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秀英提起為了省布料,只達到小腿的襦裙,快步跑上前:「標兒?標兒?!」
五月的時候,南方一年兩熟的地方,農人們已經在看著抽穗的稻田微笑,暢享今年第一次豐收。北平的田地則剛剛冒青,離豐收還很遠很遠。
大元才走沒多久,農人已經一口一口我們大明了。
現在陳國瑞成了朱國瑞,陳標也成了朱標,但陳迪肯定不可能跟著他們改姓。
看著朱標滿臉肉疼的模樣,也跳到田地里扶著朱標的朱元璋道:「你心疼衣服幹什麼?要多少好絹絲,爹給你!趕緊回城看大夫!」
朱元璋見他警覺,心裏十分高興。
朱元璋原本哭笑不得,但聽著老農哭著說,他們的生活剛有了些氣色,這麼好的知府要是有了三長兩短,他們根本不敢想,不知道將來怎麼活,朱元璋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
一頭扎進剛澆過水的地里,變成了一個泥人的朱標默默爬起來,除了一雙眼睛還亮著,身上各處全都被泥糊住了。
馬秀英疑惑:「什麼政策,連你都差點踩坑?」
剛才的小吏也好,現在的老農也好,都比標兒自己更關心在乎標兒的身體健康。這一切,都是因為標兒是個好官。
北平雖處於北方,夏日仍舊炎熱。朱標貪圖涼快,換了一身薄薄的絹絲衣服,裹了泥根本沒法洗。
朱標開玩笑后,老農終於破涕為笑。
夫妻二人在扮做家丁的侍衛的保護下,沿著田埂慢慢往前走,遇到在田邊歇息的農人,就停下腳步詢問北平的情況。
朱元璋扶著馬秀英走在田埂上,感嘆道:「讓我想起了小時候還得給家裡種田的時候。南北的差異真大啊。農人流同樣多的汗,南邊已經吃飽,北邊還可能會被餓死。」
朱元璋不高興道:「你怎麼比我還聰明?」
朱元璋攻打應天的時候,馬秀英正好分和-圖-書
娩。朱元璋就近找了一個叫陳迪的商人家讓馬秀英暫住。
朱元璋擺擺手,想起自己那麼多義子就頭疼:「好了好了,不改就不改。你現在的功勞確實還不夠,我收的那麼多義子也確實麻煩……那你就繼續姓陳。標兒還以為自己是陳家人,陳迪投靠我之後也不可能改姓。標兒在陳家的產業和人脈,就由你看著。以後你就是陳迪那一家的家主。」
他們剛看到茶棚,就見一隊人馬疾馳而來。
朱元璋也沒打算讓陳迪成為家奴,之後陳家肯定是依附於朱標的「皇商」。
馬秀英想了想,道:「他下了這道聖旨后,北邊牧民是不是從此以後都不養牛了?」
農人搖頭:「我可聽不來什麼口音。你們想要打探北平的情況,就進城去打聽。我不說。」
為首少年郎穿著一身紅衣,還未看清模樣,聲音就已經傳了過來。
馬秀英笑道:「雖然我們提前給標兒遞了消息,但沒想到他居然知道我們在哪裡,還出城接我們。」
「不用,好了。地又不高,還這麼軟,沒事。就是……臟……」朱標低頭看著自己剛換的衣服,有些心疼,「早知道我不該穿絹絲衣服,這下報廢了。」
朱元璋立刻拿出銅板。
除了這些車軲轆的「好」之外,老農一直在抱怨知府不好好保重身體。
朱標哭笑不得:「沖個澡而已,這麼熱的天,怎麼會生病?」
之後朱標誤會自己是陳標,陳迪立刻獻上自己的家產,願意為朱元璋的家奴,替朱元璋掩蓋身份。
朱標一雙眼睛看著久別的爹娘,一時高興過頭,沒注意腳下。他跑著跑著就腳一滑,身體一歪,咕嚕咕嚕滾下田埂,一頭扎進田地里,從朱元璋和馬秀英視線里消失了。
兩人扮做富商,說想來北平城做生意,打探一下北平城生活是否安穩。hetubook•com.com
