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平定京師
第三百一十九章 還有一位張天師

「王師兄!這神像中的分神沉睡了,稍後我斬掉神像的腦袋,你發雷把這神像和裏面的分神一起轟成齏粉!」
青璃搖了搖頭:「雖說山東之地人死後魂魄都歸泰山鬼國管,但枉死之人多了,大帝豈會為了這兩人徇私?」
張牧之謝過之後喝了一口,笑贊:「茶味甘冽,果是好茶!」
炳靈公下意識抬起右手朝前一推,掌心一道赤色雷霆飛出,朝那無頭的神像打去。
僕人表情複雜地看了眼不遠處正在做法事的「張天師」,顫抖著聲回答:
正如殺了六魔也斬不去眾生心頭的魔念一樣,真武大帝鎮壓了瘟魔,蝗魔也同樣無法將蝗災,瘟疫完全免去。
「那好,我和師兄一起向東嶽大帝禱告!」
韓縣令認為此夢不同尋常,便備辦酒食趕往城南等候,過了許久,果然有一位婦人獨自騎著一頭大肚驢子走來。
而場中那個紫袍金冠的「張天師」似乎渾然不覺,依舊在有條不紊地做著法事。
縣令韓懷遠和其妻陳氏正遠遠地看著張天師作法。
一整套科儀法事倒是進行的似模似樣。
縣令連忙請教,秀才道:「明天縣城西南的大道上有一位婦人騎著大肚子母驢路過,她就是蝗神,哀求她可以免除蝗災。」
韓府並不是韓懷遠在沂水縣置辦的私宅,而是和縣令衙門連在一起的官署。
柳老頭看了這負劍童子一眼:「不錯,那道人這麼說的。」
青璃見這位「王師兄」果然能發火雷,且和自己一起滅了炳靈公的一道分神,心中最後的一點疑慮也消散了:
炳靈公正色道:「這兩人死的冤枉,我向東嶽大帝禱告一下,看能否讓他們還陽。」
叔侄二人順著長街拐了個彎兒,縣衙那開闊的門戶已經遙遙在望了。
韓懷遠一愣,隨即小聲問:「那道士長什麼樣?」
「道長繼位天師之後,這作法事倒是更加嚴謹了,我記得先前都是拔劍砍殺,抬手發雷的做派……」
於是炳靈公便開口詢問:「小青師妹是要進京尋雷祖嗎?」
燈光下,那是一張和張牧之一模一樣的臉,眉目清秀,雙眉鋒銳,眉心一道幾乎微不可查的金痕,淡泊的氣質中隱隱透著幾分威嚴。
前面是縣令坐堂審案的正堂,後院則為縣令妻妾,僕人居住的宅院。
炳靈公心中大石落地,哈哈笑道:「我覺得炳靈公也是要臉面的,他肯定不會來找咱們的麻煩……」
在炳靈公眼中,眼前這個站在神壇上的女子美的不可方物。
鄰桌几個閑人談到此處,一起笑著詢問柳老頭:「老柳!你既姓柳,莫不是也和-圖-書是柳神變化的吧?」
青璃和炳靈公一邊飛行,一邊閑談,須臾之間便去的遠了。
張牧之又好奇道:「這事兒城隍神不管嗎?」
炳靈公心裏一慌,信口道:「我姓王,在家裡行三,長輩都叫我三郎……」
這災劫亦是大道演化的一環,並不能完全免除,故而天庭也設了瘟神、蝗神等惡神之位,以堵不如疏之理控制災劫。
香案前那紫袍道士踏著禹步,手持長劍一個轉身!
