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自作聰明和巧合事

朱亮祖眼神黯淡:「那、那也行吧。至少能多送點禮,表明我只是嘴欠,沒有惡意。只是不知道陳標喜歡什麼?如果送的禮他不喜歡,會不會認為咱們輕視他?陳標是讀書人,我可不會挑給讀書人的禮物。」
朱升看了廖永忠一眼,道:「所以也有人猜測,張士德是被主公斬殺。」
朱亮祖眼睛一亮:「對啊!等我兒子給陳標當了學生,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陳家了!」
俞通海看著自家沒腦子老鄉的眼神略帶憂傷。
朱亮祖驚出了一身冷汗:「主公、主公居然如此信任陳家?還是……還是……」
但廖永忠此舉無論成功失敗,被他人得知后,豈不是坐實了朱元璋的錯處嗎?
楊憲皺眉:「這……這以前也有人說過,但張士誠不信啊。」
回到應天了,他就只負責指手畫腳。幹活是他爹陳國瑞的事!
朱亮祖眼神遊移了一下,壓低聲音道:「陳家是不是太囂張了一些?」
「這真的是陳標自己的想法,沒有高人在背後支招?」朱亮祖嚇得嘴唇直哆嗦,話都差點說不圓。
下人奉上茶水,三人喝著茶聊起來。
「沒什麼?」朱元璋壓抑著心中複雜的情感,把陳標抱在懷裡使勁挼頭髮。
陳標的神情略帶冷漠,道:「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張士誠要如何選擇。他既然想重新當吳王,又不想被人說成背主的小人,這個是一個很好的借口。」
這談判本是坐地起價,就地還錢。朱元璋獅子大開口讓張士誠投降,等著張士誠還價時,張士誠卻得到張士德讓他投降元朝的信,張士德還「餓死」了。
季仁壽疑惑:「兄長?」
作為檢校頭子,楊憲自然也是知道陳標真實身份的。因朱元璋讓他事事稟報陳標,並可以直接按照陳標吩咐做事,陳標倒像是一眾檢校實際的首領了。
朱亮祖很會打仗,否則朱元璋也不會對朱亮祖二擒二縱,在朱亮祖反叛過一次后,還納他為大將。
俞通海道:「我原本也以為陳家太囂張,雖立的功勞很大,但風險也很大。誰能容忍自己的勢力全部被另一個人掌控?但現在看來,主公和陳家是真的相互信任。你認識陳國瑞嗎?」
朱元璋心事重重回來后,陳標將楊憲的文書遞給朱元璋,說了如何嘗試救回廖永安一事。
朱元璋皺眉:「聽懂了就趕緊滾。你兒子的事,我會和標兒說。成就成,不成就等。你先找個先生教你兒子認字!」
陳標揮舞了一下小爪子。
俞通海頓時不知道是同情媚眼拋給瞎子看的主公,還是這個腦袋完全不開竅的朱亮祖。
朱亮祖灰溜溜離開,倒也沒有記恨俞通海。
俞廷玉戰死,廖永安戰敗被俘,朱元璋的水軍元帥才變成俞通海和廖永忠。
俞通海白了朱亮祖一眼:「你看看陳標在洪都立下的功勞,又看看陳標在應天輕描淡寫便讓我等以為非常難處理的那群大文人丟盔棄甲,你說他是主公未來的心腹重臣?有才華的人,是不需要看年齡的!」
放在明朝中後期,楊憲的官職就相當於錦衣衛指揮使了。
朱亮祖這才在腦海里細思陳家在朱元璋麾下做的事。
