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這時，趙夜袂聽到了命運遊戲一如既往的任務提示聲：
宋時歸拿起了有些銹跡的環首大刀，似模似樣地往上噴了口烈酒，然後便走到了第一位妖魔面前，取下了它背後的竹片，將大刀高高舉起，而後利落地將妖魔的頭顱斬下。
「先生，您覺得，這樣算是拯救了墨水縣嗎？」唐邦德看著歡呼的人們，眼底是濃濃的不安：「雖然，雖然審判妖魔無疑是一件正確的事情，但，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就算今天在行刑台上的不是妖魔，而是其他的達官貴人，他們似乎也會如此歡呼……」
「陳哀帝……么？」
這個世界的大陳王朝與現世里炎國的封建王朝體制大差不離，所以這位發起討伐的陳哀帝在趙夜袂看來便顯得奇怪無比。
牧者們的反應不能說慢，因為以一般理性而言，四天時間又能發生什麼呢？
在牧者與妖魔們刻意的閹割教育下，愚民政策得到了充分的落實，也就是趙夜袂他們贏了，如果此刻行刑台上的是為民眾爭取利益的反抗軍，墨水縣的民眾大概也一樣會為他們的死而歡呼。
如果要說這樣的人們能推翻妖魔們的統治，那純粹是說瞎話。
「師爺，我問你，那狗皇帝名諱為何，執政幾個年頭了？」趙夜袂想了想，向唐邦德問道。
【此任務將分為三個階段，每完成一個階段的任務將可提前回歸，請玩家們量力而行】
但，這又該怪誰呢？
【前主線任務進度已保存，將在任務完成後進行正常結算】
主線任務變更了，這倒是趙夜袂沒想到的。
讓宋時歸當劊子手自然是因為凡人砍不了這些妖魔的頭，就算是再孱弱的妖魔，凡人也很難對其一擊致命，而且若是被妖魔死前的怨氣和煞氣衝擊到了，嚴重的可能會危及生命，最後這項任務只能落在了宋時歸頭上。
「……妖魔亂世，令墨水縣陷於困頓之中，故當斬盡殺絕，以除後患。」
他可以告訴唐邦德什麼是唯物史觀，而且唐邦德還沒辦法反駁——馬哲在這一點上ｈｔｔｐs://m.ｈｅｔｕｂｏｏk•com•com有絕對的優勢，似乎說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說。
今天他身邊只有唐邦德一人，陳霜消耗頗大，再加上受了重傷，即使有芙芙的幫助也不得不休息上一段時間，所以，今天來主持這場行刑的便只有他們兩人。
洋洋洒洒上千字，趙夜袂也不嫌麻煩，朗聲一一念了下來。
「是的，皇帝組織的聯軍已經在前往墨水縣的路上了，我們取得的暫時的勝利也許馬上就要被顛覆，但這又能如何？」
但唐邦德現在需要的不是這種理論上的答案。
而升魔儀式的重要組成因素，正是人類與妖魔，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的碰撞。
在衝天的歡呼聲中，唐邦德的神情卻蒼白無比，趙夜袂的話語彷彿震耳發聵般讓他沉默了許久，此時的他與歡呼的人們格格不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許久后，唐邦德的神情變得莊重了起來，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對趙夜袂沉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先生。」
趙夜袂端坐在行刑場正位的首座上，看著下方正在摩拳擦掌準備行刑的宋時歸，還有行刑台邊圍了一層又一層的吃瓜群眾，頗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就不能好好來次本格推理嗎Kora！
「牧者001……陳哀帝……」
宋時歸揮舞下了最後一刀，死了又死的虎千萬作為墨水縣地位最高的妖魔，又被拉出來鞭屍了一次，這一次沒有人顧忌它的死亡，而隨著它人頭落下，群眾們的歡呼達到了最高潮，經久不停。
片刻后，趙夜袂睜開了雙眼，神情有些凝重。
「至於執政幾年……這個我也不太清楚，聖上登基時並沒有大張旗鼓，不過今年是永平十三年，興許正好是十三年？」
「嗤！」
