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毀滅與重生——帝國內戰之卷
第八十章 絕望的倖存者們

接下來,她憑藉往日的人脈,順利集結起了絕對優勢的兵力,足以一戰擊垮南軍,再次入主中央,卻又在這個時候開始束手束腳、瞻前顧後,不肯發動一場決戰來解決國內問題,而是為了國家利益,希望和平合法地解決事態……不得不說,在南北雙方皆已撕破臉皮的情況下,還希圖不流血地和平收場,根本就是一個妄想。其結果就是帝國的分裂狀態,被長時期地拖延了下去,直至最後萬劫不復的隕滅。
對於銀月女士在這一時期各種作為的評價,筆者認為正如一句老話所描述的那樣:有的人總是以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卻從來不肯去想自己犯下過哪些錯……」
最後,他只能悶悶地嘀咕了一句,「……老師,我們還是走吧!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望著艦橋舵輪室艙壁上那一排急促閃動的紅色警示燈,還有船艙里回蕩著的足以刺破耳膜的尖銳警報聲,以及腳下宛如爆發了十級地震一般跳動的地板,還有走廊里變成了人肉皮球滾來滾去的倒霉水兵……親自掌舵北上的菲里·泰勒元帥,只得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將舵輪用力轉動了一個角度,然後通過掛在牆上的傳聲管,用儘可能婉轉的語氣,對輪機艙內的蕾貝卡導師說道。
「……作為建立和統治耐色瑞爾第二帝國的元老級重要人物,以及帝國末期的北軍統帥,事實上的最高掌權者,魔法女神密斯特拉的女兒和選民,銀月女士艾拉斯卓·銀手殿下,在耐色瑞爾第二帝國時代的所有官方宣傳資料上,都從不同的角度被塑造成一位令人景仰的優秀女性領導者。
但問題是,無論是誰,只要站在她當時的位置上,那麼這個人的任何一舉一動,都可能給整個戰局帶來巨大的變化。而複雜紛亂的戰爭,從來都不是數學公式,一個原因不會只能推導出一個結果。所以在戰場上,直線式的思維往往不會帶來推導出的結果,而是很可能會歪到不知什麼地方去……
一道道深邃不見底的恐怖裂縫,猶如蜘蛛網一般在地面上蔓延,將這片原本平坦結實的土地,給切割得支離破碎。一個個方圓數千尺的巨大深坑點綴其中,坑底還在散發著裊裊余煙。
過度的自信,混亂的價值取向,以及缺乏對全局的認識,最終導致了悲劇的誕生……的確,艾拉斯卓在內戰時期的各種作為並非沒有合理性,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正面的意義。但這一切的最終結果,卻是讓本來有可能只用幾個www.hetubook.com.com月就平息的分裂風波,綿延持續了三年以上,並且間接地招致了帝國的隕滅……
而在第二帝國創立、發展、繁榮的漫長時間內,她確實比較合格地履行了自己的職務,縱然偶爾有些失誤和偏差,並且受到政敵的攻訐,但其實也沒有犯下過什麼不可挽回的大錯。
——即使此刻還隔著十幾里的距離,從幽影海東北部的湖面上,隔著一片水域遠遠望去,一副宛如末日廢土般的殘酷場景,也已經完完全全地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直到南北內戰的最後幾個月,她才初步形成了『大事為北軍陣營考慮,小事順從自己的心愿,無關緊要的事情暫時擱置』這樣的考慮方式。對於一位內戰時期的領導人來說,這個做法不能算錯。但問題在於,她判斷『大事』、『小事』和『無關緊要之事』的標準,往往並不怎麼正確……
然而,他們終究還是沒能抵達已經不復存在的帝都上空。
然而,自始至終,艾拉斯卓的每一次重要決策,從戰術上來說都基本無可挑剔,從理由上來說都非常充足,也完全符合邏輯,乍一看之下,似乎很難把帝國隕滅責任歸罪到她身上。
——由於之前負責輪機艙的肥巫妖奧沃,這一次興沖沖地前去帝都參加慶典,結果眼下生死不知。而密瑟能核又唯有大奧術師才能操縱,所以蕾貝卡只得鑽進輪機艙頂上了奧沃的位置,在狂暴的氣流風沙和更加狂暴的能量風暴之中,艱難地維持著密瑟能核反應爐的功率輸出。
於是,混亂的思想,自然導致了混亂的決策——最初大選失敗的時候,她習慣性地出於大局考慮,為了尊重憲法,維護秩序,選擇了向南軍依法交權,暫時撤離首都;但是在返回銀月城之後,她又很快不甘寂寞,從小團體利益出發,拒絕忍受新政府的打壓,毅然掀起了南北分裂的叛旗。
此時此刻,祥瑞號就懸浮在幽影海的東岸,雷霆崖「帝國第一精神病院」的舊址上空。
「……真的不能再繼續前進了,前方的魔法網路已是一片混亂,就像是暴風雨中的大海……」
一度覆蓋了天穹的厚重煙塵,隨著凜冽的寒風漸漸散去。原本坐落著新帝都耐色瑞爾城的廣袤大地上,此時只留下了一片片慘不忍睹的廢墟瓦礫。
「……真的不能再前進了嗎?那麼帝都的情況究竟怎麼樣?現在的距離,應該能夠看見些倪端了吧!」
帝都的現況怎麼樣了?
