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如來作為這艘船的掌舵之人，一邊操舟一邊對他們說：你們別多想，信奉我，跟我走就是了！總不會把你們扔到苦海里去！」
「五百士兵個個都有陰神圓滿的法力，趙強更是到了陽神境界！這在上界天兵中也是強軍了！天尊出手果然闊綽！」
「世尊說笑了，降三世明王也是貧僧的憤怒化身，他輸了賭約便等同貧僧輸了，貧僧自然會認。」
「如今諸佛都出了西天，你也不必在我身後站著了，且坐下聽我為你解說佛法，就從《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開始吧。」
大日如來又是沉默良久，才面色平靜地開口：「多謝世尊指點，貧僧確實執念蒙心，這便回自家佛國閉門自省，待那人間大定后再思傳教之事。」
張牧之身為雷祖，明悟雷法玄妙，再聽太乙救苦天尊講道，只感覺受益匪淺。
但見廣場遼闊，華表壯美，前方宮殿籠罩在祥雲瑞靄之中，卻是東極妙嚴宮到了。
大雷音寺中，諸多明王、金剛等護法神明臉上都充斥著憤恨、羞怒、后怕等種種表情。
然後掀翻了密宗諸聖和許多上師的佛像，將經書盡數焚毀，金銀等物分給眾人做遣散費。
有些性情機敏些的大臣通過雙日並出之事和皇帝在朝堂上的變化隱隱猜出些什麼，想要來大真人府拜訪，都被青璃擋了回去。
那種被人困在掌中無法脫身的絕望感通過分神傳回本體，使他們真正感受到了危機。
說的是那天地開闢，群生演化之後的慈悲救度之道，包括如何尋聲赴感，如何隨靈顯化，如何隨緣渡人等等等等。
前些時日大日如來在人間的親傳弟子被殺，這些明王、金剛紛紛顯化分神下界，躊躇滿志地想要爭奪人道氣數。
「……這是一尊真正的佛陀，在他身上已經找不到一點那人的影子了……」
良久后，這些複雜的情愫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張牧之連忙謝過，心中忍不住暗道：「難道幾年前天尊就已經預料到今日的情形？才幫我練出神火軍來克敵？也是，六御都乃大道所出，有此能為不足為奇。」
「那凡塵俗世便是一個大苦海，佛陀操舟勸人上來，但總有些人非但不上，反而甘願沉溺其中，視苦海為安樂之鄉。」
一眾明王、金剛，包括大日如來身側那些密宗佛陀，菩薩聽到此處，都是合掌讚歎：「善哉！南無殊勝大日如來！」
「失去了密宗扶持，草原瓦剌各部之中縱使有些能人異士，恐怕也難同大明朝廷抗衡了……除非大明皇帝還是朱祁鎮那樣的昏君……」
「幸虧青華長樂世界是太乙救苦天尊以大法力開闢的和_圖_書法界，否則我肉身還來不了這裏，留在下界又是破綻……」
「你若開了修仙之人在戰場上屠殺凡人的先例，那便等若認同了倚仗法力欺凌弱小，日後人道淪為仙道，神道的附屬，便有億萬生靈遭殃。」
「我密宗佛法也願持平等心，將那芸芸眾生，願意上船的，不願上船的都拉上來，度他們出苦海，得解脫！」
大日如來沉默許久，目光又平靜了下來，雙手合十躬了躬身，開口道：
身如赤金，面容圓滿，眉宇間隱含無量智慧，寬容，慈悲，周身散發著無量光明。
無量光王如來待密宗諸聖都離開了大雷音寺，輕輕一揮手，合上寺門，搖頭嘆息：
「但密宗之法畢竟還未完善，渡人就如將人家強拉到船上，卻還未尋到彼岸所在，所以只能走政教合一之路，既要收服其心，又要約束其身。」
寺廟裡一個面目溫潤的青年僧人正在誦經，手裡持著一串佛珠。
「眼下局面還可收拾，但這樣下去，大日如來座下諸佛菩薩、明王金剛除了和道家仙神直接開戰之外，再不會有第二個結果了。」
張牧之謝過之後，跨出一步就到了那蓮池最深處，在蓮花上落座。
