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達爾苦笑著說道，「……說起來，就算是當年聯邦還算統一的時候，國內的民生狀況似乎也不比現在強多少——那些整天躲在面具後面玩弄陰謀詭計的女巫，實在不是執政者的料啊！」
由於萊瑟曼女巫自身被陳規陋習限制，不能插手鍊金術行業，從中分潤到任何好處。因此，出於打壓紅袍法師勢力的考慮，由萊瑟曼女巫主導的塞爾聯邦政府，居然竭力限制本國鍊金術作坊的發展，甚至強行關閉了作為銷售點的各處海外租界商館……
這些邪惡的紅袍法師，固然好戰殘暴，迫人為奴，肆意殺戮，手上沾滿血腥。但至少能讓更多的人有飯吃，有衣服穿——比起那種一遇到天災就要四處遷徙，途中倒斃無數地慘烈景象，已經要強得多了。
然而，儘管這一頂突如其來的元首桂冠，對韓達爾來說應該算是天降之喜，但他的臉上卻絲毫沒有陞官的喜悅，反倒是洋溢著一絲絲的憤慨：「……元老院給維克多前元首擬定的罪名，是未能及時預見到災害的發生，以及在事後未能進行必要的賑濟和救助，導致一百萬人死於飢荒……這個理由真是見鬼了！預言法術又不是占卜，哪裡能夠推算得出這麼久之後的事情？再說，就算可憐的維克多預先推測到了災害的發生，他這個無權無勢的空頭元首，又能做的了什麼？他連元首府邸的警衛隊都指揮不動！」
「……呵呵，有關這個問題，您就更可以放心了！」
再加上耐色瑞爾帝國的強力競爭和技術革新，結果就是聯邦政府迅速毀掉了自己唯一的工業化支柱產業，以及整個商業貿易網路，讓塞爾淪為了一個純粹的農業國，徹底跌出了近代化工業大生產的時代快車。
當然，那時的塞爾在費倫大陸根本就是一個「邪惡軸心」，以好戰、暴政和殘酷壓榨奴隸而聞名，深受周邊各鄰國的敵視，並且遭到費倫大陸各大正義組織的長期討伐……但問題在於，塞爾自古就是一片如此嚴酷的土地，弱者惟有依附強者才能生存。雖然還沒到徹底變成弱肉強食的地步。但是弱者的生活確實非常艱難——沒有人就會憐憫弱者，而弱者也別想祈求別人的憐憫。
對外貿易也同樣糟糕，由於幾乎是親手搗毀了自己的工商業，塞爾聯邦只能出口糧食、牲口、礦產等自然資源，來換取國外昂貴的工業製成品，其中的剪刀差足以讓最遲鈍的人感到肉痛。軍隊的各類裝備基本全靠進口，塞爾本國連一桿步槍、一粒破甲彈都無法和圖書製造。工業化大生產的外國商品洶湧而入，迅速打垮了本地脆弱的手工業，進而導致了全面的貧困和動蕩，而由於聯邦權力的鬆散，萊瑟曼女巫卻連閉關鎖國的保守辦法都沒辦法推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聯邦變成耐色瑞爾的資源倉庫和商品傾銷地。
「……像這樣的事情，在貴國政界應該已經是習以為常了吧！歷任元首要麼是揮師殺進首都的叛軍頭目，要麼就是女巫會推出來的替罪羔羊，似乎已經連續兩個世紀沒人能幹完法定的四年任期了！」
雖然這種釜底抽薪的做法，確實是沉重地打擊了紅袍法師的經濟實力，削弱了他們的政治影響力，保證了萊瑟曼女巫的穩定執政地位，但代價也未免太沉重了——徹底的「去工業化」！
「……問題就在於，我們這邊畢竟還掛著一個中央政府的名頭，就必須對聯邦全境之內發生的所有事情負責……哪怕是已經被軍閥割據的地區……」
「……沒錯，新的遊牧潮又要來了！」薩瑪斯特高深莫測地微笑點頭，「……所以，在政變成功之後，還請你們紅袍法師儘快選擇好陣營，用行動來表明自己的立場，不要讓我和可汗陛下感到為難啊……」
接下來，執政者已經來不及改弦更張，一場更大的災難就接踵而至，徹底毀掉了這個國家的根基。
