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了前面,趙蘇聞訊趕來:「姥!我看那個人,本事不大,口氣不小。」
祝纓道:「我是。」
祝纓是女的,這個他知道,。要說女人倒是有幾個,看著都不像,路丹青等人太年輕了,總不至於真的駐顏有術吧?別人就更不像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秋賦收完,梧州需要有一個人押解糧草進京。祝纓與趙蘇商議之後,由趙蘇親自進京去看一看朝廷的近況。
祝纓先回府,見了母親、花姐,花姐道:「聽說,來了位名士?」
「咱們辛苦這幾十年,不就是為了她們能輕鬆自在些么?」
咱們又不是沒見過丞相,他架子比丞相還大呢!」
「是。」
老者急了,大聲說:「,再不迷途知返,恐要身敗名裂!」
趙蘇道:「這位就是使君了。」
老頭「名士」「陶未然」:哪裡來的傻子。
「是。」
蘇喆瞪向母親:「什麼時候?可別顯得我太笨啊!」
「啥?」
蘇鳴鸞道:「我很擔心以後,我們像是異類。一旦有人要撥亂反正,怎麼辦?!」
祝纓雙手一攤:「那就不能拿家事、私事的腦子去想。得之、失之,失之、得之,唯有權柄不可授人,就算死了,也要綁在自己身上。」
此後祝纓就在山城,監督秋收之餘又往學校里授課。學校里的學生秋收的時候也要回家幫忙,如四娘等人卻是留在山上的,祝纓就支使著她們抄寫邸報文書,往各縣裡發放,做一些簡單的文案活計。
「比我年輕的時候順得多了,更加與您年輕時不能比。」
祝纓道:「借你吉言嘍。千金買馬骨,叫驢,咱就不要了。」
蘇鳴鸞深深地低下了頭:「您回來m.hetubook.com•com了,我就不急了。小妹……」
天氣炎熱,祝纓洗漱更新,重新梳了頭。因在孝中,便著素月絹衫、戴銀冠,仍然是她習慣的男式裝束,只在一些細節上作了更方便的小改動。
趙蘇見他說得實在不像話,喝道:「你這老頭,使君用你考嗎?」
說完,又發覺自己好像逾矩了,忙要請罪。
林風閉嘴了。
祝纓道:「先瞧瞧去。」林風等人也要跟著去看熱鬧,隨行的人越來越多,最後連給小學生教完識字課的周娓也默默地跟了過來。
吩咐完了,一抬頭,祝纓已經進了客館。只見一個削瘦的白面老者盤膝坐在客館院中的一株大松樹下,雙目似開似閉,也不搭理人。趙蘇忙跟了進去。
老者張開了眼,打量了一下眼前人,忽然現出疑惑的神色來——哪個是祝纓啊?
林風抄起水囊喝了一口水,開始罵:「什麼見了鬼的名士喲,當我沒見過呢!上來就擺臭架子,壓根兒沒聽過他的名字。我可是在劉相公府上任過職的,有什麼名士,我不知道嗎?偏偏還要說『我只與你們使君說話』。趙大哥說,他雖然可厭,卻是從山外來投效的,就當是千金買馬骨,給他安置在客館里了,請您快些回去看看吧。
世間名士多了去了,也有一縣的名士、也有一州的名士、也有自稱的名士。祝纓見過天下頂頂有名的兩位,如今對名士並沒有太多的欽慕。
周娓道:「大人怎麼這麼想?竟被一個老棺材瓤子給噁心到了?!您這兒是鳳凰窩!您開科考的,有的是好女郎來!」
老者臉漲得通紅:「老夫陶未然,字……」
四www•hetubook.com•com下一片寂靜,林風是很沉不住氣的,但也被這話驚呆得忘了發脾氣。
林風道:「你這老頭兒,好生無禮,我們使君已經到了,你客居在此,也不來拜見主人家?」
這一夜,蘇鳴鸞過得十分精彩,她先找上了女兒,詢問鹽場發生了什麼事,蘇喆並不肯說。蘇鳴鸞疑心更重:「你的樣子可不像什麼都沒發生!必有大事!」
出了客館,林風又要嘲笑這個老頭。
蘇喆道:「那我還是要查,你們多出來的鹽、多出來的錢,都幹嘛去了?」
「哦。」
「沒有。」
張仙姑道:「哎喲,要見有本事的先生,你這樣可不行,換身衣裳、擦擦汗吧。」
蘇鳴鸞半是欣慰半是惱怒地說:「你很聰明么?不要猜姥的心思,她總能比你多想一層。怕她知道了我看了出來,嫌你不會辦事?你才多大?辦過多少事?就要比我高明了?我看得出來才是正常,看不出來就要出事了。這個,她也是明白的。」
路丹青笑罵:「你做這個鬼樣子幹嘛?沒頭沒腦的!從頭說。」
祝纓斜眼看了他一下,道:「是嗎?我不覺得。」
「是。」
二十里地,很快就趕到了。
而梧州,也迎來了又一個新年,孔雀如約而至。
「什麼能不能?只要本事夠了,比別人強,能被取中,當然就可以。」
,以期得朝廷赦免,或可一洗前恥,青史留名。聖天子發宏恩,或賜使君封號,使君洗心革面或得一士子為良配,全婦人之節、享天倫之樂,豈不美哉?」
祝纓道:「我見過了再說。」
那不行!當然可以逃跑,可一旦逃跑了,很多事情就要被攤到太陽底下和*圖*書了,
「誒?」
「呸!」周娓在祝纓身後先有了反應。
「男女都有。」
林風、蘇晟等人想動手打這貨,這老頭兒怕是瘋了吧?!日子過得好好的,理會什麼朝廷?
