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一箭漠北行
第六十七章 舉止反常

達旦太子作威作福的一聲厲喝,在巴圖面紅耳赤,塔娜一臉不解疑惑的時候,乜斜著趙寧道:
「趙將軍,戰前你讓我們覺得,只要雁門軍參戰,天元、契丹兩部就會灰飛煙滅,為此,從我們這裏拿走了大量財富,還讓我們負擔雁門軍的軍糧!
明晃晃的日頭懸挂中天,趙寧卻覺得自己彷彿置身地府,死氣沉沉。
人們總是不願承認自己錯了、承認自己無能,弱者尤其需要表現得自己沒責任,好像這樣他們就會被人認為很強。
只有兩個人起身迎接。
但眼下,一旦認為趙寧不能幫他退敵,不能給他帶來好處了,就為之前的付出肉疼,覺得趙寧面目可憎。
達旦王庭氣氛低沉,趙寧在去王帳的路上,就沒看到幾個行人。
所以他們現在不認為,雁門軍到了戰爭就會勝利。相反,他們覺得就算雁門軍到了,也很難戰勝天元、契丹兩軍!
達旦部知道了雁門軍作戰艱難,也知道了雁門軍損失慘重,更加知道了北胡有不少王極境修行者。
兩世為人,洞悉世情,趙寧很清楚,達旦太子之所以有這種舉止,說到底,這廝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勢力小人罷了。
就連熱鬧的羊圈牛圈,眼下牛羊都沒有什麼聲音發出,也不知這些牧人對它們用了什麼手段,還是它們也察覺到了利刃懸頂。
「看來就算雁門軍來了,達旦部軍民對戰爭結局的態度,依然十分悲觀。」
「趙將軍,你怎麼不說話了?是無話可說,沒有退敵之策了嗎?塔娜可說你是無雙英雄呢!
所謂輕信他人,自然是指趙寧,hetubook•com.com給達旦部帶來了巨大損失。好像趙寧才是讓他們戰士傷亡慘重的屠夫。
趙玄極正在王帳里,跟達旦可汗商議軍機,在座的還有一干達旦部王公貴族,太子、渾邪王巴圖,包括公主塔娜都在列。
「站住!」趙寧陡然大喝一聲,嚴詞讓達旦太子停步。
這些目光轉眼就收了回去,並未在趙寧身上多停留片刻,體現出這些人如今對趙寧的漠視。
趙寧看到一個帳篷外,有個披頭散髮的男人,正在一邊喝酒一邊哭泣,時而哭時而笑。
鳳鳴山的具體戰況,已經在達旦王庭傳開。
以趙寧在此戰中,對達旦部的貢獻,對戰局發揮的作用,王帳里的這些達旦貴族,就算對他行大禮也不為過。
「可現在如何,天元軍、契丹兩軍就在眼前,趙將軍能擊退他們嗎?不能幫助主人解決危難,卻向主人要求了諸多好處,這是君子所為嗎?!」
為趙寧引路的王庭護衛,頓時戾氣陡增,其中一人兩步跨了過去,一腳就把那個男子踹翻,上去一頓拳打腳踢,慘叫聲很快就微弱下去。
「你這逆子,竟然敢這麼跟趙將軍說話,真是活膩了!來人,拖出去!」
「這群人已經緊張到這種程度了嗎?」
一些牧民只從帳篷帘子探出一顆腦袋,充滿警惕而又不無驚慌的,注意外面的任何一種動靜。有小孩子溜出帳篷,眨眼就被大人揪住,一頓巴掌招呼下去。
戰局不利,他們危在旦夕,到了這個時候,當然要劃清責任。
達旦可汗嚴厲呵斥,轉頭向趙玄極拱手致歉,www•hetubook•com•com「大都督息怒,太子這是憂心戰局,心智迷亂了,請大都督大人不計小人過。」
在這個世間,勢利小人比老鼠都要多,而且一個個跟老鼠一樣鼠目寸光。
到了此時,達旦王庭豈能不知,雁門軍是他們保全部族的唯一,也是最大依仗?在這種情況下,不管他們心裏怎麼想,又怎麼敢真的得罪雁門軍?
