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狗兒的哭嚎聲更響亮了。
朱標再次展開紙條,上面一個十分複雜的「槓」字。
如果京城真的生變,李文忠和朱文正南下勤王,他率領大軍北上勤王,才能保標兒高枕無憂。
朱標氣得把紙條攥在手心,一拳捶在朱元璋肩膀上:「爹!就算你給這個『杠』字找再合理的借口,我也絕對不同意你給狗兒取名叫『杠』!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只是因為狗兒後腦勺有條杠才這樣取嗎!」
她立刻罵道:「有你這麼當爹嗎!」
因為狗兒後腦勺有條杠就給狗兒取名朱杠,狗兒這名字往史書中一記,後世人肯定以為狗兒是撿來的。
陳英疑惑:「怎麼了?」
朱元璋笑罵道:「你這個當兒子的還能剝奪你爹的命名權?不孝子!」
朱狗兒嘴一癟,淚珠子大顆大顆往外涌。
好男兒志在四方,朱標不會攔著陳英,還會竭盡全力支持和幫助自家英哥。
朱元璋遺憾道:「我專門找季山甫翻出的這個字,你居然認識?嘖。」
朱元璋喝了一盅葡萄酒,壓下笑意:「誰讓你們倆小時候身體不好。不給你們取個賤命,怎麼能養活你們?」
朱標。「標」字的意思是樹梢,指樹木的頂端。
但陳英不能把標兒的安全和未來都寄托在別人身上。
朱標立刻去叫人開飯。
陳英強忍著不舍道:「好。」
朱元璋先拿出一張紙條:「標兒,你看給狗兒取這個名字如何?」
南方濕熱,多瘴氣。秋冬季節對明軍來說,才是較為舒適的進攻雲南的季節。
朱狗和_圖_書兒興奮地撲到朱元璋膝蓋上。
朱貓兒也癟嘴:「總比叫豬毛好。」
我不是親生的,我就不是親生的!
朱標展開紙條,念道:「上九星曰華蓋,下九星曰杠,華蓋之柄也。朱……杠?」
因為權力實在是太誘人。標兒如此優秀,當了皇帝后一定會和義父一樣大權獨攬,其他大臣們別想蠱惑標兒。
陳英當然知道,義父肯定有後手;他也知道,他的好兄弟李文忠和朱文正肯定會站在標兒這邊,成為標兒堅實的後盾。
朱文正指著自己的鼻子:「那對不起了,你們當國公,我是燕王!」
朱元璋被朱狗兒吵得腦袋疼,立刻捧起木匣子道:「不叫朱杠就不叫唄,來,再選一個。」
只是沒有人喜歡離別,理智和感情是兩回事。朱標暫時笑不出來。
朱元璋見朱標獃滯的模樣,心想,標兒一定發現自己給兒子取名的玄機了吧。
對許多人而言,他們更需要一個懦弱的昏君。
他們可不能說,非常高興英哥會離開大哥。
朱標立刻拉住兩個哥哥的袖子:「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們在逗我開心。快吃飯了,現在打一身汗,等會兒吃飯都吃不舒服。」
吃飯的時候,朱樉和朱棡不斷瞥著陳英。
李文忠也道:「標兒,別擔心。以前阿英不也經常出遠門?」
都這麼多年了,他還沒聽說過一個叫「沐英」的主公的義子。
朱文正先給了陳英肩頭一拳,然後道:「標兒,打雲南用不了多少年。你英哥去去就回來。」
和-圖-書朱元璋無奈:「你們兄弟四人別現在就一副快離別的模樣。皇上至少明年秋季才會打雲南,還早著呢。」
朱狗兒和朱貓兒異口同聲道:「我們已經長大了!」
名字!