卻說這一日，張牧之正在靜室中默運元神，參悟玄妙，突然福靈心至：「時候到了！」
張牧之道：「我自有我的理由，過些時日你就知道了。」
張牧之笑道：「貧道也是隨手而為，並未考慮那麼長遠。」
那童子心中大震，猶豫了許久才道：「明日我便將所有法身中的法力都散去，將那幾具以佛門七寶煉成的法體遣人送往大報恩寺去，供斗戰勝佛煉製金身。」
「我為混沌變數轉生，每走一步都有無窮變化，按道理來說，縱使帝俊那等後天生靈證就的先天神聖也不能盡數演算清楚才是……」
大多是朱祁鈺開口詢問，問上古傳聞，問人間諸國，問三界格局，問未來大勢，甚至也問五百年後那些西方人的政治、文化等瑣事。
雖然這份愛和憐憫針對的是無量眾生。
大日如來在西天極樂世界閉門思過，稍稍有些修行的佛子都能感應。
張牧之點點頭，伸手往前一推，掌中飛出五色雲氣，初時極小，到了遠處山頂上便散成了數百畝大的一團。
隨侍菩薩謝過之後來到那金蓮上端坐，一抬頭正見前方一尊丈六大佛。
而這些屬於那個小道士的情緒在這無量光佛身上蕩然無存。
那牛奶刷成的白牆，黃金裝飾的佛像，琉璃燒制的瓦片，珠寶串成的念珠，以及人皮、白骨、骷髏製成的種種法器都在宮殿中漸漸化為灰燼。
孫悟空不由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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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悟空一個筋斗從火焰中翻了出來，站在山腳廣場上和張牧之一起觀望了片刻后才開口：「燒的差不多了，你施法熄了火吧，老孫不善這個。」
「多謝文殊菩薩庇佑，我日後願追隨菩薩誠心禮佛，再不敢有別的心思了。」童子臉上滿是后怕的神情。
然而當正中蓮台上無量光王如來笑語盈盈地開口，問大日如來是否輸得起時。
太乙救苦天尊點了點頭：「你當年留在我這裏的五百軍魂，被我用蓮花重塑了形神，如今皆有陰神圓滿的法力，個個能使神火對敵。」
「一旦打破了這個約定，便似扯了遮羞布，然後就會一次次地觸及底線，便如現在密宗諸聖同那主劫之人的爭鬥一樣。」
「縱使他們說過仙神不插手人道之爭，但這個『不插手』的前提是他教仙神也不得插手。」
長明仙子依舊是閉關潛修，張牧之或是督促張元吉學儒，學道，或是傳授炳靈公火雷之道，每日倒也忙碌充實。
孫悟空依舊變化出無數的猴子，吱吱怪叫著將一眾童子、僕人、奴隸、女尼都驅趕到一處空地上。
青玄童子帶了兩列仙娥、力士正在妙嚴宮前迎接，見了張牧之後忙躬身行禮：「見過神霄玉清真王！」
心中念頭一動，張牧之就運雷遁到了燕京城上空雲層里，身上素袍變成了紫色華麗的天仙洞衣，座下現了墨麒麟。
無量光王如來笑道：「我為治世之尊，持慈悲救度之道，豈能開殺戒？」說著朝前一指，自家蓮台三丈外現出一朵小一些的金蓮：
這活佛失了靠山後才想明白，什麼法力果位都是虛的，只有命在才是根本。
距離大雪山幾千裡外的草原深處有一座簡陋的佛寺，明顯是剛剛建成不久的樣子。
無量光王如來開口說法，聲音卻從大雷音寺中傳了出來，整個須彌山，山下大海和四大部洲的無量眾生俱能聽聞。
「大日如來終究是心中不服，不肯繼續聽我說完四萬八千法門，那完善密宗佛法的路徑也在其中，他怕是無緣學會了，可憐！可憐！」
「到那時，每逢戰事，便要有十萬百萬凡人士兵被修行人所殺，縱使你能證得先天超脫出去，你的徒子徒孫也會被這滾滾業力拉下神壇，永無翻身的可能。」
這小童正是那活佛的轉世之身。
無量光王如來又笑問：「可是大日如來想過沒有，你要政教合一，已有蒙元失敗的先例在前，那道家哪裡會再給你機會？」
