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漸漸地,我發現這茬八卦也帶給了我一些好處,就更是懶得搭理了。譬如聽聞顧小姐為此大發雷霆,氣得飯量都小了。再譬如嚴大人聽聞我將他的閨女推薦給陸澈,馬上又著人送來了一尊白玉觀音。
我嚇得周身一顫,卻實在想不出自個兒錯在何處,只能可憐巴巴地將太后望著。
我望著她傻了一會兒:「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記得?」
她不悅地投過來一記眼刀:「你身為皇后,雖有權處置宮中的奴婢們,但茗兒是官女子,又是我的親侄女,你不知天高地厚,竟連她也敢動?」
我不高興的是,他沒能替我洗刷冤屈,更沒有讓蓄意誣陷的顧小姐付出應有的代價,而太后她老人家不高興的是:「皇后夥同身邊的婢女大鬧瓊華殿一事也就這麼算了?」
我湊在小玉耳邊道:「看吧,他們不敢動了。」
頭頂的聲音冷冷的:「你非我所生,稱太后便是,重來一次。」
陸澈垂首:「兒子不敢。」他斜一眼一旁的顧小姐:「但這件事本就蹊蹺,至今也尚無定論,說皇后冤屈也不足為過吧?」
我恨鐵不成鋼地將她勒得更緊一些:「被我勒死總比被他們抓住打死強,你再堅持一會兒,好歹咱們也要撐到皇上過來。」
遞茶的小宮娥顫顫巍巍地道:「這可是宮裡最好的雨前龍井了,娘娘您昨日還說好喝來著,特地命奴婢每日備上一壺。」
此話說完,我和太后她老人家登時就不高興了。
她冷哼一聲:「你接嚴大人之女入宮,果然是為了籠絡皇上!」語畢湊在我耳邊咬牙道:「為了阻止我封妃,娘娘果然是無所不用其極啊!竟然使出這樣的手段,不惜將皇上拱手送到旁的女子手上。」
哪知道起得太急,一個沒注意就撞上了跟前的小几子。桌面猛烈搖晃之下,方才扔掉的茶杯順勢滾動,滑出邊緣,「砰」地一聲跌得粉碎。
她這才「嗯」了一聲,不大情願地命我起來。
陸澈傲立人群,聲音不輕不重地道:「僅憑皇后拉了她一下就斷定這傷是皇后掐的確實有些牽強,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我還在氣頭上,見他如此親密地過來摸我,身子一偏,從他的魔爪下躲開了。
雖然她與我有些過節,但見著她被人傷成了這樣,也著實是有些於心不忍。我抓著她的手臂,一面打算幫她揉上一揉消消腫,一面詫異道:「顧小姐,怎麼才一會兒不見就傷成了這樣?方才你幹什麼去了?」
我「哦」了一聲,趕忙在他的攙扶下從小玉身上退下來。
我不是很明白地問:「什麼傳言?」
她哭喪著臉:「要是跟他們打起來,死得更快。」
我聽完胸中澎湃,覺得這件事簡單來說,無非是一部分人覺得我傻,一部分人覺得我精明。雖然都帶著貶義,但總還有些爭議。
陸澈抽了抽嘴角,又伸手來揉我的腦袋,有些寵溺地道:「這麼大的人了,走路還不長眼睛。」
一部分說我這個皇后當得傻不拉幾的,被嚴大人一陣糊弄就將他的閨女弄到宮裡來與自個兒爭寵。另一部分覺得,我與顧小姐短短几次的交鋒已經積怨甚深,為了與顧小姐作鬥爭,不惜從宮外弄了個家世差不多的官小姐進來與她抗衡。
我原還想著既已嫁給陸澈為妻,便該稱她一聲母后,不想皇室之中這麼多規矩。尷尬地抬頭掃了掃她,只好從命:「太后萬安。」
既然侍衛們不敢動我,那我就用整個身體將小玉包裹著,看他們還能如何。
