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顯露武將氣象,這等人物非得是亂世才會出現,看來清凈日子沒幾年了。」
三日後,深夜子時。
炳靈公稍稍冷靜了下來:「我明白了,師父放心便是。」
「明日勞煩邵真人去請張大真人前來。」張氏也對邵以正道。
馬頭金剛猛一抬頭,連忙伸出空著的那隻手往上托,掌中發出一片火光來抵擋大印。
腰間系著虎皮,赤腳踏在一團火雲上,周身也燃燒著黃色的烈焰,看起來又凶又惡。
這明王周身赤紅如火,頸上確長了一顆猙獰的馬頭,一塊塊筋肉如岩石般隆起,掛著骷髏串成的念珠,身上纏繞著珠寶瓔珞。
也不知是幾十丈深的地下有一個密室,內中點著長明燈火。
隨後炸雷連響,驚天動地,彷彿震得整個燕京城都動搖了起來。
長青子搖了搖頭:「果然是密宗妖僧!打架就打架,哪兒那麼多廢話!?」說著抬手一揮。
「轟隆!」一點金光飛出,瞬間變成一塊十幾丈大小的方形印璽,當頭朝馬頭金剛砸了下來。
張氏沉默了下來,良久后長嘆一聲:「那你們太醫院商議出什麼辦法沒有?」
空中雷霆、風吼頓時一停,天上烏雲散開,又露出了彎月、疏星。
邵以正剛欲開口回答,忽聽得天上雷聲大作。
青羊道人,長青子,孫悟空等都來和楊戩見禮,青璃、炳靈公和張元吉則持晚輩之禮拜見。
「好啊!好啊!我就說你這道士蔫壞的很!原來你是打的這個主意?」
半個時辰后,邵真人到了寧壽宮,先是查看了朱祁鎮的情況,又仔細詢問過王振之後才到張氏面前回話。
李太醫道:「道錄司主事、欽天監正邵以正尤善岐黃之道,且精通望氣、星象之術,太皇太后不妨將邵真人請來給陛下診斷。」
「禍國妖僧……國師曾輔佐太宗靖難,怎就成了禍國妖僧了……」
太皇太后張氏倒是還鎮定些,等諸多太醫一次號脈,又在外間商議許久后才讓隨侍宮女招了太醫院主事正官進來。
「還有你在南京捉的那隻旱魃,莫不是也是給那螭龍準備的?」
張氏點頭,然後安排太監去請邵以正邵真人。
邵以正連忙躬身:「謹遵太皇太后吩咐。」
張牧之擺擺手:「無妨礙,無妨礙,你看赤龍下面那條螭龍也抬頭了。」
大真人府中,張牧之坐在院子里抬頭望氣。
孫氏用手絹試了試眼淚,恨聲開口道:「不知以張大真人的法力,能殲除那禍國妖僧嗎?」
「嘭!」火光一下炸成了千萬點火星!
大和尚張開怪眼見了空中三人,最後看向中央的楊戩:「二郎神!我佛門和你有何仇怨?你怎地貿https://m.hetubook.com.com然來攻?」
長青子伸手撫須,哈哈大笑:「張天師給了我些星辰精粹,我將寶印重新煉過之後改名叫做番天印了!」
張氏擺擺手,讓李太醫退下。
李太醫斟酌片刻后謹慎地開口:「回太皇太后的話,眾多太醫診脈過後,發現陛下身上並無病患,只是房事過頻,腎氣有些虛弱而已。」
寢宮深處,朱祁鎮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御醫依次進去把脈,出來后都忍不住搖頭嘆息。
馬頭金剛張開大口咆哮一聲,右手中出現一柄丈來長的解屍刀,刀刃上鮮血淋漓:「你們三個誰先上?」
「咚!」一聲隱隱約約的鐘聲傳來。
外間,皇太后孫氏哭的眼睛通紅,坐在椅子上搖搖欲墜,一旁隨侍的女官正輕聲安慰。
混沌神雷中之必死,任來敵有法力多高也是無用,這下炳靈公連最後一點顧慮都沒有了。
「那位能臣入京之後陛下被損傷的氣運就會恢復幾分,到時候陛下就能醒轉了。」
「那……若妖僧再此行戕害陛下之事,不知張大真人可有對策?」
「屆時必有人來大真人府窺伺,你是神明之體,能隨念頭千變萬化,我再傳你一道變身法門,你變作張天師的模樣在府中坐鎮。」
又有呼嘯的狂風從空中吹下來,一陣寒意籠罩了天地。