這隨侍菩和*圖*書薩心裏覺得一陣陣發空，卻不怎麼悲傷，因為她又從佛陀眼睛里看出了愛和憐憫。
孫悟空也不再追問，只是道一聲：「走了！」隨後躬身一跳，化一道金光沖向空中，而後轉向往燕京方向去了。
文殊菩薩又開口道：「別人不屑殺你，你也需擺出些姿態來，才好讓人家放心。」
文殊菩薩停下誦經：「一是你如今再難對他構成威脅，二是大日如來答應不再插手人道之爭，那主劫之人未趕盡殺絕。」
「菩薩說的甚是，弟子受教了！」童子點了點頭，心裏有些不甘，但為了保命也只能如此了。
張牧之聽到童子稱呼，心中微微喜悅，輕輕揮動如意，笑道：「甚好！帶我去見過救苦天尊吧。」
隨後密宗諸佛，菩薩，明王，金剛俱都收了法相化作人身，跟著大日如來往外走去。
「末將拜見主公！」最大的那多五色蓮花中央，趙強抬頭看見張牧之，連忙躬身行禮，其他士兵也一起拜見。
青玄童子上前牽了墨麒麟，那些仙娥、力士則跟在身後，提爐打扇充作儀仗，簇擁著張牧之往妙嚴宮中走去。
大日如來合掌道：「世尊比喻恰當，如今正是如此情景。」
然後雲氣只往下一落，就將那燃燒的宮殿籠罩個嚴實。
「你鼎革三界之後，人間便是修仙盛世，各派修行之人會越來越多，你今日一言一行都會被後世修行人立為榜樣，你定下的規矩日後就是鐵律。」
無量光王如來輕笑：「當年毗盧遮那佛曾言，一切眾生本來是佛，一切法相平等正覺。」
他修鍊數千年，煉成了十具法身，只憑其中一具就敢入京尋張牧之的麻煩，正可見其強橫。
文殊菩薩點頭：「甚好！甚好！你那些法力都是壓榨、奴役草原眾生修成，舍了也就舍了，只要真如本性還在，依舊能領悟佛法真意。」
太乙救苦天尊不理會張牧之的胡思亂想，繼續開口叮囑：「戰場爭鬥時，神火軍和那些能人異士只可滅殺敵軍邪師，不可放手屠戮凡人。」
文殊菩薩擺擺手：「無量光王如來容得下大日如來，我便能容你，我佛一向慈悲為懷，不可見死不救，你不必謝我。」
身後隨侍菩薩冷哼一聲：「這些念歪了佛經的僧人害了多少生靈，佛祖可憐他們作甚？依我看都該盡數殺了才對！」
皇帝有時也派人將張牧之請入宮去，不過卻鮮少談及國事。
手持如意朝前一點，一聲仙音響過，眼前出現一片仙宮巍峨的盛景。
張牧之收拾妥當之後，太乙救苦天尊開始講道。
張牧之心情大悅，拿出正位軍旗輕輕一搖，五百神火軍和趙強都變成一道道流光飛入了軍旗和-圖-書里。
青玄童子將眾仙娥、力士遣散后，又來到天尊坐前伺候。
周圍是稀疏錯落的蒙古包，許多牛羊、馬匹正在遠處啃食牧草。
方才他感應到密宗一眾明王、菩薩的分神瞬間覆滅，心中大為驚恐，連忙到此尋文殊菩薩庇佑。
大日如來目光閃爍了下，開口道：「毗盧遮那佛確實有眾生平等之心，但往人間傳法時卻發現任憑他如何口綻蓮花，將經意禪理解說的洞徹入微，依舊度不盡眾生。」
無量光王如來緩緩點頭：「眾生冥頑不靈，強度也不失為一法，這也是阿彌陀佛，釋迦摩尼和我願將密宗之法視為佛法的原因。」
「更有甚者自己不肯上船，反而要用盡手段將船上的人再拉下去，讓佛陀數千年弘法傳教之功都化作流水。」
守護須彌山的四大天王，八部龍眾，阿修羅眾等等聆聽到佛音，俱都雙手合十朝須彌山頂躬身膜拜。
大日如來乃密宗佛法的源流，是密宗所有法脈，流派的法主，法力之深，神通之廣，簡直不可估量。
人間大雪山上，張牧之一掌滅殺諸多明王、金剛的分神后，便和孫悟空一起進入那宮殿之中。
幾個呼吸之後雲氣散開，大雪山上一片空蕩，除了山石草木一無所有，別說什麼火光烈焰，連那宮殿存在過的痕迹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密宗佛法屬於佛門，但我佛門不止有密宗一脈，到那時這西天極樂世界便再容不下大日如來了！」