廖永忠冒出了一腦門的冷汗,連連對朱升和季仁壽抱拳作揖:「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先生,謝謝你們,我、我糊塗了……」
他對廖永忠道:「就朱亮祖這個蠢貨,想不出這個主意。主意是你出的吧?」
原本歷史中,陳漢政權要在第二年才會被完全消滅。消滅陳漢政權之後,朱亮祖率軍攻打陳友定,雖因狂妄輕敵讓倒霉的胡深馬失前蹄陣亡,但他也一鼓作氣平定閩廣,累功封侯。
朱元璋沉著臉道:「總有一天,我要踹死他!」
巢湖水軍不僅是朱元璋第一支水軍,也是朱元璋麾下目前固定編製的水軍。俞通海跟隨朱元璋已經八年,自然也混到了半心腹的位置。他地位穩固后,看沒腦子的朱亮祖就有點自己被拖後腿的感覺。
朱元璋沉默了半晌,給兩人賜座。
俞通海解釋:「從亮啊,主公不是最初有讓你率兵攻伐陳友定的意向嗎?後來換成了徐元帥親自領軍?」
應天小學的事,待將領們打完陳漢回應天時,許多人都看出了不對勁。
廖永忠擦著腦門上的汗,道:「我……我只是……」
楊憲嘴角耷拉道:「誰知道是不是張士誠讓張士德替他背上了這個污名?」
朱升繼續板著臉;「我知道你對主公忠誠。但忠誠就該時時以主公為主,向主公彙報,而不是打著為主公好的旗號自作聰明。你這次接觸標兒,可不只是為了孩子入學吧?」
俞通海的眉頭皺成了一團:「從亮,你在開玩笑嗎?主公都做得這麼明顯了,你完全沒發現?」
陳標氣得頭頂的小鬏鬏快炸毛了:「你是擼貓擼狗嗎?咱家有陳狗兒陳貓兒,你去擼他們!」
劉基道:「老馬識途,沒聽過嗎?」
多個老鄉多條路,和*圖*書俞通海自然也認了這個老鄉。
可這老鄉都認了好幾年了,也不可能撕破臉,俞通海只能拐彎抹角提點朱亮祖:「陳標是不是真厲害,洪都府守將都快把陳標奉為神了,你還不了解嗎?趙德勝是主公的同鄉和元老,鄧愈是在主公最困窘的時候第一個率部投靠主公的人,薛顯是個性格暴虐的亡命徒……這些人個個眼高於頂,他們都聲稱自己功勞遠不如陳標,還能有假?」
但最容易死的不是蠢貨,而是自作聰明的人。
徐達疑惑:「你寫的信,給我看什麼?」
廖永忠訕訕道:「是、是我。」
楊憲為陳標做事,陳標便把楊憲劃到了半個自己人的圈子裡,自然管一管楊憲的私事。
朱亮祖連主公如此明顯的敲打都看不懂,將來怕不是直接一路走到黑,往抄家滅族的絕境走吧?!
之後,為非作歹的朱亮祖父子二人被朱元璋召回處死。
俞通海見朱亮祖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拍了拍朱亮祖的肩膀,道:「不過你只是嘴欠了幾句,以陳家連眼前的富貴都能捨棄的心胸,大概率沒把你放在心上。只是主公小小的懲戒了一下你,敲打了一下你而已。」
「阿嚏!」徐達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然後道,「肯定是主公在罵我!」
季仁壽道:「我聽聞你還交好元帥府文吏,詢問主公的生活。在你看來,你是關心主公,但若主公是皇帝……唉,你自己想。」
半晌,朱元璋抱起陳標,淚眼汪汪:「兒子……」
徐達道:「你寫什麼?在馬背上就開始寫,小心摔下去。」
這不是有病嗎?
陳家如此信任朱元璋,朱元璋是否能不辜負陳家的信任?
