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前方是九層石階,上方有一個兩丈長的巨大書案,書案后是高大氣派的青銅王座。
原本身高近丈,如今卻只有八尺左右。
獨角鬼王一邊鬼哭狼嚎地慘叫,一邊在地上打滾,然而殿中眾人都知曉,這業火一旦燃起,非將身上作惡產生的業力燒盡才可。
「殺死這兩個守門的神兵不難,但關元帥太過厲害,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鍾馗笑道:「只要不使閻羅尊位落空便好,你在陰間陽間都不打緊,聽說目蓮尊者也將地藏王菩薩的蓮花台送給了你,你正好憑之來往陰陽兩界。」
鍾馗此舉便如有人在陽間金鑾殿上公開吃人,頓時將滿殿文武都唬了一大跳,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再出聲。
這位李閻王自感威信受到挑戰,遂同陽神真人爭執起來,結果被對方從寶座上拉了下來狠狠揍了一頓,最終連閻羅天子印璽也被斬裂一角。
張牧之動念閉合了天眼,業鏡上的金光卻不消散,反而越來越強,好似這陰間閻羅殿中升起了一輪陽世的太陽。
張牧之依舊有些忐忑:「陽間一天,陰間一年,若我常在陽間行走,會不會耽誤陰司運轉?」
「其實我倒不太看重什麼神通法力,純陽境界對我來說也無所謂,只要陰司能正常運轉便好……」
面對陽神真人之威,又是修持北帝法的狠人,大小判官都戰戰兢兢不敢言語。
「我看老哥哥應該距離純陽境界不遠了,只是因那李閻王上任后,老哥哥不能理政,才耽擱了下來,這次正好在新王麾下大幹一番。」
是生是死,全看自己作惡多少而定。
小道士點頭,而後笑道:「既如此,那這業鏡大家便都照一照吧!」
「不對!如今酆都大帝閉關不出,誰有權利能任命閻王?」
崔鈺連忙拱手:「報應王如有什麼顧慮之處,直說便是。」鍾馗也點了點頭。
張牧之又開口問:「如今文武群臣都奉我為第五殿君王?」
「鍾某素愛吃這些作惡之鬼,如今肚子正餓得慌,看哪個還敢吵嚷!?」
眾陰神無論文武都跪地叩拜:「王上執掌業鏡,正該為第五殿之主,吾等不敢不服!」
鍾馗為三界降魔大將軍,斬妖除魔,驅邪逐祟,一些「邪神」亦在其掃蕩之列。
「是報應王!」有看過三眼報應王神像的官員忍不住驚呼。
一切不被天庭或人道朝廷冊封的神明皆為邪神。
崔鈺只好道:「可請報應王去糾綸宮中走一遭!」
「那是業鏡,能照徹閻王自身和文www.hetubook•com.com武群臣,若哪個心中有私,便會受業火焚身之苦!」
鍾馗點了點頭,對錦瑟公主道:「賢侄女,替我向薛侯問好,我帶這小道士尋個僻靜之處說話!」
鍾馗法眼亦能辨別善惡,見這武將身上雖有業力,數量卻不多,於是沒有痛下殺手,只是笑道:「獨角鬼王,你難道不服?」
崔鈺笑道:「報應王無需擔心此事,閻羅麾下有二十四司,諸多衙門各司其職,只要大小官員能勤于政事,便可維繫陰司運轉,報應王上任后只決策大體方略即可。」
張牧之放下心來,隨後放出蓮花寶座:「那這事兒便算是定下了,貧道這便回去通知我麾下正位軍,準備接管鬼國剩下的疆土。」
陰間有兩面寶鏡,一曰孽鏡,由第一殿秦廣王所掌,能映照眾生之善惡,但凡生靈死後魂歸陰曹,便由此境映照生平境遇,而後依律審判。
張牧之微笑點頭:「既如此,你且抬頭看來!」