儘管我端得如此自信,太后瞧我時卻仍是沒對這件荒唐事表現出半分猜疑。只憐惜地撫了撫顧小姐的後腦勺,轉頭冷聲道:「將三個宮女都叫上來。」
他手裡抓了個空,面上一愣,輕聲問我:「還在生氣?」
我一頭霧水:「我何時動她了?還請太后明示,臣妾愚鈍,沒怎麼聽懂。」
我暈了一暈,恨不得從地上跳起來:「誰說我是割腕自殺了?」
真是既出了一口惡氣,又小發了一筆,是個划算的生意。
說得輕巧,我冷哼一聲:「他們https://m•hetubook•com.com
擺明了是合起伙來欺負我,你來了又能如何?最後還不是聯合他們來整治我。」
我站出來道:「……」
只唯一的不好,便是嚴小姐一得知陸澈來了昭純殿,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躲在後頭的悅華軒里,生怕再逮著機會遭人非議。
我捂了捂額頭,揣著一股小火苗從圓凳上跳起來,立馬就想去關門。
他皺眉:「這根本是兩碼事。」
我則重心不穩,在半空抓了幾下沒抓住,膝蓋處「嗵」地一聲悶響,手腕就磕在了破碎的瓷片上。
這可真是惹火我了,堂堂太后,不僅黑白不分,所言所行就跟市井潑皮沒什麼兩樣。當年我保護小穀子時是怎麼做的來著?
我火大地盯著他道:「你明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不僅不幫我討回公道,還幫著那些人打小玉板子。這樣做跟斷定我掐了顧氏有什麼區別?」
我搖頭:「不成!他們那麼惡毒,抓了你還不整死你么?」
她眼淚奪眶而出,轉身就跑到太后她老人家的膝蓋上趴著,邊哭邊道:「下午在廣明宮外的荷花池邊,我不過是提醒了一句皇後娘娘小心嚴小姐心懷不軌,皇後娘娘就抓著我的手將我掐成了這樣……」說著說著又抬起腦袋,補一句:「當時好幾個宮人在場,他們都可以作證的。」
這還有沒有天理了?作惡的人不懲治,受委屈的人還要被罰?
我憋著一口氣,轉身就走。
我和小玉齊齊震住了,紛紛怒道:「你血口噴人!」
他回頭看了一眼,只好調整了神色將我從地上扶起來。
這氣勢十足的一吼,四面八方的侍衛立馬一個一個地竄出來,不多久就將我與小玉團團圍住。
其實從這句話可以看出,小玉說憶雲門前持「皇后傻不拉幾」這一觀點以瓊華殿為首一事確然不虛。
我又是一呆,覺得她對我的這句話大概有些誤解,慌忙解釋道:「我不是說你抬舉我,我的意思是,你抬舉你自個兒了。我與皇上同心同德,即便你再想見縫插針地擠進來也牢不可破,不要以為半月前在我面前拉了一回皇上的手,我就會將你放在眼裡視為勁敵。你在我心裏,真的連一絲兒水花也濺不起。」
陸澈趕緊將我拉到身後:「皇后性情剛烈,好打不平,對待宮人也是如此。況且此前受了冤屈,衝動一些也是常事。母后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計較了吧?」
太后她老人家先看向顧小姐身邊的兩個:「你們兩個,把下午看到的經過再說一遍。」
哪知才剛剛走到殿門口,太后她老人家怒火攻心,一拍桌案:「給我抓住她!」
我心裏的火苗蹭蹭蹭地往上竄:「道歉?我被她誣陷還要給她道歉?你們未免也太欺負人了吧?」我掃了掃顧氏與太后二人,這兩張臉不僅長得相,連此時的臉色也都差不多,果然是同氣連枝的一家人。
不過是臨走前讓她向我行個禮,該不是這也算動她吧?我這皇后連讓一個官員之女行禮的權利都沒有,那這皇后當得豈不是太凄涼了些?