朱亮祖更加茫然。
他們都知道陳標只是棋局中的一顆棋子,陳標的想法不重要,關鍵看朱元璋如何做。
朱元璋道:「主公肯定會同意。主公對出海很感興趣。」
陳標滿臉嫌棄:「幹嘛幹嘛?怎麼突然這副表情?」
經過嚴查后,朱元璋脫掉了陳國瑞的馬甲,氣勢洶洶來到元帥府,讓朱亮祖和廖永忠滾過來問話。
這等麻煩事,朱元璋集齊麾下所有將領謀士都想不出辦法,朱元璋不認為陳標有辦法。
一個不聰明和一個大聰明就這麼派出了自己的家丁,偷偷跟蹤和打探陳標的喜好。
俞通海再次扶額,道:「我猜陳家和主公已經形成了默契。陳家的功勞可能直到主公當皇帝也不會顯露;陳家現在的人脈將來會直接交給主公,成為主公的文官,甚至現在陳家實質上的家主可能就是主公本人。」
朱亮祖想也沒想,認為應該跟著聰明人走,於是立刻道:「我也加入!」
楊憲道:「那我就靜候大少爺佳音。」
季仁壽見廖永忠真的在反省,笑道:「你明白便好。主公故意避開,讓我們與你好好說道,就是現在並未惱你,只是擔心以後的事。你明白就好。」
陳標老氣橫秋地聳肩攤手:「當年張士德之事,主公說是張士誠為了投降元朝派人謀殺他弟弟,張士誠說是主公忌憚張士德所以斬殺了張士德,怎麼就不能是元朝為了挑起同是起義軍的張士誠和主公的紛爭,下手暗殺張士德,然後借張士德的名義讓張士誠投降元朝呢?」
張士誠在可以保持獨立的時候投降元朝,向元朝送糧;現在他地盤縮水,朱元璋滅掉陳漢后逐漸強勢,該是他苟著的時候,他倒是又要稱王了。
朱亮祖有些坐蠟了,他焦急道:「我、我……你、你的意思是,我可能因為一時嘴欠,得罪了主公未來的心腹重臣?」
陳標道:「同時,他弟弟攛掇他背叛和他一起起義而戰死的兄弟們,接受元朝招安的污點,也可以一併被洗清。要舉起這一桿道德的旗幟,只需要主公一點小小的配合。」
朱升道:「現在你不要再把主公當做大帥,而是該把主公當做未來的皇帝了。你想想你做的事,去跟蹤皇帝的心腹重臣,揣摩心腹重臣的喜好以討好,這在哪朝哪代都是會被皇帝厭惡的事。」
不過朱元璋也是真的想換回廖永安,所以和張士誠談條件。
朱元璋神色一愣,然後平靜道:「這樣啊。居然想求到標兒頭上,他也是病急亂投醫了。」
朱亮祖茫然:「啊?主公敲打我了?什麼時候?」
朱元璋失笑:「還真有事瞞著我?」
俞通海把朱亮祖趕走了。
季仁壽十分無奈:「你怎麼……唉,特別是事關主公名譽的事,你以後別自作聰明!」
朱升道:「誰知道呢?總之就是張士德死了,張士誠得到張士德的信後向元朝投降了。」
反省?完全沒有反省。
他解開衣襟,用袖子扇了扇酒氣,道:「和他說好了?」
陳標想了想,皺眉道:「我再求求季先生,不知道季先生能不能給他的師兄師侄寫信。」
他草草寫完信,吹了吹墨汁,把信遞給徐達。
廖永安被張士誠俘和*圖*書虜后不久,朱元璋俘虜了張士誠的弟弟張士德,張士誠便想用張士德換廖永安。
但陳標這個小孩子,會不會心胸比較狹窄,記他的仇啊?
但朱亮祖又沒開千里眼,他怎麼知道自己封侯的功勞就來自福建兩廣?徐達替代了他,他恐怕湊不夠開國就封侯的功勞,更不可能去兩廣當土皇帝了。
我們只是想送禮,所以提前摸清陳標的喜好而已!我們沒打算對他不利!主公你請嚴查!
