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哭著說:「你這個傻女人,要我為感情去努力、去爭取。那麼你呢?有沒有為自己和庄博的事再做努力?當初大家都說得那麼好,說過要永遠在一起。可是現在呢,不該散的都散了,沒有一個人兌現諾言的。」
「好啊,蘇總有本事那就試試,看看誰會相信你說的話。我周建峰,一定會奉陪到底!」
周建峰一邊低頭吃菜,一邊說道:「好像有位叫歐陽的男士不是客戶吧?」「呵呵,那我不是,和你也跳舞了嗎?」
「哎,我是她的朋友啊,剛才你也看到的。」周建峰解釋。保安笑笑說:「那既然你是她的朋友,應該比我了解啊。」「嗨,我忘性大,她剛跟我說了幾幢幾號,我回頭就給忘了。」周建峰隨口就來。
蘇陽回到辦公室沒兩分鐘,周建峰又打來了電話。蘇陽不等他開口便罵:「周建峰,你不要給臉不要臉!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別得寸進尺!你要是再糾纏不休,還要繼續妨礙我的工作和生活的話,我不會手下留情!」
潘靜沉默了,這一刻,她想到了很多,感情、命運、人生……
下午4點50分,蘇陽和同事正討論雜誌版面的事,電話又響了。她沒看就順手接了起來:「哪位?」「我,周建峰。」「你好。」「看來,蘇總還沒有把我的名字存進手機里哦。」「存了,我在討論工作,沒仔細看。」正沉著於思考中的蘇陽又順口撒了個小謊,「有事嗎?」
蘇陽在門邊站了好一會,正準備進裡屋,突然有人敲門。她轉身看貓眼,是周建峰!只見他急促地敲著門,大喊:「陽陽,開門!開門!我知道你回來了,你在家!快開門,開門!」
蘇陽把手機調整到靜音狀態,放在儀錶盤的凹槽里。放上輕緩抒情的音樂,穩穩地駕駛著。
周建峰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夾菜:「周年慶,搞得不錯嘛,挺紅火的。」「呵呵,湊合吧。」「那麼多男嘉賓與你共舞,看得都讓我有點受寵若驚了。」「客戶而已,跳支舞是起碼的禮儀。」
「算是常客吧。」蘇陽合上菜單抬頭,「我們公司和小南國有些合作,怎麼了?」「噢,沒什麼。我是感嘆蘇小姐的見多識廣,比我更了解上海的美食。」周建峰意識到自己的口氣,馬上解釋打了圓場。
蘇陽點點頭:「好,一會擺脫他后我就過去。」她往那邊一看,周建峰正在按手機。蘇陽轉身悄悄往吧台走去,買完單后,溜之大吉。按電梯、進電梯,出門取車,一切安然。等自己的腳放在油門上的那一刻,蘇陽的心終於落地了。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周建峰一改剛才的口氣,平緩了語調問,「我本想昨天約你,可你那麼忙。今天是周五,下班后你應該沒事了吧?」
蘇陽緩慢地回答:「想見我,好啊,那火葬場見吧。」說完快速地掛掉電話。
周建峰沉默了三秒:「這個,我能理解。但我總是想,就算再忙,接個電話的時間總是有的。更何況,你不工作的時候,好像也挺忙的。那你說,我該什麼時候打給你呢?」
蘇陽哪裡會知道,真正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蘇陽硬生生地將食物吞了下去,喝一口清酒:「身體吃撐了,有心受傷害受到撐那麼難受嗎?吃不完的食物,大不了只是浪費一頓飯而已。可是我們的時間、我們的青春,就這樣白白給浪費掉了。這麼算來,哪個損失大?」潘靜低下頭,點上一支煙。
夜色上來了,歐陽照例想把蘇陽送回家,可她拒絕了。歐陽問:「為什麼?」蘇陽搖搖頭。歐陽想想:「是不是,還有人在等你?」她還是搖搖頭:「我走了,再見。」
「你和莫華,還好吧?」蘇陽小心翼翼地問道。程程似乎有些勉強:「嗯,還行。不過他很忙,平時很少在家陪我。今天出差不回來了,我就去我媽那。」