「不好!這報應王真能執掌業鏡!」獨角鬼王剛欲有多動作,就見鏡面上飛出一道金光照到自己身上,而後周身便燃起一團團赤紅色的業火。
錦瑟公主連忙答應,接著就見鍾馗朝前跨出一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朝張牧之抓來。
「可惡,當年那個北帝派的陽神真人到閻王殿鬧事,把這印璽斬裂一角!致使寡人不能完全掌控閻羅權柄!」
眾陰神連忙大叫:「王上饒命啊!」「吾等知罪啦……」
業鏡上灰濛濛的鏡面好似被日光照射的晨霧,幾個呼吸便消散的乾乾淨淨,接著便散發出明晃晃的金光,同張牧之眉心天眼呼應。
「同樣,若要此鏡重現光明,非得那李閻王來才行,或者他死了你來兼任閻……」鍾馗說著說著便停了下來,瞪大眼睛看著明鏡下的張牧之。
簡而言之,此鏡有監察陰間眾神之權,第五殿閻羅王正是因為掌控此鏡,地位才比其他幾位君王高上幾分。
鍾馗挺直腰背,端了端架子,而後大袖一揮,捲起一陣風吹開了殿門,聲音威嚴地開口:「爾等文武眾臣,且進殿來,拜過王上!」
張牧之只好道:「這王號既是自封,亦是天授!」
外間眾陰神聞言大喜:「鍾大將軍果然厲害,真將閻王爺從關元帥手中救出來了!」
獨角鬼王站起來退回自己的位置,而後將身一晃,身上被火燒傷的痕迹都消失不見,肩膀上依舊長出四個胳膊,只是整個身形縮小了一大截。https://m.hetubook.com.com
「鍾大將軍有何話說?」
張牧之點頭,往前走了幾步,忍不住嘆道:「若此鏡常明,何愁陰司眾神不盡心任事?」
鍾馗怕張牧之不信:「你想,那李閻王整天躲在王府享受,這糾綸宮十天半個月也不來一回,也沒耽誤他撈錢不是?」
「大將軍果然厲害!一會兒進去都恭敬點!」
鍾馗擺擺手,止住錦瑟公主說話,黑著臉大喝:「『報應王』這神號從何而來?」
「眾臣跪拜!」閻王身邊侍者都不在,崔鈺便擔當唱禮的官員,大聲喊道。
張牧之只覺眼前一花,接著便發覺自己正站在一處大殿中央。
張牧之坐在蓮花寶座上懸浮在業鏡之下,張開天眼望著跪地的眾陰神,心想:「稍後業火之下,這滿殿文武不知還能剩幾個!」口中卻道:「眾卿平身!」
獨角鬼王連忙道:「末將定當完成王命!」
張牧之擺手:「且平身,退回朝班。」
獨角鬼王伸出一隻胳膊往上一指,嘿嘿笑道:「除非你也能如我王一般,執掌業鏡!」
殿中眾陰神,包括獨角鬼王在內都一起抬頭看,但見頭頂業鏡一片光潔,而後又有金光亮起。
新王登基,崔鈺對李姓閻王便不放在心上,開口直呼其名。
文武官員都連忙從地上起身,抬頭往上方一看,正見青色蓮台上盤坐一位年輕道士,頭戴芙蓉冠,身著大袖素色法衣,周身滿是道家沖虛寧靜之意。
崔鈺上前一步,拱手道:「王上!這是賞善司主事判官劉大有,平日里頗得那李善長的重用!」
「這還用問?那姓李的也知道自己是什麼德行,豈會任由這明鏡懸在頭頂?自然是施法將其蒙蔽了!」鍾馗倒是沒什麼顧忌,冷笑著說道。
「公主,我們怎麼辦?要找王爺去救駙馬爺嗎?」春燕和夏鶯都有些六神無主。
張牧之心道:「此人看似魯莽,其實也是個機靈的。」於是開口笑問:「依你看來,本王為何不能就任閻羅之位?」
崔鈺和鍾馗一左一右站在張牧之兩邊,崔鈺見張牧之抬頭打量上方明鏡,連忙開口解釋。
鍾馗雖打不過關元帥,捉小道士卻是手拿把攥,像抓小雞仔兒一樣抓住張牧之肩膀,接著金光一閃便消失不見。
張牧之在業鏡之下轉身,對鍾馗、崔鈺道:「鍾大將軍,崔大判,貧道知曉二位心意,如今業鏡又因貧道重現光明,貧道也就不再推辭,但有一言需得事先講明!」