朱元璋還在大帥府,楊憲便先把消息告知陳標了。
而廖永安被放出的希望,也渺茫了。
徐達眼皮子跳了跳:「你這計策真……罷了,能救回廖永安,就是好計策。」
朱亮祖摸了摸腦袋,去找另一個老鄉廖永忠。
陳標再次老氣橫秋道:「回去好好過個中秋,中秋後再去出使。」
廖永忠耷拉著腦袋:「是。」
楊憲激動道:「此事大有可為!我明日就出發!」
朱元璋對朱亮祖道:「從亮,滾過來陪我喝酒。朱先生,季先生,你們好好和廖永忠聊聊吧。」
朱升不知道廖永忠是否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他也只能說到這份上了。
朱元璋信任朱亮祖,讓其坐鎮兩廣。朱亮祖卻狂妄自滿,勾結兩廣豪族為非作歹,誣告番禺知縣道同,導致道同被冤殺。
陳標道:「他當時不信,是因為高郵之戰太過慘烈,讓他再也不想被大軍圍剿,所以內心傾向於投降元朝,偏安一隅;現在他要反叛元朝自立為王,他就應該信了。」
要麼應天小學之後就被這群文人把持,要麼朱元璋再次得罪文人,好不容易因為厚待百姓而增加的一絲絲文人好感度又清零。
陳標給楊憲遞過去一杯蜂蜜冰沙潤嗓子,順便消一消秋老虎的餘威:「張士誠又要稱王了?他腦子貴恙?」
俞通海分析著分析著,對陳家越來越佩服。
朱亮祖是個大老粗,就喜歡金銀財寶。但陳標身為豪商之子,恐怕見膩了金銀財寶。
廖永忠抱拳哽咽:「是!」
陳標道:「算不上多好的辦法。不過事情到了這一步,總歸什麼都要嘗試一下。張士誠要背叛元朝重新自立為王,以前因為元朝殘暴所以反抗的理由已經說不通,他現在的名聲就是背主自立的小人。我們可以給他一個理由,讓他能光明正大地稱王,甚至還能留下對他失望的幕僚。」
朱亮祖再不走,他都想揍人了。
廖永忠再次抱拳答應。
能舍下當下富貴,去拼一個朱元璋未來的承諾,陳家的心胸和眼界,真是令人感嘆。
廖永忠擦了擦眼淚,道:「聽懂了。」
但俞通海現在有點後悔。
朱元璋大怒,以為誰要對陳標不利。
和主公一個德性!
楊憲不僅經常被朱元璋派去出使張士誠和方國珍,時常被扣留又總能找到機會脫身,是個優秀的使臣人才,還是朱元璋的「檢校」頭子。
他連連擺手讓朱亮祖快滾。他再看著朱亮祖這張智障臉,恐怕會氣得心窩子疼!
以陳標對朱元璋目前處事風格的了解,朱元璋會同意。
聽了這段往事,季仁壽終於明白朱升話中的含義。
廖永忠道:「我夫人希望能讓兒子提前入學。你兒子也到了該上學的時候了,何不與我一同備禮去應天小學拜訪陳標?主公說不准我們接觸陳家,但有正當的理由,去應天小學尋找陳標,應該是沒問題的。」
朱亮祖頹然地癱在椅子上,半晌說不出話。
陳標道:「對了,楊叔叔老在外出使,家中又無長輩管教,只一幼弟管家。我看他弟弟整日不學無術,不如來我們應天小學打雜,我能幫楊叔叔看著點。」
朱元璋和朱亮祖酒過三巡,朱亮祖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被朱元璋嫌棄地趕走。
朱亮祖垂著腦袋,一言不發。
朱升道:「或許吧。」
這沉甸甸的信任,是個人就會被感動吧?