張牧之道:「我感應到那妖僧已經使了釘頭七箭書來暗算我,在他成功之前,大日如來定然捨不得妖僧這顆棋子。」
「我這賢弟最善快刀斬亂麻之事,今夜過後,這在京城中盤踞了幾十年的妖僧就再也不成氣候了。」
「這雷符能使用三次,三次打不中,你就只能等死了。」
邵以正心中暗贊,解釋道:「真龍天子氣運昌隆時能使鬼神辟易,紫禁城乃天子所居,按理縱使歷代先帝也在無法紫禁城裡託夢才是。」
「張大真人又說朝中文武能臣眾多,陛下醒轉后好生理事,國運也會慢慢昌盛,然後他再擇機殲除禍國妖人就是。」
楊戩依次還禮后又來詢問張牧之:「賢弟具體有什麼計策?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轟隆!」下方一座寶殿被壓成了粉末。
邵以正身著大紅法袍,頭戴金冠,一副有道高人的扮相,躬身行禮后答應:
孫悟空手搭涼棚又看了幾眼:「螭龍的氣數還不及現在這條真龍,他若想長久,除非真龍生不齣兒子!」
李太醫搖頭:「陛下正處在壯年之時,斷不會因腎氣不足而出現昏迷,吐血的情況。」
磚石鋪就的地面如水面一樣盪起波紋,然後朝兩邊一分,露出一個一人開寬的狹長洞口。
原本氣息萎靡的hetubook.com.com赤龍似吃了一劑補藥,微眯的龍目張開,又在赤雲中遊動起來。
太皇太后張氏,皇太后孫氏,以及二十幾名太醫都到了寧壽宮中。
眾人一起大笑起來,片刻后楊戩在場中幾人身上看了看,最終目光落在炳靈公身上:
下方傳來一聲怒吼,接著一道金色佛光衝上高空,變成了一位方面大耳,身披大紅袈裟的和尚。
又念了一通晦澀難明的咒語,跳大神似地在場中祝告了許久后,普度慈航才停了下來,躬身朝稻草人一拜。
「咔嚓!」一聲,香案上平躺的稻草人猛地立了起來。
只是正中應該擺放神牌或神像的地方卻平平放著一個尺來高的稻草人。
「我就不信你道家人人都有斬邪劍和混沌神雷!!」
邵以正躬了躬身:「多謝太皇太后。」
非得有人抓住了那妖僧禍國的證據,然後昭告天下,再由皇帝親自下旨,將其從太廟中驅逐出去才行。
一點豆大的青光從掌心飛出,瞬間沖入高空,變成了一座高有丈余的大鍾。
他倆都是自身修行已足,卻因功德不夠無法證得天仙,心裏都十分珍惜這次機會。
「咔嚓!」那高舉的胳膊也斷成了兩截。
五日後,兵部侍郎于謙巡撫山西而返。
又過一日,青城山前任掌門長青子也到了大真人府中。
「回太后,這正是妖人衝撞了陛下,才引來天象示警,方才的鐘聲正是張大真人的寶鍾。」
馬頭金剛忍不住大聲慘叫,小山似的大印猛地砸下來,壓著他往地上落去。
但先有仁宗託夢示警,又有方才天象巨變,以及張大真人出手穩定天象之事,卻由不得她不信了。
「屆時兄長便和他糾纏幾日,我趁機往關外走一遭。」
張牧之笑道:「此事還言之過早,我不能親手做這件事,還要藉助那妖僧的手段。」
「只待我拜過二十一日,任他張天師是大羅天仙也要身死道消了!」
炳靈公知曉眼前這人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二郎真君」,連忙滿臉興奮地點頭答應:「真君放心!我理會的。」
張氏、孫氏都抬起頭來看向李太醫。
長青子和青羊道人都點頭:「妖僧和國運糾纏不清,連上界諸神都奈何不得,也是多虧了張天師打頭陣,咱們才能得這份功德!」
「轟隆隆!」原本清朗的夜空中突然濃雲密布,一個大雷霆劈開長空,彷彿天都被分了兩半。
張氏輕聲嘀咕,似乎仍不願相信普渡慈航是妖孽。
張牧之沉默片刻:「縱使損失些修為也無妨礙,待過幾年我自己養出一條真龍,挽過人道氣數后也就補回來了。」
