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牧之擺手讓兩人退下,又把玉羅剎叫到跟前:「你先前忙著助我參与各種法事,這幾日倒是勤修不綴,可有什麼成效嗎?」
「張中乃江西臨川人,其是否為祖天師血脈已不可考,只知他少時有志於科舉,然屢試不第,遂立志修道,拜入龍虎山修鍊。」
「我若將天師之位傳給叔父,那未來的運數便無法把握了……」
「你可和赤都神將一起,帶著那些黃巾力士,遊走天下山川河嶽,甄別善惡進行處置。」
赤都神將哪裡懂這些?張了張口不知如何接話。
張牧之心中有了計較,面上怒意也削了,於是就順著張懋嘉的話詢問:「天下高道何其多也,緣何非我張家不可?」
張牧之面色冷清地坐了下來:「總不好我們一直替他們朱家做的混賬事兜底,再說那魔龍也不能永遠鎮壓下去。」
「就算不提什麼名聲臉面,這《九真妙戒》事關你的證道之路,若有違反必遭天譴,萬萬馬虎不得!」
張懋嘉見自家侄兒面色古怪,連忙提醒道:「賢侄,你如今乃一代天師,統天下道教事,切不可任性做傻事!」
自張三丰飛升之後,其所創武當派分裂為太和派,松溪派,三豐派,隱仙派等諸多門派,後輩門人也再未出現驚才艷艷的人物,其影響力也大不如前。
說著張牧之便轉入書房裡去了,片刻后拿著一封書信出來:「你們去吧!明日無需送我了。」
玉羅剎躬身答應:「師父放心,但凡有攜帶玉牌的精怪,弟子自當將之滅殺,把那玉牌給您帶來。」
張牧之聽了自家徒弟和屬下的恭維,心情也變得極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我最近忙得很,沒時間看顧你們的功課,不知如今你二人修行如何了?」
「不過他兩個終究放不下建功立業之心,又逢群雄逐鹿之時,師徒兩個一起入世輔佐真龍,立下了好大的功德。」
玉羅剎又道:「師父遠行,身邊不可無人服侍……」
「至於那些身上有殺孽之氣的,或是乘著災劫動亂戕害百姓修鍊邪法的,便由你以天蓬秘法將之煉化,用來增進自家法力吧!」
張牧之點頭:「你倆日後想得正統道家傳承,精氣完足前尚不能修鍊,有八大神咒護身就足夠了。」
「此行我當除去京城中的邪佛禍害,然後又會被牽扯進各種朝堂爭鬥中去,還要設法平定邊陲之患,恐怕要數年才得見功果。」
張牧之沉默片刻,又問:「劉伯溫因斬龍之事遭了天譴,那張中如何?憑輔佐真龍之功證了天仙么?」
「道家經典和各種法事科儀要用心些,將這些基礎學熟了,日後開始修鍊,有了法力后直接就能用,不必再花心思現學。」
「你們身上都有我賜下的靈符,真有事我會施法相招的,只是日後我不在,你們行事仔細些,免得遭了劫數。」
張牧之思hetubook•com•com索片刻,又開口道:「還有一事,就是那十二元辰輔神之事,爾等殲除天下精怪時,若有大妖持有那輔神玉牌,爾等可留意一二。」
張牧之搖頭:「也無需將之滅殺,我如今有子鼠、寅虎、辰龍、巳蛇、申猴、亥豬這幾枚玉牌,十二輔神已得其六,剩下的六位便由勾陳大帝安排吧。」
赤都神將冷哼一聲:「話別說的這麼難聽!你督管天下群妖,可真做過什麼事情嗎?」
赤都神將插嘴道:「那勞什子黑虎本也是一頭蠢物,走了大運才被真武相中,得了個黑虎元帥的神位,如今也是只享香火不做事。」
片刻后,一位身披甲胄,面黑如鍋底的大漢從洞中出來,拱拱手道:「張天師尋我何事?」
張牧之笑道:「我那只是隨口一說,哪裡會真箇如此安排。」
張牧之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但天師之位本有六十三代之運,再加上我,正好湊夠八八六十四卦之數,如此才好重新輪轉。」
玉羅剎從懷中取出書信遞給赤都神將。
「今年有洪災,明年說不定還有別的災禍,你就以張天師門人的身份詔安那些良善的精怪,讓他們出力抗災救民,有功者可得正神之位。」