我一巴掌拍上她的腦門:「有我保護你,你怕什麼。坐在地上,別動。」
乾脆就搬出嚴氏與她對比,讓她知道她的這一頓忙活有多沒意義。
回了宮我屁股都還沒坐熱呢!就果真被太后她老人家給「請」去了。
待大伙兒都站定了,陸澈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了解了一遍。雖然這件事是由「受害者」顧小姐來陳述,但畢竟還有我這個「竇娥」在場,言語上倒是沒吃什麼虧。遇到意見不合的地方,也還有機會辨上一辯,只是最終沒辨出什麼結果。
他額上布滿密密麻麻的汗濕,一雙鳳目狠狠地盯著我道:「現在知道痛了?你倒是真對自己下的去手!不過是身邊的婢女挨幾下板子,竟然就要割腕自殺?」他盯著我的傷處喘了口氣:「好在沒割對地方。」
顧氏此時得意得臉都要笑歪了,太后也一副「你再囂張一下看看」的模樣。所有人的眼光都盯在我這兒,恨不得手舞足蹈地宣揚這場仗打和-圖-書得多麼漂亮。
殿內除了顧小姐的抽泣聲外靜得落針可聞,我乖乖地立在一旁,覺著暴風雨前的寧靜委實愁人。就像頭上懸著一把刀,你摸不准它到底什麼時候落下來。
一聲落下,整個宮裡的太監宮娥都瞬時忙活起來。大伙兒奔走相告,找紗布的找紗布,翻傷葯的翻傷葯。
小玉驚恐地向我求救:「娘娘,救救奴婢!」
可憐的嚴小姐就不一樣了,所有人都一致認定她是進宮來勾引皇帝的,著實冤屈。
原先不敢妄動的侍衛得令,即刻就將小玉給架了起來。
見他如此關切,我原本有些心軟了。但轉念一想,覺得他也許只是在彌補瓊華殿上對我的虧欠。是以,等太醫一走,便板著臉看他一眼,涼涼地道:「皇上日理萬機,就不勞您在此守候了,也請回吧。」
我將手裡的餌料遞到小玉手裡:「聽聞大戶人家的小姐都是極少出來拋頭露面的,嚴小姐重教守禮,很合規矩。倒是顧小姐你,成天在這廣明宮外轉悠,莫非是這邊的風景好些?還是顧小姐一時健忘,忘了『矜持』兩個字當如何寫?」
顧氏父女對我不敬已不是一日兩日了,也是時候教教規矩。我瞧著她離開的背影,又朗聲補上一句:「你這人怎麼老忘記行禮哩?我大人大量,自當不會與你計較,但周圍這麼多宮娥看著,傳到皇上耳朵里可怎麼好?」
瞅准了一個機會,我就將小玉整個人攥了出來,仍掉鞋子便打算來個勝利大逃亡。
從今日起,我與顧小姐的梁子恐怕就結下了。我無權無勢,連後宮的協理權都不曾分到一星半點兒,她前朝有權臣爹爹,後宮又有太后姑姑撐腰,日後只怕有的鬥了。
我不服氣地反駁:「難道我就該乖乖向顧小姐道歉不成?我明明是被冤枉的!」
看著他出了殿門,我心想這下總算清凈了。
不料沒一會兒,外頭就傳來宮娥太監給陸澈請安的聲音:「皇上萬安。」
聽她說完,我即刻氣定神閑地舒了一口氣。心想如今雙方證人各持己見,太后總不能強扣一個掐她的帽子給我吧?