在他經過附近的時候,男子竟然嚇得往後縮了半丈,面孔驚恐,大喊什麼「我們都要死了」「我們都會成為奴隸」「我們會失去自己的牛羊妻兒」。
「現在達旦部損失慘重,還傾盡王庭物資犒勞雁門軍,趙將軍難道不該有什麼表示?」
再進一步讓憤怒羞惱的趙寧,迫不及待要證明自己的智勇,去進攻天元、契丹兩軍。
趙寧快被達旦太子氣笑了,達旦可汗連忙再度喝令他閉嘴,一臉歉意的看向趙玄極,很尷尬的不知道說什麼:「大都督,你看這……這,他這太混賬了!」
「趙將軍在鳳鳴山的戰績,我都聽說了,趙將軍實在是神勇無雙,我等望塵莫及。這回能跟趙將軍並肩作戰,是我們的榮幸!」
他這話,立即引來一部分王庭老貴族的附和,王帳里一時熱鬧不已。
這樣一來,在接下來作戰的時候,雁門軍就會衝鋒在前,趙寧就會去對抗強敵,達旦部戰士就能躲在後面,得到最大程度的保全。
這一幕嚇得所有牧民都縮回了腦袋,大人也抱起孩子往回跑,方圓百步之內,頓時不見了任何一個活物。
此時此刻,趙寧已經看明白,達旦和*圖*書太子之所以舉止反常,當著趙玄極的面,言語惡毒的跟他過不去,並不是都是因為人品問題,而是在跟達旦可汗唱雙簧。
「你住口!胡言亂語什麼!」
跟在他後面的,是青春美麗的公主塔娜,睜著一雙水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趙寧,清澈見底的眸子里,滿是對英雄強者的崇拜:
至於以往做買賣的地方,現在已經不見一個商賈,平日里牧民們有事無事,都喜歡到這裏來逛盪,現在卻是半個人影都見不著。
趙寧正要跟兩人客套謙遜兩句,耳朵里忽然鑽進了一聲冷哼,這讓他的耳朵很不舒服。循聲望去,發現發出聲音的,是穩坐不動的達旦太子。
趙寧哪能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思,現在在對方看來,戰局如此惡劣,根本不是他能左右的,他也不可能給他們帶來轉機生路。
達旦太子跟達旦可汗,一個白臉一個黑臉,一唱一和,無非是要通過這種方式,來表明雁門軍欠了達旦部。
他表現得很大度,但達旦太子卻沒打算收斂,反而得寸進尺,他不敢對趙玄極呼喝,就瞪著趙寧惡狠狠道:
這讓他們比雁門軍到來之前,更加悲觀、忐忑。
達旦可汗噌的一下站起身,抓過酒杯就砸向達旦太子,咆哮著讓護衛進來,將達旦太子帶出去,免得他在這裏丟人現眼。
趙寧進帳之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投來。
在趙寧幫了他,對他有用的時候,他就態度親切,恨不得趴在地上。
趙辛能夠看到的戰爭局勢,達旦王庭自然也能看到。
為什麼知恥近乎勇,這就是原因。只有心智堅強的人m.hetubook.com.com,才能承認自己的錯誤。而達旦太子明顯不是。
說這話的時候,他看趙寧的目光,就像是看騙子一樣,充滿憤怒、輕蔑與敵視,好似趙寧把他妻兒都騙走了。
但是現在,整個達旦王庭,只怕都已成了驚弓之鳥。恐慌絕望的陰影籠罩了王庭每寸土地,也籠罩了幾乎所有達旦軍民。
在別樣安靜的氛圍中,醉酒男子陡然發出的吼叫,聽著格外刺耳,驚得不少偷看趙寧一行人的牧民,都是身體一僵,連打孩子的大人都停住了動作。
「你閉嘴,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
若是大戰勝了,瓜分戰利品的時候,他們也能得到更多!
達旦太子被迫離開,但他並不服氣,在經過趙寧身邊的時候,仍然不忿、怨毒的狠狠盯了趙寧一眼。
「我不懂戰爭,但我知道,趙將軍是智勇雙全的英雄豪傑。而無論形勢如何艱險,只要英雄出現,就必定能夠帶領我們走出困境,贏得最後的勝利!」
但是現在,這些人的目光里沒有崇敬,沒有膜拜,甚至沒有敬畏、沒有信心。
趙玄極一直都在帳中,達旦太子說那些話時,半點兒也沒忌諱他。
達旦太子還不肯罷休,大聲道:
「你之前讓我們集中兵馬,跟天元、契丹兩部大戰的時候,不是意氣風發、頤指氣使嗎?
肅殺、怪誕的氣氛,並沒有趙寧也跟著嚴肅起來,反而讓他覺得啼笑皆非:
雁門軍沒來時,他們好歹還認為只要雁門軍及時到了,勝利就會屬於他們,心存希望,譬如說渾邪王巴圖那些人,就一定是這個想法。
若是戰局不利,他們逃跑起來更方便;和-圖-書若是戰局僵持,他們還能藉此上書大齊皇帝,讓皇帝派遣更多援軍來幫助達旦部。
未等趙寧開口,目不斜視的達旦太子,便陰陽怪氣道:
一個當然是渾邪王巴圖,他連忙走到趙寧面前,見禮並且問安:
「你們倆未免也太小看天元、契丹兩軍了,那可是讓雁門軍也損兵折將的存在,趙將軍就算再聰明,也只是元神境,還能絞殺王極境不成?」
趙玄極不至於就此翻臉,擺擺手,看向趙寧,兩人簡短眼神交流了一下,他就對達旦可汗道:「戰局確實艱險,太子關心則亂,也可以理解。」
現在倒好,這傢伙倒打一耙,口不擇言,竟然把趙寧說成了背信棄義、十惡不赦之人。
最後男子死狗一樣,被護衛拖著離開。
趙寧面色沉了下來。
「天元、契丹兩軍的開戰理由,無非是我們沒有保護好他們的商隊,要是當時我們沒有輕信他人,主動賠償錢財了事,達旦部也不會遭受今天這麼大的損失!」
「得到雁門軍支援,達旦部上下應該歡天喜地才是,現在王庭上下如此緊張,答案應該只有一個。」
他可從來沒說過,雁門軍一到,天元、契丹兩軍就會灰飛煙滅這種話,達旦部先前給他的財物,那也是主動賄賂,是求著雁門軍來幫忙的。
巴圖轉身怒道:「趙將軍遠道而來,浴血拚殺,千里馳援,太子怎能這麼跟趙將軍說話?」
她的大齊官話說得清脆動聽,就像她本人一樣單純透明。
從小葉部「逃命」歸來后,達旦太子對他可是感恩戴德,現在態度忽然大改,讓趙寧覺得有些奇怪。
他看向達旦可汗跟趙玄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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