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我以我血薦軒轅
第五十五章 民國之寫文(54)

他在說:「淑然,你要好好活著。」
李淑然垂眸, 舉著筷子期待地注視著濃香的火鍋, 待到樂景說「好了」, 她便興高采烈地夾了一大塊牛肉, 吹了幾口塞進嘴裏津津有味地嚼著, 腮幫鼓鼓好像貪吃的松鼠。
樂景挑了挑眉,沒說什麼。
樂景沒有回奉天的李家祖宅, 而是和李淑然兩個人在北平的小院里過了一個獨屬於他們二人的新年。
他以守夜人筆名發表的那篇《畜生道》引來的孝道論戰,還在報紙上轟轟烈烈進行著。
她雖然不太懂兄長的話,但是並不妨礙她從中感受到了一種近乎永恆的孤獨意境。
「對啊,自由。」氤氳的霧氣中,少年的面容模糊不清,他的聲音好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音色里藏著刻骨的孤獨和一往無前的堅定:「我在歲月的長河裡跋涉,所求的不過是自由二字。」
在路上,曹婉瑩簡單地介紹了她這位朋友的來歷,「他是個東瀛人,但是仰慕華夏文化,所以千里迢迢過來求學,而且也能講一口流利的漢語。」
譬如在日本東京成立的中國同盟會敲響了清王朝的喪鐘,又譬如我黨的軍隊里不乏日本八路軍解放軍的身影,在紅色中國成立的那些年,年輕日本人大喊「革命無罪,造反有理」,赤軍的隊伍浩浩蕩蕩席捲島國。
但是一個北平的小姑娘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樂景還是不自禁有些期待,所以他就去試探了一下。結果也證明了曹婉瑩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民國土著,不是樂景所期待的穿越者。
赤焰便在報紙上發文道:「《項羽本紀》有雲:秦始皇帝游會稽,渡浙江,梁與籍俱觀。籍曰:「彼可取而代也。」今大華皇帝糊塗昏庸,未及始皇帝一分雄才大略,www.hetubook.com.com徐望穆何不妨效仿項羽,取而代之?」
炮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之前曹婉瑩的一句「你滴,告密,死啦死啦滴,你滴明白?」掀起了樂景塵封許久的回憶。這句話在後世抗戰劇里出現的頻率太高了。
樂景:……???!
樂景淺笑著看著她貪吃的模樣。這一年來,若是變化最大的人, 那就非李淑然莫屬了。
還有人問樂景:「你以後還會用守夜人這個筆名發文嗎?」
是無拘無束的風,會下大雨的沙漠,和鋪滿星辰的天空。
樂景行走在其間,有種自己誤入老照片的淡淡的荒謬和違和。
當然樂景也明白,這句話很大可能只是在這個年代流傳的一句普通協和語罷了。協和語是指二十世紀初期日軍殖民東北期間推行的在漢語中引入日語詞彙和使用日式語法的混合語。
然後便是又一日放學后,曹婉瑩扭扭捏捏地過來給樂景搭話道:「我有個朋友也是你的書粉,所以想見一見你。」
李淑然咽下嘴裏的東西,思索了幾秒, 然後笑道:「希望哥哥和我都能無病無災,年年歲歲如今日。」
但是當局詭異地對此保持了沉默,也沒提什麼封殺的事情。大概是因為《流浪奇遇》並沒有觸及到什麼敏感問題。所以《文學報》就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繼續刊登《流浪奇遇》的連載。
少年有他的山海,有他的重重山影,有他的萬里波濤。
就像眼前的美食,屋外的笑鬧,喜慶的春節,她,連同這世間的所有一切都和眼前的少年無關。
冬天最適合吃火鍋, 所以除夕夜守歲的兄妹二人面前就擺上了火鍋。
他的麥田的新筆名雖然被捅了出來,
他見到和-圖-書曹婉瑩眼睛便一亮,同時視線情不自禁向樂景的方向飄去,有些結巴地問道:「這、這位?」
李淑然怔怔看著對面穿著紅色唐裝的少年:「自由?」
這人興奮得臉色一片通紅,同手同腳的走上前,向樂景伸出了汗津津的手,一副喝醉似的暈暈乎乎模樣:「林林鐘七先生您好,我我我是你的腦殘粉……」
樂景笑了, 卻道:「我的新年願望倒和你不同。」他望向屋外皚皚白雪,耳邊是熱鬧的鞭炮聲和孩子們的笑鬧聲,雙眸微闔,掩住了其中的複雜,「我的願望……是自由。」
所以樂景爽快地同意了曹婉瑩的要求。
他看起來年齡和樂景差不多,也是十幾歲的年紀,濃眉大眼,看起來頗為英俊,只是眉間總是籠罩著似有似無的憂鬱。
樂景還是如往常一般去上學。只是這次他徹底成為了學校里的名人。
樂景在心裏感慨,用現代的話來說,這人該不會是一名精中吧?