周建峰接過名片:「金璐總經理,幸會啊。」他也遞上自己的名片。「周先生,是做通信技術的?」「對,搞技術的。」「搞技術的好啊,穩當。不像我們,起起落落的。一個大浪打過來,就有可能全軍覆沒了。」
藕斷絲連
一滴汗從蘇陽的腦門上掉落,她震驚地伸出三個手指:「我們,才不過見了三次面。」周建峰一臉幸福的樣子:「對啊,是見了三次!」
「我把你送回家吧。」「那好啊,正好去我家坐坐,我爸媽都在家。」蘇陽立即推辭:「還是算了吧。我也沒準備什麼東西,臨時去了不禮貌。」周建峰連連擺手:「沒關係的,我爸媽很隨和,不用帶東西。」「我看,還是下次吧。今天,我有點累了。」
她倆出了洗手間,一個身穿名牌的女人從最里一間緩緩推開了門。她站在水池前,死死地盯住鏡子,狡詐地自言自語:「蘇陽,這下我可找到你的軟肋了。哼,看你還能牛多久!」
蘇陽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了家,歐陽來電:「陽陽……」「怎麼了?」「那個,明天,我有可能又要出差……」
「是陽陽吧。」蘇陽剛到公司,就又接到周建峰的電話。「我想請問,蘇陽小姐昨晚和人談事談得如何?」語調還怪裡怪氣的。
蘇陽壓低聲音:「我們剛忙完,現在才坐下來,飯還沒吃呢。」周建峰懷疑地說:「是嗎?我看你們挺開心的。該不會是,和朋友在哪裡玩吧?」
5點30分,辦公室有人敲門。蘇陽抬頭一看,是周建峰。她詫異:「周建峰,你怎麼來了?」他站在門口,笑著說:「我下班了,沒事就過來看看你。沒關係,我等你。」
一伙人進了大包廂,周建峰則在角落裡蹲守著,想時刻注意裡邊的一舉一動。小張進去時發現了鬼鬼祟祟的周建峰:「哎,周先生你來了啊?怎麼不進去?」他尷尬地擺擺手:「你先去吧,我打個電話。」
晚餐后,兩人在街頭漫步。歐陽問:「你今天看起來很不開心,到底怎麼了?」蘇陽搖搖頭:「沒怎麼,就是有點累。」歐陽搭住她的肩膀:「你是不會偽裝自己的,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我可以幫你嗎?」
算命先生
10分鐘后,歐陽睜開了眼:「哎呀,我睡著了,不好意思。」蘇陽溫柔地說:「你太累了,要好好休息。」歐陽伸個懶腰問:「眼睛一閉上,就去見周公了。我睡覺的樣子是不是很醜,流口水了嗎?」
歐陽發動油門:「今天想吃什麼?」蘇陽的腦海里突然閃過日本料理四個字。還沒等她開口,歐陽先提議:「我想想,嗯,日本料理怎麼樣?你很喜歡吃的。」看來兩人的默契程度依舊未減。蘇陽抿抿嘴:「好啊,就日本料理吧。」歐陽轉動方向盤:「那我們就去永源路的森本料理。」
回到家,已是深夜。蘇陽見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便直接充電睡了。
蘇陽嘆口氣:「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這是兩回事,應該我自己來承擔的。」周建峰笑笑:「好吧。不過我不認為,這是你拒絕我的方式,對嗎?」蘇陽不說話。他繼續:「有了固定電話,我就可以隨時聯繫你了。晚上空嗎?」
潘靜迎上前:「我的姑奶奶,你可算回來了。北京這麼大,你就這樣留一張字條走了,手機又關著,我怎麼找你啊?」「別擔心,我這不是回來了嘛,好好的。」「你跑順義幹嗎去了?」
「不會這麼簡單吧?」周建峰並不滿足。「就這麼簡單,和普通人一樣,上學、工作,沒什麼區別。」見蘇陽不想多說,周建峰也不好再多加追問。他笑笑:「看來蘇總,是一個很理性的人。」
蘇陽覺得鼻子發酸,她克制住情緒,不想讓多年來壓抑的情感在這一秒功虧一簣。她往嘴裏塞了一大塊三文魚,芥末繼續刺|激著她的鼻子和眼睛,淚花在眼眶裡轉動。歐陽也吃了一塊,同樣,眼裡泛光。