不等她反應,我就將她推倒在地上坐著,自己則整個人將她抱在懷裡。為了不輕易地被侍衛拉開,想了想,乾脆再用雙腿將她的腰身死死纏住。
鮮血急速浸出,眨眼的時間就在青石磚上血流成河。襯著雪白的瓷片,血珠子看起來格外的奪目鮮紅,甚至還有些駭人。
太后將顧小姐拉到一邊,自個兒從座椅上站起來:「是不是她血口噴人我自會判斷,皇后,你還有什麼話說?」
話音剛落,太后突然又大喝一聲:「抓住這個婢女!皇后哀家管不了,管個宮女還是綽綽有餘!」
我伸手接過宮娥端過來的一杯茶,「咕咚咕咚」地喝下去:「去了,但還不如不去呢!小玉此時正在司正司挨板子,還罰了三個月的俸祿。」說完將茶杯扔到一邊:「這什麼破茶?一點都不解渴!」
約莫站了半炷香的時間,顧小姐再抹不出眼淚來了,她終於將手裡的茶盞一放,冷聲道:「皇后,你可知錯?」
太后臉色一沉:「她受了冤屈?那就是說此前哀家與茗兒合夥誣陷她了?」
我呆了一呆,心想她這陣營轉變得真是夠快。方才還站在論我傻的那一頭百般揶揄,幾句話的時間,又覺得我精明了,真是受寵若驚。
聽小玉說,自中午陸澈與嚴小姐吃了頓飯,短短一個下午的時間,宮裡的太監宮女們立馬就揣摸開了。
我生氣地將頭扭到一邊:「不過是不小心撞到桌子摔了一跤,我才不會做那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我故作思索地默了一默,認真道:「要說感想嘛,大概就是我與皇上間的話題又增加了一項,聊得更為投機了吧。」
雖然這世上最愛我的人都已經死了,即便是真的自盡也沒有人會在意,但我是個有骨氣的人,就算死撐著這口氣也絕不讓顧氏一家如願。
我哪有什麼感想?陸澈昨晚不過是奇怪嚴小姐入宮后的表現而已。顧小姐拿這個來刺|激我,真是打https://m•hetubook•com.com歪了算盤。
陸澈在人群中掃到我,急急忙忙地踱過來。瞧著我的模樣愣了一愣,蹲下來道:「你這是做什麼?」
太后冷冷地瞧我一眼,朝小玉揚了揚下巴:「你說,皇後下午究竟有沒有掐顧氏?」
這也難怪,嚴小姐自小養在深閨,柔柔弱弱的臉皮也薄。不像我,自打爹爹死後就成了孤兒,成天混跡於市井山野,冷暖惡毒都早已經嘗遍了。除了事關吃飯和砍頭的大事,其他的一律都可以忽略不計。
她聽完登時瞳孔大張:「原來宮中的傳言都是真的!」
有小玉在,我就不信她還能隻手遮天不成。
一聽說這樣會影響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顧小姐當即腳下一頓,回身行了個標標準準的告退禮。不論是那烏雲密布的一張臉,還是腰身彎下去的幅度,每一樣都讓人舒心。
兩方人馬各持己見,齊聚憶雲門,為了分出個高下,互噴了對方一臉的唾沫星子。就方才去看,那門坊下都還濕漉漉的,充分還原了當時辯駁的壯觀場面。
雖說知道他是在關心我,但總覺得小喜子今日格外話多。
跟我結了這麼大的梁子還想封妃?下輩子吧!
