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運氣好,」他若有所思地說,「是你的朋友運氣好,遇到了你。你知道怎麼喜歡別人,別人才會喜歡你。我們家呢,養出來的都是不會喜歡別人的小孩。」
「你應該回家去的,店都砸成這樣了,你今天不應該在這兒住。」他說,「鎖都砸壞了,不安全。」
「嗯。我姐小時候沒有什麼朋友。」他說,「可能你是唯一一個。」
「……我怎麼了?大姐,你不能以貌取人。不是,『以貌取我』也能看得出來,我可是練家子……」
「挺有道理的。」許珍貴說,「所以那人是誰啊?」
鄭前程好氣又好笑:「你說那人是誰啊?」
「閨女啊,我店裡今晚都有人,燈也不關,有監控,你有事就喊我!」大姐在樓下喊。
「……我覺得不是。」
千恩萬謝好說歹說地讓陳莎和姜爾爾回去了,鄭家悅說太累了不想回家,把裡間收拾完就想早早休息,但突然想起門鎖壞了還沒換。
許珍貴搖頭:「沒有。」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莫名又被㨃了一頓,他有點氣惱,但還是解釋道,「小時候打架那是小時候不懂事,何況,我當時就知道錯了。」
「啊?」許珍貴一頭霧水。
許珍貴看了她一眼。「我怕他們回去找你麻煩。」她說,「你就別管我了,我怎麼都能湊合,你離婚的事要緊。」
鄭家悅在前台桌子後面鼓搗門把手,看到他倆,立刻站起來。「你手沒事吧?」她看著許珍貴包紮過的手,「怎麼搞的?」轉頭瞪了鄭前程一眼。鄭前程連辯解都沒試圖辯解,蹦到一邊幫m.hetubook.com.com忙收拾去了。
「我到現在也不知道面對喜歡的人該怎麼表達。家裡人都嫌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我知道了打架不對,但是我不知道什麼是對的啊,也沒人教我。」他說,「你呢,從小就跟我姐一起嫌棄我,現在還裝不記得了。」
同行有一個月回本的,也有一年多都沒回本然後直接倒閉的,聽起來好像誰都不會運氣那麼差,但落在自己頭上那就是實打實的虧錢。她雖然每天興高采烈、活力滿滿地上課,跟白小婧她們插科打諢,跟學員們混得像閨密小姐妹,但晚上回來算算流水,算算積蓄,越算越肉痛。這下子又多了預算之外的大出血,怎麼都樂觀不起來。
「記得啊,你喜歡一個女孩就為她打架。」她說,「但這種事我今天再說最後一次,不要在我這裏發生了,你要是為白小婧打架,可別在我店裡打,打的可都是我的血汗錢,我沒有錢讓你們禍害。」
許珍貴忍不住笑了。「行吧,」她說,「不管為什麼,你好心幫我解圍了這麼多次,我還是很感激的,不會再把你當啥都不懂的小屁孩了。」
「我謝謝你。」鄭前程說,「而且,我沒有想追白小婧。你以後不要再開這個玩笑了,不好笑。我本來就已經不知道怎麼表達了,我們家人笑話我,你不可以笑話我。」
鄭前程蹦過去,打開一張還完好的瑜伽墊,扔地板上,說:「你倆進屋睡覺吧,我今天就睡這兒。」
「……那你就把枕頭、被子給我。」
許珍貴突然想起來上次見義勇和-圖-書為的事,恍然道:「你不說我差點給忘了,難怪你前陣子都沒怎麼過來。最近白小婧好像有點忙,課沒有以前多了,如果你……」
許珍貴想著好多東西要收拾,明天還要換鎖,估計還是不能上課,正準備在群里通知一聲,一抬頭卻看到店裡燈亮著。大姐拖著個紙箱子出來:「哎,你回來啦?剛要問你呢,那些壞了的東西我給你收到這個箱子里,想說你看一眼還能不能用,不能用幫你收拾了。你今天可別在這兒住了啊,明兒再收拾,趕緊回家去。」
鄭家悅咬著嘴唇,沉默半晌,說:「我跟家裡說了,答應跟他回北京了。」
「你看我姐啊,從來沒談過戀愛的人找了個人就結婚了,現在抽身都難。對吧?」
「愛也不是,恨也不是。」鄭家悅說,「……就像你說的,他可能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他唯一可以拿捏的人吧。」她輕輕地笑了一聲,自嘲道:「當初結婚,他爸媽本來對我也沒那麼接受,嫌我沒嫁妝,後來去算了一命,說他命里要被老婆壓著,得找一個命比他弱的才行,我的八字剛好合適,這才鬆口同意的。你別看李楷學歷高,他家可信這個了。所以一直想要小孩,也是因為命裡子孫越多,越旺他們家。王秀菲生孩子的時候,也特意找大仙算的。」
「沒事。」許珍貴說。本來她的心情降到了谷底,看到大家都在幫她忙,安慰她,她也不好表現得太沮喪,只得硬著頭皮打起精神來。有了幫手收拾效率就快得多,她坐在一邊盤算有多少東西要新買的時候,鄭家悅坐
www.hetubook•com.com過來悄聲問她:「你不是報警了嗎?不打算再追究了?他們應該賠你的。」