朱亮祖若有所思,但沒思出個好歹來,繼續用迷茫的眼神看向俞通海。
朱元璋多次下令不準其他人接近陳家,明顯陳家有大秘密。他派人跟蹤陳標,就是窺探朱元璋不準其他人知道的秘密。
劉基道:「讓你看你就看。」
時人都尊敬讀書人。身為武人,對上有學問的大先生,總會覺得矮一頭。
陳標搖頭:「先等等吧。我先請宋先生向他的師弟寫封信。我想宋先生的師弟陳基定也和宋先生一樣,是真正的有才之人。他一定知道名聲對張士誠有多重要,會幫著我們勸說。」
陳標道:「那你和主公說去吧。如何救回廖永安,你也和主公說去。我只負責出主意,不負責執行。」
劉基一邊寫信,一邊頭也不抬道:「那一定是你活該。」
俞通海扶額:「不是有點厲害,是很厲害!獨一份的厲害!你我算是厲害的將領,但能替代我們的人數不勝數!即便是主公麾下水軍將領奇缺,我死了還有我弟弟,還有廖永忠。陳國瑞死了,陳家散了hetubook.com.com,你想想,有誰能替代陳家?」
楊憲將所有情報告訴陳標后,沒有等朱元璋回來,便直接離開。
「也不一定。」陳標道,「說不準這是接廖永安將軍回來的契機。」
俞通海的父親俞廷玉和廖永忠的兄長廖永安同為巢湖水軍首領之一,一同投靠朱元璋。
季仁壽皺眉:「你剛教訓廖永忠教訓得頭頭是道,說有事不準瞞著主公。怎麼現在你自己在和主公猜謎?這事難道還有主公不能知道的?」
於是張士誠投降元朝,廖永安之事也不了了之。
只要朱元璋也宣布「找到元朝暗害張士德的證據」,張士誠就能順理成章自立為王了。
朱亮祖看著自家有腦子老鄉的眼神還是如此迷茫。
如果朱亮祖是個聰明人,就不會在第一次被朱元璋抓住並厚待后叛離了。
廖永忠心頭激蕩,藏在心底的話脫口而出:「我只是想讓標兒幫我算算,能不能救回兄長!」
徐達接過書信。
朱升道:「據我所知,主公每年都會寫信給張士誠,希望張士誠放回廖永安。只是他們因張士德之事交惡,張士誠從不回信。楊憲出使張士誠時,也有賄賂張士誠手下官吏,讓他們厚待廖永安。只要張士誠不稱王,還在給元朝名義上管著,廖永安就會無事。我們還有時間。」
徐達立刻改口:「標兒果真神機妙算!此計妙不可言!」
現在朱元璋身邊只有朱升和剛投靠的季仁壽。
但廖永安只是朱元璋麾下一普通將領。張士德不僅是張士誠的親信,還是當時張士誠軍中實權的二把手,深受張士誠將領軍士愛戴,和張士誠另一個廢物弟弟張士信完全不同。
俞通海換位思考,他認為未來陳標只要不反叛,恐怕就算太子換人做,朱元璋也會讓陳標成為新的太子的輔佐。
廖永忠是無為州巢縣人。無為州屬於廬州府管轄,大家都是老鄉,都可以依靠!
施耐庵師徒二人似乎在張士誠麾下地位挺高。
楊憲笑道:「好。」
俞通海露出被噎住的表情。
朱元璋有一個心腹叫楊憲。
朱元璋颳了刮陳標的鼻子:「就這次。這次他們不抓緊機會,以後不會再給任何人優待。」
這些事不思索的時候,很少有人在意。待細思之後,陳家所做的事彷彿潤物細無聲,已經融入朱元璋麾下領地方方面面,彷彿一張大網,將朱元璋所有勢力都套了進去,彷彿無冕之王。
俞通海罵道:「為什麼反省要吃素啊!反省就是認真反省,思索你什麼地方做錯了!以後更加謹言慎行!」
朱亮祖擠出眼淚,抱著俞通海揮舞的手不撒手:「別這樣啊!救救我啊!老鄉!我們是老鄉!我接下來該怎麼做?是乖乖在家裡吃素反省嗎?」
朱元璋嘆了口氣,道:「我早就發現了,你經常派人打探同僚的消息,也打探我的消息,摸清眾人的喜好,才能在眾人那裡如魚得水。你是好意,我便沒有提醒你。不過……唉。」
朱升道:「所以說他蠢。他擅自揣摩主公的意圖,大概以為主公已經放棄廖永安。」
陳標接著道:「再者,難道他不希望他弟弟成為英雄嗎?高郵之戰如此慘烈,他麾下將領和跟著他的百姓幾乎死光,元朝和他張士誠有血海深仇。張士德參与了此戰,理應與元朝也有血海深仇。張士德因一己之私,不肯投降朱元璋,便攛掇張士誠向元朝投降。那些跟著張士誠一路拼殺過來的老將領們如何想?」
俞通海瞥了朱亮祖一眼,不想說話。
劉基:「呵。」
廖永安被俘虜的時候,陳標已經記事。之後楊憲用來給廖永安買待遇的錢,又是陳標批的。陳標對廖永安的了解,比他弟弟廖永忠想象中多得多。
不不不,他不是說壞話,只是合理質疑!