「……咳咳，閣下大可放心，既然我們已經簽署了秘密盟約，帖木兒可汗自然會諭令無盡荒野西方各部落，讓諸位酋長約束兵馬，莫要阻撓貴軍的平安撤退。咳咳，若是閣下還不放心的話，我也可以派遣龍巫教的聯絡員跟隨貴軍一起行動，避免貴部在草原上行軍之時遭遇衝突。」
嚴格來講，要說現在的塞爾聯邦是一具等著咽氣的腐朽殭屍，都完全不為過了。
只是由於在任何一個加盟國的內部，也都處於大規模的分裂內戰之中，多位軍閥彼此混戰，誰都無法推出一個能夠服眾的獨立領袖……例如說光是在穆爾霍蘭德，就有四五個自封法老的叛軍頭目，還有十幾個勢力稍小的總督，打了幾十年也沒打出個結果，這才讓塞爾聯邦暫時維持住了框架，勉強不至於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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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出身蠻荒的萊瑟曼女巫，顯然沒有此類經濟頭腦，在基本掌控了中央政權之後，就進入了漫長的殭屍狀態，主要的執政態度就是聽天由命，什麼都沒做，任憑地方自治——後期的塞爾聯邦，基本上是處於實質分裂狀態，連統一的政令都沒有，聯邦政府管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的地方越來越多，唯一的政治主題就是打內戰，自然是談不上什麼施政綱領。就算是在國家相對統一、政局相對穩定的聯邦前期，萊瑟曼女巫主導的聯邦政府，也多半只是一個維持會，對內對外都一樣的無所作為，只要不出亂子就好。
最鼎盛時期的塞爾聯邦，疆土遍及東半個費倫大陸，囊括萊瑟曼、阿格拉隆、穆爾霍蘭德、恩瑟、穆洪、塞斯克等古老國度和最初的塞爾本土十一省，外加無盡荒野和幽暗地域的若干殖民據點……但如今各地軍閥割據，叛亂四起，各式各樣的起義和兵變綿延不絕。全國版圖基本被若干個手掌兵權的將軍和總督瓜分，誰能攻入首都艾爾塔柏，誰就是國家元首……但問題是，這些將軍和總督的地位也很不穩，無論是誰，都沒有辦法在國家元首的位置上坐多久，不是被對手趕下台，就是被部下驅逐或殺害。
聽了韓達爾的這句抱怨，薩瑪斯特忍不住有些神色古怪地望了他一眼。
聽到韓達爾首席的鄭重請求，薩瑪斯特卻朗聲笑了起來，「……帖木兒可汗已經率師五十萬，在王庭誓師祭天，親自領兵大舉西征而來！前鋒兵馬在兩個月內即可抵達萊瑟曼！這個貧瘠落後的山國，屆時只怕連自保都很艱難，又哪裡還能有什麼餘力，前來干涉貴部在艾爾塔柏的軍事政變呢？」
亡靈系首席導師韓達爾臉色堅毅地如此說道，「……我們紅袍法師的八大派系首席，目前已經達成了一致，決定從無盡荒野上的冬堡、艾爾莫瑞爾和南方的拜占圖港，暗中撤出全部的邊防軍兵力，回師首都艾爾塔柏城發動軍事政變，驅逐盤踞都城的萊瑟曼女巫。同時讓地方上的同僚們，在塞爾山脈各省聯手起兵響應……其中南方的行動，我們會自己安排。但是無盡荒野的撤軍計劃，就需要圖坎汗國方面的配合了！」
於是，連綿不斷的內戰就此爆發，整個國家都在貧窮、飢餓和動蕩的深淵中掙扎，再也看不到希望。
「……這些可惡的萊瑟曼女巫，全都長著一嘴蛀牙和一副好胃口，貪婪地吞下了所有的權力，卻不肯好好地咀嚼和消化……這個國家已經再也經不起折騰，是時候讓她們滾回山裡去了！」
這個曾經稱雄費倫大陸的超級大國，目前已經在貧窮、分裂和內戰的漩渦之中掙扎了上百年之久，迄今依舊深深地籠罩在悲情、絕望、飢餓的面紗之後。
他抬頭望了前來洽談的薩瑪斯特一眼，而薩ｈｔｔps://m•hｅtuboｏｋ•cｏｍ.coｍ瑪斯特也是會意地介面道：
