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巡迴

孔雀跪下道:「您不在的時候,五縣也不是全是一心的。如今您回來了,大伙兒也還是各干各的。這片地是您給阿蘇家的,我們都承您的情,您有吩咐,咱們為您做事再不怨的。可是要讓他們也坐享其利,分給他們的鹽,他們也沒照您說的做,反轉手倒賣,與其給他們,這多產的鹽,不如我自己去賣!」
士兵解答了之後,祝纓請他們喝茶吃飯——梧州的制度有一部分是借鑒的朝廷成規。士兵押送鹽算公務,也有配給。但是普通的士兵配給規格並不高,祝纓笑眯眯地給他們加了菜。
她不但會盤賬,盤庫也懂一些。祝纓等人就在鹽場住下,祝纓又與灶戶聊天。起初,灶戶們嘴也嚴,只會見面磕頭、當面問好奉承。祝纓住了三天,從這裏的小孩兒、婦女聊起,慢慢讓灶戶放下戒心,灶戶方才稀里糊塗地願意與她說話了。說話的時候仍然警惕,祝纓少不得拿出坑蒙拐騙的手段,從關心他們的家庭入手,漸漸令人放下戒心。
祝纓薅住了蘇喆:「行了,甭瞪眼了,咱們在這兒夠久了,該回去收莊稼了。」
、頻率、辛苦不辛苦、安全不安全、都送到哪兒、如何交割等等。
蘇喆大聲笑了起來,驚起林中飛鳥,她又咳嗽兩聲,才用正常的語調說:「姥,您給我阿媽的是什麼呀?」
灶戶們倒誇獎孔雀:「不作踐人,又會做事,也會想。咱們如今煮鹽,可比以前方便多了,產鹽也多。」
上前先認出蘇喆,叫一聲:「小妹。」她還是阿蘇家的族人。
蘇鳴鸞拿起剪刀,將桌上的燭芯剪了,邊說:「說得差不多了,姥也該休息啦。這些事也不在一時么,等您回到府里,咱們再細商議。眼下您還有一件大事要做,明天還要去鹽場。」
那就是秋收開始的前後回家了?張仙姑心裏稍寬,對祝纓道:「路上小心。」
祝纓哆嗦了一下,摸摸胳膊:「幹嘛?說人話https://www.hetubook.com.com。」
蘇喆等人也聽到了剛才士兵們的話,中飽私囊這種事是不可避免的。祝纓自己從大理寺開始,也少不得干一些類似的勾當、孝敬上官、補貼一點家用。
「我看完鹽場就回,也要到秋收了。朝廷的面子是要給的,租賦繳得少也要繳,這個事兒我得親自回去安排。」
祝纓驚訝地問:「投效?」
卻說,祝纓等人一行往鹽場去,這一片都在阿蘇縣的境內,
蘇鳴鸞提著信,自去布置不提。
「記著,不許驚動她們。」
蘇喆的表情不太好,板著臉給她介紹了祝纓等人,又對祝纓說:「她叫孔雀。」
離了鹽場,
與她聊天要耗時間,祝纓臨別的時候寫了個條子給了為首的小頭領:「拿著這個去,不算你們失職。」
路丹青、巫仁更單純一點,已經開始氣憤了。
當下,祝纓等人往南、張仙姑一行往北,都從阿蘇家的大寨出發。蘇喆心中十分好奇,走不半炷香的功夫,她就鞭馬上前,故意帶一點讓所有人都看出來的作戲的諂媚笑容道:「姥~」
待祝纓等人都安頓下來,蘇喆親自打頭,要查鹽場的賬目。查賬這個事兒,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幹的,沒有祝纓發話,巫仁是不會動的,蘇喆眼巴巴地瞅著祝纓,祝纓道:「先看一看鹽場。」
連巫仁、路丹青都豎起了耳朵。
這些東西,在「黨爭」的時候尤其的有用。只不過以前有種種掣肘,不得掃清。如今她離開朝廷了,這些案件把柄如果現在不用,過個十年二十的,大部分的價值也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祝纓道:「既然已經說了,就痛快一點吧。」
祝纓看了她一眼:「想知道?」
一聽有活干,巫仁彷彿解脫了一般,上前就接過了賬簿。
,祝纓交給巫仁去核,卻對孔雀道:「以前是我沒回來,許多事並不能及時去管,如今我來了,和-圖-書有什麼想法、什麼委屈,都可以對我講。下不為例。」
蘇喆冷笑一聲:「你就裝吧。」不再多問。