馬秀英也忍俊不禁:「好。」
陳英仍舊搖頭:「不只是你。我的義兄早早跟隨義父作戰,哪個人功勞不比我強?標兒不在意,我也不能讓他遭受本不該有的非議。」
李文忠插嘴:「你擔心這個幹什麼?就算標兒偏袒你又如何?以標兒現在立下的功勞,難道還有人能動搖標兒太子之位?你說那個功勞比你大的義子不會是我吧?義父也是我舅舅,我本來就是皇親國戚,改什麼姓?」
看到熱鬧,趕緊過來看熱鬧的農人也立刻跑過來,先把懷裡的銅板塞回了朱元璋手中,然後抱怨道:「你怎麼不說你是知府的爹?我哪能收大青天的錢?知府,去我家洗個澡再回去,你要生病了怎麼辦?誰生病你也不能生病啊。」
老農立刻道:「謝什麼?有什麼好謝。知府,你一定要注意身體啊。」
朱元璋點頭笑道:「是啊,我從應天來的。你聽我們口音。」
朱元璋嘆氣:「是啊,我自以為來自貧苦百姓,對百姓的事已經夠了解……我要知道的事還多呢,可不能老坐在皇城裡。」
馬秀英也跟著嘆了口氣,鼻子有點泛酸。
「爹,娘,你們在城外幹什麼?天色快晚了,小心城門……嗷!!!」
他還是拱手道:「謝老丈。夫人,那我們就依老丈所言,去前麵茶棚瞧瞧。」
朱元璋和馬秀英在慢吞吞「郊遊」的時候,馬車就跟在後面。朱標滾到泥里,馬秀英立刻就吩咐人拿換洗的衣服過來。
陳英哭笑不得:「我這怎麼能算膽子小?這和膽子有什麼關係?」
北平很好,明軍很好,官吏也很好,已經改國姓的知府更是好得不能再好。
朱標滾了一身泥,準備沖個冷水澡,在老農看來,好像要去刀山火海似的,嚇得老農直抹眼淚。
農人將銅板收了起來,道:「www.hetubook•com•com
不是我懷疑你,元人跑了之後,老想回來害我們大明。我收了你的銅錢,給你指條路,前方半里路有個官府建的茶棚,那茶棚里燒茶的是官吏,你要真沒問題,就去問他,他肯定回答你。」
朱元璋忍不住罵道:「那個臭小子,當了大王就囂張了嗎?」
朱文正又不是現在才這樣,義父何必現在突然在意這個。
朱標笑道:「好!你看,我爹娘都來了,我不注意身體,他們肯定打我手板心。」
朱標道:「好,我們馬上進城。要是趕不上,就去京郊大營找燕王蹭飯。」
見農人收了銅板也不回答,朱元璋哭笑不得。
朱標被煩得沒法子,只好跟著農人去田對面的家裡,徹底洗掉泥,換了一身乾淨衣服才離開。
聽完后,朱元璋問陳英道:「你真的不跟著一起改姓?」
何況標兒現在也只把自己當陳家人,這個「陳家」,應該為標兒留著。
泥人朱標暈乎乎道:「啊,還、還好。」
一旁小吏也鬆了口氣,笑道:「知府,你該趕緊進城了。不抓緊些,你和老大人就要宿在城郊了。」
泥人朱標來到茶棚借水,把看官茶棚的小吏嚇了一跳。
馬秀英捂著嘴笑道:「好了好了,你們爺倆別貧嘴了,趕緊進城。」
朱標雖然已經洗過澡,回到官邸之後,還是被馬秀英逼著再去泡了個澡。
朱文正撇嘴:「文英,不是我說你,你從小到大就膽子小,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也不嫌累得慌。」
農人和小吏你一言我一語勸道:「天氣熱,突然著涼才會生病。」
朱元璋和馬秀英這次北上,走走停停,多次微服私訪。
馬秀英失笑:「不是我比你聰明,是我幫你張羅後勤,對什麼牛啊羊啊很了解。不是所有牛都能當耕牛,北方草原上養的牛,就是用來擠奶吃肉的。就算他們的牛能耕https://www.hetubook.com•com地,賣牛的錢抵不過養牛的成本,他們又沒有其他口糧來源,肯定會餓死。」
