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陳舉人的身形隨著馬背上下起伏，他神情凝重地遙望著墨水縣的方向，向身邊的白武官問道：「確定了么？沒有一個人，甚至是一隻妖從墨水縣中逃出來？」
火紅頭髮的中年人撇了撇嘴，但也沒有猶豫，單人沖入了軍陣之中，頃刻間便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但，他也許沒想過，三清道人他們這些守護人類的英魂，究竟是為什麼對他鄙夷至極。
飽讀詩書的陳舉人目光閃爍，他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是的，這些與趙夜袂在這荒郊野嶺嘮嗑嘮了一個多小時的都不是活人，而是薪火劍上寄宿著的修士前輩們的英魂。
「還有，陛下告訴我，他們不會離開墨水縣，讓我們放心以屠城的方式對他們發起攻擊，這又是因為什麼？」
三清道人似乎想到了什麼，看向趙夜袂問道：「對了，小友你說如今明面上還是由大陳皇室統治的王朝，卻不知如今任上的那一位是誰？」
究竟是誰先出賣同胞，做了二鬼子呢？
面對陳舉人委婉的回答，趙夜袂並不出所料。
「哈哈，小友說的倒是頗有意思，如果我還活著，那一定要和你喝上一盅。」
只不過，陳舉人沒想到的是，就在他計劃謀取更多利益的時候，趙夜袂已經率先出城來迎接他們，準備好F2A打完這一場仗就回家睡覺了。
會成為妖血者的一般都不是什麼好人，真正有氣節的人在最開始要飲下妖魔之血時便已經死了。
「現在坐在皇位上的那個皇上，到底當了多久的皇帝？」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或者說，所有英魂都輕咦了一聲，最後，還是三清道人緩緩開口說道：「看來，這背後有著很曲折的故事啊。不過，既然那位朋友能拿起薪火劍，就證明他也跟小友一樣是一位高尚的人，既然如此，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也不奇怪。」
「是的，他們就是我剛剛跟前輩們提到的飲下了妖魔之血的背節者。」趙夜袂答道：「而現在，他們前來的目的就是絞殺我們，因為我們剛剛在墨水縣組織了一次起義，將妖魔們殺戮殆盡。」
只不過，這也未免太謹慎了點吧？
一時之間，所有的英魂們都沉默不語，在場死寂一片，無人開口。
「嘖，怎麼傳送不帶我的……」
妖魔們沒什麼腦子，治國基本都交給妖血者，而妖血者們的地位與https://m.hetubook.com.com權力都來自於妖魔，永遠沒有背主上位的機會，身為背叛者的他們又沒有立場重新和人類站在一起，就算有幾個腦子不清醒的也會被妖魔殘酷絞殺，所以這個扭曲的體制居然運作良好，不得不說真是嘲諷。
「還真是……不甘啊。」
牧者們所制定的妖魔為尊，妖血者治國的方略在這三百年裡發揮著穩定的作用。
「火施主還是一如既往地暴躁啊。」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輕嘆了口氣，看向了趙夜袂，微微頷首：「不過，薪火劍被趙施主取得，那也是件好事，也許在這亂世之中，只有雷霆手段才能撥亂反正吧。」
趙夜袂已經從他們之間的對話和先前的反應中隱隱意識到了什麼，頷首說道：「請說吧，我自當儘力去做。」
陳舉人點頭如搗蒜，他已經看出來這群人是以趙夜袂為主導，自己的生死就掌握在趙夜袂手中，自然對趙夜袂百依百順。
彷彿有一道無形的氣牆自騎兵們前方驟然浮現，最前方的騎兵們頓時一頭撞了上去，人仰馬翻，而衝鋒已然開始，就沒有停下的道理，後面的騎兵縱然發現前面不對，但也來不及停下，只能策馬踏了過去，非戰鬥減員就此產生。
老者輕嘆了口氣后說道：「真是丟人啊，沒有想到，我們走了之後，後輩們竟然墮落至此，被牧者們擊敗就算了，居然被妖魔們統治著，還自願成為妖魔的爪牙，背叛族群，背叛文明……」
「你就是這支軍隊的主帥？」
話畢，三清道人就像走完了過場一樣，抬起手就準備拍死陳舉人。
「可別，我可只學會了開機，連關機都還沒學會，你要我直接上手C語言可還是算了。」
這也難怪，除了大漢有過以十萬純騎兵迎戰匈奴騎兵的魄力，想要發起純騎兵主導的大規模戰役還是太難了點，再加上這次還是攻城戰，騎兵們難以施展開來，最終還是放棄了速戰速決的計劃，給了玩家們——主要是趙夜袂平穩發育的機會。
「那你知道皇上的名字嗎？」趙夜袂退而求其次：「不是那個謚號，是他的真名。」
雖然沒有信仰，但在妖血的作用下，這支軍隊依舊有著強大的凝聚力，刀盾手向兩邊散開，騎兵們則是伏下了身子，提起了長槍，一夾馬腹，加快速度向著英魂們衝鋒而來ｗｗw•hetｕbｏok•ｃｏｍ.com。