鍾馗搖了搖頭:「這業和圖書鏡是大道顯化之寶,唯有每一任閻羅王能掌控,縱使別個神明有再大法力也奪不走。」
這聲喝問聽起來大義凜然,然而崔鈺和鍾馗都面顯冷笑。
張牧之在蓮台上點頭:「今日你既心服,可仍領本部兵馬,負責遊走各地宣講王命,收攏各城守軍,而後讓我正位軍接管城池!你可能做到?」
「該死!是誰破了寡人在業鏡上施加的禁制?難道寡人淪為了棄子?有新的閻王上任了?」
崔鈺躬身答應,張牧之還禮之後便坐上蓮台準備離去,卻被鍾馗出聲止住:「且慢!」
張牧之以眉心天眼看得分明,此官僚滿身都是作惡產生的業力,於是輕聲開口揭露了這名官員的老底。
當年酆都大帝閉關,其麾下各司衙門也同時關閉,偏有一位人間修鍊了北帝法的陽神真人因為某件小事闖入閻王殿,怒斥閻王處事不公。
「我服了!服了!大王饒命!饒命!啊!疼啊!」
崔鈺面上有些尷尬:「這個……」
另一個便是眼前的業鏡,能映照陰司眾神是否公平正直,上至十殿君王,下至判官陰差,若哪個作惡荼毒眾生,此境便發出業火依其罪過量刑。
鍾馗上前一步,鄭重道:「既有民意加身,汝能當之否?」崔鈺亦是滿臉凝重望向張牧之,看他如何作答。
於此同時,閻王府邸某處靜室中,正閉目安坐的閻王爺突然感到心口一疼,接著一口陰氣噴出。
一直過了一炷香時間,業火燃燒盡了獨角鬼王身上的業力,然後才漸漸熄滅。
文武官員不敢抬頭,伏地行三跪九叩之禮,一齊拜道:「吾等拜見王上!」
錦瑟公主被嚇了一跳,連忙開口解釋:「鍾大將軍或許有些誤會,城主大人並未做過害民之事,反而處處做主……」
「貧道志在天仙正果,此次下地府本是受文丞相請託,不日還要回陽間去,這閻王之位只能兼任!」
「崔大判和鍾大將軍可商議下具體如何施行,免得到時候引發動蕩,攪得百姓不得安寧!」
業鏡的光芒將整個大殿都映照了一遍,隨後便悄然隱去,好似變成了一面光可鑒人的普通鏡子。
「不然寡人憑藉這些年搜羅的香火願力,早就成就純陽之身了!」
張牧之來到業鏡之下,剛欲仔細觀看,突然感覺眉心一熱,天眼不受控制地張開,從中射出道道金光朝頭頂明鏡飛去。
王座上方業鏡如同日輪,發出刺目金光照耀整個大殿,頓時眾陰神身上開始燃燒起層層業火。
張牧之和崔鈺會意,一和-圖-書起點頭:「如此也好!」
獨角鬼王被業火燒灼,頓時大聲慘叫起來,接著站立不住,巨大的身軀轟隆一聲栽倒在地上。
邪神多行惑民之事,騙取香火,索要血食,戕害百姓,自當誅之。
獨角鬼王心性耿直,此時頗有些將自家生死置之度外的意思,四隻手臂一起抱拳沖張牧之拱了拱手:
武將陣營獨角鬼王站了出來:「鍾馗!莫要倚仗神通壞了法度!我王乃是酆都大帝親封,執掌業鏡監察陰司眾神,哪個能替代?」
被降魔將軍視為「邪神」,張牧之直接不用混了。
崔鈺點頭:「原來如此!」
跪地的眾陰神都愣住:「怎地聲音如此年輕?」
赤色業火越來越多,越燒越旺,殿中好似成了一片火海。
鍾馗頓時維持不住威嚴,雙目一轉,對崔鈺道:「沒唬住這小道士,怎生是好!?」
眾陰神不敢再交頭接耳,連忙按文武分成兩邊,然後依照職位高低排班,依次躬著身走進大殿。
「這位報應王所行之事,某家也曾聽聞,懲惡揚善,庇護百姓,某家佩服得很!但是若想坐這閻王之位,卻是萬萬不能!」
王座上方卻不見匾額,反而懸挂著一面丈余見方的銅鏡,只是鏡子上灰濛濛一片,不見絲毫光明。