能夠當上師爺的，不管人品如何，總歸是讀過幾年書，見過世面的，連他都不知道如今皇帝的名字，那可想而知，這個世界的絕大部分人應該都不知道皇帝的名字。
【主線任務已變更】
頭顱落地，顯出了原和_圖_書形，龐大的妖軀隨之顯露，圍觀的群眾們根本沒見過這一幕，驚呼聲與歡呼聲響徹全場。
「若無前者，何來後者？如果連背負著這種程度的死亡走下去的意志都沒有，那又談何反抗？星星之火，也可燎原。」
似乎，大概，應當，這種模稜兩可的答案說了跟沒說一樣。
趙夜袂只是稍稍思考就明白了唐邦德在擔心什麼。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但如果你要問我，這樣是否有意義的話……」
面對如此「熱鬧」的場面，趙夜袂閉上了雙眼，靜靜感知著。
趙夜袂沉吟著說道。
他自然不是閑著沒事幹特地花了大工夫來組織砍頭的，趙夜袂之所以如此大費周章，是為了驗證升魔儀式是否還在運作。
這是趙夜袂對墨水縣民眾的中肯評價。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宋時歸只覺得他們吵鬧。
當趙夜袂念完后，圍觀的人群中便爆發出一陣喝彩聲，如同排山倒海般的聲浪席捲而來，不知道的人看到這一幕也許根本猜不到即將發生的是血淋淋的斬首，而是一場即將開場的好戲。
「那自然是有的。」趙夜袂凝視著唐邦德說道：「哪怕只是一時的勝利，哪怕只有寥寥幾人知道了這世上的不公，哪怕墨水縣即將遭遇反撲，這裏的所有人也許都會死，但，勝了就是勝了。」
不過，從師爺這種含糊其辭的回答中，趙夜袂也大概明白了些什麼。
如他所料，升魔儀式的確還在進行著，但，他找不到陣點，更找不到是誰還在舉行升魔儀式。
從初臨此世，身如浮萍，到上任墨水縣，大權在握，再到徹底掌握墨水縣，將墨水縣內的妖魔圍剿一空，總共只過去了五天。
「我明白你的意思。」趙夜袂認真思考了一下后，開口說道：「你的擔憂，嚴格意義上來講就是英雄史觀和人民史觀的對立，是『誰贏他們跟誰走』和『他們幫誰誰贏』的矛盾。」
所以，這個陳哀帝應該是死去的皇帝的稱呼，但現在，死人卻在發號施令，甚至組建了一隻聯軍來討伐趙夜和*圖*書袂這些亂臣賊子，著實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升魔者和牧者……難不成升魔者就是牧者NPC？如果真是如此的話，倒是能解釋得通為什麼這位升魔者會想要繼續舉辦升魔儀式了，與我這種玩家不同，牧者們應該有著近乎洗腦的絕對忠誠，即使完成升魔儀式的代價是自己的生命，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執行……」
……仔細想來我似乎就沒遇到過正常場景？
正當趙夜袂和唐邦德交流之時，時辰也已經到了。
「我不是說這樣子不對，我只是覺得，他們這樣，真的能推翻妖魔們的統治么？」
「我們的反抗真的是有意義的嗎？大概所有挺身反抗暴政與殖民統治的人們都思考過這個問題。麻木的同胞，殘暴的敵人，似乎看不到盡頭的抵抗，時而還要遭遇同伴的出賣，受保護者的冷眼以待甚至反目，血腥的大清洗與反撲，倒下的同袍，可謂是艱難重重。」
「如果真要展開來講的話，我大概能水四五篇論文，當然，如果要給你一個大而泛的答案的話，我也有辦法。」
宋時歸也聽到了命運遊戲的提示聲，不過他還是盡職盡責地履行著自己當前的職責，看了眼天上的太陽，向趙夜袂招了招手，趙夜袂便站起身來，開始宣讀師爺給他寫的檄文。
這是趙夜袂能猜到的可能性最大的猜測了。
雖然恐懼者和愉悅者的位置發生了對調，但也並不影響儀式的舉行。
正當趙夜袂沉思之時，唐邦德有些猶豫地喚了他一聲：「先生。」
手起刀落，將妖魔體內的生機一同泯滅，漸漸地，連宋時歸都覺得有些枯燥了起來，但圍觀群眾們的情緒卻完全被調動了起來，歡呼聲一陣高過一陣，還有人高聲稱讚馬詹姆的「英明神武」，附和者眾多。
但如此一來，之前隊伍里有內鬼的猜測又解釋不通了，玩家們腦子抽了才會有對天魔們的絕對忠誠，牧者還好，但升魔者的下場是鐵定凄慘無比的，就算有人抽到了升魔者的身份，隨著任務的推進，也應該知道這究竟是怎樣危htｔps://m•hetｕｂoｏk•ｃoｍ•ｃoｍ險的身份，更應該積極配合任務執行才對。