祝纓道:「早先在大理寺的時候就知道,那時候牽扯一發而動全身,又要顧忌這個、又要顧忌那個,再看不慣,說出來無用也就不如不說,以免打草驚蛇。現在,呵呵。」
祝纓擺了擺手,對孔雀道:「把你那本實賬拿來我看吧。」
祝纓卻笑著看孔雀:「你改進了製鹽法,很能幹呀。」
她有一點混亂,突然覺得一個帝國的丞相,或許比她意識中的更加高深莫測。
「是!」
蘇喆卻要刨根問底,她驚訝極了:「您能知道他們的罪證?丞相這麼厲害的嗎?那個……」
蘇喆道:「是!」
幾個人大惱,鼓得鼓、炸得炸,祝纓這個當事人卻一點生氣的樣子也沒有,表情甚至帶了一點點的戲謔。她親自動手,將鼓得圓圓的巫仁與炸得頭髮毛了的蘇喆統統趕了出去。
回到住處,
孔雀先帶她們去安置,在這裏,她有一處兩進院落,都騰出來給祝纓等人居住,祝纓問道:「那你住哪兒?」
孔雀本人年紀不大不小的,蘇喆當年的小侍女都還能記塔朗家的仇,孔雀家也與其餘幾縣祖上有點冤讎。忘,是不可能全部忘的,對方做個好人,她還能忍,不做好人,她就做假賬了。
祝纓不再推辭,蘇喆卻悄悄把孔雀拉到一邊,低聲詢問:「你都幹了什麼?」
「誒?」
巫仁鬆了一口氣,沒有問題是最好的。
「是。」
「是。」
路丹青道:「怎麼會……哦!」
孔雀瞬間放鬆了下來:「是!」
便在阿蘇寨,蘇鳴鸞又告訴她一個消息:「府里送來了消息,有人前來投效,表哥請您早日回去主持大局呢。」
她看到了一大片各色的鹽田,實是此生第一次見到的景緻。海水被依次放到一塊一塊的長方形的淺池裡,形成不同的顏色。不遠處有一排房和圖書屋,煙囪里向外冒著煙。一些粗鹽就簡單地堆放在露天。
大理寺專門有一間屋子放這些東西,別人她不知道,但是她在大理寺的時候,是少不得翻閱這些東西的。她從評事做起,一路做到大理寺卿,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這賬,今年你還照著這一本交,」她晃了晃那本假賬,又指指巫仁拿著的那一本,「過年的時候,你到府里來,咱們議一議明年的事。」
她們一路上又遇到一隊送鹽往外的車,,再與押運的士兵說話。這些士兵中有認得她的,叫一聲:「大人!」也有跟著蘇喆混叫「姥」的。他們一部分是別業士兵,。
「是,號稱名士。」
祝纓一一記在心上,不時問兩句:「某地的某知府知不知道?他也不管么?」之類的。
祝纓道:「莫急,先看看灶戶。」
蘇鳴鸞帶著小夥子離開了,祝纓沒有馬上睡,而是取了紙筆,寫了幾頁紙,分裝到兩個信封里。
這裡有不少灶戶是祝纓從鹽州設法弄過來的,眾人知道她是誰,卻還不知道她是個女人。分明之後也都驚詫:「大人竟然是女郎?」
那一邊,蘇鳴鸞拆開了信封一看,一封里是昨晚說的某知府昔年犯法的證據,另一封卻是寫給京城郝大方的信,讓他幫忙照看一下京城的梧州會館。
祝纓點點頭,四下張望,道:「不錯。」
第一封信里,祝纓還註明了,不要拿著這玩藝兒就去衙門告狀,這樣成功的幾率很低,要做兩件事,先禮後兵,先敲打,他要不聽,就繞個彎子,裝成被人偶然間發現的證據,再暗中散布流言、推波助瀾,讓這事兒鬧大,不好掩蓋。
除了錢財上的損失,一些其他方面的歧視也是有的。
雖然鹽場有一點小事故,但此事非彼事,損公肥私是有的,好像又沒有什麼損失一般。一行人的心情還不算差。
「哦?怎麼說?真的假的?我知道她能幹,可這煮鹽?她也會?」
和_圖_書道:「大人,寨子里有孤寡小孩兒,旁人也會接濟。可沒有接濟了好吃懶做的道理!誰能幹,也不是該死的!請大人明鑒!梧州的規矩,該改一改了。」
孔雀微訝:「什麼?」
巫仁心道:不愧是姥。
如此一來,柴、鍋的消耗少,主要原因海水不花錢,就會多產。祝纓弄明白了個大致情況,對灶戶又誇了幾句孔雀,才不動聲色地離開了。
祝纓道:「是男是女,有什麼要緊?看看那位孔雀娘子,做事難道不周全嗎?」
祝纓道:「好。」