至於同m.hetubook.com.com樣停泊在幽影海的另一艘浮空戰列艦,原本是艾拉斯卓女士私人座艦的銀色木馬號,居然也在這場末日浩劫之中幸免於難——當這艘戰艦以及搭載的密瑟能核開始正式動工興建的時候,耐色瑞爾帝國已經陷入南北分裂,而負責遠程監控全國密瑟能核的國家安全局,也早已被解散了。因此自然沒有誰會吃飽了沒事幹,在它的動力部分設置一個自爆程序,還要遠程鏈接到被南軍佔據的帝都里去。
譬如說,在距離爆炸核心並不算太遠的幽影海南岸,某艘具有「瘟神艦」美譽的傳奇浮空戰列艦,還有艦上那個打著雙熊內褲旌旗的奇葩軍團,此時都還算是安然無恙。
工廠、公寓、商鋪、街道、宮殿、橋樑、運河、碼頭、田野……乃至於航行在幽影海上的船舶,以及進入幽暗地域的軌道列車,所有象徵著文明的一切,此刻都已經被摧毀得蕩然無存,甚至看不出幾分痕迹。
菲里抬頭望了一眼窗外,頓時不由得面露苦笑。
但是,剛剛駕駛戰艦脫離了險境的菲里和蕾貝卡等人,此時根本無心留意他們的死活,只是不管不顧地掉頭北上,哪怕兩艘巍峨小山一般的浮空戰艦,都在狂暴酷烈的風暴之中劇烈顛簸,也咬緊了牙關,抓緊了艙壁上任何可以固定身體的物件,一心要親自探明這場異變的源頭,並且親眼看看帝都此刻的現狀。
——從最初的草率放棄帝都和中央政府,也放棄了議會鬥爭的路線,而是在銀月城另立中央、組建北軍,企圖武力奪權開始,她雖然迅速團結起了大批盟友,在全國範圍內劃分出了陣營,卻也親手撕毀了五百年辛苦打造的帝國秩序,把國家從統一推向了分裂;到之後的財政崩潰,北軍內亂,進攻戰略夭折,路斯坎叛變,諸多地方勢力離心,都充分顯示了她的一誤再誤;再到最後進軍帝都奪權之際的舉事拖沓,講究排場,疏於戒備……乃至於讓薩馬斯特有機可乘,引發了導致帝國隕滅的末日浩劫!