我雖未犯錯,瞧了這個陣仗也難免心虛,躬身朝太后道:「兒媳給母后請安。」
小玉跪在地上:「太后明鑒,我們家娘娘絕對沒有掐過顧小姐。奴婢只看見娘娘親切地拉了她一把,兩個人相平常一樣聊了幾句。」
經太醫診斷,右手手腕處並未傷及經脈,只是傷口割得有些深,這才導致流血不止。幸好有陸澈及時幫我按壓傷處,又經太醫上藥包紮,止住了血。
若說陸澈這是多疑,那後宮中的太監宮女就只能用八卦來形容了。
我什麼都還沒來得及道,小玉搶先道:「謝皇上,謝太后,奴婢這就去司正司領罰。」
我懵懵地坐在地上,手腕被他狠狠一捏,立刻驚呼:「啊,痛痛痛。」
我聽完當時就氣笑了,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這兩個人顛倒黑白的本事也不小,說得跟真的似地。
幾個侍衛一聽,倒真是沒敢動了,為難地看看我身後,又哆哆嗦嗦地瞧一瞧我。
太后不悅地望向別處:「就算她覺得冤屈,但也不能作為大鬧瓊華殿的理由。主子犯錯都是奴才的不是,哀家不罰她,就罰她身邊的這個宮娥。」
不想才剛剛碰到她,顧小姐就猛地將手一縮,顫抖地指著我道:「娘娘您怎麼能這麼說呢?這明明是被您給掐的。」
幾個侍衛吃痛,一面抓著小玉,一面左躲右閃,將她扯得東倒西歪。
偌大的瓊華殿中,太后在主位上正襟危坐,不怒而威。一旁的顧小姐表現出從未有過的柔弱,面上豆大的淚珠子滾滾而落,正捻著塊手帕撅泣。
他正欲過來的動作一頓,臉上終於顯出些許怒意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卻沒有發作,只一甩衣袖,扭頭走了。
我想今日還真夠倒霉的,也不知是不是跟這皇宮犯沖。
我望著空蕩蕩的殿門,有些後悔。可想著是他讓我受了委屈,也就心安理得地冷哼一聲,坐上軟榻繼續生氣去了。
陸澈還想說點什麼,但竇忠忽然領著太醫急匆匆地進來:「周太醫來了。」
我身為輿論熱點的中心,既不好站出來澄清,也不好對嚴氏出言寬慰,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由著宮人們去了。
這兩個宮娥嚇得瑟瑟發抖,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但無一例外,都說親眼見著我拉著顧小姐的手在與她說了什麼,說著說著,顧小姐的臉色就不對了。且還說當時我與顧小姐湊得近,他們沒聽到究竟說了什麼,是事後從荷花池回來,才發現顧小姐的手臂淤青了。
語畢又轉頭看著我:「那娘娘怎麼一個人回來了?皇上呢?」問完再掃一眼我腳上沾了泥土的足衣,驚訝道:「娘娘的鞋呢?跟去的宮人也太不懂事了,竟然讓娘娘光著腳走回來!」
我好笑地看著他:「什麼兩碼事?這件事由我被誣陷而起,罰了小玉就等於認定是我錯了。你沒看見太后和顧www.hetubook.com.com小姐當時那得意的樣子,就恨不得殺雞宰羊的慶祝了!還說什麼無論如何都會在我背後支持我,結果呢?結果關鍵時刻你卻幫著他們落井下石!」
小玉趕忙在一旁扯了扯我,死命搖頭。
她臉色一僵,慌忙拿過身後侍女手裡的筆墨給我看:「我是奉了太后之命來這兒為她老人家畫荷花的,整個皇宮裡就廣明宮外的荷花開得最好,來這裡有什麼稀奇?」
顧小姐聽完,腮幫子抖了抖:「嚴氏果然好手段。」說完又好整以暇地看了看我:「就是不知皇上在娘娘這兒問起旁的女子,娘娘作何感想?」
敢情我鬧了半天都是在給自己找不痛快?