他看向了眼前荒蕪的大地，滿腔話語化作一聲輕嘆：「惟願我人族，於此魂夢江海，萬古山河之間，薪火世傳，奮飛不輟。」
「會是誰？那些倖存的修士嗎？但他們不蟄伏著等待時機，這時候跳出來暴露自身是為了什麼？」
「感謝小友跟我們這些老古董聊了這麼久，知道了現世的情況，雖然不算好，但也沒到我們想象中最壞的情況，也算是了卻一番心愿了。」
「等等！」趙夜袂及時喊住了他，說道：「我還有一件事想問問他，可以請前輩稍等一下嗎？」
「有機會的話，在能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幫我們去問問那個陳哀帝，他究竟是不是陳天征，是不是三百年前那個陳天征，如果不是的話最好，如果是的話……」
許久之後，當三清道人的身軀開始逐漸變得透明時，他才踉蹌地轉過身，艱難地看向了趙夜袂，說道：「趙小友，我們也許有一件事情要拜託你。」
這是一支配備完整的軍伍，先鋒營，騎兵營，輜重營，一應俱全，看起來不像是來討伐一座小縣城的不成氣候的叛軍，而是發起一次大規模的戰役。
「什……！」
老前輩們對趙夜袂這種守序善良的未來之星自然是慈眉善目，但對這種二鬼子可一點情面都不會給，能站在頂層的人，一個個都心黑手毒的，只不過對內不會表現出來罷了。
陳舉人作為這支討伐聯軍的主帥，立刻便注意到了這一點，瞳孔急縮，但他沒有猶豫，立刻大喝道：「傳令下去，先鋒營向兩邊撤開，騎兵營隨我衝鋒，不要停！」
「陳哀帝？」三清道人疑惑地重複了一遍，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罷了，想來應該也是陛下的子孫，那還真是丟陛下的臉啊。」
但，若他所說為真的話，那麼，也許就牽扯到在場所有人都不願相信的一件事情了。
趙夜袂默然了片刻后，輕聲說道：「也許吧，但就算毫無希望，也要試著反抗一下，就像是被捕到岸上的魚，明知毫無希望，也要撲騰著掙扎，給正在大笑的漁人添上一點點麻煩，在他們眼中大概只是困獸之鬥，但這就是反抗者的一生的意義了。」
「……他們，便是此次的敵人么？」
為了讓薪火劍得以鑄成，他們以身合劍，最終才有了薪火劍的誕生。
三清道人稱讚了一聲，而後走到和-圖-書在場唯一存活的陳舉人面前，低下頭俯視著他。
「你作為知府，還是舉人，應該見過當今皇上吧？」趙夜袂想了想后說道：「我只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而在戰場之上，所講究的就不是武藝有多精妙，而是夯大力，誰力氣更大，速度更快，就能亂殺。
趙夜袂走到了陳舉人面前，低下頭看著他，說道：「陳知府……是吧？」
所以，在三百年後，已經沒有勢力能夠組織起有效的反抗了。
原本趙夜袂以為對面會組織一支騎兵隊伍以雷霆之勢抵達墨水縣，趁著玩家們還沒站穩腳跟，開始大清洗，結果對方比他想象的還要謹慎得多，簡直就是把他們當成了正規軍來打。
「趙小友之驍勇，實屬罕見，若是放在以前，必定是一員虎將。」
「不必了。」三清道人淡淡地說道：「我們沒什麼需要你幫的。」
「自無不可。」三清道人看向了趙夜袂，一下子又變得慈眉善目了起來。
趙夜袂沒想到的是，這個名字所引起的反應遠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一名身形虛幻的老者眺望著正策馬奔騰的隊伍，向趙夜袂問道。
「這個……我可能無法告訴您，因為實在是沒有相關的記載。」
而騎兵們衝鋒的勢頭，已經被這輕描淡寫的一擊瓦解了。
瑟瑟發抖的陳舉人驚恐地看著這群猛|男，立刻點了點頭說道：「是的，不知大人有何吩咐？我是天江府的知府，如果大人需要的話，我可以為您提供幫助……」
趙夜袂依舊站在原地，看著正一面倒的局勢，嘖了一聲，打算跑過去湊個熱鬧，身旁的薪火劍則發出一聲輕靈的劍鳴，似乎是在提醒趙夜袂他還有把飛劍。
「——」
知府在如今的大陳王朝的體系中不過是一條高級一點的狗罷了，在趙夜袂看來，如果他的猜測屬實的話，那麼這一定是機密中的機密，不是區區知府就能知道的。
三清道人只是冷眼看著他們，直到騎兵們衝鋒的勢頭達到最高峰時，才伸出了手，緩緩一推。
趙夜袂這三天除了製作亡靈外，就是在研究天罡三十六劍，終於在最後關頭將薪火劍激活了，這便是他所說的一次性殺手鐧。
陳舉人茫然地聽著趙夜袂的問題，完全不明白趙夜袂的意思，遲疑著說道：「您的意思是，想知道當今皇上執政了多少年嗎？」
儘管只是殘魂，但人類文明最鼎盛時期的hetubook.com.com最精銳修士對上區區府城裡的軍隊，用碾壓來形容都有點太看得起陳舉人他們了。