潘靜吐一口煙,向蘇陽使了個鬼眼:「只要有歐陽立帆,哪怕是10個難纏的周建峰,蘇陽也能獨當一面,對吧?」小柔有疑惑:「你確定能把他甩得一乾二淨?」蘇陽猶豫著答:「我盡量吧。」沒想到三閨蜜齊聲道:「什麼盡量,要全力以赴!為了蘇陽和歐陽的美好明天,讓那個周建鋒去『屎』吧!」
誰知蘇陽笑笑,感慨地說:「現在生活條件好了,天天吃香喝辣的,肚子里的油水不斷。毫不誇張地說,我們現在連吃方便麵的機會都沒有。說真的,還怪想念這個味兒的。」
蘇陽點了很多菜:三文魚、壽司、金槍魚、天婦羅大蝦、味噌湯、日本豆腐……潘靜一看,趕緊制止:「夠了吧,點太多,吃不完浪費。」蘇陽冷冷地說:「放心,我不會浪費的,我要把它們全部吃完。」
蘇陽尷尬地看看身邊的大偉和章勇,起身說:「那,你先在外面坐會,我們還要一會才好。」周建峰兩手插在褲袋裡:「沒事,你先忙吧,我到處轉轉。」
她說:「我愛你。」
那惱人的周建峰,只要自己沒有及時接電話或回電話,他就馬上打到公司、打到家裡,想盡一切辦法要找到自己。下午蘇陽去城隍廟,沒有接到電話,他就發了數個簡訊:你在哪裡,為什麼不接電話?為什麼我發信息你都不回?你不在公司,也不在家裡,你到底在幹什麼?你不接電話不回信息,到底幹嗎去了?陽陽,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你到底在哪兒?
蘇陽說:「再拚命,也要記得按時吃飯。你的胃不太好,經常餓肚子很傷身的。哪怕再辛苦,也要記得照顧好自己。」
周建峰很不情願地下了車,依依不捨地轉頭,篤定地看著她:「陽陽,記住我說的話,我們要儘快地,了解彼此。答應我,好嗎?」
歐陽緊緊擁著她:「你說的我真的都明白,我比任何人都理解你心裏的感受!所以,我回來了,我要回到你的身邊!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都會努力爭取!」
周建峰一聽來勁了:「是嗎,公司周年慶?什麼形式的?怎麼沒有聽你說起過?」蘇陽說:「就是搞個小型的酒會慶祝一下。都是工作上的事,沒什麼好說的。」他用半責怪的語氣說:「周年慶都不邀請我參加,你真不夠意思。」蘇陽解釋:「周年慶邀請的都是工作上的客戶單位。」
她答:「還有12朵。」歐陽微笑著拿出皮夾:「多少錢一朵?」「4塊錢一朵。」小女孩開心地拿出其中一朵紅玫瑰。歐陽遞給她一張50元的人民幣:「小妹妹,這12朵玫瑰花我全買下了,不用找了。」
周建峰點點頭,拍拍蘇陽的手:「我知道,但你不能否認感覺這回事。也許就一眼,已經註定了兩人的緣分。」他激動地握住蘇陽的雙手:「陽陽,你知道嗎?這或許就是愛的開始,我們都不能逃避。」
為了愛,蘇陽決定一路向前沖。
這下,蘇陽不再拒絕。前面馬自達跑著,後邊保時捷跟著。別人看著威風,蘇陽倒覺得有些尷尬。龍哥的那句話,還真說到自己的心裏去了。確實,蘇陽是單身,理應有人保護。只不過,按常理不應該是黑社會的頭,而是歐陽。
蘇陽憑藉以前的記憶往裡走,來到一家院落門口,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副桃木做的對聯。她依稀記得是姚師傅的筆跡,喊了聲:「請問,屋裡有人嗎?」只見姚師母從裡屋出來,一抬頭看見蘇陽,眼睛一亮。她咧著嘴,用一口純正的北京翹舌音大喊道:「呀!這不是陽陽嘛,幾年不見,變成大姑娘了!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快快,讓我好好瞅瞅!」
「不好意思周先生,我不在公司。從現在開始,你沒有權力過問我的生活。我說過,我們是不可能的,就不必浪費你的時間了,現在汽油也挺貴的。」「你在哪,我要馬上見到你!」周建峰一副誓不罷休的語氣。
漆黑的空間,只有電視屏幕閃耀的光線,照在蘇陽臉上,寂寞而凄涼。當電影放到兩人在山頂,男主角用剛學的捷克語問女主角:「你還愛他嗎?」女主角轉過頭,用捷克語回答了他。