說時遲,那時快,我立馬脫掉鞋子,對著幾個侍衛的腦袋一頓猛砸。這宮鞋都是沉重的木底,就不信砸不出幾個包來。
陸澈瞧著我的眼神有些鬱郁:「我這是在幫你!即便你受了冤屈,但大鬧瓊華殿也是事實,小玉若不受那二十板子,你以為這件事還能善罷甘休?」
小玉冒出腦袋喘了口氣:「娘娘,我快被您給勒死了。」
陸澈將信將疑地瞪我一眼:「那你說說,這手是怎麼回事?」
我氣呼呼道:「正的歪的都被你們說全了,我哪還有什麼好說?」這事兒擺明了是你們姑侄倆合夥欺負人嘛。
我淡淡地掃她一眼,繼續看著荷花池裡的錦鯉:「不是每個入宮的官女子都是衝著皇上而來的,也有人單純只是進來作陪,並不三心二意。」
不想這一口氣還沒舒到底,這顧小姐立馬站起來指著小玉道:「姑媽你聽,連皇後娘娘身邊的宮女都說見著她拉了我一把。」說完又伸手將臉捂住,嚶嚶嗡嗡地哭訴:「皇後娘娘就是拉我的時候下的毒手!」
他無奈地將我望著:「我自然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但當時那種情況,你大可以拖延時間,等到我前來幫你,又何必與母后鬧僵呢?」
才剛說完,外圍突然傳出竇忠一聲響亮的高嗓:「皇上駕到!」
我仰頭道:「太后您是一國之母,也是皇上之母。我敬你重你,也知道你不喜歡我,但聯合自家侄女兒來誣陷我這種手段也太失身份了吧?我走了,不用送!」語畢拉起一旁的小玉就往外走。
我誠惶誠恐地站在一邊,等著她老人家發話。
是以,當顧小姐拿著這事兒來揶揄我時,我不僅沒有生氣,還將計就計,對她發動了強有力的攻擊。
只聽陸澈道:「那就罰小玉三個月俸祿,二十下板子吧。」
顧小姐捂著嘴笑了笑:「民女可沒見著嚴小姐什麼時候陪過娘娘,倒是與皇上用飯時跑得殷勤。」語畢又將眼珠子在我身邊轉一圈:「就娘娘今日出來餵魚,不也是身邊的近侍作陪么?」
陸澈不幫我討回公道也就算了,居然還要幫著太后懲治小玉?小玉不讓我為她說話也就罷了,還自個兒跑去乖乖領罰?
我眉頭一皺:「小玉,我們走!」
這話里話外的意思,是斷定我對她下毒手了?
她眯了眯眼睛:「不是我今日抬舉你,是我過往太小看你了。」
我想這人真會惡人先告狀,我都沒說她什麼呢,她倒先說起我來了。
語畢手上一松,她的臉立馬就綠了,顫抖著嘴唇抖了好半天,甩著袖子走了。
惹不起還躲不起么?
我揉了揉發緊的太陽穴,強忍著怒意:「是我自個兒要走回來的。」未免當場發作,連忙不耐地揮揮手:「先別管我了,趕緊去把小玉接回來。」
我平復了一下心緒,冷靜道:「太后聽這兩個人說完,也該聽聽我身邊的人是如何言說了吧?」
小玉在一旁高興道:「原來娘娘以前是讓著她,今日三兩句就將顧小姐打發了,真是大快人心。」
什麼告退行禮,什麼狗屁規矩,統統都顧不得了。心裏又氣又委屈,只恨當初貪財好色,想出什麼一賭定終身的法子贏了陸澈。更恨陸澈來了卻不幫我,反跟著他們落井下石!