「你且起身,然後再說說到底因何事攔我?」張牧之笑著問道。
柳老頭笑的眼睛都張不開了,躬著身子致謝:「粗茶而已,道爺喜歡就好。」
於是炳靈公、青璃兩個站在棺材前面,一起面朝泰山的方向默默禱告。
韓懷遠一邊撫摸著唇下短須,一邊忍不住在心裏嘀咕。
張牧之笑道:「我這仙藥是表彰你為了百姓,泄露蝗神行蹤之事,你用了這仙藥便能固本培元,擺脫物類束縛,不必只困在樹中不能脫身了。」
炳靈公朝四下打量片刻,剛才知曉了雷祖的消息,也就不想回泰山去了。
說是去年青州,兗州等地發生蝗災,受災百姓眾多,災情也漸漸蔓延到了沂水縣。
「有這個因果在,再加上他也沒殺生害命,只是鬧騰撒氣,城隍神自然就聽之任之了。」
此刻後院中燈火通明,一顆合抱粗的桃樹下正設了法壇,香案上供奉了神牌,擺了瓜果貢品。
張元吉聽到此處,才明白眼前這柳老頭真是那故事里的「柳神」,忍不住上上下下多看了幾眼。
正在此時,有個僕人小跑從外面進來,湊近韓懷遠耳邊,輕聲開口:
青璃好奇:「師兄還有何事?」
片刻后風波平息,青璃收劍跳下神壇,冷笑道:「師兄的雷法果然厲害,神像內的分神也被雷轟散了!看這惡神日後還敢不敢害人!」
「那不然……我和小青師妹同行?待你料理完私事,咱們一同進京?」炳靈公小心翼翼地詢問。
「轟隆!」神像轟然炸開,破碎的灰塵和泥土四面攢射。
炳靈公滿臉黯然:「總要試一下才好,至不濟也讓這兩人來世能再續前緣。」
「神像里的分神要醒了,王師兄快快發雷!」青璃持著寶劍大叫。
婦人面顯憤怒之色:「可恨柳秀才多嘴饒舌,泄露了我的行藏!我就讓他以身體來承受,不損傷莊稼就可以了。」
張牧之聽了也暗暗點頭:「懷遠官聲不錯,這些年成長了許多,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鮮衣怒馬的富家少爺了。」
炳靈公感到嘴巴發乾,不知道該說和-圖-書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心裏嘀咕:「雷祖在京城?不是應該在九天之上雷城裡嗎……」
柳老頭嘆了口氣:「韓縣令並未往外透露府上有精怪鬧騰的事兒,那道人也不知從哪兒得知的消息,午時左右自行往韓府捉妖去了。」
「除了衣服,只看臉的話,外面那個和這位正在做法的道長一模一樣!就似……就似雙生子一般!」
「成不了的!我師父幫我推算了,說我命里沒有天仙的福分!我這次下山助雷祖降魔,也是為了積累功德,讓雷祖封我個神位。」
廟祝挨了打,回去歇著了,殿堂里只有炳靈公和黎山老母座下弟子青璃兩個。
張元吉又問:「那道士多大年紀?」
「但現在縣令家裡的精怪本是官衙里長成的,而且他也不作惡,只是整日里推桌子,踢板凳,摔盆敲碗,攪得韓縣令家不得安寧罷了。」
「懷遠也是糊塗,當年我雖未言明,但也以祖遺都功印為他撮合了姻緣,他總不至於將別人認作天師吧……」
眉若刀截,兩隻杏眼像是清澈的湖水,瓊鼻高挺,粉面桃腮,頭上只以一根木簪束髮,著一襲寥落的青衫,滿身都是洒脫幹練之氣。
無論人還是精怪,最後一步的追求都是形神俱妙,成就天仙,得道長生。
炳靈公不解其意,在神壇上往後讓了兩步,後背幾乎要貼到神像后的牆壁上。
「哈哈哈,我也成不了,只能走神道!」
柳老頭思索了片刻:「我不敢靠近,沒瞧見正臉,看背影應該年輕的很。」
旁邊鄰桌的一位爽朗胖漢喊了一聲,然後朝張牧之笑著點了點頭,繼續和友人閑談。
張牧之笑的意味深長:「滿身邪氣的張天師,居然也能進官署,有意思。」
柳老頭感激地再拜,鄭重道謝后才收了仙藥。
青州城,炳靈公的廟裡,香案上點著長明燈火。
「二叔!現在你有什麼事兒可以說了吧?總不會真就喝茶吧?」張元吉忍不住詢問。
張牧之從腰間拿起葫蘆在手上一倒,取出一支仙藥遞了過去:
青璃也未多想,只是點了點頭,又從身後拔出寶劍:「咱們倆來拆炳靈公的廟,也算是緣分一場,王師兄且讓開些。」
柳老頭一愣,忍不住笑道:「你也說了,柳神是個秀才,我要有秀才的學問,何必在這裏賣茶呢?」
「小青師妹!我看你陽神已經修鍊至圓滿,只剩下肉身修鍊還欠些火候,日後有望成就天仙正果啊!」
完畢后,青璃又念了幾遍超度經文,二人才一起出了神廟。