蘇陽全身起雞皮疙瘩,她明白他的話,便開始裝傻:「我幹嗎要閉眼睛吶,張著眼不好嗎?」
輪到蘇陽,她為大夥點了一首《最初的夢想》:「希望我們的百馬,乘著最初夢想的翅膀,飛得更高更遠!感謝大家五年來的團結和努力,為了下一個美好的明天,加油!」
她倆來到操場上,看著遠處踢球的學弟們,在草坪上席地而坐。從他們身上,兩人又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年輕有朝氣,就像天上那自由自在的飛鳥。
搜羅蛛絲馬跡
他一腳轟油門,往蘇陽家的方向駛去。果不其然,周建峰在蘇陽家樓下按了一夜門鈴,還幾乎打爆了她的手機和固定電話。而蘇陽,則在潘靜家窩了一整夜。
潘靜起身:「我去餐廳點菜,一會你過來。」蘇陽拉住她的手:「不,我不想去餐廳吃飯。」「那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去買。」蘇陽平靜地說:「想吃方便麵。」
她走出辦公室,對周建峰勉強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讓你久等了。」周建峰一副大度的模樣:「沒關係,再久我都能等,一個鐘頭不算什麼。」蘇陽倒吸了一口冷氣,開始有些語無倫次了:「那個,什麼,要不你先坐會,我,我馬上就好。」
蘇陽躺在床上,對一旁睡眼惺忪的潘靜說:「我好想他。」潘靜迷迷糊糊地問:「你好想誰?歐陽嗎?」蘇陽搖搖頭:「不,我夢到姚師傅了。」潘靜嘆了口氣:「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姚師傅還好嗎?」「他給我送桃子吃,很甜的大桃子,把我甜醒了。」
潘靜正與謝軍在酒吧里醉仙欲死,嘈雜的混音讓她根本聽不了電話裡頭的聲音。她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酒吧門口:「寶貝兒,你剛說什麼?」蘇陽無奈地說:「我覺得,自己快被人給纏上了。」
蘇陽來到補鞋店,將高跟鞋和鞋跟交給師傅。看著他認真地為鞋子粘膠水,記憶重蹈覆轍。回到家,蘇陽赤腳將右腳伸進高跟鞋,思緒繁多。最後,她將只有一隻右腳的高跟鞋放在鞋櫃里。那一排里,只有這一隻鞋子。
蘇陽緩慢地說:「三次,並不代表什麼。」周建峰則認真地回答:「老底子三次見面,都可以私定終身了。」
他的眼睛里放射出無形的殺傷力,想要將她一口吞沒。蘇陽覺得這股力量離自己慢慢靠近,近了,更近了。
「是嗎?我看著也覺得好,但估不準,就來向您討教。」師傅愛不釋手地撫摸一下,把手鐲輕輕擱在絨布上:「難得啊,要好好收藏保存。」蘇陽問:「按市值,大概估多少價錢?」
掛了電話,蘇陽靠在椅背上閉眼。這個難纏的傢伙,註定要干涉自己的生活了。她想起要給歐陽打電話,聽到他的聲音后,才露出了笑容:「吃午飯了嗎?還忙吶?」
潘靜摸摸鼻子:「這個周建峰,小心眼多著呢。他倒挺會算計,專找人的軟肋下手。你還是防著點吧,免得到時候甩都甩不掉。」
蘇陽拿在手上,在光線下望了望,又用手輕輕敲打,發出清脆的悅耳聲。看樣子,這是個天然的翡翠手鐲。她小心翼翼地收好,擺進抽屜里。
此話一出口,閨蜜們就笑出了聲。潘靜說:「你們,一|夜|情了?」蘇陽趕緊解釋:「我們可不是一|夜|情。」
蘇陽泄氣了:「去哪兒?」「南京,不過還沒最後確定。如果可以,我一定會爭取過來的,好嗎?」又是爭取,又是如果可以,為什麼每次都是給一點希望,然後再親手把它摧毀。看來真的是天意。
蘇陽想還嘴過去,換了往日的脾氣,她早就不給對方留情面了,大不了撕破臉一拍兩散。她告訴自己要理智,這會談崩了周建峰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說不定大半夜又會上門來討說法。
