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錚見他們為難,以旁觀者的視角點醒他們:「你們三人不是說前來考察主公的情況嗎?你們就實話實說主公這裏很好,你們會繼續輔佐主公。除了標兒的秘密,沒什麼不可說的。」
怕兩人之後被嚇到,王褘和葉琛將這段時間與朱元璋的相處日常細細道來。
宋濂聽師弟和朱元璋在那非常幼稚的胡扯,忍不住道:「主公!師弟!你們正經些!」
葉錚想起在揚州時,他于陳家住的那一晚所見所聞,嘆氣道:「主公確實是暴君,但若有標兒在,他這個暴君能控制住自己,也是明君。」
朱元璋想起那兩人:「他們啊……他們會來嗎?」
葉琛:「李百室說,當主公是陳國瑞時,他們都敢對主公敞開心扉。但主公回歸朱元璋的身份,他們說話就會謹慎許多。」
葉琛接嘴道:「叫完全換了一個人。你們多接觸就知道了。」
章溢聽劉基居然對那三人直呼其名,眼皮子狠狠一跳。劉基這是真氣狠了。
宋濂瞥了師弟一眼:「你敢當著主公的面說主公傻乎乎?」
劉基打斷道:「他們騙我,不只是為了給自己留後路,更是希望先我一步投奔朱元璋,讓朱元璋更倚重他們!他們做出這件事的時候,就已經是純粹的不擇手段事功學派中人了!三益!」
劉基咬牙切齒:「被宋濂、葉琛、王褘三個小人騙了!」
章溢見劉基非常憤怒,疑惑道:「什麼騙了?你被誰騙了?」
章溢仍舊猶豫,他對紅巾軍有偏見,不是很想去投奔朱元璋:「他們都是注重修心養性之人,恐怕不會…https://www•hetubook•com•com…」
但他還是不明白:「他們怎麼騙你了?難道這書信是假的?」
他算是知道師弟所說「主公私下很和善」究竟有多和善。和善是很好,但主公請你稍稍注意一下形象啊!
劉基和章溢得到信后,都滿臉不敢置信。
「好了,不說標兒了。我們要如何回信?」宋濂頭疼不已。
宋濂、葉琛、王褘三人不但大夸特誇朱元璋和井田制,還把陳標誇了個天花亂墜,說讓陳標當小學師,有他們推薦的功勞。
劉基皺眉:「井田制……井田制……」
浙東四先生中的劉基和章溢也在寫信詢問這件事。
王褘笑道:「是啊,主公可是太信任我們,信任得我都覺得主公傻乎乎的了。」
「阿嚏。」王褘揉了揉鼻子,「劉伯溫和章三益絕對在罵我。」
劉基坐回椅子上,狠狠灌了一杯茶,把茶葉都咀嚼著吃了:「朱子聖學出現也不過百年,還是在元朝興盛起來。宋時,我們浙東最興盛的可不是朱子聖學!這群傢伙,哼!」
宋濂趕緊道:「標兒,別這麼說你爹,被別人聽了會說你不孝。」
葉錚本沒打算湊浙東這幾個文人的熱鬧,聽到此言,忍不住道:「這誤會可大了。」
半晌,他睜開眼,平靜道:「摯友將家人託付給我,現在天寒地凍,他們的家人要去應天,我自然親往護送。」
民間都傳聞,陳標有仙人相授,極其早慧。朱元璋的長子也跟隨仙人遊學,所以不出現在人前。陳標是朱元璋長子的師兄。
……
王褘:「好和*圖*書好好,是是是。」
三人想了想,紛紛點頭,便一起湊了一封長長的信,讓接親眷的兵卒和家書一同送出去。
但在文人和士紳中,則嘲笑朱元璋誤人子弟。
章溢沉思許久,道:「以我對三人了解,特別是葉琛和王褘性格都特別剛毅強硬,恐怕不會被脅迫。」
朱元璋是惡龍,標兒就是能安撫惡龍的神仙童子,身份完全對得上,嚴絲合縫啊。
朱元璋一邊翻轉烤雞,一邊道:「劉伯溫和章三益是誰?」
朱元璋:「私下裡正經幹什麼?來、來,烤雞好了,吃烤雞。」
劉基和章溢都是他的至交好友,他雖小小騙了這兩人一點點,但沒想過與摯友絕交啊。
劉基:「《管子》《申子》《韓非子》……都帶好了!宋濂、葉琛、王褘你們仨混蛋!要是朱元璋真的是兼收眾家的明君,我和你們沒完!」
王褘道:「主公那已經不能叫平易近人。」
葉錚的親眷已經和葉錚同住,宋濂等人正打算把自己的親眷也接來,就得到了劉基和章溢的書信。
陳標:「廢物利用。」
章溢猶豫。
劉基氣得攥緊拳頭來回走了幾圈,道:「因為我是程朱理學的門人,因為他們是程朱理學的門人!他們確實去考驗朱元璋,卻不是考驗朱元璋有沒有成為明君的器量,而是考驗朱元璋有沒有推翻程朱理學的能力!若不能,他們還是會回來當程朱理學的門人。真是、真是太卑鄙無恥!」
他們都以為宋濂和葉琛被朱元璋冷待,不由心灰意冷。
章溢抖了抖書信:「何況若有人脅迫,寫朱元璋和圖書的好話就罷了,難道一稚兒還能脅迫他們?」
章溢捋著鬍鬚道:「就算他們心儀朱元璋,又何必對你說這些話?」
朱元璋等人:「……」
程朱理學的未來,就靠我們了!
