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對,你,遊星將軍,在過去的深淵戰爭中保護了人類,十分偉大。」趙夜袂則只是平靜地說道,「但是,你有膽子將這些話對那些犧牲在深淵戰爭中的戰友們再說一遍嗎?」
「其實只要稍微妥協一下就好了,真沒有那麼多人在乎平民的死傷,平民對於大人物們來說只是一個冰冷的數字,曲折探索中微不足道的代價,實現理想的燃料……」
「除去與改造戰士有著血債的那些人,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的普通人,其中甚至還有著崇敬改造戰士,幫助改造戰士的人,他們之中應該也有很多人死在了你的血祭活動之中,你真的覺得他們就劣於改造戰士,沒有資格與你共同呼吸這個世界的空氣嗎?」
深淵坐標是一個很玄乎的東西,在有的世界,它就像大白菜一樣到處都是,但在有的世界,卻毫無蹤跡。
如果連審判本身都存在私心,那麼,它又有何存在的意義?成為某些人牟取特權的工具?
「而且,你根本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只覺得那是必要的犧牲,復讎的代價,他們的生命對你來說只是消耗品,審判這樣的你並無意義。」
但趙夜袂只是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了,你只要將坐標給我就行了,剩下的,我可以自己完成。」
他在天穹之上漫無目的地移動,一直到了雪山之巔的天池旁,才恍若未覺地停下。
「他們付出的生命,就是為了讓你擁有理所當然的對人類予取予求的權力嗎?」
「這是他們欠我們的,這是所有人類欠改造戰士的!」
最終,遊星只能夠不情不願地將深淵的坐標交給了趙夜袂。
遊星心如死灰了一會兒后,才回過神來,看向了趙夜袂,說道:「我當然有要連通的那一層深淵的坐標,不然血祭豈不是毫無目的?」
在這之前,趙夜袂對於遊星所尋找的這一層深淵就有所猜測了,現在得到了遊星的確認后,就更肯定了。
話說到最m.hetubook.com.com後,遊星已然嘶吼了起來,聲嘶力竭。
「我現在殺了你,因你而死的上億平民就能夠死而復生嗎?你殺死的一個母親,一個丈夫,一個兒子,他們和他們所愛的人,愛他們的人就能夠活過來嗎?想一死了之?世界上有這麼好的事情?」
「因為你要向巨企發起複仇,與巨企同歸於盡,所以他們就應該成為你的祭品嗎?遊星將軍,你心中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天池旁,趙夜袂第一次露出了沉吟的神情。
如果不這麼做的話,他也就不是趙夜袂了。
「所以,剛剛,我第一次對我的審判是否會讓世界走向更好的方向產生了懷疑。」
他們所犯下的血債,最終還是要算到遊星頭上來。若是說遊星對於他們的所作所為毫不知情,那才是真的開玩笑,大概率還是遊星指使他們去這麼做的,畢竟都準備呼喚深淵結束一切了,對於殺的人是平民還是有罪者,都已經無所謂了。
若是要做到這樣,趙夜袂需要付出什麼呢?