次日起身,人人裝束停當,花姐對祝纓道:「我陪乾娘回家,家裡不用惦記,倒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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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封信就簡單了,郝大方與祝纓是金錢方面的往來,將錢的話題講得明白就行。
「咱們也都付錢了事。」小夥子說。
她們先回阿蘇家大寨,蘇喆留下,祝纓再返回山城。
蘇喆深呼吸:「是。」
以前祝纓在朝廷的時候,梧州會館是比較得照顧的,如今她回來,以往的照顧沒有了,麻煩也就出現了。普通商賈遇到這些事,也只有認倒霉,倔強頭鐵想討個公道的,多半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路丹青就嘲笑她:「這裏就一條驛路。」
祝纓仍然笑眯眯地:「來,咱們仔細聊一聊。」
小夥子看了蘇鳴鸞一眼,蘇鳴鸞點了點頭,小夥子道:「是有一些刁難……
,當然,這也與本地的氣候有關,又熱,下雨也很規律、雨水並不算多。先曬,成了濃鹵,又或者結晶成粗鹽,再精製。
祝纓對巫仁點了點頭,巫仁頓時來了精神,一路長途看風景,累一點她不介意,一旦到了有生人的地方,巫仁渾身不得勁兒。,巫仁最怕這種人情世故。
一行人到了鹽場,,皮膚黝黑,五官端正,個頭雖然不高,整個人卻透著點精明強幹的味道。她一身藍衣綉著紅花,行動起來腕間五、六支銀鐲子叮噹作響。
孔雀於是原原本本,和*圖*書說了自己如何被派到鹽場、兢兢業業,鑽研技藝,提高了產量。祝纓對所有人都不錯,這個她們也沒得挑剔,也按照份額,給各縣分鹽。可是很討厭的一點就是,產量增加了,。
只有巫仁還懵著,祝纓嘆息一聲:「走吧。」
老灶戶的話匣子就打開了,開始給祝纓講製鹽,製鹽這個事兒祝纓想了小二十年,怎麼會不知道大致的流程?它的原料幾乎是無窮的,就是海水,但是熬煮是要柴、要鍋的,耗費也比較大。
蘇鳴鸞心下嘆服,拿著兩封信,讓人把縣中識文解字的男女集合起來,宣布:「咱們縣裡秋後也先考一考試,學校里選出十個人來,我送你們去北山府里考試!都要爭氣!」
正好,梧州草創、正在擴張,不能讓朝廷中有的人給自己添亂。要用就趁早,好好利用,免得朝廷給自己找麻煩,自己也能有精力干正事。也因此,她這些日子不時鬧出點動靜來,並不懼怕朝廷。朝廷是由一個一個的人組成的,對付人,祝纓有的是辦法。
蘇喆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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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介紹道:「這些是粗鹽,有泥沙。想要好鹽,還要將它溶了,濾去泥沙,再熬煮。精鹽放在那邊的庫房。」
「哎。」。
孔雀對祝纓熱情地叫了一聲:「姥!」又自稱也曾到學校學習過,不過那個時候祝纓已經不在梧州了。
「這條路今年補路還是我主持的呢!」蘇喆場起了下巴。又絮絮地說著原來是有路的,但是都不太好,她重新取直、翻新了沿途的四處驛站。
張仙姑在旁邊的房間聽到憤怒的聲音,把房門拉開一道縫兒,小心地偷窺,卻只看到幾個人被趕了出來。祝纓將蘇鳴鸞與那個小夥子留了下來:「外面會館情形如何?我先前問過你們,有沒有受到磋磨,你們也不說。我料定必不會這麼順利的,趁早說出來,不要等麻煩變大了再費力氣。」
「噗——」一個小兵一口飯噴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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