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晨一頭霧水，不明白這話什麼意思。
李湘雲看了他們一眼，明白祖孫兩個人要說話，微微頷首：「有事叫我。」
但是楊老夫人發話了，他也只能照辦。
楊老夫人點頭，動作極其緩慢艱難，她視線終於緩緩挪開，落在頭頂的帷幔之上，腦海里快速閃過自己一生的片段，最後落在現實之中。
一炷香的功夫，文盛也從學院回來了，和平安一起去見了楊老夫人之後，姐弟兩個人發獃的坐在一起，看見劉謙領著太醫回來，二人面面相覷，心裏開始懷念小陽。
人老了，就要死，這是自然定律，沒有人能違背，就算是皇帝也不行，沒有那麼多理由，純粹就是肉體老化了，不行了……
楊晨急忙往楊老夫人的院子趕去。
楊玉嗎？
很快大夫被請過來，一把脈，大夫臉色急轉直下，站起身來拱手道：「楊公爺，夫人，老夫人這病……怕是不行了。」
「公爺，會不會在小少爺的實驗室里？」劉謙根據自己的經驗猜測程雅雅會在哪裡，之前他就看見過好幾次了。
「劉謙，去宮裡找太醫來。」
不在實驗室，也不在自己房間……
「祖母，我在的。」
「祖母！祖母您沒事吧？」
楊晨丟了句話給劉謙，自己又匆匆回了楊老夫人的院子。
轟。
楊老夫人輕輕點頭，看著孫子的眼睛里充滿了渴求。
楊晨嗯了一聲，直到李湘雲帶著人出了房門，屋子裡就只剩下楊老夫人和他兩個人了。
楊晨恍惚
m.hetubook.com.com想起來自己兒子還在上學這件事，有些羞愧，自己居然忘記了，還以為他大白天又在家裡瞎霍霍。
「祖母，你到底在說什麼？」楊晨腦瓜子嗡嗡的響。
「夫人，的確如此。」
不一會，劉謙就回來了：「公爺，小少爺不在裏面，翠花前輩也不在，嗯，我問了，小少爺在學院上課！」
現在孫思邈不在這裏，小陽更是在乾州道，醫術拿得出手的人基本上沒有。
楊老夫人說話很吃力，但是她彷彿用盡渾身的力氣，也要跟他說完。
「晨……，他……他沒……」
你大爺的……
「快去看看！去請大夫來！」
「穿著道袍？」文盛覺得新奇，起身道，「我先去見見他。」
劉謙也羡慕，什麼時候他也能出場方式這麼瀟洒利落就好了……
至於中風，這還是有前科的，相當於一劑猛葯，到了合適的時候再次發作，死亡率更高了。
當初孫思邈說過，只要好好休養沒有大問題，但是如果再犯，那情況就大為不妙了！
程雅雅覺得好笑，她本來就是想逗逗楊晨，沒想到他還不經逗，身形一動，便飄飄然從屋頂上下來，落地的時候身姿輕盈，姿勢優美，看的楊家下人都是一臉的羡慕嫉妒恨。
這是真的沒救了，就算孫思邈來了，也拖不了多久。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大小姐，小少爺，外面來了個人，說要見公爺。」門房小廝進來報信，但ｗｗｗ.heｔｕｂook•com•coｍ不敢去找楊晨，怕這個時候會挨罵，看見文盛和平安在檐廊里坐著，就過來找他們。
楊晨道：「祖母是想讓孫兒將大姐的墳遷回楊家？」
「祖……母……認……你的……」
「祖母放心，你不會有事的。」楊老夫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要休息的意思，反而掙扎要跟他說話。
楊老夫人乾枯的手掌布滿了老人斑，皺巴巴就想樹皮，也沒什麼勁，握著楊晨的手顫巍巍的，她說不出來話。
「去找找看。」
大夫照舊下去開方子，但是所有人都清楚，這不過是個無力之舉，根本沒什麼用。
文盛道：「什麼人啊？」
楊晨的記憶里，都快要忘記這個大姐了。
「祖母，你要說什麼，慢慢說，孫兒聽著。」
楊晨心頭一震，便聽得李湘雲激動的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不行了？」
「祖母……認你的……」
家裡一個人都沒少啊！
大夫嘆了一口氣：「日積月累，不足以查證，再者主要原因是老夫人上了年紀……」
「你……很……好……」
楊老夫人還說了什麼，但是那些話從左耳朵進去，就從右耳朵出來了，雖然知道她在說話，但是楊晨的腦子裡只有一個消息——祖母知道他不是原來的自己！
楊晨感激的耳膜爆炸了。
「你在屋頂做什麼？」楊晨一臉不忿的質問她。
接近一分鐘的時間，他腦子都是懵的。
楊晨忽然意識到，楊老夫人其實心裏很清楚heｔｕｂoｏk•ｃom.com楊雪的身份，但是這麼多年來，她什麼都沒說。
程雅雅指了指天：「我想看看能看出來什麼。」
「不……」
楊家發跡至此，她活的夠本了。
楊晨沉吟片刻，道：「好，祖母放心，孫兒會照辦的。」
「怎麼不在房間里？不會一個人出去了吧？」楊晨去看劉謙，劉謙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下去見楊家人，面上有光。