——在過去的一個多世紀里，塞爾高原及其周邊地區長期乾旱，雨水匱乏，土地乾裂，河川斷流，蝗蟲遮天蔽日，糧食經常顆粒無收，而東方荒野上的游牧民族也連年前來襲擾。聯邦政府卻依舊混亂無力，並且變本加厲地催逼賦稅，以維持越來越浩大的軍費開支和權貴們不斷攀比的奢華享樂。
當然，像是上繳賦稅或者下派官吏之類的妄想，還是不要做的好。
同周圍那些生氣勃勃的新型國家相比，這個國度在許多方面都已經遠遠落後了。
這一固步自封的保守做法的弊端，在最初還沒有顯現出來。但是隨著時代的變遷，當別人都在加速進步，資本主義經濟蓬勃發展的時候，塞爾的文明程度卻是止步不前，甚至在日益倒退——製造業一片空白、農業靠天吃飯、交通條件惡劣、商業被外國人把持……情況變得越來越可怕，以至於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
——在萊瑟曼女巫的習俗文化中，雖然極度重視奧術，但製造魔法物品卻是「低賤」的工作，女巫不準學習跟製造物品有關的專長，否則就會被視為比通姦更嚴重的恥辱，違犯者會被女巫會除名與放逐。
萊瑟曼女巫雖然和紅袍法師同為奧術使用者，並且藉助巧妙的權謀運用，擁有著更加良好的聲譽，但在民生建設方面，反而遠不及後者——紅袍法師們好歹還為發展農業而建造起了灌溉系統，以及調|教天氣的法術。至於通過鍊金術作坊生產的各類魔法道具，更是通過各地的紅袍法師租界商館廣銷全大陸，從而獲利豐厚……當然，民眾並未從中獲得多少福利，但至少是有這麼多的財富湧入了塞爾。
接下來，紅袍法師的強權統治在內亂中瓦解，而另一個更龐大的塞爾聯邦則在舊國度的廢墟上誕生，可惜這個新生的塞爾聯邦，雖然擁有更加遼闊的土地，以及更加良好的名聲，卻沒有得到相應的收益——金礦在幾個世紀的採掘之下枯竭了，絲綢之路因為海上航線的興起而漸漸變得無利可圖。調節氣候的魔法系統也隨著紅袍法師的失勢而崩潰，之後一直都沒能完全修復，人們又回到了靠天吃飯的境地。
然後，DR1965年的精靈軍入侵，奪去了聯邦最富庶的地區，墜星海畔的大半個阿格拉隆。其餘的諸加盟共和國和直轄行省，也先後爆發了獨立風潮，而聯邦政府卻衰微到了連首都都要交給精靈「代管」的程度，中央軍隊基本瀕臨瓦解，對此根和_圖_書本無力彈壓。
位於費倫大陸最東端的塞爾山脈，是一塊烈日炎炎、狂風吹拂的炙熱土地，遍布著險峻的山峰和乾燥的高原，一年之中有大半的時間都處於乾旱狀態。而且怪獸橫行，地震頻繁，火山也時常噴發出大量塵埃，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不適合居住的地方之一。
塞爾紅袍法師的亡靈系首席導師韓達爾，對坐在面前的龍巫教之主薩瑪斯特如此說道。
「……帖木兒可汗即將親征？」韓達爾的瞳孔微微收縮，「……莫非……新的遊牧潮又要開始？」
為了在這片嚴酷貧瘠的土地上興建家園，昔日統治塞爾的紅袍法師，曾經細心地編構了一系列的法術，將幾個主要農業區的氣候，調節至最適合農作物生長的狀態——設法使得夜晚降下傾盆大雨，而白天的氣候則溫暖卻又不顯得酷熱，這片土地的人們因此得到了之前從來不敢想象的穀物產量。而深埋于塞爾山脈地下的豐富金礦，以及穿越無盡荒野直抵東方的絲綢之路，更是給塞爾帶來了驚人的財富。
更要命的是，對於近代工業的前身，塞爾紅袍法師們在各家鍊金術作坊組織製造，通過海外租界商館行銷全大陸的各類魔法物品，這一支撐塞爾對外貿易的重要產業，萊瑟曼女巫甚至還要刻意扼殺。
但塞爾聯邦之所以會從昔日的超級大國，落到如今的這般田地，實際執政的萊瑟曼女巫也難辭其咎。
薩瑪斯特將雙手交疊在胸前，淡然地說道，「……更何況，盤踞在薛塞爾省和德胡米省的幾位總督、將軍，好像已經不理會貴國中央政府的詔令三十多年了。元老院真正能夠控制的地盤，除了你我腳下的這座艾爾塔柏城四周，就只剩了零星的幾塊飛地……既然是不屬於自己的土地，聯邦政府又為何要負責？」