「如果東嶽大帝護短,咱們就去京城找雷祖www.hetubook.com.com!看東嶽大帝敢不敢在雷祖面前撒潑!」
後來蝗蟲飛來,遮天蔽日,但不往莊稼地里落,只飛落到楊柳樹上,所過之處,一縣的柳葉全沒有了。
青璃點頭道:「雷祖要往京城除魔,師父特地讓我下山相助,只是我有些私事要料理,才繞到此處耽擱幾日。」
這婦人梳著高高的髮髻,披著褐色的披肩,遲緩艱難看起來同尋常人無異。
當然,似炳靈公這樣自降生就是神明,天生沒有壽元之憂的,則要另當別論了。
「我在南京城除了張天師,哪裡還認識別的年輕道士?」
韓縣令立即焚香奉酒,在道旁躬身相迎,並牽住驢不讓那婦人離開。
「上仙容稟,這精怪其實是有些資質的,他在官衙里修鍊了百十年,又得了高人點化,原本有望成就陽神境界。」
外面正是大日西斜,彩霞漫天之時。
「龍虎山!?張天師??今天進韓府的道士真這麼說?」張元吉忍不住大聲詢問。
張牧之心念一動,隨即停了腳步,走進茶棚里尋了一個位子坐下。
「嘩啦!嘭!」斗大的神像腦袋滾落下來,在香案前的地面上摔得粉碎。
婦人無奈,開口詢問道:「縣尊大人攔住妾身意欲何為?」
「這女子是個蛇妖……卻滿身仙靈清氣,果然是黎山老母門下,非普通精怪可比。」
柳老頭搖了搖頭:「小神顯露氣機引得上仙留步,並非是為了此事。」
「至於別的事情,你可收下這仙藥后再細細對我講明,若不違天地大道,貧道自能應允。」
「我的法力被那葫蘆里的神雷震散了近半,但我修鍊的火雷法卻精純了許多……」炳靈公抬起手掌若有所思。
而且修士成神后要比那些死後英靈受封成的神明要厲害得多。
「另外小神也擔憂韓縣令被那道人騙了,這才斗膽攔上仙一攔。」
「我看你法力要比我高些,不若我喚你師兄吧!師兄喚我小青便是,不知師兄貴姓?」
山中飛禽走獸,靈智遠不及人族,但一旦得了練氣的機緣,這壽命卻遠勝人族修士,能達數百年之久。
「如今縣令府上有精怪在鬧騰,小神卻無力入官衙助韓縣令平定家宅,又見上仙頭頂紫氣能遮空蔽日,故而攔住上仙去路,想請上仙去韓縣令家裡走一遭。」
韓縣令日夜擔憂,有一天回到衙署後房躺下后,夢見有一位高冠綠衣,身材高大的秀才前來求見,自稱有治蝗良策。
對無法成就天仙的修士、精怪而言,神位便意味著長生。
張牧之修行到如今的境界,已經明白了這天地間許多事情的https://m.hetubook.com•com因果。
青璃跳到泥塑玉麒麟的腦袋上,持劍在神像脖子上比劃了比劃:
但天仙之路太過艱難,若不能邁過最後一步,又不願捨去肉身,也可受封神位,亦能長生久視。
「一碗茶兩文錢,喝完了可以再添,瓜子算送的。」
此時已經暑氣漸濃了,七八個閑人正搖著扇子飲茶,聊天。
「小神本不是正祀之神,而是屬與精怪之流,受蝗神抱負後幾乎要神魂潰散,多虧了韓縣令上書朝廷為我請封,讓我得入正神之列。」
柳老頭走過來,跪地拜道:「小神見過上仙。」
柳老頭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回上仙的話,小神是為了韓縣令府上之事而來。」
「這炳靈公要是尋仇,我和師兄一起也不怕他!如果鬧大了也讓東嶽大帝知曉他兒子是個什麼貨色!」
「不過我看師兄的火雷法十分精純,法力也勝過我許多,肯定是能成天仙的。」
接下來這婦人就飲了幾杯韓縣令奉上的酒水,須臾之間不見了蹤影。
柳老頭又要拜謝,張牧之擺擺手,帶著張元吉往縣衙走去。
叔侄二人也不說話,只坐著喝茶嗑瓜子,聽鄰桌茶客說話。
炳靈公瞬間回神,從神壇上跳下來,剛欲說話又看到堂中兩口棺材,目光閃爍了一下,開口道:「小青師妹稍待。」
他被五行神雷煉去身上雜氣,連腦袋也靈光了一些,心裏暗道:
張牧之點了點頭:「柳神且放心就是,我也不是濫殺之人,自當甄別善惡而定。」
「老爺,門外來了個年輕道士,說是您在南京城的故人……」
柳老頭又拱了拱手:「那在韓府上作亂的精怪本性不壞,還請上仙網開一面留他一條性命,別讓它作亂就好。」
人族修士成就陽神后,若不能形神俱妙,縱使活個一二百年,依舊只能棄了肉身以陽神飛升。
張牧之點頭:「原來如此,不過方才我查看了下,這韓府中似乎已經有道人在做法了?」
兩個童子手持水缽、拂塵侍奉在香案左右。
青璃面容一肅,目光中冷光暴漲,隨即雙手用力一揮,持劍在神像脖子處一斬而下!