這些都是趙夜袂若是貫徹自己的原則將會付出的代價,沒有人會理解他為什麼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沒事,這樣正好,不然的話還不太好使。」趙夜袂對於遊星的說法毫不在意,只是說道,「這樣,將它打爛掉就毫無心理負擔了。」
「如果沒有他,這個新生的文明在我不在的情況下會發展成什麼樣,還真不好說。」
像這個世界,在這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深淵,直到上千年前與深淵的那一次接觸。
「事先聲明,我不知道你打算要這個坐標做什麼,但是,這一層深淵里是沒有惡魔領主的,相對應的,有很多惡魔君王。」
真正死在遊星和遊星部下手中的人類,巨企員工和與改造戰士有接觸的人少之又少,絕大部分還是一無所知,只是過著自己生活的普通人。
深淵這種地方,打爛了顯然也不會覺和*圖*書得自己做錯了什麼,相反,還為民除害了。
「相比起微不足道的平民,遊星則是真正能夠鞏固統治的柱石。自身實力強大,擁有豐富的領軍經驗,又對黑日忠心耿耿,不管怎麼看,都是值得拉攏的對象。」
遊星沉聲說道,「因為這一層深淵就是暗毀之主所存在的那一層深淵,也就是之前與這個世界斷開連接的那層深淵。根據我的調查,在暗毀之主隕落後,這一層深淵並沒有誕生出新的惡魔領主來。」
趙夜袂很清楚,他在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英雄人物為了實現自己的目標,中途死一點微不足道的凡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諸如索哈特等遊星的部屬,就是因為直接對巨企下手勝算不高,才會轉而對鐵鏽區的平民下手,進行血祭。
「既然如此,那些本來就因為我們的保護才能夠活到今天的人類,為了我們的復讎大業獻上生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取決於你。」
「但,如果計量得失,摻入了私心,那這樣的審判真的還有意義嗎?」
「讓我來吧,這是我應該做的。」
而若是趙夜袂執意審判遊星,那麼只會令遊星與他離心離德,玉清嬋與重山或許也會因此存有顧慮,本來應該沒有任何問題,天生就打上了趙夜袂屬性的改造戰士的忠心也將存疑。
「當然。」達雅回答道,「即使是我死去的那幾年裡,我也依舊保留著記憶。憑藉著黑霧,你能夠行常人所不能,令無法受到審判的罪惡無所遁形。」
「詛咒將會驅使著你向前,讓你自己去開拓改造戰士的未來,乃至人類的未來,如果在舊時代的盡頭你依舊保持著今天的想法,那麼詛咒將自動解除,你可以喊著改造戰士萬歲的口號自殺,又或者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策劃改造戰士叛亂什麼的。」
「這是必要的代價。」遊星冷冰冰地說道,「在你還未出現之前,連通深淵,與巨企同歸於盡,和-圖-書是我唯一能夠想到的,令巨企吃到苦果的辦法。」
答案是什麼都不用付出。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說到這裏時,遊星想到了什麼,立刻對趙夜袂說道,「我有辦法!讓我來血祭吧。雖然只有我的話,不可能構建長期穩固的通道,但如果只是短暫的傳送門的話,應該是可以的。」
兔死狐悲,不外如是。
趙夜袂只是想要一個能夠放心施展拳腳的地方罷了。
話畢,趙夜袂便不再去看遊星,掃視了一下房間,看到了欲言又止的玉清嬋和重山,沒有多說什麼,離開了別墅。
並不是因為覺得自己罪無可恕,而是因為趙夜袂的「詛咒」,令他不得不收起凡人皆草芥的想法,這對認為改造戰士至上的他來說,還不如死了算了。
正因為他們無人在意,趙夜袂才要在意他們的命運。
「那你就殺了我吧。」遊星抬起頭,看向了趙夜袂,說道,「既然覺得我罪無可恕,那就在這裏殺了我。而不是讓我為所謂人類的和平而工作,對你來說,殺了我應該很簡單吧。」
「但,那時候我十分確信我自己做的是對的,我確信我的審判將會讓世界走向更好的變化。」
天平的兩端,一端空空如也,一端裝滿金銀珠寶,但趙夜袂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高高翹起的那一頭。
而被遊星和他的部下殺死的那些平民就更不會說話了。
而後,趙夜袂看向了遊星,想了想后說道:「讓你和人類共存,就這麼讓你感到難受嗎?這份詛咒可沒有讓你給人類當牛做馬,只是讓你尊重他們罷了。只要不做挑撥離間的事情,其他的都隨你去。」
