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可能出錯的！神聖黑鷹的這個傳承儀式，都已經執行上千年了，是絕對不可能輕易出錯的！只有流淌著我們一族血脈的人，才有資格得到它的承認……」
或許是因為知道了自己大限將至的緣故，老人雖然在表情方面沒有什麼大的變化，但語氣卻相當的尖酸刻薄，聽得菲里一時間有些惶恐……
接著，他手按圖騰柱捏了個法訣，口中念誦了幾句咒語，一片耀眼的白光頓時迸發開來，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嘶鳴，呈現出迷你形態，約摸只有麻雀大小的神聖黑鷹圖騰獸，突然從虛空中鑽出——雖然體型變得非常細小，但是神聖黑鷹的氣勢和聖光依然不減。眾目睽睽之下，它在天花板附近盤旋了幾圈，便一個俯衝降落到了特庫姆塞的肩膀上，親昵地用翅膀不斷蹭著老人的面龐。
大家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只覺得眼前一花，燦爛的金光如波浪般在蕾妮身上流轉，莊嚴肅穆的遠古頌歌在空氣中飄蕩。那根軟玉圖騰柱也從特庫姆塞的手中騰空而起，慢慢移動到了蕾妮的身邊，然後自動恢復成了手鐲形狀，牢牢地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這個么……八百萬座神社是肯定沒有的，不過八百萬個牌位估計還是有的……」
頃刻之間，神聖黑鷹便已經自行完成了認主儀式——只是主人的身份完全出乎意料。
魔法女神一時間翻著白眼徹底無語——這都是一群什麼樣的撲街衰神啊！
阿芝莎公主聞言趕緊擦了擦紅腫的淚眼，順從地快步靠了過和圖書去。特庫姆塞先是神色溫柔地撫摩了幾下女兒的黑髮，然後從手腕上褪下一枚造型古樸的軟玉鐲子，並且將其從接縫處掰開，用力拉直，頓時變成了一根小小的微型圖騰柱。
片刻之後，特庫姆塞不可置信地呢喃了幾句，然後滿臉茫然地望著蕾妮，困惑地開口問道，「這位小姐，冒昧地請問一下，你的父母是誰？」
特庫姆塞背靠在枕頭上，微微眯縫著眼睛，用乾枯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床沿護欄，「……而我們這些無家可歸的亡國之人，眼下也只有兩個選擇而已——要麼和你們一起浪跡天涯，要麼留下來坐以待斃，總之你們都絕對不肯再滯留于這片死地了，是這樣嗎？」
與此同時，這間病房內的每一個人，也全都極為驚駭地睜圓了眼睛：神聖黑鷹從特庫姆塞的手掌中展翅飛起之後，並沒有沖向面前的阿芝莎公主，而是突然扭轉了一個方向，一頭撲進了蕾妮的懷抱之中——她正端著幾瓶治療藥水從門外走進來——還發出了一連串「啾啾」的清脆歡叫聲。
「……也不算很貴，在太平時節，大概要一兩千貫銅錢，到了戰亂之世，幾十石白米就能換上一個。」
在這間病房的一處角落裡，魔法女神一邊摸著自己的下巴，一邊饒有興緻地打量著這隻巴掌大小的異國同行，在感覺十分新奇之餘，也微微有些不屑，「……至少我可以肯定，假如單打獨鬥的話，它絕對不是薩瑪斯特的對手，甚至都不是我那幾個老牌選民的對手！假如願https://m.hetubook.com.com意付出一定犧牲的話，只要兩三頭巨龍就絕對能幹掉它——這也實在是太衰了吧！」
伴隨著幾聲低低的驚呼，特庫姆塞的囑咐戛然而止。
附體在蕾貝卡身上的魔法女神耷拉著腦袋聳了聳肩膀，嘆息著回答了病人的疑問，並且對這種有心無力的情況感覺到很不爽，「……正好，這個傢伙似乎也有點要緊事情得和你商量一下，就趁這個時候趕緊辦了吧！省得你再次昏迷過去，把時間給耽擱了。」
「……成王敗寇也是世間常理，不要一門心思地想著如何為我復讎。作為我們黑鷹家族這一代唯一的繼承人，眼光應當放得更加長遠——你最重要的天職，是為剩下的族人爭得一處新的家園，讓他們能夠繼續繁衍生息，把我們的血脈一代代傳承下去……呃？這，這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馬茲卡大陸的土著神靈嗎？嘖嘖，似乎連費倫大陸的那些半神都要遠遠不如呢！」
她伸手一指站在病床旁邊的菲里，淡淡地說道。而菲里則是有些忸怩地摸了摸鼻子，在特庫姆塞大王充滿疑惑的眼神中開了口，簡略地解釋了一下祥瑞號如今的糟糕處境，以及計劃中的撤退方案。
「咳咳，麻煩二位了，這裡是我的一點心意……」
魔法女神已經被震驚得合不攏嘴了，「……對了，神位在你們那邊賣多少錢一個？」
老人留戀地幫黑鷹梳理了一下羽毛，然後將它托在掌心，緩緩遞到了女兒的面前。
※※※