民國十五年,來了。
果然生命最重要的是寬度,而不是長度。
等他們從上海回到北平時, 正好趕在了除夕的前一天。圍在他們住宅前的記者早已散去, 街上飄著濃濃的年味。
兩人一邊說笑著一邊前行,很快就來到了校門口,一名穿著灰色中山裝的短髮男生正守在校門口。
這個羞澀靦腆的小姑娘在學習中飛速成長起來, 成為了如今這般勇敢熱烈, 聰慧果斷, 敢愛敢恨的模樣。
李淑然卻讀出了那句無聲的話。
所以樂景一進學校,就被同學們團團圍了起來。
曹婉瑩又笑道:「我這個朋友是我見過的最奇怪的日本人了。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很討厭自己的東瀛人身份,總是夢想著加入華夏國籍,做一名華夏人,可惜www.hetubook.com.com他的父母不同意,所以才作罷。」
「我真是太崇拜你了!明明和我們同齡,卻能寫出這般出色的文章,只能用天才來形容了!」
就連張熙貫過來收稿時,看向他的目光也頗為複雜,從他的眼中樂景可以看出他對《畜生道》的不贊同,但是他終究沒有說什麼,只是沉默地收走了這次的《王朝崛起》稿件。
李淑然的心臟突然嘭嘭直跳,她望著在霧氣里模糊了面容的兄長說不出話來。
樂景的上海之旅原定為兩星期, 卻因為他要寫文應對李景亮的突然發難,兩個星期的旅程最後足足拖到了三個多星期。
直到現在,他還是沒能適應這個時代。午夜夢醒時,時常會有種做夢般的不真實感。
民國十五年的春節是樂景來到這個時代過的第一個春節。相比後世,這個時代的春節更有年味。大街小巷都掛上了紅燈籠,街道上游龍舞獅的隊伍呼嘯而過,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硝煙味。孩子們穿著新衣走街串巷,帶著年貨歸去的行人臉上都掛著幸福的期待。
周德璋和鄭宜梁過來拜訪他時,就笑道樂景這算是把天給捅破了個口子。
針對樂景的火熱歡迎持續了一個多星期,在同學們初步滿足了好奇心后,樂景的身邊才慢慢安靜下來。
萬物給他,讓他自由。
這篇文章一石激起千成浪。和圖書
他自然不會有什麼狹隘的民主主義傾向。雖然戰爭期間日本在中國犯下累累罪行,罄竹難書。但是日本人中也是有一些良心未泯的正義之士。
屋外鞭炮聲大作,萬千煙花升空,在少年臉上印下斑駁的光影。少年面白如玉,剔透雙眸明明暗暗,笑容與屋外煙火交相輝映,嘴唇一張一合,聲音被鞭炮聲碾碎在了風裡。
樂景好脾氣地微笑回答了這些嘰嘰喳喳的疑問,直到白先生走進了教室,圍著他的同學才散開,樂景也才終於擁有了片刻的安靜。
報紙上也出現了相關想法的書評。
如果可以,風給他,沙漠給他,天空也給他。
已經有一些聰明的讀者猜到了什麼,這些日子樂景收到了不少詢問徐望穆會不會稱帝的讀者來信。
「淑然,你的新年願望是什麼?」
他們圍坐在桌前,看乳白色的鍋底汩汩冒泡,碧綠色的蔬菜和鮮紅色的牛羊肉沉沉浮浮, 煞是好看。
日本和華夏這兩個一衣帶水的國家,兩國的歷史進程總是相互影響。
李淑然沉默很久。久到火鍋已經失去了溫度,屋外響起了零點的鞭炮聲,她才終於抬頭看向看向樂景,眼睛在哭,嘴角卻在笑著:「哥,祝你自由。」
屋外傳來小妮和周大兒子的嬉戲笑鬧聲。自從樂景送她去念了學, 王小妮越來越活潑了, 那雙偶爾會顯得無機制的雙眼也靈動許多。
之前班裡的很多同學是親眼見到過樂景和李景亮那番爭執的,後來李景亮又在報紙上曝光了樂景目前的學校和班級,只要有腦子的人都會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的《畜生道》我也有看過,讀完真是渾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明明是艷陽天卻寒冷地像呆在冰天雪地里。」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中,民國十四年正式宣告結和-圖-書束。
樂景沒管報紙上的風風雨雨,只是按班就部地按照大綱寫文。
李淑然14歲,樂景也17歲了。來到這個時代的一年裡,他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一年的時間卻比他以往的16年人生還要過的精彩充實。
這句頗具有跟蹤狂色彩的話,卻被收到回信傅柯茂理解成了林鐘七對於自己的深厚期望和鼓勵,興高采烈中更加堅信自己就是少年英傑,將來一定會大放光彩,從而使少年踏上了終身慈善的道路上來。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流浪奇遇》這篇被他定義為兒童文學的作品,終究成為了一部成人的童話。傅柯茂後來給林鐘七寫過一封信,問林鐘七為何會在《王朝崛起》的前言里提到自己。樂景思索幾秒,便惡趣味地給他回通道:「I am watching you。」
曹婉瑩笑道:「你不是要見人家嘛,我把人領來了,該怎麼謝我?」
如是日子便這樣有條不紊的緩緩過去了。
「自由是超脫,是自在,是流浪,是獨行,是獨上西樓,望斷天涯路的孤寂,也是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的一往無前。」
但是也正是因為那次的經歷,樂景和曹婉瑩的關係倒是莫名其妙親近了一些,已經是兩個人一起放學走出校門也不會引來異樣目光的關係了。
在開了天窗將近一個月後,《王朝崛起》終於恢復了連載,故事的情節已經進展到徐望穆揭竿而起,號召天下義軍共同抵抗外國侵略者。
「樂景,不,現在應該叫你李景然了。沒想到你竟然就是守夜人!」
《王朝崛起》也因此開了三個星期的天窗,最後《北平小說報》幾乎一天一個電報,催樂景回去更文。
一時間「稱帝派」「忠臣派」「梟雄派」三派人馬在報紙鬧的不可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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