朱亮祖和廖永忠都十分茫然,不明白為何朱元璋會如此生氣。
朱元璋的下屬們先回家敲打自己的家眷,讓他們別摻和這件事。已經不小心沒腦子摻和進去的將領,只能備了厚禮等著朱元璋回應天,然後通過朱元璋去向陳標道歉。
朱元璋離開,朱升和季仁壽就徑直坐下了。
他只好不再打啞謎,直白道:「除了主公少數發小心腹,幾乎沒有人見過陳國瑞。陳國瑞的官職不顯,功勞也未曾公開過。他簡直就像是白乾活不拿錢。而陳標卻異常高調,不僅成為主公麾下將領後代的小先生,此次陳標小軍師之名,顯然也有主公幫他宣揚。」
朱元璋笑了笑,道:「他是水軍大將。坐了這麼久的牢,恐怕身體無法再帶兵打仗。但你不是想要出海嗎?他幫你培養一幫出海的護衛,應該還是做得到。」
朱亮祖一頭霧水被朱元璋拎到旁邊,被朱元璋猛灌酒。
無論是出使還是情報都需要大量的錢財,朱元璋偷懶,直接讓陳標和楊憲對接,所以楊憲還客串了一把陳家的「商人」,和陳家其他人一起在各地開闢商線。
hetubook.com.com此次楊憲出使張士誠,慣例被張士誠扣留後用金銀脫身,帶回來一個緊急的消息。
「陳家的這些犧牲和退讓,主公會全部補償到陳標身上。主公把自己的嫡子藏得死死的,卻早早宣布陳標為嫡子伴讀,將未來太子和陳標綁定。這是承諾陳家百年富貴啊。」
陳標沒好氣道:「哦,好。那就中秋節之後公開補招一次。哼,之前他們不肯把孩子送來,現在發現我這麼厲害,他們就趕著送孩子來上學,連半年都等不及了。我就該讓他們急一急,多等一等!」
這不是很正常嗎?不正常嗎?
俞通海破防了。
朱亮祖結結巴巴道:「這、這樣啊,有點厲害。」
季仁壽搖頭:「不可能。張士德活著,可比死了有價值多了。」
劉基懶懶抬眼:「這計策可不是我出的,而是標兒出的。標兒得知張士誠要稱王后,立刻就讓楊憲抓住這個機會,救回廖永安。不只是我,我師兄和宋景濂也被標兒說動,寫信給張士誠麾下的謀士了。」
朱亮祖:「……」
朱升道:「說好了。」
陳標知道廖永安的事。
朱元璋的下屬們拿到應天城中的情報,都驚得半晌說不出話。
朱元璋立刻露出嫌棄的神色:「不去。」
廖永忠哭笑不得:「恐怕不能。應天小學中的學子們的長輩也是不被允許去陳家的。」
朱升和季仁壽一左一右站在朱元璋背後,看著這兩個自作聰明的人,都露出了看傻子的眼神。
季仁壽不了解廖永忠。他看了朱升一眼,又看了不斷擦汗的廖永忠一眼,暫時沉默。
俞通海反問:「從亮,你就沒考慮過,主公臨時讓徐元帥替代你出征,可能是對你不滿,讓你反省一下?」
如果朱元璋和張士誠之間的「弒弟之仇」解決,張士誠為表誠意,把朱元璋被俘虜的將領送還,不是理應之舉嗎?
