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教授，很抱歉我要用『糟糕』這個詞來形容您的構思，因為我真的覺得光斑尺只是一個存在理論層面，永遠不可能有實際價值的構思！」歐海山面對的雖然是比他年長二十多歲的老教授，但神色依然很鎮定。
「不不不，我沒這個意思，劉教授也別想用民族主義給我扣大帽子。我的意思很簡單，別國已經成熟的技術，咱沒必要推翻重新搞，搞來搞去搞得四不像！」
劉芬明率先發言，講述了光斑尺的原理，以及應用方法，這些也都是她在論文中提到的內容，只不過在會上發言更簡練一些。王朝陽坐在後排默默聽著，暗贊這位女教授的概括能力。光斑尺的原理和應用，雖然不難，但若想詳盡表達出來也不容易，但劉芬明教授的講話幾乎字字璣珠，句句說在點子上，整個發言幾乎沒有任何贅述。
劉芬明有些啞火，歐海山的話雖然鋒利刺耳，但這句話是有道理的。
歐海山接著說：「回到前面我導師的觀點中，越是基礎領域越要hｔtｐs://wwｗ•ｈｅｔubｏoｋ•com•ｃｏm做得謹慎。如今精準測量領域中，國外先進國家已經證明了應力-應變裝置是發展方向，咱們卻要去搞什麼光斑尺……就好像人家已經把路探好了，你卻偏要『別出心裁』，這不是鑽死牛角尖嗎！」
這場非正式的技術交流會，計劃持續時間三個小時，中間有兩次休息時間。當第二個休息結束后，進入精準測量的話題。
「不好意思劉教授，請聽我把話說完。」
其他人紛紛沉默。
劉芬明再次狠拍桌子，銳利的目光如同兩把刀子，盯著對方。
「精確測量問題，是機械工業中基礎中的基礎，所以咱們再怎麼謹慎都不為過。這個領域的情況大家都知道，國外已經通過應力感測器的方式解決，簡單來說是利用應力-應變材料做成測量頭，通過電學參數監控其在測量過程中的變化，再通過精準的電子分析，得出測量結果。這種設備國內已經有了。」歐海山道。
「從零做起，ｈtｔｐs://m.ｈｅｔｕｂｏok•cｏｍ•coｍ
不現實！咱們國家要發展，首先要做的是充分學習，在趕上之前不要總妄想彎道超車。」
「別總那國外說事，在場的不止你一個去過國外！」另一個道。
起初房間內是安靜的，歐海山此番話說完，頓時嘩然。
「有機會您可以去世界外面看看，技術已經發展到你無法想象的程度，而且仍然在以極快的速度發展著，瞬息萬變啊！」
而一直隱忍的劉芬明教授，拍案而起喝道：「你的意思，咱們只能跟在別人的屁股後面走，邯鄲學步？」
「請講。」劉芬明道。
「這叫什麼話！越是基礎科技，越不能拿來主義，這是我一貫奉行的理念！」劉芬明幾乎是怒吼出來的。
講述結束，迎來熱烈掌聲。測量問題一直都是大問題，如果能把這個問題解決，對工業的整體進步有著重大意義。
「海山啊，你這樣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合適吧？」有人發出聲音。
「去了國外不是目的，重要的是眼界！你們出國考察很多次m.hｅｔｕｂｏok•ｃoｍ•ｃom，但接觸過行業頂尖的學者嗎？恐怕很難，而我的導師卻是頂尖學者之一。」歐海山面露崇敬之色。
「但數量太少，根本無法滿足使用需求！」劉芬明道。
「就事論事而已。我真覺得各位老前輩們的思想方式該變一變了，我說的話難聽，但都是事實，不相信你們就走出國門去看一看！」歐海山又道。
打鐵先要自身硬，所謂標尺，自身的精度是最重要的，太複雜的結構意味著自身精度不可能太高，所以這將是限制光斑尺應用的第一點。
歐海山在這群人中，屬於晚輩，但這一番話出口時，僅有幾分斥責的意思，這不免令眾人不舒服。
「為什麼這麼說呢，我在麻省理工攻讀博士學位時，我的導師查爾斯·杜威森先生曾經發表過演講，專門論述過工業發展的科技樹問題。他認為越是基層的科技，越要做的謹慎，如同高樓大廈的地基一樣，任何微小的問題都會影響高樓大廈的落成。」
「劉教授，不好意思，我有些個人意見想發
和-圖-書表。」就在其他人紛紛鼓掌時，葛老那位高徒突然起身，臉上掛著一絲的歉意和不屑。
「光斑尺的構思本身，還是很巧妙的，這點我不想發表任何意見。但我想說說實操性問題！」歐海山頓了頓補充說，「光斑尺的原理雖然可行，但操作性和普及性都不高，所以我覺得這事一個糟糕的主意。」
劉芬明的暴脾氣是出了名的，但此刻卻沒有立即爆發，而是壓著嗓音問道：「你不知道吧，光斑尺已經做出來，並且應用在實際業務中。」
歐海山此前一直面色平靜，此刻微微一個冷笑，反問道：「所以，那次您主推的元素測定項目，所秉持的也是這個理念？」
然後歐海山解釋他的看法，他認為光斑尺的操作性太差，無論光源還是中間結構都太複雜了。
「劉教授，不是我故意針對您，不可否認的事實是您已經老了，很多思想是跟不上時代的發展的。基礎技術可以搞，但硬著頭皮胡搞，那是自不量力！」
元素測定項目，是劉芬明最忌諱的一件事，在場所有人都知hｔｔps://wwｗ•hｅｔubｏｏｋ•ｃｏｍ.ｃｏｍ
道，唯獨王朝陽和張苗苗不清楚。
這種能力，王朝陽自愧不如。
歐海山目光沒有一隻留在劉芬明身上，而是環視在場所有人，道：「各位，我的一些拙見，說出來供同志們思考。技術有很多種，有的技術可以促進行業發展，但有的技術卻可能把行業發展引入牛角尖，倒頭來阻礙發展。」
「是嗎？」歐海山果然不知道。
「紅星廠！我論文中強調過這個構思出自紅星廠工程師，並且這個技術已經應用在他們自己研發的材料強度測試設備中。海山，所以請收回你的話，這不是一個『糟糕』的構思！」劉芬明道。
「請仔細講講！」劉芬明臉色沉下去，其他人也有安靜。此前所有人都在贊光斑尺構思之巧妙，沒人料到歐海山會這麼說。
雖然不清楚，但看得出來，這個項目是劉芬明教授的痛點。
歐海山繼續笑了笑說：「個例不足以說明問題啊劉教授，您是想說一個地方的小廠，突發奇想出這麼一個點子，然後又奇思妙想地做成設備，這些用來證明構思的實操性，並不充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