花捕獲,轉瞬間被捲入大海深處。
說到這她突然停了下來,緊接著有些猶豫:「您介意這些行為么?」
「教皇冕下?」凡娜怔了一下,輕輕搖頭,「她沒有說過,她只說讓我乘上失鄉號,但實際上根本沒告訴我具體應該做什麼。」
目前所接觸的情報已經足夠了——僅僅從那幾個光點所讀取到的信息,已經可以確認這片星輝便是寒霜的居民們。
鄧肯輕輕呼了口氣,來到桌前坐下,活動著略顯僵硬的肩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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