張牧之回到自家居住的小院,赤都神將一臉賤笑地過來躬身稟告:「主公!沈氏帶著那張元吉到老天師閉關之地哭訴去了!」
外間巡山神將聽裏面沒動靜,於是又喊了幾聲,然後朝赤都神將解釋:「興許元帥正在入定。」
張牧之沉默了下來,想到原本的歷史軌跡中,明朝末年兩條蛟龍,一個逼死了崇禎皇帝,一個挖了朱家祖墳。
赤都神將和玉羅剎接過書信后躬身退了出去。
「名不正則言不順,我可寫一份書信,你和赤都神將帶去武當山,給那黑虎元帥知曉。」
赤都神將止住遁光,身後懸浮著一朵黑雲:「我並非鬼王,而是張天師座下護法神將!天師有書信讓我給黑虎元帥。」
赤都神將冷哼:「我都聞到母老虎的騷味了……」
「末法之劫將至,人間災劫頻發,想必這天地間的各種精靈、妖怪也會變得不安分。」
「此人也是資質非凡,入道之後僅二十年便修成陽神,且善占卜之道,識三元之氣數,周天之劫數,禍福吉凶,盈虛消長、陰陽順逆,無不通曉。」
「張中修成神通后常戴鐵冠,遂自號『鐵冠子』,時劉伯溫任江西高安縣丞,仕途不順,聽聞鐵冠子的名聲后便前往求學。」
巡山神將和眾陰兵都在空中單膝跪地,行過禮后那才道:「山上各處道觀乃供奉真武大帝和其他天神的所在,亦是各位真人修鍊之地。」
張牧之躬身拜道:「既如此我便沒什麼好擔心的了,拜別叔父!」接著後退幾步出了書房,轉身離了靈芝園。
「估計真武大帝也是嫌他https://m.hetubook.com.com蠢笨,飛升上界時才沒有帶著他去!主公寫信時言辭無需對他太恭敬。」
玉羅剎思索片刻,才開口道:「弟子有師父所傳雷霆法眼神通,自能甄別群妖善惡,但唯恐殺伐過重連累師父名聲受損。」
「屆時我將賜下玉牌,封他們坐這輔神之位,主掌人間氣候更迭,享受億萬百姓香火。」
「不過這都不干我事兒,我還是睡大覺去!」
黑虎元帥糾結一陣,終究是不敢發作,從袖子里拿出一個青銅虎符:「我督管群妖的信物在此,你們拿去便是……」
「我這侄兒也不是省油的燈啊!也罷!他如今法力神通都遠勝於我,又有那混沌鍾傍身,人間誰還是他的對手?就隨他折騰去吧!」
「我這位『母親大人』啊!」張牧之在院中石凳上坐下來,揉著眉心無奈搖頭。
「你這些時日跟在我身邊,卻難有什麼面對妖魔的機會,這法力神通自然是停滯不前了。」
武當山是真武大帝在人間的道場,亦是又名的道家高人,邋遢神仙張三丰的修行之地。
赤都神將點頭:「自無不可,神將稍待。」說著轉身朝黑雲中的玉羅剎說了幾句。
張牧之自椅子上起身:「叔父放心!我豈會拿自家道途開玩笑?我不日就要遠行,叔父就安心在天師府中住著吧。」
閑言少敘,且說月夜之下,武當山上有神將正帶著陰兵巡守各處宮觀,突見一道黑氣自遠處疾馳而來。
「哎!真是世道變了!張天師居然要理會妖精的事兒!這下不知多少山精水怪要身死道消了!」
赤都神將也滿臉堆笑地拍馬屁:「主公這計策漂亮,一手殺伐利劍,一手正神之位,只怕要不了多久,那人間萬妖就只敬張天師,不知什麼黑虎元帥之名了。」
張牧之坐在石凳上,手中持著如意把玩:「我如今已正雷祖之位,在人間待不了多久了,這些時日總在想如何才能讓你更快的精進法力。」
巡山神將尷尬一笑,就聽洞里有人聲傳來:「來了來了!你們不要進來,我這就出去!」
玉羅剎收拾了自家法器,又去尋黃白兩位童子囑咐了幾句,就召集齊四五十位黃巾力士,和赤都神將一起出了天師府。
「人都說劉伯溫有天人之智,不僅學識淵博,善於治政,且能未撲先知,善風水秘術,卻不知他和我張氏也有些淵源。」
「只要那些精怪不是作惡之輩,任他們坐這輔神之位也無妨,另外就是你們如果遇到秉性純善,又立有功德的精怪,只要屬相和我手中玉牌相符,亦可告知於我。」
「你二人正處在修行要緊之時,就在天師府中安心學道,若有事可尋我叔父幫襯。」
片刻之後,赤都神將把玉羅剎和胡馨兒、黃二郎兩個童兒都領了過來。
黑虎從夢中驚醒,搖了搖腦袋清醒過來,心中嘀咕道:「和圖書張天師?他督查人間諸神,我掌人間群妖,我倆向來沒交情,他找我做什麼?」