妖魔們在昨晚的圍剿中死了大半，就算僥倖逃生的也如驚弓之鳥般膽戰心驚，小心翼翼地躲藏著，不可能還有閑心思舉辦升魔儀式。
「沒什麼，想到了有意思的事情罷了。」趙夜袂聳了聳肩。
趙夜袂指向了歡呼的人群，平靜地說道：「——若是不反抗，只會讓悲劇不斷重演。」
不然的話，根本解釋不通為什麼會有人想要把自己變成特產。
「嗯？」趙夜袂抬起頭來，看向了他，問道：「有事嗎？」
【當前主線任務：從陳哀帝發起的討伐中倖存，並儘可能保全墨水縣以及墨水縣居民，任務完成度視聯軍存亡率與墨水縣保存度決定】
雖然說對於封建王朝治下的民眾來說，是誰當皇帝並不重要，但就算信息再閉塞，也不至於連讀書人都不知道如今是哪個皇帝統治，不然這個政權的穩固性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但，唯有一點，是所有堅持到最後的反抗者們都堅信的。」
讓高高在上者跌落凡塵，本就是隱藏在人類內心深處的負面心理。
【警告！陳哀帝已向玩家們下達追殺令！】
簡直就像是又雙叒叕有人出了盤外招一樣，就像第一個場景的劍丸，第二個場景的合眾為一，第三個場景的諸神系統一樣。
哦，也不一定，畢竟丹麥只用了四個小時就成功地把自己的白十字紅旗變成了一面白旗，某個歐洲第一陸軍強國則足足花了六周的時間才完成這一轉變，足可見其抵抗意志之強烈，民族情緒之濃郁，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不過，比起這一點，趙夜袂對於這項任務中所透露出來的情報更感興趣一些。
而若是將這個稱呼和趙夜袂之前的遭遇聯繫在一起的話，就能夠得到耐人尋味的結果了。
因為，諸如X武帝X靈帝X哀帝這些在後世廣為流傳的名字，是一位皇帝死後，由下一任皇帝定下的謚號，簡單的來說，在這名皇帝生前的時候，是沒有人會這麼稱呼他的。
在牧者001與趙夜袂通話遭www.hetubook.com.com到拒絕後，這位狗皇帝便組建了聯軍來討伐他們，要是說兩者之間沒有什麼關係那是不可能的。
「回到你的問題。我們這樣算是拯救了墨水縣么？」
相比起這個世界的人類文明，趙夜袂的知識有著優越性。也許在日後遇到其他場景時會被他們的文明所打敗，但至少現在，趙夜袂可以用自己的理論知識給唐邦德一個答案。
趙夜袂又做出了幾個假設，但都一一推翻，只覺得都到了任務大後期，這個場景似乎還迷霧重重。
烏合之眾。
此次行刑的「道具」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平時身居高位的妖魔。就算沒有妖魔這個身份，人們本就對他們恨之入骨，此刻有正當理由剝奪他們的生命，自然讓他們雀躍不已。
站在趙夜袂身邊的唐邦德聽到了趙夜袂的自言自語，猶豫了一下后出聲問道：「大人，怎麼了嗎？」
「世上哪裡會有不流血的戰爭，若是不站起來反抗這種扭曲的秩序，以後只會有千千萬萬個墨水縣繼續重演著悲劇，既然如此，現在流的血又算得上什麼？」
玩家們來到這個場景的第五天。
宋時歸神情不變，他殺過的人和非人加起來至少也是四位數起步，早就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動容，只是平靜地抬起刀，走向了下一位妖魔身後。
難不成，這墨水縣內還有第三位牧者么？
看起來，接下來玩家們的處境將會十分危險，甚至超出了原有的難度，以至於命運遊戲都不得不改變了任務目標，還前所未有地設立了三個階段的任務，允許玩家們隨時回歸。
於是，趙夜袂思索了一番，說道：「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嗎？」
【此任務難度極大，請玩家們謹慎行事，以保全自身安全為上】
「那狗皇帝的名諱……」唐邦德想了想后無奈地說道：「抱歉，大人，我並不知曉。按理來說，因為為尊者諱，應當會公布聖上的名字以避諱才對，但如今的聖上似乎並沒有這麼做。」
但這也未免太浪費人力資源了吧……
「師爺，你明白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