我笑眯眯地擺手:「不稀奇不稀奇,嚴小姐來這裏才叫稀奇,你熟門熟路的,怎麼能稱作稀奇呢?」語畢又施施然走上階梯,直到站著與hetubook•com•com她其肩了,方湊過去道:「其實你對皇上冷淡些說不定更能有欲拒還迎之效,你看人家嚴小姐,什麼也沒做,皇上昨晚還向我問起她來著。」
不料這太后已然氣極,瞧著我們要跑了,立馬再補了一句:「飯桶!把她給我抓回來!」
我止住步伐,冷冷地瞧著殿門口幾個躍躍欲試地侍衛:「我是皇后,誰敢!」
為了不虧得太厲害,我主動上前道:「既然顧小姐說可以找宮人作證,那便將在場的宮人都叫上來說一說。兼聽則明,正好下午陪我去荷花池的宮女也在外頭,就一併叫進來吧。」
他急忙點頭:「是是是,挨了板子走不得路,奴才這就著人去接。」
真是一入宮門深似海,人間處處是江湖。
太后眉頭一展,威嚴道:「好!既然你無可辯駁,那就給茗兒道個歉作罷。」
小玉顫抖地扯扯我的衣袖:「娘娘,要不就讓他們將我抓走吧。」
陸澈蹲在地上左看右看,看完扯一扯我:「你先下來。」
里三層外三層的侍衛見此,果然就傻眼了,除了將我們團團圍住,再不敢上前一步。
我親密地拉著她的手:「顧小姐真是抬舉了。」
可等了好一陣,她老人家既不讓我坐下,也不張口說點什麼,就傻愣愣地將我晾在一邊,自顧自地押起茶來。
還來不及爬起來,陸澈已聞聲奪門而入,當先一步奔到我跟前,將我手腕的傷口死死握住。火燎情急間,朝竇忠大喊一聲:「快叫太醫!」
期間殿內堆了滿滿整整的人,陸澈也頗關切地在一旁看著。時而詢問傷勢,時而囑咐太醫輕一些。
我立馬是怒上加怒:「這不是被你給逼的么?你不叫侍衛抓我們,我們能跑么?」
我還沒來得及答話,太后她老人家就在顧小姐的攙扶下盈盈而出:「皇兒,你看看你的好皇后!」眼皮掃到我此時的動作,登時眼角一跳,有些詞窮:「這這這……堂堂皇后,這跟市井潑皮有什麼兩樣?」
我臉上笑了笑,心裏卻憂心得緊。
雖說我並不想捲入顧小姐想封妃的這一場是非里,但她不僅口無遮攔說人家品秋是狐狸精,還拿我當傻子揶揄,我也不能忍氣吞聲。
太后聽完一拍桌椅上的扶手,呵斥道:「大胆皇后!你這一套裝傻充愣的把戲在皇兒面前耍耍也就罷了,竟還敢拿到哀家的面前來!」她朝顧小姐揚了揚下巴:「茗兒,將你袖子撩起來給皇后看看。」
我一面護著她,一面左顧右盼地瞅。心裏悔恨得很,方才就不該將鞋子扔了,現在倒好,面對這麼多人,一把稱手的武器也沒有。
我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再往上一竄,立馬就想站出來。
我正要發作,小喜子慌忙將那宮娥趕了出去:「糊塗東西,娘娘不過氣頭上隨意說一句,你頂什麼嘴啊!」
顧小姐委屈地點點頭,立馬將袖子撩起來伸到我面前。
我看著陸澈:「他們誣陷我不成,想抓小玉。」
一路怒不可揭地回到鸞鳴殿,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垂著頭,生怕動作大些就被我逮著機會出氣。只有小喜子一人心急火燎地問我:「娘娘可是在太后那裡受了什麼委屈?下午奴才一聽說您被太后請了去,就立馬通知皇上去了,皇上他可有趕去瓊華殿?」
我登時氣得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我茫茫然地朝她小臂上一掃,頓時傻眼了。只見顧小姐白皙的一段藕臂上五顏六色,清淤遍布,儼然一副受過酷刑的模樣,駭人極了。
這天下午,我正捧著餌料在廣明宮外的荷花池邊餵魚,顧小姐扭著婀娜的身姿盈盈而至,頭一句話就是:「皇後娘娘好高的雅興,被人糊弄著接了個狐狸精入宮,還有閑情在這裏餵魚。」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心想這顧小姐該不是想用誣陷這麼損的招式吧?下午荷花池邊的宮人總共就三個,一個是我身邊的小玉,剩下兩人都是替她拿筆墨扛桌子的。太后若只聽信她一面之詞,我這仗怎麼打怎麼虧。
一聲喊完,周圍站立的侍衛頓時「嘩嘩嘩嘩」地矮了一半,齊齊朝陸澈下跪行禮去了。
很快,三個宮人都垂著頭進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