——這個……能把版圖遼闊的堂堂近東霸主，弄成如今這副積貧積弱的衰朽模樣，萊瑟曼女巫的執政水平確實是有待商榷……不過，你們紅袍法師的政治水平，似乎也不怎麼樣吧！整個紅袍法師組織從建立之初就內亂頻繁、三天兩頭鬧政變且不說了，對外擴張的戰略也是從頭錯到了尾，坐擁精兵強將對付一群弱敵卻是屢戰屢敗，縱然得勝也是得不償失……要不然如今哪裡會被萊瑟曼女巫騎在頭上？
因此，萊瑟曼女巫的第一歐斯洛，就相當於聯邦政府的執政黨主席，而且還是一黨獨大的那種。她說出的話，在聯邦政府里通常比有名無實的元首還要更管用得多。
韓達爾點了點頭，又接著說道，「www.hetubook.com.com……我們紅袍法師遭遇多年打壓，實力已經大不如前。趁著敵人猝不及防的空隙，發動一場軍事政變佔據艾爾塔柏城雖然不難，可是抵禦萊瑟曼女巫的反撲卻並不容易——她們畢竟在幕後控制了這個國家好幾個世紀，影響力根深蒂固……所以，還請圖坎汗國和您的龍巫教能夠及時為我們派來後續援兵，或者在背後攻擊萊瑟曼本土，以防我軍在首都立足不住，從而功敗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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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我想這樣應該就可以萬無一失了。但還有一件事情，也請貴方注意。」
不過，塞爾聯邦如今的形勢，也確實是到了分崩離析的邊緣，隨時都有可能會萬劫不復。
——萊瑟曼女巫自稱「哈斯蘭」，在萊瑟曼語中是「博學的姊妹」（learned sisterhood）的意思。在哈斯蘭的階級中，最頂級的女巫被稱為「歐斯洛（othlor）」，代表「可靠者」的意思。她們也是這個組織的最高掌權者，不僅對其他地位較低的女巫擁有絕對的權威，甚至對所有的萊瑟曼人都有生殺在握的權力，在一定程度上相當於古代耐色瑞爾帝國的大奧術師，而權勢則猶有過之——耐色瑞爾帝國即使在最窘迫的情況下，也保持著數百人的大奧術師隊伍，而萊瑟曼女巫之中的「歐斯洛」卻從來沒有超過十個。
「……上個月底，萊瑟曼女巫的第一『歐斯洛』瑪格麗特派人過來傳話，預定選舉我為下一任的聯邦元首——而我的前任，預言系首席導師維克多，則必須為今年蔓延在德胡米省（Delhumide）和薛塞爾省（Surthay）的大飢荒負責，在最近幾天引咎辭職……」
——對於萊瑟曼這樣荒僻貧瘠的封閉小國，無為而治或許是正常的統治方式。可若是放大到囊括小半個費倫大陸的塞爾聯邦，這種「不作為」的執政態度，就會變成全面癱瘓了。
在中世紀僵化思維的女巫們統治下，塞爾聯邦的面貌在數個世紀內都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土地被無數彷彿「國中之國」的莊園主們劃分，按照幾千年以來的慣例向農民們收取糧食、布匹等實物地租，並且對農民攤派各種繁重的勞役，讓他們能夠勉強不餓死就已是萬幸。雖然不少學者都建議對農業進行全面改革，包括改良種子、引進高產作物、修建灌溉工程、撲滅牲畜疫病等等，但是他們的建議都被彬彬有禮地擱置起來——在推崇復古的萊瑟曼女巫眼中，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東西就是最好的，任何改變都是歪門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