甚至陳標通過楊憲,還和廖永安對過話,指導廖永安如何在張士誠面前凸顯自己的英雄氣概,獲得張士誠的尊敬,以得到更好的待遇。
他們才派出人跟蹤了陳標一天,當晚朱元璋就得到了自家寶貝兒子被跟蹤的消息。
朱元璋道:「當然。」
俞通海:「……」
朱升怒張的眼目又半闔上,變回溫和的老儒生:「他兄長在六年前被張士誠俘虜,如今在張士誠牢中。」
他與俞通海守望相助,早已經結成義兄弟。能把他那個有著十足耐心的兄弟氣得趕人,朱亮祖這功力也是絕了。
朱亮祖:「……」他一雙銅鈴大的眼睛,明明白白寫著兩個字,「不懂」。
陳標皺眉:「啊?讓主公的水軍大將軍給我培養出海的護衛?虧你想得出來。你說這大話,主公會同意嗎?」
誰曾想,朱元璋還未出手,他們以為的棋子陳家標兒直接大殺八方,差點把棋盤都砸了。
他也知道自己這個蠢蠢的模樣有些氣人,但他也沒辦法,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
朱元璋挼了陳標許久,把陳標挼地奄奄一息后才鬆手:「標兒,等廖永安被救回來,就讓廖永安在咱們家裡住一段時間,把他身體養好了再讓他回廖家,好不好?」
朱元璋開玩笑:「我會和主公據理力爭,他不同意,我就和他打架!」
季仁壽道:「我們不說,主公也會知道。廖永忠想求標兒出主意,救回他的兄長。」
陳標敷衍道:「哈哈哈,爹努力。」
……
元以後的檢校只是掌管文書的普通低級官員,但楊憲這個「檢校」乾的卻是唐時檢校的活,即情報頭子和督查頭子。
主要是朱升和季仁壽在苦口婆心教導廖永忠。
他不知道,所以他沒反省,他還在應天府提著鳥籠四處閑逛,每日去戲樓里追新戲連載,過得可瀟洒自在。
朱元璋沒打算告訴陳標,廖永忠想找陳標出主意救回廖永安的事。
楊憲激動道:「大少爺可有辦法?」
廖永忠趕緊滾了。
朱亮祖完完全全沒有意識到有任何問題呢!
朱元璋哽咽道:「再搓一會兒,就搓一會兒。」
陳標感嘆道:「張士誠稱王,既是廖永安將軍的死劫,也是他唯一的生機。」
他們看出來,主公對廖永忠容忍度很高,給予的希望也很高。廖永忠目前看來對主公也很忠誠,且人很聰明。
朱亮祖疑惑:「你說什麼廢話?」
和低智商的人說話,真的非常非常難受!
同時,朱元璋在諸全州與呂珍鏖戰時,俘虜了不少張士誠的人。朱元璋把這些俘虜送還給張士誠,也算是全了張士誠的臉面,是名義上的「俘虜交換」了。
當時張士誠罵朱元璋逼死他弟弟,朱元璋罵張士誠自導自演……這一段無頭公案,怕是永遠也扯不清,將被掩埋在歷史的塵埃中任人猜測。
楊憲抿了一口蜂蜜冰沙,涼得打了個激靈,笑道:「他麾下的謀士們也覺得他腦子有病,紛紛勸說。但張士誠似乎決心已定。」
他說完后,身形瞬間佝僂,彷彿被抽掉了脊梁骨,整和圖書個人都垮塌了。
朱升臉色一沉,有點想揮拳給季仁壽一下子。
陳標搖頭晃腦:「搞不懂。」
這種交易,怎麼想都是做不成的。
楊憲沉思了一會兒,重重點頭:「大少爺言之有理!」
書信只有寥寥幾行,全是諷刺之語。
廖永忠道:「結交友人和行軍打仗一樣,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準備派人觀察陳標一陣子,摸清陳標的喜好。」
陳標怒吼:「幹嘛幹嘛!找碴啊!放手!不要搓我腦袋!頭髮都被你搓沒了!」
廖永忠看著兩位板著臉的老先生,魁梧的身軀不由自主萎縮了一下。
廖永忠以為朱元璋已經放棄營救廖永安,甚至當年張士德可能就是朱元璋殺的。所以他才會想要偷偷接觸陳標,借用陳標的聰明和陳家的力量,看能不能私下做些什麼。
季仁壽更疑惑了:「這種事,為何他不向主公詢問,卻要找標兒?」