朱標已經確定,那個「沐英」恐怕就是自家英哥了。只是因為這個時空的太子朱大老不出現,所以英哥沒有跟隨太子朱大的機會,成了自己的哥哥。
為了有點儀式感,朱標讓人撤掉了滿桌子的殘羹冷炙,換上了新鮮的瓜果。一家人在葡萄架下,一邊慢吞吞吃著瓜果嗑著瓜子,一邊看朱元璋為狗兒貓兒取的名字。
唯獨標兒不同。
標兒,是所有樹木的頂端。
陳英將去雲南打仗、屯田,成為實質的雲南王,為標兒執刀與犁。
朱標剛回家,就得知陳英不僅不肯改姓,還要去雲南的「噩耗」。
朱文正、李文忠和陳英也探頭過來,看自家皇帝義父是不是還能找個「杠」的異體字。
朱標再次將紙條攥成了紙團,掄圓了手臂,將紙團準確無誤地砸到了朱元璋的額頭上:「爹,你以為你可以在我面前賣弄學問嗎!槓就是杠的異體字,雖然不常用,但我也認識!」
比起成為被標兒庇護的哥哥,陳英更想成為保護標兒的人。
朱元璋的三個義子都忍不住對皇帝義父報以隱晦的不滿的眼神。
朱標心道,那哪能一樣?英哥去了雲南,不僅要打仗,還會留下屯田戍邊吧。
朱標展開紙條,緩緩念道:「棣棠……棣?」
陳英這種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和_圖_書沒瞞著朱元璋。
他拍了拍肚子:「不是說飯菜好了嗎?聽你老爹的肚子,都咕咕作響了。」
吃飯的時候,朱元璋得知朱狗兒和朱貓兒有了新「字」,他們兄弟五人還用同一個「字」,只是前面加了出生順序,大肆嘲笑朱標不會取名。
他以後的兒子,名字也皆以樹木為名。
朱標心裏十分難受,還要擠出一個笑容:「英哥的考慮很有道理。現在大明還能大軍出征的地方只剩下雲南,英哥要立功勞,只能去雲南。」
朱標接弟弟回來的時候,朱元璋和陳英的事已經談妥。
朱元璋先給了陳英一巴掌,罵陳英居然咒他早死,不孝順,然後欣慰同意。
「英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然後立下大功勞。」朱標在哥哥們面前,仍舊做小兒態,連變聲期的沙啞聲音,都帶著了一點幼時的鼻音,「我們陳家人,都要當國公。」
朱元璋取名字的時候總是自己冥思苦想,且取了很多名字。馬秀英還不知道朱元璋仍舊對「杠」這個字念念不忘。
朱標鬆了一口氣,然後惱羞成怒:「不早說!我還以為英哥明天就要出發呢!」
雖然英哥很好,比忠哥和正哥好太多。但大哥也對英哥好太多,他們兩個親弟弟很嫉妒。
「不急於這一時。今年你還是好好陪著標兒,我試著能不能和平解決雲南。王子充已經出使雲南了。」朱元璋道,「大明也需要時間調動軍備後勤。明年秋季大概才會進入雲南。」
陳英不僅不改姓,他還要按照朱標曾經說過的他的和-圖-書命定軌跡,去雲南,為大明徵伐大元在南方最後一塊土地。
朱狗兒立刻不哭了,他從馬秀英的懷裡撲到了朱標的懷裡,把眼淚鼻涕糊了朱標一聲。
朱狗兒接過朱貓兒遞來的帕子胡亂擦臉,然後督促道:「是什麼!是什麼!」
成功轉移了朱標的注意力,朱文正和李文忠鬆了一口氣。
朱元璋微笑。
朱元璋得意道:「不錯吧?」
「爹不慈,兒不孝,這都是爹你自找的。」朱標冷哼一聲,閉上眼睛,手伸到匣子里使勁攪和了一下,然後抓住一張紙條,拿出了匣子。
朱狗兒立刻道:「總比叫豬狗好。」
陳英看著朱標的表情,立刻心中不忍,差點將「我不去雲南」的話脫口而出。
朱標瓮聲瓮氣道:「爹,我相信你最後一次,不要讓我失望。如果你再亂來,我宣布你失去對弟弟的命名權。」
他也是標兒的哥哥,他也應該成為標兒的後盾。
朱元璋開懷大笑,口水差點污染了一桌子好菜,被馬秀英惡狠狠擰了腰間軟肉。
但歷史的慣性,兜兜轉轉,英哥還是要去雲南,還是得去當那個將雲南徹底納入炎黃體系的「雲南王」。
李文忠白了朱文正一眼:「就憑你惹事的本事,我看你很快就會從燕王變成燕國公。」
就算許多人都知道標兒是太子,但標兒太子的身份沒有公開。朝中大臣為了自己的利益,很可能站在庶出的皇子身邊,去搶奪從龍之功。
陳英最大逆不道的想法是,如果標兒歸位之前,義父去世了怎麼辦?
陳英原本不想離和*圖*書開朱標。比起建功立業的野心,他寧願守著標兒,給標兒當護衛。
他讓人拿出一個匣子:「這都是爹給你們想的名字,來,商量一下。首先是狗兒的。」
即使標兒現在的地位非常穩固,但陳英仍舊會擔心,義父的孩子越來越多,這些孩子從出生起就是皇子公主,標兒卻要在弱冠時才能歸位。這麼長的時間,會不會有變數。
朱樉和朱棡同時搖頭。
朱文正擼袖子:「李文忠,你是不是想打架?你連爵位都沒有,居然挑釁燕王,我看你是想挨板子!」
不對,我是娘親生的,我是哥哥的親弟弟,只有爹不是親的,嗚嗷!
李文忠冷笑:「呵呵,你的燕王不是舅舅讓給你的嗎?你得意什麼?來,要打就打,誰輸誰學狗叫!」
朱元璋立刻道:「我這不是還取了其他名字嗎?不要『杠』就不要唄,來,這個。」
朱標笑道:「先擦擦臉。貓兒,快幫你哥擦臉。」
朱元璋道:「好,爹這就給你們取名字。」
樉、棡、棣都是樹木的名字。他這一匣子「字」,除了「杠」是故意和標兒開玩笑,其餘全是「樹木的名字」。
他往馬秀英懷裡一撲,高聲哭嚎道:「娘!爹欺負我!我是爹親兒子嗎!」
朱標欣慰地點點頭。爹終於肯為兩個幼弟取名字了。
連朱文正都對朱元璋此次欺負狗兒非常不贊同。
甚至標兒本身過分的優秀,也會拉低別人擁護他當皇帝的可能。
朱元璋道:「你又沒問。」
但隨著朱標自己所立下的功勞越來越大,陳英的思想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