「……罷了，身為武人和-圖-書，敗了就是敗了，沒什麼可抱怨的。既然已經是國破家亡，無力回天，那麼也就沒必要讓更多的弟兄陪著我這個糟老頭送死了。尊敬的泰勒上校，嗯，不對，是少將先生，我的最後這一批部下，以後恐怕就拜託要你來照顧了。另外，還有靜水幽狐大師，咳咳，此次出奔遠東，想必得要在您的老家停留一陣子，還請閣下多多指點……」
在眾人混合著憐憫、悲傷和感慨的複雜目光下，在阿芝莎公主抑制不住的陣陣啜泣聲中，特庫姆塞臉色平靜地從病床上支起身體，絮絮叨叨地開始交代起了後事。
特庫姆塞一邊劇烈地咳嗽著，一邊伸手在胸口摸索了幾下，從項鏈上扯下兩個精緻華麗的小掛件，硬是分別塞進了菲里和靜水幽狐的手中，「……這裡是兩枚袖珍型的空間首飾，裏面塞了我的一點私房錢，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收藏品。雖然特別值錢的東西不算很多，但也應該能夠維持我最後這點追隨者幾個月時間的基本開銷。至於在這之後的事情嘛……阿芝莎，到我的枕頭邊來！」
「……你們那邊的朝廷居然可以冊封神位？還拿出去出售？你們把神當成了什麼玩意啊！！！」
「阿彌陀佛，施主儘管安心，此等區區小事，乃是老衲的本份……」
「……特庫姆塞先生，假如你安心卧床調養，並且每天接受一次高級治療術的話，那麼應該還能確保幾周時間的壽命……唉，但最多也不可能拖過兩個月了。」
「……這是世代守護著我們部族的神聖黑鷹，也是象徵著酋長和*圖*書一職傳承的信物。它有著自己的靈性，會選擇我們家族中最強大的人為主……阿芝莎，既然我已經快要不行了，那就該讓神聖黑鷹換一個新的主人——雖然我已經沒有領土和國家可以交給你，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代替我，繼續帶領那些仍然願意追隨的人，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里努力闖出一條活路……」
「……」
「……也就是說，你們即將起錨遠航，前去投靠駐紮在卡拉圖大陸的帝國遠東艦隊？」
於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在病房內迅速瀰漫開來。
在垂死病人的殷切目光之下，老和尚與少將先生趕緊忙不迭地連聲答應。
正當他們兩位縮進角落裡交頭接耳的時候，在眾人關注的中心，卻悄無聲息地發生了異變。
靜水幽狐想了想回答說，「……鄙國天皇乃是天照大御神，也就是太陽女神的後裔，因此朝廷公卿只要上了四品就有仙籍，死後自動升天成神……本來，這種升仙之路只是侍奉天皇所附帶的福利，但是近千年以來，朝廷公家權柄盡喪，被歷代武家幕府徹底架空，出售官爵與神位就成了皇室唯一的收入。一個官位可以一次性重複賣給幾百個人，而且價錢越賣越賤，冊封神明也越來越馬虎……弄得高天原實在是擠不下了。很多倒霉的新神只好在人世間繼續飄蕩，整天被陰陽師什麼的驅趕追殺，簡直混得比乞丐還慘……」
「呵呵，這也是沒辦法啊，費倫大陸的各路神明，滿打滿算才不過一百多位。可馬茲卡大陸最少有十萬多個大大小小的部落，而每一個部落都有https://m.hetubook.com.com自己的守護圖騰，甚至有的部落還供奉著不止一種圖騰……這神的數量一多，力量自然就分散削弱了。」
在費倫大陸的任何一個時代，從來都不缺乏為了封神而歷盡無數磨難的絕世強者。假如讓他們知道有個地方的神位居然如此賤價，想必多半是要被氣得吐血了吧！
「是啊是啊，無須陛下擔憂，本官必定會對這些忠勇之士一視同仁的……」
「啊，庫扎克拉當真有八百萬個神明？我還一直以為是誇張的說法呢！」
好在特庫姆塞還算是比較識時務的人，在口頭上略微發泄了幾句之後，終究沒有繼續胡攪蠻纏，而是非常迅速地做出了理智的選擇。
老和尚靜水幽狐訕笑著對女神解釋說，「……不過，比老衲故鄉那所謂的高天原八百萬神明，這頭神聖黑鷹已經算是很厲害的了——在庫扎克拉，封神比陞官還容易，而殺神比殺人還輕鬆吶！」
靜水幽狐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感覺自己完全跟不上這位女神的思路，「……實際上，就連這個高天原八百萬神的說法，都還是在庫扎克拉建國初期統計的舊數據。由於歷代朝廷都大肆冊封和出售神位，再加上佛教和其他宗教的傳播，眼下恐怕已經增殖到了三四千萬……而庫扎克拉的全國人口才不過兩千萬，所以是真正的神比人多、神口過剩的問題極其嚴重……」
女神頓時更加驚詫了，「……實在是難以想象，別的事情且不說，光是要修八百萬座神廟，組織八百萬個教會，就得消耗掉多少人力物力啊！庫扎克拉一個島國能吃得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