俞通海又道:「再說那神秘的陳國瑞。雖我沒見過他,但陳家的名聲你還不知道?我們大軍吃的用的穿的,全是陳家一手經營。陳家家主的腦袋,懸賞金額比咱們徐達徐大元帥還高得多。還有那城中賦稅制定、商業規則……凡是和錢沾邊的事,哪一點沒有陳家沾手?」
張士德在張士誠勢力的地位,相當於徐達再加上沒背叛的邵榮,且還要再加一個朱文正——那個朱元璋唯一的侄子朱文正,不是現在的「陳文正」。
……
經過朱升和季仁壽苦口婆心教導后,廖永忠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陳標伸長手也颳了刮朱元璋的鼻子,禮尚往來:「呵,你說話不算數。主公如果下令,我還能拒絕?」
他想起自己在去打陳漢的路上,嘀咕了不少陳標的壞話。
廖永忠此舉並不是背叛朱元璋,反而是自作聰明,以為不揭穿此事,自己私下行動,就能保全朱元璋的臉面和品德——放棄營救被俘虜的將領,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回家真好啊,標兒躺平中。
朱升深深嘆了一口氣,對季仁壽將當年之事道來。
楊憲嘆氣:「的確如此,只要張士德是元人害的,張士德的書信是元人偽造的,那麼張士誠現在背叛元朝重新自立為王,就是為弟弟報仇。」
朱元璋神思恍惚。
楊憲嘆氣道:「張士誠自取滅亡,對我們是好事。只是……唉,可憐廖將軍,恐怕凶多吉少了。」
朱元璋牢牢把陳標按住:「就搓一會兒,標兒的腦袋真好搓。」
但他沒想到的是,他在元帥府「審問」廖永忠和朱亮祖時,陳標也在說廖永安的事。
季仁壽眉頭緊皺:「以主公謹慎,張士德怎會有機會向張士誠遞信?再說這餓死……若主公不願讓張士德餓死,張士德沒那麼容易死吧?」
朱升半闔的眼目一張,怒喝道:「都到此刻,還不招來!」
廖永忠聽完朱亮祖來意后,哭笑不得。
朱元璋的謀士們都被派去了各大將領身邊,連宋濂這個不太會打仗的人也被派到地方上修學校去了。
陳標使勁掙扎:「叫你住手!」
對方用的是陽謀。
朱元璋道:「我明日就和楊憲說。對了,城中有許多將領想讓孩子入學,但入學季剛過,他們等不及明年了。」
他知道,情報告訴陳標就行了,不需要重複一遍。陳標會一五一十地轉告自家主公。
在陳標的努力下,廖永安雖然說是被囚禁在牢中,但待遇就像是被軟禁一樣,生活並不差。
朱亮祖道:「是啊。原本徐元帥不去,我就去;徐元帥去了,那還輪的上我?」
陳狗兒陳貓兒正是喜歡亂拉屎亂撒尿的幼童時期,身上每日換洗也帶著一股子屎尿味,朱元璋嫌棄極了。
朱元璋向廖永忠問道:「你聽懂了?」
楊憲雙手捧著冰沙,又啜了一口,緩解自己緊張的心情:「大少爺的意思是……」
廖永忠八面玲瓏,善於揣測別人的心思,常自作主張。若將來主公當了皇帝,這就是窺伺聖蹤,私揣聖意,是最犯忌諱的行為。
當朱元璋把跟蹤陳標的人丟到他們面前時,兩人雖然心慌,但也沒認為自己錯到哪,老老實實說出自己的打算。
朱亮祖雖然打仗腦子很好,但為人處世真的很沒有腦子。
看到廖永忠哽咽的模樣,朱升有些不忍心了。他嘆著氣,又提點了一句:「你以後有什麼麻煩事,寧願去打擾主公,也不要打擾標兒。」
等廖永忠離開后,朱元璋沉默了一會兒,道:「他找標兒的目的是不是不止和入學有關?」
他和朱亮祖都為廬州人。朱亮祖歸服朱元璋后,就認他為老鄉,攀關係。
陳標嫌棄道:「然後像徐叔叔說的那樣,讓主公求你別受傷,以免耽誤工作嗎?」
陳標有氣無力道:「我無所謂,你說了算。」
總結一下,就是劉基對施耳說,你主公名聲臭了,你這個謀士不行,身為師弟的我看不下去了,我給你出個主意,讓你主公能風風光光背叛元朝。還記得玄武湖畔的張士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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