張懋嘉撫摸了下面上虯須,開始解說緣由:
片刻之後,張牧之才道:「我這就寫書信,你們稍後拿了書信就去武當山吧!我明日也要離開天師府了!」
「深山密林里,溝壑溪澗中隱藏的妖精多不可數,恐怕他們個個都想趁劫數之前的這點時間或是積功德,或是修法力,以求能多幾分活命的機會。」
洞外傳來巡山神將的聲音:「黑虎元帥!張天師座下神將傳了書信來,說是有事兒要向您稟告!」
「早聞此代天師尤善雷法,更有媲美天仙的法力在身……想不到只隨手書寫的一封信便有如此威勢……」
太明峰山下有一座十分開闊的山洞,一隻身長丈余,皮毛黝黑光潔的黑虎正抱著幾隻母老虎正在睡大覺。
「黑虎元帥乃真武大帝轉生人間時的坐騎,如今坐鎮武當山,有稽查天下群妖的權利,他點頭之後,任憑你殺傷億萬,只要不作惡,也沒人能說你什麼。」
張懋嘉見張牧之滿臉怒意,連忙開口勸道:「賢侄且息怒!哪兒能真讓二龍相爭?那太祖皇帝如今也算國運化身,他若真箇有損傷,大明國祚震蕩,苦的還是百姓。」
「走!」赤都神將大叫一聲,身形化成一道黑光衝天而起,而那片黑雲亦隨著飛向高空,往武當山的方向而去。
赤都神將上前一步,一把抓過虎符,隨意地拱了拱手,以黑雲裹著玉羅剎和一眾黃巾力士走了。
於是一個大胆的想法在張牧之心中浮現出來:「劉伯溫能斬龍脈,難道我斬不得?些許反噬之力,我如今還經得起。」
玉羅剎點頭:「師父深謀遠慮,弟子深感傾佩!」
「但什麼時候放出來卻是個麻煩!放早了他要攪亂天下,放晚了那龍氣孕育不出真龍,蛟龍草莽縱使能掀翻明廷,卻做不了皇帝……」
黑虎元帥又變成了一隻大黑虎,搖頭晃腦地走進山洞里去了。
「這傢伙真是可惡,當面打我的臉,只是他法力太高,我估計不是對手……」
張懋嘉點了點頭:「普通道士要歷經諸多磨難才能成就陽神,而這師徒二人卻似那吃飯喝水一般容易。」
「我家主公乃主劫之人,縱使你的主人真武大帝下界,也需給我家主公幾分薄面,我勸你不要不識抬舉!」
「看來是不用打架了……」
赤都神將把書信拿在手中,遙遙朝那身披金甲的巡山大將一晃:「天師書信再此!信封上有天師的印鑒,煩請神將觀看。」
「對了!我走之後,江西總督王大人會派遣官員來上清鎮徹查我張家各支脈貪贓枉法之事,若有人來天師府求情,叔父切勿理會。」
但二人都沒真龍天子的命數,最後白白便宜了關外那條妖龍……
張懋嘉見張牧之沉默不語,以為這位侄兒聽進去了自家勸告,於是和圖書感慨道:「這朝天宮主持看似地位尊崇,其實是個累贅,然而我張家人卻推脫不得……」
赤都神將心中暗自誹謗一句:「這黑虎縱使得了神位,也免不了野獸|性情,身為神明不住靈境,卻窩在山洞里……」
張牧之哈哈一笑:「那就是修為沒什麼精進了?其實也是,天蓬大法乃煉魔護道之法,我所創的《天蓬誅魔煉真法》也是要不斷地降妖伏魔才能修成大法力。」
「我還是繼續去採摘草藥,煉上幾丸丹藥吃一吃……」
玉羅剎躬身道:「師父如今有媲美天仙的神通法力,自然是法眼無差的。」
赤都神將連忙開口安慰:「主公勿憂!老天師應長青子道長邀請,早往鶴鳴山靜修去了,府中閉關靜室只是幌子,她們再是哭鬧也沒用的。」
張懋嘉也道:「所以朝天宮裡那魔龍,或多或少和我張家有些攀扯,再加上有帝王之命,我家確實推脫不得。」
張牧之笑道:「我自己也曾煉殺四十余萬冤魂,哪裡在乎什麼名聲?不過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
巡守神將心中驚疑,不過還是鼓起勇氣沖向高空,大叫道:「哪路鬼王過境?居然敢擅闖真武大帝的道場?活得不耐煩了?!」
赤都神將點頭:「主公說的甚是。」
「我先把朝天宮地下那魔龍放了,然後斬掉關外的龍脈,則中原大地永為我華夏正統矣!」
玉羅剎持著拂塵想了一想,回答道:「弟子……弟子的靜功倒有幾分長進……」
張懋嘉想到此處,就又捲起袖子,將道袍的下擺掖在腰上,招呼兩個弟子繼續搗鼓草藥,不提。