周建峰迴到家,母親問:「把蘇陽送回家了?」他晃著手裡的鑰匙:「是啊,送到樓上的。」母親說:「這姑娘不錯,你要加把油啊。」周建峰盯著電視,信誓旦旦地保證:「爸媽,你們放心吧,我一定會加油的。」他拿出手機翻看:「我先回屋了。」
「可是,我不喜歡他的問話方式,跟查戶口似的。」「那也是想了解你啊。」程程很快又轉移了重心,「看來,我們蘇陽大小姐對人家沒什麼感覺。也難怪,心裏有個人一直住著,想再接受別人是不容易。」
記得上大學時,每個寢室都會AA買回一箱方便麵來,以備不時之需。可笑的是到最後,居然出現了嚴重缺糧的現象,幾個人搶一包方便麵的情景時常上演。你一口、我一口、他一口,一碗面三下五除二就被|干光了,連湯汁都一點不放過。
周母繼續叨叨:「建峰以前處過一個女朋友,對她可好了。女孩要啥他給啥,做到有求必應。每天,他都接送女孩上下班,照顧得無微不至。有幾回他們吵架了,建峰就整夜整夜守在女孩的樓下等。回到家都給累病了。可人家呢,不但不領情,最後啊,還和我們建峰吹了。那段時間,把我們建峰折磨得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差點想不開尋短見了。就是這樣,女孩都不願意上門來看一眼建峰,就這樣失去了蹤影,再也聯繫不上了。那女孩,真是太不懂事了!」
她鼓足勇氣,撥通號碼,那頭傳來周建峰低落的聲音:「喂,哪位?」蘇陽趕緊回答:「你好,我是蘇陽。」「噢,是你啊。」他有氣無力地說。
正如潘靜所說:「因為年紀到了要成家,否則久后就無人配對。因為寂寞要成家,否則久后無人陪伴。因為想繁衍後代要成家,否則老來床前無孝子。因為社會的壓力與責任要成家,否則會被唾沫星子淹沒。那麼又有多少人,是因為真正的相愛想要一輩子廝守終身而選擇在一起呢?上一刻在婚禮上哭得稀里嘩啦,承諾要白頭偕老的人,下一刻怎麼就嚷嚷著要去民政局離婚,成為老死不相往來的敵人了呢?那些閃婚、閃離、無愛、無信任的婚姻,甚至是無性的婚姻……現今社會還少嗎?」
歐陽扶住蘇陽,她狠狠推開:「放開我!從現在開始,我們各走各的。你繼續做你的孝順兒子,我繼續尋找自己的真命天子。不過那個人,絕對不會是你!」
「嗨,你知道我想送你什麼嗎?」周建峰急切地問。蘇陽轉移話題:「我們,只是在了解中。」「對啊,我們是在了解的過程中,我們這不是在熱戀嗎?」周建峰興奮地說。
她倒上兩杯茶:「請坐吧。」周建峰笑著說:「不坐了,我們先幹活。」小陳忙活開來,周建峰在一旁指點著。蘇陽站在一旁問:「來了,怎麼不事先打個招呼啊?」周建峰撓撓頭皮說:「嘿嘿,正好今天小陳外出在這一帶,順便給你家也安裝上,方便啊。」
下樓后,見路口集中著幾輛車,周建峰發動油門,跟在他們後面。他自言自語:「蘇陽,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的,你是我的!」
「9月,我們要的是清爽、純真、夢想和希望。你卻給我找了一個少婦來,我完全感覺不到清新的味道。真不行,就去高等院校找,最好是剛進學校的大一新生。稚氣未脫,又對人生和愛情有真切的渴望和憧憬。千萬別找大三、大四的學生,那些女孩,早已和社會上的人沒任何區別。老成、世故、自以為是,無法再從她們的眼神中剔除慣有的毛病。別人覺得像弱點,她倒看成是身上特有的優勢和資本,自傲得很。我怕把她們找來,真不知道拍照時誰是攝影師誰是模特了。」
小女孩臉上樂開了花,不住地鞠躬:「謝謝大哥哥,好人有好報,祝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謝謝!」歐陽接過花,又摸摸她的頭:「不客氣。哎,那12朵玫瑰花代表了什麼呢?」
待兩位退下,蘇陽才敢動筷。和傳說中的黑社會頭頭吃飯,她是第一次。鄭超龍顯示出紳士風度,又是倒茶又是夾菜,好不熱情,還不時向她討教生意經。