作為古耐色時代偉大的大奧術師,曾經篡奪神位的卡爾薩斯的轉世,這點困難她還算可以應付。
魔法女神選民菲里·泰勒著,深水城終點書局DR2012年出版……
但結果呢?歷史是沒有假設的,一切功罪都只能看結果。而其結果就是她的每一次行動,都導致了法統、秩序、法律、民權等等維繫著帝國統一的支柱,開始一根接著一根地先後崩斷,卻沒有新的支柱頂替hetubook.com.com上去,只是憑藉她卓越的個人威望,才暫時得以彌合。
——摘自《耐色瑞爾第二帝國的終結——第四章:論銀月女士的功過》
所以,菲里在遲疑了良久之後,還是不知該如何措辭,用以形容這場突如其來的末日浩劫。
總之,在波瀾不興的和平年代,銀月女士艾拉斯卓的智慧和應變能力,足以將各種政壇風波駕馭到得心應手;在勢危途窮的危難時刻,她也不失為一位清醒而又理智,能夠凝聚人心、激勵鬥志的優秀領袖。
然而,在帝國崩滅的前夕,或許正是因為過去數百年的成功經驗,以及與生俱來的崇高地位、震撼世界的巨大影響力,還有數不清的榮耀與光環——這既是激勵也是壓力,導致她在做出每一項足以影響全局的決定之際,總是顯得有些過分自信,喜歡個人獨斷,同時卻缺乏審慎的分析。
但客觀地說,艾拉斯卓之所以會犯下那些錯誤,並不是因為單純的愚蠢——通過這麼多年政壇風波的磨練,她在臨場應變、見招拆招方面的機智和經驗,絕對不亞於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而在需要妥協退讓、委曲求全的時候,她也並不缺乏壯士斷腕的毅力。
不過,正如兩千多年之前的耐色瑞爾第一帝國,在因為突如其來的魔網破碎而隕滅之際,仍然有四座浮空城由於各種原因而僥倖逃生一樣。如今耐色瑞爾第二帝國這場純屬人工製造的末日浩劫,雖然造成的聲勢和破壞更加浩大,但也同樣不會沒有漏網之魚。
然而,上述這些令人驚嘆的瑰麗奇觀,從實質上講,卻是代表著最殘酷、最徹底的毀滅!
——由於幾乎整個耐色瑞爾帝國的大奧術師們,凡是能夠抽得出空閑的,在這一天都來到了帝都為艾拉斯卓女士的就職典禮捧場,並且把自己的浮空城停放在了城北的立石平原。於是,當密瑟能核被集體引爆的慘烈浩劫,驟然降臨在費倫大陸之時,這座偉大的城市,便承受了最具毀滅性的空前摧殘。
基本上,當她的優勢越大的時候,頭腦也就越不清醒,犯下的錯誤自然越多……而更可怕的是,在銀月女士的身邊,始終沒有人能夠明確指出她的錯誤,幫助她糾正。而銀月女士似乎也只是一味地埋怨著盟友們的離心離德、一盤散沙,渥金教會的趁火打劫、獅子大開口……卻從未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致命過失。
但很遺憾的是,殘酷的歷史卻給了她一個難以駕馭的、過分龐大的和錯綜複雜的戰爭舞台。在這個https://m.hetubook.com.com宛如萬花筒一般變幻無常的舞台上,各種紙面上的精妙計策與陰謀看似令人讚歎,但卻往往難以落實,或者剛一提出便已不合時宜。唯有強悍的實力和敏銳的直覺,才是取得勝利的根本。
當然,如果她一直生活在和平歲月,或者一直僅僅統治著銀月城這座衷心愛戴著她的北地城邦,那麼上述這些缺陷是完全不足掛齒的,甚至根本談不上是什麼缺點。
然而,這處原本湖光山色、鳥語花香,宮殿恢弘、庭院幽深,紙醉金迷、奢華糜爛的權貴享樂之地,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個方圓數里的焦黑大坑。幽影海的清冽湖水,眼下如同決堤了的瀑布一般,嘩啦啦地直往坑底里灌……菲里前幾天看到的那些趾高氣揚的權貴官宦,還有服侍他們的絕色女子,恐怕都已經變成了飄散在風中的一撮灰燼……就是不知道這大坑裡面,究竟有沒有伊爾明斯特大賢者的骨頭?