楊戩笑道:「我兄弟說了給你們https://www•hetubook•com•com
十日功夫,如今十日早過了,卻未見一個喇嘛還俗,那我只好替我兄弟平了你這寺廟了。」
「而且這等人物太遭天嫉,恐怕落不了好下場,當年文天祥就是有此等氣象!」
從空中俯瞰下去,佔地幾里的寺廟燈火通明。
「再說關外那條龍脈遠未成氣候,也不見得會有多少反噬之力。」
楊戩點頭:「你自己有數就好,莫要耽擱了天仙之路!」
「比如這釘頭七箭的咒殺之術,還不是他道家秘法?」
密室正中擺了一張長條案幾,案上又擺了香爐燭火,怡然一副拜神的模樣。
然後又取出一張畫符用的黃紙書寫了張牧之的名諱貼在稻草人身前,點燃清香插在香爐里。
第五日,一個身穿黑衣,手持摺扇的高大男子,領著一隻白毛細腰犬來到大真人府前。
「兄長帶人攻打大報恩寺,大日如來在人間安排的那些好手定然要來救他!」
普渡慈航走進來,先從袖中小心地拿出一縷頭髮,仔細地纏繞在稻草人頭顱和四肢上
孫氏鬆了口氣:「張大真人果有法力,定能殲除妖僧!對了,你明日去大真人府上,看能否請大真人來看一看陛下。」
張牧之又囑咐道:「混沌神雷再厲害也要打中人才行,若真有人來時你不要慌亂,可等人走近了再發雷。」
青羊道人手提雙劍往下看了幾眼,由衷讚歎:「道長這五嶽寶印真是厲害!」
張牧之從椅子上站起來,笑道:「若非如此,小弟怎有信心瞞得過那大日如來的法眼?」
「太皇太后能夢見仁宗皇帝,正可見陛下氣運已經折損的十分厲害了。」
孫悟空突然醒悟過來,輕輕一跳,從石凳上跳到石桌上,指著張牧之陰陽怪氣地叫到:
「你如今法力不高,別人窺探起來,也符合張天師傷重的情形。」
張氏嘆了口氣:「張大真人說了那妖人的是誰嗎?果真是……是國師嗎?」
「大真人說他會請天下各處高人入京伏魔,在這期間若有僧人,道士之間的爭鬥,還請朝廷莫要理會就是了。」
邵以正連忙抬頭,目光似乎能穿過屋頂望到天上,心中忍不住震驚:「好妖僧!敢使咒殺之術暗算雷祖!這是天道示警!」
次日,邵以正帶人去大真人府見張牧之。
這大和尚說著將身一搖,變成了一尊七八丈高的憤怒金剛。
楊戩是拍了拍張牧之的肩膀:「你傷了妖僧等若傷了天子,再去關外斬龍,這人道反噬之力一起落下來,你受得住嗎?」
楊戩帶著哮天犬,長青子和青羊道人一起御空到了大報恩寺上方。
邵以正道:「只要朝政清明,天下百姓安定,真龍天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氣數也會隨之昌盛起來了。」
邵以正往仁壽宮向太皇太后復命:「張大真人昨日在大報恩寺和國師鬥法,如今傷勢頗重,正在府中療養,無法入宮來見陛下。」
張牧之又在心裏盤算了片刻,笑道:「妖僧使釘頭七箭書要等二十一日,我哪裡會陪他耗時間?等他二十一日過後,估計大報恩寺都成了平地了。」
楊戩進入大真人府,看著張牧之如此作態,不由笑道:「我在城外以天眼觀看賢弟所在之處,只能見到一片混沌,賢弟這遮掩天機的法門果然厲害。」
大和尚抬頭看了一眼頂上寶鍾,知道今日是逃不出去了,於是也不再廢話,低頭大叫:「來敵兇猛!速速前來一起對敵!」
張氏連忙詢問:「這天子氣數可有彌補之法?補足氣運是不是天子就清醒了?」
孫悟空撓了撓腦袋:「老孫才懶得理會你們這些陰謀詭計!你請的人快到了沒?什麼時候打入大相國寺?」
「我帶人攻打大報恩寺時需得用混沌鍾定住那方天地,免得戰鬥餘波殃及百姓。」
張牧之從袖中遞過來一張符紙:「若有敵人來殺你,你把這雷符攥在手心便可發混沌神雷。」
「于謙雖是文臣,卻有武將麒麟之像,果不愧為未來能安邦定國的人物。」張牧之忍不住笑著讚歎。
李太醫退至門口,停頓了下,又開口道:「太皇太后,臣保舉一人,或可醫治陛下……」