她喜歡此時的感覺,歐陽開車,她坐車。其實蘇陽並不願意做什麼獨立的女強人,她也本不是。如果可以,蘇陽寧願自己是依附在男人身邊的小女人,哪怕是依附在他們身上的小毛球。只要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不論到哪裡都心甘情願。
又是新的一天,蘇陽就是再害怕,還是要面對。她謊稱昨天手機落在辦公室了,沒帶在身邊。周建峰很是懷疑,在他眼裡,似乎沒有什麼事情是真的,除非親眼所見。他要求下班見面,蘇陽拒絕了。
蘇陽冷冷地回答:「是啊。」「有什麼工作不能在白天談,非要那麼晚談呢?」「你不了解我們這一行的性質,白天大家很忙,一些工作上的細節,就只能放在晚上談了。」
姚師傅走之前,在老婆、兒女的攙扶下,把桃樹園和池塘好好整理了一番,並向他們交代和傳授了養殖經驗和管理方法。黃昏時,他和家人,在這片火紅的桃樹林前,留下了生前最後一張全家福。
這天,他們早早地見了面,開車去偏遠的地方兜風,電台里正好播放歐美經典歌曲When a man loves a woman。麥克·鮑頓用那獨特的沙啞嗓音、靈魂般的唱腔,深深震撼著這對昔日戀人。他們在夕陽下牽手漫步、在小溪邊擁抱、在農家小院里品味美酒,享受黃昏時的田園生活……
歷經了五年的創業之路,1825個日日夜夜,淚水、汗水、歡笑、爭執、磨難……都留在了百馬人的心裏。企業品牌形象設計、廣告攝影、電視傳媒三大領域,致力於為客戶提供高水準的專業服務。2006年底,又誕生了《秀》雜誌,經過團隊的合力打造和社會各界的大力支持,得到了業界和市場的一致好評。去年,《秀》還有幸榮獲了「上海最具休閑時尚雜誌」的稱號!
一切準備就緒,蘇陽點上蠟燭,關上大燈,又在刻有碎花的香薰燈里滴入精油……昏黃的色調充滿了激|情浪漫,幸福的味道飄散在空中,瀰漫在整個房間。
周建峰很是不快:「你怎麼天天都要加班幹活?沒有一次約你是一口答應的。」蘇陽不緊不慢地回答:「真不好意思,這段時間我們特別忙。快到公司周年慶了,要準備的事務特別多。」
歐陽吻著蘇陽的臉頰,不舍地說:「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裝進口袋裡。這樣不論我走到哪裡,都可以帶著你了,不會再把你丟下了。」
準備打道回府時,歐陽說:「走吧,我先把你送回家。」蘇陽問:「你今天沒開車?」他咳嗽兩聲:「嗯,出差坐大巴去的,回來直接來見你了。」看著一臉疲憊的歐陽,蘇陽上車:「今天換我送你回家,上來吧。」
感同身受的蘇陽放下筷子,趴在桌上痛哭起來。
「你多慮了,你是看著我到家門口的,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那也不放心吶,現在這世道可說不好,你一個女孩子可要多加小心。記得以後回到家都要給我來個信,我打過來也行。總之,要讓我知道你安全回到家裡為止。」
蘇陽選了安靜的位置,卻不見周建峰的蹤影。等了10分鐘,仍不見他來。她打去電話,那頭傳來緩慢的語氣:「再等等,我一會就到。」兩日不見,他大變樣了,這反常的狀態,讓蘇陽慎得慌。
蘇陽捂住嘴笑:「沒有,你睡著的樣子,還蠻可愛的。」歐陽撓撓頭,往窗外一看:「呀,都到家門口了,這麼快。我一定睡了很久,對不對?」「還好。」
蘇陽實在沒轍了:「那好吧,如果你一定要來的話,到時請著正裝出席。」
蘇陽無奈地說:「我已經無能為力了,一點辦法都沒有。」「他還是一直纏著你?我看,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周建峰望著她,不語。氣氛變得異常尷尬,說話不自然,不說話更彆扭。
如今,蘇陽再一次感受到了!這一刻,她不再孤單害怕!