恰逢街邊大柳樹下有個茶棚,地方不大,僅擺了三四張桌子,十來個矮凳。
青璃將手中寶劍一震,劍刃上發出一片青光把自己和炳靈公一起護住。
青璃一愣,隨即輕笑道:「雷祖門下?那咱們不是外人!我此番下山正是奉師命尋雷祖有事兒。」
韓縣令這才明白,那夢中指點他的秀才其實是柳神,於是將此事上報朝廷,併為柳生設廟祭祀。
「我也要尋雷祖拜師,但若自己https://m•hetubook•com•com進京估計也找不到哪個是雷祖……不如跟著這位小青姑娘一同前往……」
不知怎地,炳靈公有些心虛,似乎覺得唯有「雷祖門人」這個身份才能在這位女子面前說話。
張牧之聞言,轉頭往縣衙方向看了兩眼,失笑道:「這精怪有些意思,好似原本就是官衙里生長的?」
韓縣令哀求道:「沂水區區小縣,萬望蝗神多加憐憫,使它擺脫蝗蟲之口!」
「我和韓懷遠交往時只說自己是來自天師府,卻沒說自己會繼位天師,難道就因為這個他就被人騙了?」
「王師兄!?快快下來,咱們該走了!不然一會炳靈公那惡神要來了!」
然後就有別的客人要添水,柳老頭答應著過去招待了。
「此乃養神芝,能生死人,肉白骨,你拿去煮水喝了,當可補足蝗蟲啃食損傷的根基,且能讓你再進一步。」
張牧之笑了笑,也不搭理張元吉,只是朝柳老頭招了招手:「你來!」
炳靈公感到自家脖子一涼,似乎也被劍斬中了一樣。
眾茶客都是大笑,茶棚里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柳老頭答應著走了過來,在張牧之桌子上擺了兩個大碗,倒了兩碗茶水,擺上一疊葵花籽:
又過了一會兒,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客人都陸陸續續的散了,茶棚里只剩下張牧之叔侄二人。
「柳老頭!來客人了!」
柳老頭點了點頭:「上仙法眼無差,官衙里有人道氣運護持,普通精怪無法靠近,韓縣令又是好官,自不會被妖邪所害。」
韓懷遠心中劇震,猛然睜大了眼睛!
青璃展顏一笑:「那自然是極好的,王師兄雷法精湛,若炳靈公那惡神來找麻煩,我正好和王師兄一起對付他!」
此為閑言,且不談,只說沂水城中,張牧之帶著自家侄兒正往縣衙方向走去。
賣茶的是個頭髮花白,佝僂著身子的老翁,身穿一件綠衣,手中端著茶壺在幾個桌子之間忙活。
接下來幾人又談了些和韓縣令相關的事情,無非是打擊地痞潑皮,維持治安,重視耕種,體察民情等等,都讚歎韓縣令是個好官。
「只是韓縣令一時大意,不慎污了他的本體,斷了他的上進之路。」
「對了,那道人說他是龍虎山張天師,不過我感應到他滿身邪氣,應該是個假的。」
一個頭戴金冠,身披紫袍的年輕道人正在香案前作法,手持法劍,踏罡步斗,時而焚符,時而念咒。
二人走過喧鬧的長街,至無人處一起騰空而起往深山裡走去。
談的話題恰巧和沂水縣韓縣令有關。
故而張牧之聽了故事,倒未對那蝗神起殺心,反而對那柳生和韓懷遠心生傾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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