張氏似乎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只是精神尚算飽滿:「和張大真人說了陛下的情況嗎?張大真人怎麼說?」
邵以回答道:「大真人說空口無憑,日後自有水落石出之時。」
普渡慈航在靜室中站起身來,伸手朝地面上一指。
張牧之又道:「再說兄長在人間蹉跎了幾千年了,我縱使晚幾年飛升也無妨!」
張牧之接過那顆明珠看了兩眼,點頭道:「我去往關外或許會用到此物,黎山老母大恩,貧道日後自當回報。」
殿堂巍峨,寶塔高聳,即使在這深夜也有一陣陣誦經聲和木魚聲傳來。
「邵真人,方才天象是怎麼回事?」孫氏急忙詢問。
張氏恍然,又斟酌良久,才開口道:「哀家今夜本自禮佛,不知怎地就熟睡了過去,夢中恍惚見到仁宗皇帝駕臨,怒斥哀家妄信妖僧,致使國運損傷……」
「仁宗皇帝來的真是及時……」
「這鐘聲聽著有些虛弱,難道張天師和那妖僧鬥法受傷了……」
院子里孫悟空正在吃著皇宮裡賜下的鮮果,不經意地抬頭望了一眼,怪笑道:
長青子伸手朝下一指,那寶印開始在下方橫衝直撞,什麼宮牆大殿,屋舍禪房觸之即潰!
「陛下情形如何?邵真人可和圖書診斷明白了么?」
「張天師對我密宗頗有成見,豈不知他道家才儘是陰險狡詐之徒。」
大真人府中門大開,炳靈公、青璃和張元吉推著張牧之親自出迎。
楊戩不再多說,右手中顯出三尖兩刃刀,然後左手張開朝上一揚。
「但在這之前需要將那折損陛下的妖人殲除了才行,否則天子氣運繼續折損下去,或將出現不忍言之事……」
但見燕京城上空,一隻形態威猛的麒麟從層層疊疊的赤雲中現身,開口一聲大吼,吐出一道紅光落在那條五爪真龍身上。
「張大真人說過幾日將有一位能臣入京,那人是國之干城,氣運極盛!」
楊戩身著銀色鎧甲,身後黑色的披風在夜色中招展如旗。
妖僧被永樂帝親自下旨冊封,被尊為國師,配享太廟,地位非張氏可以輕易撼動。
張牧之同邵以正商議片刻,然後又將邵以正等打發了出去。
「咚!」一聲巨大的鐘聲明顯,混沌鍾垂下一道道清亮如水的寶光,形成一個巨大的罩子,把整個大報恩寺都罩住了。
普度慈航長吁了一口氣,知道事情已經成了一半了。
青璃猶豫片刻,從袖子里拿出一顆青色的明珠遞給張牧之:「天師,這是我下山時家師贈予的寶物,說天師有難時用得到……」
邵以正低頭,見張氏、孫氏都是一副驚魂甫定的表情。
紫禁城,寧壽宮裡燈火通明。
一點金光落在地上散開,迅速鋪滿了整個靜室。
邵以正連忙領旨。
普渡慈航拜過之後也不出去,而是尋了個蒲團坐下來,開始念誦佛經壓制胸口的傷勢。
「陛下身體其實並無大礙,只是自家氣運折損的厲害,故而才會卧床不起。」
「就這幾日了,不過你們仔細些,別把那妖僧打死了!不然這場戲就演砸了!」
「大胆!何人來我大報恩寺攪擾!」
李太醫道:「眼下只能開些滋陰養氣的藥物助陛下補足腎氣,至於何時清醒……」
張氏點頭:「稍後我會下旨謝過張大真人,然後前些時日你道錄司上的奏摺,保舉的南京朝天宮主持之人哀家也答應了。」
邵以正想要道破普渡慈航的來歷,猶豫了片刻后終究沒有開口。
朱祁鎮昏迷數日後清醒了過來,只是身體有些虛弱,依舊在寧壽宮療養。
普渡慈航緩緩走進洞中,然後地面閉合,不留一絲痕迹。
三日後,一個身穿青衣,背負雙劍,留著山羊鬍子的道士進了燕京城,在大真人府中住了下來。
「李院使,陛下到底患了什麼病?怎麼會突然發作了?」
張氏聽了忍不住皺眉頭,又道:「腎氣虛弱可會導致昏迷不醒?可會讓人吐血?」
張牧之卻不再往下說了,只是意味深長的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