雷法並非一味滅殺，其中也含慈悲、化育、護佑，揚善等種種權柄，和太乙救苦天尊之道亦有相通之處。
張牧之又施法接引了太乙天尊的靈光，洗去宮殿底下的戾氣、濁氣，又招出陰差將那些冤魂餓鬼帶往幽冥世界。
正如張牧之所說，現在即使這些明王本尊下界，也是無可奈何了，甚至還有隕落的可能。
豈料只過了大半年光景，那些攜帶了大法力的分身就被人一掌覆滅。
「大日如來如今雖開闢密宗一脈，法力也遠勝毗盧遮那佛，只是執念愈發深重了，反不如當年洞徹空無之理。」
「那些明王、金剛的分神雖然被那殺了，但他們之前在草原上訓練了一批邪師妖人，正好被神火軍所克。」
「我也是眾生之一，不是嗎？」
太乙救苦天尊撫須點頭，示意張牧之坐下，隨後伸手朝蓮池中一指。
「所以毗盧遮那佛才甘願涅槃，轉生俗世一沙彌，重證大日如來果位，開創密宗佛法一脈。」
「這神火軍修持的是天蓬法，又被太乙救苦天尊賜下了神火的本事……」
孫悟空將張牧之趕到山腳下，然後搖身一變，化成一隻畢方火鳥，煽動翅膀在宮殿里亂竄。
張牧之心https://www.hetubook.com.com中一凜，在蓮台上站起身來鄭重行了一禮：「多謝天尊持此大慈悲之心告誡貧道，否則貧道便要種下惡果而不自知了。」
「厲害！厲害！若是留的殘垣斷壁在，說不得幾百年後還有人想重建，這下卻是無牽無掛！」孫悟空連連稱讚。
太乙救苦天尊伸手一指，身旁九色蓮花再開一朵：「且坐下說話。」
裝過幾層宮闕，依舊到了那方形蓮池旁。張牧之下了麒麟，朝端坐九色蓮台的太乙救苦天尊躬身：「見過天尊。」
當然，他們還未完全放棄，他們的希望仍在大日如來身上。
無量光王如來點頭微笑：「甚好！到時候那末法之劫得解，人間定是修行盛世，大日如來也可選一小國傳教，將密宗佛法推演完善。」
她當年初遇那小道士，從他眼中看到的是欣賞、疏離，後來從報應王眼中看到的是情慾，所以他才不願呆在陰司做王妃。
張牧之點了點頭，又看了下天色將近午時，便笑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吧，再晚些寺廟裡就沒飯吃了。」
在這一刻，那幾千年來一直縈繞在隨侍菩薩心頭的情絲突然消散了，她真真正正入了佛門。
不一會兒，橙紅色的火光和濃煙衝天而起。
張牧之哈哈一笑，一道電光閃過，人便不見了蹤影。
卻說張牧之迴轉大真人府中，一連過了五六日都是無事。
僧人旁邊跪著一個七八歲的童子，看裝扮是附近的牧民之子。
「如今毗盧遮那佛涅槃后剩下的那些舍利子也被主劫之人轟成了灰，可見天意合該毗盧遮那佛入滅，世間只有大日如來。」
童子依舊謝道：「雖說如此，但也是有大菩薩的面子在，那人才未隨手將我打殺……」
之後就聽太乙救苦天尊道：「你滅盡密宗眾護法分神，使人道氣數不被大神通者左右，這一子落得極好。」
張牧之隨意解答，朱祁鈺聽到緊要處也持筆記下，但也僅此而已。
有五百個蓮花骨朵一起盛開，花瓣都成五色，每個中央蓮蓬上都佔了一個拇指高的士兵，依舊是赤盔赤甲的模樣，只是手裡的火銃都變成了火尖槍。
「故而佛陀相，菩薩相，慈悲相，莊嚴相，忿怒相，歡喜相，種種有相皆是空相，同眾生相併無不同，如此才見眾生平等。」
大日如來從自家蓮台上起身，收了金蓮寶座，莊嚴法相，變成了一個身穿大紅袈裟的中年僧人，躬身朝丈六高的無量光王如來行禮拜別。
「猴子還是這般毛躁！讓他做主持真是難為他了！」
如此一直折騰了半個時辰，佔地數百畝的宮殿才算空了下來。
如此又過了幾個月，只待寒冬遠去，桃花又開，景泰元年（原正統八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