張牧之這次卻未叫文武官員起身,也沒有說話,大殿中只有獨角鬼王的哀嚎聲。
「來都來了,正好讓殿外群臣前來拜過!也省的日後麻煩!」鍾馗說著,抬眼撇了下上方業鏡。
錦瑟公主倒是還算鎮定:「鍾大將軍剛正之名享譽三界,無需擔心,對了,你們兩個丫頭,不要叫駙馬!要叫城主!再往後或者要叫王上了。」
鍾馗忍不住嘀咕:「我還費盡心思想讓他點頭兼任閻王……看這情形,不用我開口,也由不得他推脫,他已經是閻王了……」
那名紅袍大判被一股浩大的法力束縛住,變成拳頭大小,被鍾馗抓住吞入口中。
群臣只好再次拜道:「臣等拜見王上!」
張牧之被步步緊逼,點了點頭,剛要說:「自能當之!」卻突然停了下來,笑道:「降魔將軍!崔大判!你們這是想讓我兼任閻王之位吧?」
閻王爺望著房間外兩個士兵,心中念頭不停。
「也不知外面的情形怎麼樣了!」
「後來聽說那陽神真人為了救轉輪王家的女兒,陽神跌入忘川河中,估計也難得善終,只是那印璽碎片卻始終沒有找到……」
「別廢話!快進來拜過!」鍾馗的聲音在裏面催促。
閻王爺此時尚不知道自家https://www.hetubook.com.com尊位都快保不住了,還在等著那位大帝前來救他。
兩個小丫鬟連忙答應,少了張牧之後三女都覺得沒心思閑逛,便一起回報應城府衙之中,等候張牧之回來。
閻王爺面上陰晴不定,說著便右手一張,掌心現出一方漆黑的大印,印紐是神龍盤繞之形,正是閻羅天子之璽,只是缺了一角。
崔鈺喃喃道:「民意即為天意……原來如此,閻王爺統治鬼國千萬年……匯聚的民心還不如他幾個月……而且他麾下大軍才勉強佔了三分之一的國土……」
眾多文臣武將頓時一慌,禁不住開始交頭接耳的討論,這時候文官隊列中有個穿紅袍的大判官大步走上前來,指著崔鈺和鍾馗怒罵:
鍾馗上前一步,張開大手一抓:「你比當年的魏徵可差遠了!」
殿中十分寬廣,目測約有數百丈見方,地面是光可鑒人的黑石鋪就,一根根朱紅立柱有合抱粗細,其上盤繞著陰沉木雕刻的黑龍,頭角崢嶸,爪牙齊備,看上去十分猙獰。
有個耳朵大如蒲扇的綠臉耳報神開口:「難怪我剛才聽見閻王府上叮叮噹噹一陣亂響,原來是大將軍和關元帥動手了!」
最後那陽神真人從容離去,李閻王就是在那次事件之後重新拜了別的靠山,被賜下『聖水』洗滌魂體,修為法力都有了極大的精進。
殿中眾陰神都看到原本身高過丈的獨角鬼王,四條胳膊中有三條都被燒成了骨頭渣子,身上青色皮膚近八成都成了焦炭,真是好生凄慘!
「貌似滿腔忠義,實則爛了肚腸,這是壞事做盡自知必死,所幸裝出個忠肝義膽,想著本王會饒了你的性命?」
「這業鏡緣何黯淡無光?」張牧之心中隱有猜測。
獨角鬼王停止了哀嚎,掙扎著起身叩拜:「末將心服口服!日後定當忠心侍奉王上,不敢再作惡事!」
鍾馗聽了崔鈺的話,冷哼道:「知曉那姓李的為何一直無法成就純陽之體嗎?只因他心中陰險貪婪,縱使搜刮再多香火也是枉然。」
「民意為天!」張牧之在街上朝四周拱手,街上一派繁忙景象,諸多鬼民同生人一樣經營著各種買賣。
然而面容卻十分清冷,眉心一支豎眼閃爍金光,更平添了幾分威嚴氣象。
鍾馗一揮衣袖關了殿門:「還有那個不服?」
眾陰神連忙往左右退了幾步,生怕業火沾染到自己身上。
「你兩個好大的膽子!王上並未退位,只是在府中修養,你兩個就把反王迎上大殿,莫非當陰司律法是假的不成!」
「哪個天授?」鍾馗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