蘇鳴鸞走了進來,走近了就要跪下,祝纓口出發出一聲「嘖」,蘇鳴鸞又站直了。兩人相視而笑,祝纓道:「說說吧。」
在離城二十里的地方,出來巡城的林風迎了上來:「姥!您可算回來了!親娘哎!這都來了個什麼東西!」
陶未然第二天還想到祝府來遊說,趙蘇請示祝纓如何是好:「趕出去是最方便的,又怕他下山散播流言敗壞名聲,耽誤了求賢。」
「是~」眾人忍著笑,躡手躡腳跟在她身後離開客館。
因此,她開了個頭,說起了科考:「寨子里有些孩子想到府里見世面,也不知能不能考。」
祝纓指了他一下,對趙蘇道:「讓他報名考試吧,怎麼報名怎麼考,你知會他。對了,客館要收錢,他要沒錢,告訴他在這裏謀生的門路。還有你們,都沒正事幹了?回來開會。」
祝纓笑道:「是嗎?那倒要看一看了。」
「是,給他們分些好處我也不是很介意,只當是買個消停了。可他們要是不肯消停,不划算了,我也只好先顧自己了。好在,您回來了,他們也收斂了。」
蘇喆低下頭,絞著衣角,蘇鳴鸞道:「要查就查去吧,給孔雀留點面子。」
劉松年是個毒舌,楊靜又孤高,名士總有各種缺點,祝纓沒有不管不顧連夜趕路,而是先在阿蘇家休息了一夜。
祝纓還是一如既往。
祝纓道:「無妨,道不同,不相為謀。忍一時,來一群叫驢。看不透迷霧的人,來了又有何用?和-圖-書給他盤纏,請他下山。」
祝纓點了點頭:「一個家,幹活兒多的難免會有些想法。」
「招贅嘛!」祝纓不在乎地說,「可以定例。小妹,這不是家事。」
祝纓道:「回府。」
蘇鳴鸞嘆了口氣,又去找祝纓。夜深了,深夜找祝纓,總是會讓人想起一些事情來。蘇鳴鸞無奈地笑了笑,叩響了門板。
周娓高興地說:「這就對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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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這梧州,名字不錯,喻意也好,到底偏僻些,鳳凰好像不太愛來。」祝纓幽幽地說。
巫仁都心情不太好:沒能發現賬目不對,心裏不痛快。
祝纓果然沒睡:「進。」
蘇鳴鸞為啥到現在還在面上表態支持小祝:是擔心自家傳承,能不能順利傳給蘇喆。
老者不理他,目光灼灼,看向祝纓。祝纓沒理他,而是對趙蘇說:「就這?你還給安排得……你弄來的,你善後。」轉身要走。
路丹青掩口而笑,被她一帶,林風等人也笑了起來。
回程,,嘴巴嘟了一路,路丹青甚至擔心回府之後她的嘴唇會累得發酸。
其他都是男人。最有氣度的是一個素衫男子,看著年紀也不很大。
趙蘇又客館的書吏將牆頭上的看客們給請走。
「來自薦的?」
「呃,是……」
「我知道啊,」祝纓說,「丞相,我就是嘍。」
祝纓道:「你識字?」
祝纓最後問出了一個問題:「你叫什麼?」
祝纓笑了:「有幹勁、不服輸,挺好的。」
一行人到了客館,牆頭上也趴了一些想看熱鬧的百姓——山城哪有這等許多大人物一同出行的熱鬧?必得圍觀。
老者急急站了起來,更加急切地說:「使君怎麼如此執迷hetubook.com•com不悟?若使君的父母師長沒有說過,就讓我告訴你吧,天地之間陰陽有序!男女內外有別!你以女子之身躋身朝堂,事泄之後又畏罪南逃,難道不是因為知道了自己所做所為難容於世?
到得秋收結束,又支使她們與同學一道參与了收稅的活兒。她們能寫會算,也少了項安、巫仁不少事兒。
她的聲音不必偽裝,但也不嬌柔,老者思量再三,方才想起來自己打了無數次的腹稿的第一句話:「使者已鑄成大錯,自己還不知道嗎?」
期間,甘縣來報,西卡又來襲擾。祝青君在祝纓的授意之下,只驅趕、不追擊。
蘇鳴鸞支持/指使孔雀乾的,並造假賬,並小祝回來梧州了也沒有停止。 :明著借口是「鐵不要錢?聘匠人不要錢?養兵不要錢?」,暗處用途是「幾個舅舅」「擴建山寨、安置繁衍的人口」也即為了穩定阿蘇的統治收買人心發福利去了。
張仙姑道:「說是……不太好伺候?」
「當然,老夫自幼飽讀詩書……」
「我只有你一個,外面,行商在外,不要護衛?養兵也花錢!要修路,要養人,要打點會館買賣、頭人,哪是這麼好當的?」
老者瞪大了眼睛:「祝使君?」
母女倆對峙了小半個時辰,蘇鳴鸞道:「你要不說,就不要走出這個房間了。」
老者一噎。
老者梗著脖子道:「使君果然是女子,連下屬也管不好,讓他們這般無禮,又如何能夠治理好一州呢?您看看您這裏,再想想朝堂之上,袞袞諸公,皆是英俊之士……」
說到孩子,蘇鳴鸞的心也柔軟了下來,拖了把椅子坐到祝纓身邊,她有無數的心事對別人都無法講,
「當然不是。」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