揚州分田的事暫告段落。朱元璋在揚州和應天都送了宋濂、葉錚大宅子,兩人決定在應天過年。
劉基勸說道:「三益,別猶豫了。如果我沒想錯,那個名聲不顯的葉錚恐怕是葉琛的族人,和水心先生有關。我們再不去,朱元璋那裡恐怕就沒有朱子聖學的位置了!難道你想讓以後的讀書人都只談事功不談心性,做事不擇手段嗎?!」
王褘:「有標兒陪著的時候,主公私下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人。」
宋濂、葉琛面面相覷,一拍腦門,不好意思失笑:「啊,居然把劉伯溫和章三益忘到腦後了。」
葉琛雖留在應天府,也不見其有什麼作為,經常被人見到遊走田地間。
宋濂:「……」這不還是暴君?
淚眼之後,兩人相繼回家整理行李。
劉基閉上眼,壓抑住胸膛中火氣。
宋濂若有所思。
王褘笑道:「當然會來。就是我們見面可能會打一架,到時主公別笑話我們。」
陳標木著臉:「不需要,這是分數倒數十人的作業本。」
周之前,就用「小學」代指貴族初級學校;周時,教授禮、樂、射、御、書、數六藝稱為小學;到了漢時,小學就專指文字訓詁了。
劉基深呼吸了幾下,氣得連聲笑道:「他們說什麼看朱元璋殘暴,要去以身飼虎,真是說的比唱的好聽。這三個傢伙,怕不是那時就已經心https://m.hetubook.com.com
儀朱元璋,上趕著去投奔呢!」
他正要繼續勸說,朱元璋眼睛一亮,打斷道:「別叫主公!標兒來了!標兒!這裏這裏!爹爹已經幫你把小雞烤好了!超級嫩!」
章溢摸了摸被自己扯疼的下巴,齜牙咧嘴道:「這群傢伙,難道背地裡學的是呂祖謙、唐仲友那套?!」
章溢不是蠢貨,聽劉基這麼一說,聯繫之前那三人離開時的情況,隱隱抓到了關鍵:「你的意思是,他們誇朱元璋是真,騙你……難道是當日離開時,說了什麼騙你的話?」
王褘道:「就是劉基和章溢,浙東四先生另外兩人。我和師兄寫信讓他們來投主公,應該過幾日就到了。」
辛苦標兒了!
朱元璋立刻吹鬍子瞪眼:「誰敢這麼說!看我不揍死他!」
劉基問章溢:「他們是不是被脅迫寫的信?」
章溢深深嘆了一口氣,悲哀道:「好,我與你一同去!」
陳標抱著一摞書本走過來:「疊字字,噁心心。」
聽聞宋濂去揚州屯田,似乎沒有被重用。
他鬆開手,作業本啪嗒全掉進了火里。
什麼主公日常和陳標一起抱怨朱元璋,彷彿靈魂分裂;什麼主公一會兒召集他們出主意讓陳標對朱元璋印象變好,一會兒又召集他們出主意問怎麼讓陳國瑞比朱元璋更好;什麼主公帶著他們在陳家大吃大喝,喝醉了就把陳標頂在脖子上亂跑……
宋濂:「主公,你……」
朱元璋嚴肅道:「那怎麼行?我一定笑話你們!」
浙東四先生互為摯友。宋濂和葉琛去了龍潭虎穴,冒著危險規勸朱元璋,久久沒有音訊,他們都和-圖-書很擔心。
聽聞浙東有厲害文人投奔朱元璋。按理說,教導將二代們的事,該落到這些文人身上。就算厲害文人們不想做這等小事,隨便找個秀才老儒,也能為這群孩童啟蒙。
王褘挑眉道:「只要主公抱著標兒,我絕對敢當著他的面說。」
宋濂雖得知陳標身份很早,但朱元璋很快就回到應天,他與陳標、朱元璋同時相處的時間不多。聞言,他好奇道:「主公與標兒相處的時候,特別平易近人?」
宋濂接過主公親手烤制愛心烤雞一隻,眉頭都擰死了。
章溢:「兒啊!趕緊打點好行李,和爹一起去應天推行井田制!」
宋濂道:「你這年齡怎麼越長越回去了?聽聽你這句話,和小孩子似的。」
王褘笑道:「我可沒開玩笑。要不現在我就去試試?」
章溢被劉基嚇得差點把鬍鬚扯斷:「這話可不能亂說!朱子聖學,怎能玷污!」
朱元璋迎上去:「標兒,你抱著的是什麼?爹幫你抱!」
王褘好奇道:「我看看,他們寫了什麼?哎?咱們沒受到主公信任?」
兩人執手相看淚眼。為了程朱理學的未來,他們要和曾經的摯友拼了!
劉基狠狠敲了一下桌子,冷笑道:「書信是真的,是他們終於良心發現了,呵呵。」
應天小學沿用周之前的含義,為朱元璋麾下「貴族」子弟啟蒙。陳標再次出名。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一拍桌子:「我居然被他們騙了!」
現在又聽到朱元璋不以友人為小學師,而以一孩童為小學師,他們都非常憤怒。
朱元璋的腦子究竟怎麼長的,居然讓一個不到垂髫之年的幼童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