張牧之聞言也是一樂:「若這黑虎肯做事,世間作惡的山精水怪恐怕都要被滅盡了,哪裡還輪的上我這弟子精進法力?」
張牧之拱拱手:「我北上前會往南京走一遭,先看看那魔龍的底細再做定奪,叔父無需再操心此事了。」
赤都神將把書信用法力托到那大漢面前:「天師書信再此,元帥自己看過就是。」
張懋嘉聞言也嘆息一聲,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那魔龍早晚都要放出來的,否則真到了明朝國運將終時,我中原卻無真龍重整河山,那才真叫壞事。」
巡山神將轉身在前方帶路,赤都神將、玉羅剎一行人連忙跟了上去。
「劉伯溫學貫儒、道,其中儒家學問承自元末大儒鄭復初,而道家秘術卻學自龍虎山弟子張中。」
張牧之暗暗冷笑:「修道人都守《九真妙戒》,其中第二條確實是講『忠於君王』,故而修道人皆無法違抗帝王之命,就連虛靖先生也被皇帝逼得假死飛升……
張牧之搖頭失笑:「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麼?你明日就要出門,你且去把我的幾個門人叫來,我有事囑咐。」
黃白兩個童子都點頭答應,張牧之又道:「我明日即將入京,你兩個就不必跟著我去了。」
張牧之站起身來擺擺手:「我www•hetubook•com.com如今修為已深,風雨塵埃不能近身,連飯也不用吃,哪裡要用人服侍!」
「這黑氣聲勢浩大!是哪裡的鬼王這般明目張胆的出行?不怕被人剿滅嗎?」
張懋嘉不由失笑道:「天仙哪裡是那般容易成就的?我在朝天宮閑來無事時也曾問過上界的幾位神明,得知天仙、神仙之中皆無此人名號。」
張牧之冷哼一聲:「這二人道心不堅,替君王行那遺禍千年之事,有此下場也是活該。」
張牧之擺擺手:「我倒不是在擔憂這個,只是張元吉如此不成器,著實讓我心中煩悶。」
「但我受戒時天下早沒了什麼君王,這第二條戒律已經改成『克勤,忠於華夏』了!我哪裡需要顧忌這些皇帝?」
巡守神將態度緩和了些:「真是張天師座下?書信可否取出來叫我看一眼?」
赤都神將站在玉羅剎和一眾黃巾力士前方,伸出大手往前一按,掌心一道黑氣飛出,落地化為幾丈大小的一片黑雲。
「可張真人有陽神道行,且性情也極好,怎麼看都比那張元吉靠譜多了!」
黑虎元帥在自家盔甲上擦了擦手,接過書信展開觀看,片刻後面色古怪:「張天師這是要侵佔我的神權?」
但當年永樂帝靖難時,傳言曾得了真武大帝的庇佑,故而多次在武當山敕建宮殿,為真武大帝塑造金身,並從天下各派中選出高道主持太和宮,使武當山再度成為道家名山。
張懋嘉笑道:「我十幾年不曾回來,和那些支脈的小輩都沒見過幾面,哪裡會為他們徇私?」
張牧之有些無語:「想必劉伯溫那占卜、風水之術便是學自張中了?後來劉伯溫斬龍恐怕也是得了他的指點吧?」
「黑虎元帥在後山大明峰下山洞中潛修,各位且跟我來。」
「我乃當代天師,有權督查人間諸神,卻沒有處置人間萬妖的名分。」
「啟稟師父,如今我倆都已經將八大神咒修行至念動而發的境地,現在正在跟著府中高功學道家經典和各種科儀。」
玉羅剎再次讚歎:「師父果有無量慈悲!肯為天下精怪開這正果之門!」
張懋嘉哪裡放心的下:「那朝天宮你準備派誰去?」
兩個童子都是面色黯然,不過還是乖乖的點頭答應。
時至戌時,大日西斜,天空中的霞光宛若紅蓮綻放。
赤都神將好奇:「不是說要將天師之位傳給您的叔父嗎?」
巡山神將抬眼一望,只間那信封上有一團光明閃爍,刺得他張不開眼睛,而且光明之中隱隱有一股令人心悸的氣息,正是雷霆法意。
時至今日,武當山上也有許多修為精湛的道士在修鍊,但這些道士都來自全真、正一各派,和當年的張三丰關係不大。
這兩個小童如今都已經成長的如十二三歲孩童一般高下,張牧之揮手喚過二人:
胡馨兒性子變得沉穩了一些,張張嘴也不知從何說起,黃二郎忙躬身拜了拜,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