濃厚的煙柱籠罩了天空,瀰漫的塵埃覆蓋著大地,褐色、青色、紫色和黑色的雲團,盤踞在北方原本坐落著帝都的土地上,彷彿颶風一般狂暴地旋轉。紫色的閃電、五彩的能量光球,宛如項鏈上的寶石,夾雜在陰鬱的雲層之中,不時滋滋炸響,從而造就出種種超出人類想象力的絢麗奇景。
聽到菲里的訴苦,傳聲管另一端的蕾貝卡沉默了許久,這才嗓音沙啞地憋出了一句話。
即使是論綜合實力和政治資本的強悍,艾拉斯卓在耐色瑞爾帝國的範圍內也是無人能敵,但是從帝國執政者到反對者之間,在身份地位方面的急劇變幻,似乎讓她在思想上也發生了極大的混亂——國家利益、黨派利益、陣營利益和個人利益糾纏在一起,讓這位已經習慣於安享尊榮的女士,一時間難以判別。而各種各樣生死攸關的矛盾和爭鬥又接踵而來,讓她根本沒有一個理清思路、適應落差的時間。
——畏懼戰爭之人,必將死於戰爭,這是一個自古就顛簸不破的真理。
可是,一旦到了戰局出現翻盤,開始佔據優勢的時候,她這種過度自信的性格,就很容易讓她被勝利沖昏頭腦,被某些不切實際的思想操縱了行動,判斷不出各種利益訴求的先後順序,乃至於做出種種本末倒置的愚蠢舉動——明明還沒有坐到國家統治者的位置上,就已經開始用國家統治者的思維考慮問題了!
順便一提,湖面上的另一艘浮空戰列艦「銀色木馬」號,現在是由雷霆崖瘋人院的老闆娘,那位專修魅惑、媚術、調|教術和「粉m.hetubook.com.com紅法術」的「觸手姬」安吉拉大奧術師,在控制著輪機艙內的密瑟能核……
但是,在帝國末期最後幾年的大動蕩之中,艾拉斯卓女士的各方面能力與手腕,卻隨著時間的推移,表現得令人越來越失望。許多忠誠於她的人,在這幾年一如既往追隨在銀月女士的領導下,充分信任著她的方略,結果卻被她犯下的每一次錯誤,捲入越來越可怕的旋渦,乃至於最後那一場帝國隕滅的空前浩劫……於是,在這場浩劫結束之後,許多劫後餘生的帝國臣民,都憤憤地用了愚蠢這個詞來形容她。
總之,和其他女人一樣,她也有著許多女性領導者身上常見的典型特質,就是在所有突然事件發生后,會顯得過於軟弱,首先受到情感而不是理智的影響,然後又瞻前顧後,什麼代價都捨不得付出,一時難以做出必要的取捨和放棄。而等到她終於下定了壯士斷腕的決心之後,卻又往往已經太遲了……
此時此刻,由於起飛升空得還算及時,兩艘戰艦隻是被滔天巨浪擦了一下船底,沒有遭到非常嚴重的結構性損害。但湖畔營地里那些來不及登船避難的士兵,雖然同樣得益於相對遙遠的距離,沒有直接遭到爆炸氣浪和衝擊波的殺傷,可伴生而來的地震和海嘯,卻讓他們吃足了苦頭——立石平原上數百座浮空城的連鎖殉爆,在帝都周邊誘發了劇烈的大地震,而這場人工製造的地震,又在幽影海這一汪淺水中引發了鋪天蓋地的大海嘯……地震的降臨,海嘯的洗禮,讓這些毫無防範的可憐蟲們,一時間哀聲遍野,不是被壓在了倒塌的營帳和樹木之下,就是被埋在了傾頹的沙丘之中,或者乾脆被巨浪捲走,死傷極其慘重。
※※※
確實,她的行為並不是導致帝國隕滅的唯一原因,甚至不是直接原因和主要原因。而且,她所作出的每一次決策,從她自己的角度看來,都是合情合理,完全正確的。
——祥瑞號浮空戰列艦的密瑟能核,並非是在本土製造的新品,而是從新耐色瑞爾十三州殖民地的灰堡廢墟中扒出來的古董二手貨。雖然這玩意兒有著輸出功率偏小,性能不夠可靠,並且無人負責保修……等等一系列缺陷,但也有一個難得的好處:那就是因為灰堡位於大洋彼岸的新耐色瑞爾十三州殖民地,如此遙遠的距離,讓帝都的國家安全局根本無法和它保持穩定的信號聯絡,自然也就讓灰堡的密瑟能核處於帝國國家安全局的監控之外,更沒辦法用泰拉曼特之斧上的控制按鈕讓它自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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