朱元璋得意道:「這說明標兒對北平的掌控很嚴,是個好知府。哎喲,我兒子騎馬的模樣真俊!不愧是能把王保保打得抱頭鼠竄的猛將!」
半里路而已,朱元璋和馬秀英仍舊沒有騎馬坐車,和郊遊似的,一邊觀賞周圍風景,一邊往茶棚走。
「爹!娘!」
朱元璋道:「是一個關於耕牛的政策。為了發展農耕,不是禁止殺牛嗎?那個皇帝見北邊牧民養的牛多,便禁止牧民殺牛,希望牧民能把牛賣到種田的地方去。」
正猛誇兒子已經長大,長成一帥氣猛將的朱元璋笑容一僵。
朱標使勁甩了甩腦袋,甩了陳英一臉泥點子。
他輕輕嘆了口氣:「是啊,得好好說說他。」
朱標沒好氣道:「他不當燕王也這麼囂張。」
不過自家標兒打下的家產,朱元璋這麼小氣,當然不能讓陳迪重新去當家主。既然陳英非常不喜歡自己原本的姓氏,那就繼續姓陳,給標兒守著家產好了。
朱元璋也順帶去洗了一個。
百姓能有這樣的警惕心,說明標兒教化得好。
馬秀英點頭:「這就是標兒所說的,一切要從實際出發,不能憑著現有經驗做事。」
北平作為邊疆重鎮,農人一聽朱元璋和馬秀英在打探消息,立刻警覺。
爺倆洗完澡之後,馬秀英還沒洗完。朱標去接弟弟們放學,朱元璋聽三位義子報告最近的工作。
小吏就是燕王的兵,被抽調來看守著這個「情報點」,立刻咧嘴笑道:「軍師找燕王蹭飯,那就是我們殿下讓軍師做飯了。」
馬秀英笑出了聲:「是是是,他是猛將……」
陳英聽著朱元璋滿嘴的罵罵咧咧,十分無奈。
「小軍師?你怎麼……別用涼水,生病了怎麼辦?我正好燒了水,兌著用!」小吏著急道hetubook•com•com。
「爹,娘,久等了。」朱標洗完澡,把濕漉漉的頭髮用布隨意包起來,看著有些滑稽,「老丈,謝謝了。」
朱元璋:「……」
朱元璋笑道:「說到這個,標兒和我說了個不知道哪個皇帝的政策,我差點都被繞進去。」
這樣的懼怕,讓他們感到十分心酸。
他狐疑道:「南邊來的?真的?」
朱標沖泥換衣服用了不到一刻鐘。這一刻鐘,朱元璋重新運用自己厲害的口才,把銅板重新塞回了老農手中,終於問到了自己想要的訊息。
他們不是懼怕標兒,而是懼怕標兒離開。
但只有標兒這裏,百姓比起感激,更多的居然是懼怕。
朱標甩開兩人攙扶的手,往田埂上爬:「好了好了,小心踩到莊稼。我可是富商,有的是好絹絲,但這和我心不心疼衣服有什麼關係?我去茶棚沖一下泥,然後我們一同回城。」
陳英道:「是。義父有如此多的義子,許多人功勞都比我大,他們都沒改姓,我如何能改姓?如果我跟著改為國姓,在標兒恢復身份時,恐怕會有人說太子偏袒身邊人。」
朱元璋樂道:「標兒?」
馬秀英點頭。
大明新任命的官吏都說不上多好多壞,至少都給了百姓安穩的生活,讓大明漸漸從亂世中緩過氣。感激地方官的百姓也很多。
陳英趕緊翻身下馬,把朱標扶起來:「標兒,回城看大夫?」
李文忠和朱文正得知義父義母要來后,早就回朱標的官邸等著了。如果朱標等人被攔在城門外,還找不到他們。
朱元璋氣得直哼哼。等見到朱文正,他一定要好好訓訓這個仗著自己當了藩王就囂張的傢伙!
這銅板是洪武元年鍛造,正穩步兌換百姓手中各式各樣的銅錢。
此事說定之後,陳英鬆了一口氣。
朱標在離朱元璋和馬秀英十米遠的地方就勒緊韁繩,翻身下馬,朝著朱元璋和馬秀英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