趙夜袂果斷地拒絕了薪火劍的主動請纓，真讓他御劍殺敵，怕不是友軍之圍，到時候好好的局勢被他以一己之力扳成平局可就好玩了。
「陳哀帝。」趙夜袂答道：「這應該是他的謚號吧，也不知為何明明是活人卻要取個謚號。」
陳舉人咬了咬牙，說道：「這個也不是常人所能知道的，但我曾有幸為陛下做過一首詩，陛下龍顏大悅，告訴了我他的名字。」
「三清先生何出此言？」趙夜袂聳了聳肩后說道：「無論哪個時代都不會缺少這樣的變節者的，區別只在於大環境如何罷了。牆頭草就是如此，風往哪邊吹，它就往哪裡倒。」
很不巧的是，趙夜袂什麼也不會，就有一身超標的六維。
下一刻，三清道人一揮道袍，英魂們便消失在了原地，自奔行的軍列前，英魂們一一現身，冷眼看著這些心甘情願為妖魔效力的後輩們。
趙夜袂輕笑了一聲后說道：「各位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這薪火劍可不是由我取得的，而是由一位朋友取得後轉贈給我的。」
最終趙夜袂還是將薪火劍收在身邊，喚出【裁塵】奔赴戰場。
【原時制御】全開，蒸汽咆哮，趙夜袂一個人衝進軍陣中殺了個七進七出，等到他放下劍的時候，周圍已經沒有能站著的人了，英魂們正看著他，鼓起了掌。
趁著軍陣被擊散的機會，趙夜袂也體會了一把一騎當千的快|感，放在平時，軍陣完備的時候，可沒人跟你單打獨鬥，列好盾陣，弓弩手備好，長槍一陣亂捅，能活下來都算命大。
但，趙夜袂可不知道，在府城的人看來，他們究竟是一支怎樣的隊伍。
三清道人身後，一名紅頭髮的中年人大笑了一聲，說道：「沒想到取得薪火劍的是這樣一個妙人，我記得上次還和圓智和尚打過賭，他說一定是一個嚴肅認真的人，這樣才能承載起薪火劍的重量……我呸，不過是把劍罷了，如果人類要靠一把劍來拯救，那還是早點死光了拉倒。」
憑藉在場英魂們的能力，自然能看出陳舉人不是在撒謊。
「？」
三百年的時間磨損了他們本就損毀的靈智與魂體，到了今天，他們的殘魂已經幾近消亡，即使趙夜袂沒有激活薪火劍，他們也將就這麼無聲無息地逝去。
雖然在他看來，那個
https://www.hetubook.com.com傀儡陳哀帝應該不可能具備這種能力，但小心總是沒錯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讓他們再看一眼這世間，順便，只是順便，再幫趙夜袂教訓一下不肖子孫們。
三清道人聞言，一撫道袍，便設下了一道結界，防止出什麼變故。
「……是的。」一向大大咧咧的白武官在回想起這個消息時，神情也不免變得陰沉了起來：「馬詹姆那個廢物也就算了，為什麼連虎千萬都葬身在這小小的墨水縣裡？這墨水縣，莫非是什麼龍潭虎穴不成？當今的世道，難道還真有勢力能組織起這樣的反叛？」
而他們的殘魂也附著在了薪火劍上，隨著薪火劍一同沉睡。
三清道人微笑著說道：「那麼，現在就是我們這些老古董發揮餘熱的時候了。」
等到他抵達戰場的時候，府城聯軍已經被打得丟盔棄甲，潰不成軍了。
「無人生還……嗎？」
自三清道人身後，原本還有些模糊的身影一位位變得清晰了起來，但又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消散一般。
英魂們就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話一樣，紛紛錯愕了起來，那位火前輩甚至直接衝到了陳舉人面前，揪起了他的衣袖，怒髮衝冠：「小子，你敢污衊陛下？」
是要打一次漂亮的殲滅戰，還是將這些叛軍放走部分以引出更多的敵人，又或者是與他們秘密串通，以謀取更多的利益？
自府城出發的討伐聯軍浩浩蕩蕩，人數眾多，戰馬自官道上賓士著，大地都為之微微震動。
「陳天征，這就是陛下的名字。」
這群人雙標簡直寫在臉上了！
三清道人苦澀一笑：「那就問問他，他，為什麼還活著？」
陳舉人臉色通紅，但還是掙扎著說道：「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屬實，陛下確實告訴我他名天征，字定世，也許，也許其中有什麼誤會，但，但我說的是真的……！」
「真是無趣啊，沒想到醒來之後的最後一戰居然是與這種軍隊……」
……陳舉人更加瑟瑟發抖了。
「是啊，也許再過三百年，後輩們就會被徹底馴化了吧……」被趙夜袂稱作三清的老者苦笑了一聲后說道：「哈，這大概便是家畜的命運吧，無知地長大，如同工蜂一般勤勤懇懇地為文明添磚加瓦，最後將自己的生命連同文明一起作為珍寶被別人收割。」
火前輩神情陰晴不定，但最終還是鬆開了手，任由陳舉人滑落在地，大口大口喘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