「……其實我看別人說,有時候不用表達,被喜歡的那個人是能感覺到的。你覺得是真的嗎?」
「那你呢?」
「你餓不餓?我想吃泡麵了。」許珍貴說。裡屋沒聲響。
鄭家悅沒回答,爬上床倒頭就睡。
「你回來啦?」兩個人看到她,笑道,「反正我們也沒事,看你這兒跟被打劫了似的,就來收拾一下。這個還要不要了?」
「是因為我姐你才不追究的吧?」鄭前程問,「損失了不少吧。」
「也不能這麼說,有的小孩從小就不需要什麼朋友,習慣了一個人待著,也很正常。我呢,就喜歡有很多朋友,而且我運氣也很好,朋友都喜歡我。」她笑著說。
「……我不是!」他急起來,又立刻掩飾著平復,「……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講我小時候去武校的事?」
當時怎麼可能知道錯?被記了過,回家又被爸媽痛揍,從裡到外都是一人為愛對抗全世界的孤勇。好不容易回去上學了,他還以為人家女生會因為這一遭對自己徹底改觀,感動得痛哭流涕,就此開啟一段青春時代最美好的感情,結果女生在學校里看他靠近就像看見瘟神一樣躲著跑,沒兩天直接帶著爸媽又殺到了他家裡。他當時正在小賣部跟他姐一起看店,他媽去打牌了沒在,他姐以為他又闖禍了,嚇得不輕,忙不迭地道歉。女孩爸媽看姐姐倒是老實,放在櫃檯上的卷子工工整整全是高分,還有印著衝擊清北的成績單,也不像和-圖-書是沒家教的家庭,倆孩子相依為命看店也不容易,就教育了一頓走了,臨走還警告他不許再靠近自家姑娘一步。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許珍貴疑惑道,「你孩子都沒了,家裡又沒錢,李楷為什麼要死扯著你不放呢?他這到底是愛你還是恨你啊?」
「……哦。」
大姐看了看他的拐:「你?就你?」
她好奇地看他一眼:「為什麼這麼說?」
「你不要否認,我姐也都記得呢。」他說,「從那之後我姐再提起去你家吃包子,我就死也不去了。」
鄭家悅奇怪地看她一眼:「你已經是今天第二個跟我說這句話的人了。」
「我跟你姐那可是發小的交情,」她笑,「不用算得那麼清楚的。」
鄭家悅進屋了,沒一會兒扔出來枕頭被子。
這一切被在門外看熱鬧的某個人觀望了全程,等人家走後,笑嘻嘻走進來,藉著他姐訓他的工夫狠狠嘲笑了他一頓。當時在他眼裡她們已經是什麼都懂的大女孩,而在她們眼裡他就是個莽撞無知的小屁孩。具體嘲笑了什麼他後來早就忘了,只剩下一句大概意思還記得,她說:「你要是真的喜歡那個女孩,你不用為她打架,她也不會躲著你走。需要打的,需要躲的,就不是真的喜歡。」
「沒事。」鄭前程立刻說,「那些人不是衝著她來的,就是想讓她別再管我姐的事。今天我在這兒,他們不會再來鬧事了。」
「我餓。」鄭前程說。
等再回到店裡天已經黑了,許珍貴叫鄭前程趕緊回家不用送她,他卻一再堅持。
「今天誰說過?」許珍貴問。
「好吧,那我不問和_圖_書了,這個是你的商業機密,明白,明白。」鄭前程說。
鄭家悅過去踹了他一腳:「爸媽要是知道我讓你在這兒睡地板,又要罵我了。」
許珍貴說:「這不好吧,你也是傷員。」
「啊?」許珍貴差點跳起來,「那怎麼行!那你的委屈就白受了!」
許珍貴嗤了一聲,但沒接話,琢磨了一會兒。「這事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她若有所思地說,「有時候吧,可能得靠魔法打敗魔法。」
「謝謝姐!」
「機密就是我到現在都還沒回本呢,」她說,「同行的朋友說這也正常,從過完年到現在,還不到兩個季度,希望夏天會好一些吧。」
「那人是我啊?」許珍貴說,「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我沒有說過。」
許珍貴好氣又好笑,催他閉嘴上樓。
「……」
「這次是我們家的事牽連你,一定要賠你。」他說,「你都已經這麼幫忙了,沒理由還要受損失。」
兩個人泡了泡麵,一起坐在窗前吃。一天的糟心過去之後,總算安靜下來,許珍貴一邊吃,一邊盤算著自己雪上加霜的賬本,不由得有點悲從中來。
上樓就看到店門大敞著,陳莎和姜爾爾一個在掃地上的鏡子碎渣,一個在收拾斷了的掛衣桿上散落下來的一大堆衣服。
許珍貴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看她表情放鬆了些,就也笑了。
鄭家悅搖搖頭:「我也不想,但是先緩緩他們,至少別再去我家裡鬧騰了。」
「還能有誰?那個暴力狂。」鄭家悅指了一下正單腳蹦著研究怎麼調節吊環長度的鄭前程,說。
「……好。」
「……你扔的是我的。」許珍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