「但現在,血祭還未完成,深淵的入口還未開啟,所以,即使你有坐標也沒有用。」
「遊星將軍,你似乎活成了你最討厭的巨企的樣子。現在的你,除了沒有發動過叛亂,似乎和巨企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許久之後,趙夜袂才抬起頭,眺望著遠處連https://m.hetubook.com.com綿的山峰,輕聲說道:「我進行過很多次審判,達雅,你知道的吧。」
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自罰三杯,此事作罷。
但,正因為他們不會說話,趙夜袂才要為他們說話。
審判之下,無有私心。
掌握了這個秘密后,趙夜袂將收穫遊星的忠心,從此遊星的利益將與趙夜袂捆綁在一起,包括整個改造戰士的階層,都是如此。
比起獵殺掌握超凡力量的公司成員,又或者是掌握暴力的黑幫分子,顯然還是獵殺手無寸鐵的平民要簡單且高效得多。
「如果沒有我們的保護,他們能夠活到今天嗎?那現在,我讓他們還給我,他們欠給我的生命,有錯嗎?如果沒有我們的保護,他們能夠建立如今的文明嗎?那麼,讓他們接受我們的領導,有錯嗎?」
從現在他們對趙夜袂執行的態度就能夠略窺一二了。
如果要做到利益最大化,他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選擇性忽略或者赦免遊星所做的一切。這樣不僅能夠拉攏遊星以及遊星部下的改造戰士,讓玉清嬋和重山放心,同樣也能夠吸引其他人放棄抵抗。
這時,達雅悄然顯形,坐在了趙夜袂的身邊,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緊緊握住了趙夜袂的手。
看得出來,遊星現在很想死。
復讎是神聖的,針對巨企展開的襲擊活動,當然不可能沒有影響到其他任何人,以牙還牙,以血還血,趙夜袂只會覺得遊星執行力高。但,波及到是一回事,專門挑平民下手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此,這個世界所留下的最多有關深淵的痕迹,自然也是那一層相連通的深淵的。
眼見趙夜袂不同意自己血祭的請求,遊星一下子又萎靡了下去。
「之前你問我為什麼不殺了你,現在我可以告訴你答案。」
「即使是巨企,也不敢一句話就剝奪人類的生命權,還要用繁複的法條,遮遮掩掩的實施來掩蓋,你做到了。」
在眾人眼中,現在的遊星顯然是趙夜袂的「自和-圖-書己人」,就像那個千金買馬骨的故事一樣,倘若趙夜袂寬厚對待「自己人」,那麼現在面臨的很多問題都將迎刃而解,心中還存有顧慮的眾人將倒屣相迎。
只要稍稍靈活變通一下,將遊星他們所做過的事情隱藏在記載之中,又或者乾脆給那些死在遊星手下的平民全部冠上恐怖分子和迫害過改造戰士者的名號,遊星所做的一切都將正當化,都是神聖的復讎,他還是那位冰清玉潔,聖質如初的遊星將軍。
「嗯,在成為玩家后,我也做了很多次類似的事情。」趙夜袂嗯了一聲后說道,「審判怨氣罪孽的根源,審判法之城,審判開啟第四次世界大戰的皇帝,審判為夭厲傳播教派的教主……」
「在一千年前,你為了保護人類而挺身而出,在一千年後,你連跟他們共同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都受不了嗎?」
他們向來都不會說話,在時代的洪流下,便是由這樣的人的森森白骨鋪就而成的。文人墨客的曲折命運將會牽動人心,而比這還要悲慘上十倍百倍的最平凡的人們,他們的聲音卻無人聽。
如果連趙夜袂都不在乎的話,那麼這個世界不會有人記得他們。即使是看起來最呼籲和平的玉清嬋,大概也只會以大局為重的想法,替遊星掩蓋罪行。
「你的意思是,在你直接或間接殺了上億平民后,你決定一死了之?」趙夜袂頓了頓,說道,「你究竟把生命當成什麼了?單純的數字?又或者是你宏偉事業的一個注點?一場遊戲?當你輸了之後,就雙手離開鍵盤,覺得滿不在乎?」
「但是,剛剛你應該也看到了。」
他看著清澈如同鏡面的湖泊,湖泊中倒映出他的影子,看起來形單影隻,孑然一人。
巨企不會說話,等到趙夜袂擊敗格里姆尼爾,所有身負罪孽者都將被送上審判席,一個也不會跑掉,身為如今這個扭曲時代的罪魁禍首,他們沒有申訴的權利。
趙夜袂聳了聳肩后說道,「真是眾叛親離的一次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