楊晨叫了李湘雲回來，自己去了廚房看葯，想到楊老夫人對自己說的話，楊晨心跳微微加快，隨即又釋然了。
「他……沒了。」
楊雪懷孕了，所以沒人膽子大敢去驚擾她，趕過來的人是李湘雲，楊晨到的時候她也剛到。
最主要的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對楊玉這個人，他都忘得差不多了，遷墳也不過就是身後名好看點——關鍵也沒人在乎一個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女人，反正沒什麼大用還不如答應老人家，也好叫她安心。
楊晨心裏一驚，怕是中風嚴重了。
楊玉當年出賣楊家，自求榮華富貴，到頭來卻是害人害己，她死有餘辜，楊晨根本就沒把她當成過親人。
李湘雲強行讓自己保持鎮定，一雙眼眸快速蓄滿了水汽，霧蒙蒙的罩著漆黑的眼珠。
程雅雅坐在屋頂上，少說已經看了七八分鐘。
你大概是瘋了吧……楊晨翻了個白眼給她：「那麻煩你下次看熱鬧不要看的這麼明目張胆，我會很不爽的。」
劉謙應了一聲，拔腿就跑過去，路過的小廝丫鬟們紛紛讓路，生https://m.hetubook.com.com怕自己會被撞到。
楊老夫人渾濁的目光緊緊追在他身上，似乎要將他那張臉刻入最深的記憶里，半晌才吃力的道：「晨……哥兒……」
「祖母知道……你，你不是他……祖母……早……就……知道……了。」
楊老夫人忽然笑了起來，笑得苦澀又滿足，視線依舊落在他臉上，只不過眼中蘊含著霧氣，看的楊晨心中一悸。
楊晨一看，楊老夫人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嘴角還有一絲絲血跡，狀態糟糕透頂。
誰沒人？
那畢竟是她的孫女，這麼多年她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心裏還是記掛著的。
就在這時，貼身伺候楊老夫人的丫鬟大驚失色的跑過來：「公爺！公爺！不好了，老夫人出事了！」
「她……是……楊家……人。」楊老夫人喘息的厲害，「遷……墳……」
實際上也沒人願意去的……
犯了再多錯，那也是楊家人，化為一抔黃土，那也是楊家人，去了底下，丈夫和兒子媳婦他們都會問她的……
所以大夫才敢說，沒救了。
「雪兒……她……她……命……苦。」
了解完外面的情況，楊晨就去找程雅雅了。
楊晨沒敢說話，屏住呼吸安靜的等著。
楊晨眼眶猩紅，反手握住她：「祖母，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
門房小廝撓撓頭：「穿著一身破爛道袍，臉上髒兮兮的 ，小的沒認出來啊，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是有事的。」
「玉……玉兒……」
楊晨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動作，就這麼ｈtｔps://ｗww•hｅtuｂｏｏｋ.cｏm•ｃｏｍ僵住了。
至於為什麼，小廝告訴自己，這是直覺。
楊晨猛地抬起頭，果然在屋頂看見一抹身影。
楊雪嗎？她在安心養胎啊……
翠花前輩不愧是翠花前輩啊！
楊晨蹙眉：「是什麼原因誘發的？」
楊晨覺得不太對勁，祖母這個樣子不像是叮囑什麼，而是有私密的話要說，便抬起頭對李湘雲道：「你先帶人出去忙。」
楊晨看了眼不遠處的小院子，裏面是單獨為文盛開闢出來的實驗室，其實另外還有兩間廂房，但是李湘云為了安全起見，已經全部清空了，並且下令閑雜人等不許進去。
屋子裡的人亂糟糟的在忙活，楊晨走上前去：「祖母，您怎麼樣了？能說話嗎？」
楊老夫人驟然發力握住他的手掌，乾枯的掌心傳來一絲絲溫熱：「你……不……是……他……」
平安蹙了蹙眉頭：「這個時候尋常人就不要進來找麻煩了。」
楊老夫人說話很艱難，說半天沒聽不明白她要說什麼，楊晨心疼的不得了，眼前這位老夫人，在他剛剛來到的時候還不是這個樣子，這麼多年下來，早已把她當做親人。
李湘雲冷靜的安排著人員，一邊道：「祖母不知道為什麼吐了血。」
楊晨臉頰抽搐著：「你給我下來！」
大夫是養在楊家的，一直都清楚楊老夫人的身體狀況，而且他也不是傻子，不會在沒有完全把握的情況下說這種話，之所以敢說出來，是因為百分百確定。
楊晨腦子裡嗡的一聲響，腦海里快速閃過前一次祖母出事，中風倒在床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