回到包廂,蘇陽給潘靜倒了大麥茶:「喝點熱茶吧,暖暖胃。」她自己則倒上了清酒。潘靜喝下茶,也倒上清酒。「你身體不好,就別喝酒了,喝茶吧。」「沒事,沒什麼大不了的。清酒對我來說就是水,喝不醉。倒是你,就怕清酒醉不倒你,卻會醉倒你的心。」蘇陽和潘靜幹了一杯:「那也好啊,醉人不如醉心。」
下班進車庫時,歐陽來電:「陽陽,我出差回來了,剛到上海。你忙嗎?」蘇陽一陣興奮:「我下班了,在取車。」「那如果有空的話,我們一起吃晚飯好嗎?」
蘇陽趕緊鎖門:「不好意思啊,我們要走了。謝謝你給我安裝電話。」周建峰在她們背後叫住:「哎,那你的身份證複印件還沒給我呢。」蘇陽一扭頭:「明天上午,我自己去營業廳辦理,我會把初裝費都交齊的,謝謝啦。」
蘇陽把車平穩地停在歐陽家門口,她不忍喚醒他。此時的歐陽,耷拉著腦袋,像個可愛的大孩子。蘇陽悄悄伸出手,就在指尖快要碰觸到歐陽時,他動了動,她心虛地將手收了回去……就這樣多好,可以靜靜地待在歐陽身邊,呼吸著他的氣息。哪怕什麼都不做,只有這靜默的氣氛,蘇陽也覺得好幸福。
周建峰氣喘吁吁地說:「陽陽,你在家嗎?」「我在。」「我和你說啊,我現在就在你家小區門口。我和單位的同事來給你安裝固定電話,免費的。你告訴我門牌號,我們已經在樓下等了20分鐘啦。」
「你是到這裏下嗎?」蘇陽問周建峰。「對對,就是這裏,謝謝啊。那戶亮著燈的,就是我家了。」周建峰指指遠處的一幢房子。蘇陽問:「你和父母一起住?」
蘇陽拿著煙和扎啤杯起身走到河邊。潘靜定定神,接起電話:「歐陽,如果你真愛蘇陽,真為她好,現在就不要打擾她。你知道,她能清靜的時候,實在是太少了。放過她吧,讓她喘口氣,她只是個……女人。」
手機又響起,蘇陽的腦袋都快炸了。她真想扔了手機,一看是歐陽,馬上接起來:「歐陽,是你?」那頭傳來溫柔的聲音:「下班時間到了,在路上開車,請小心駕駛。」
接著,潘靜又點了《走在紅毯那一天》。從只要愛情不要婚姻的女人嘴裏唱出這樣的旋律,別人會認為她喝多了。可蘇陽明白,她是唱給自己聽的,唱給他聽的。貼切的歌詞,說出了每個女生想要表達的話和那顆恨嫁的心。四姐妹中,也只有她倆享有這份「優待」。
周建峰在辦公室是坐立不安,一副不服氣的樣子。自己那麼誠心地給對方電話,沒想卻被當頭潑了冷水。他撥弄著手裡的電話,又給程程打了過去:「我覺得蘇小姐,好像成天很忙的樣子。我剛給她電話,也是匆匆就掛了。」
「哦,差不多了,我們走吧。」蘇陽看看時鐘,只希望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可以快點過去。
散「心」
蘇陽招呼前台:「小張,給周先生倒杯茶。」她走回辦公室,皺眉舒了口氣:「我們繼續吧。」
如果要拿一輩子的時間來兌換,那麼這一天,蘇陽願意等。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32小時,又算得了什麼?
哎,誰知道最後修成正果的那個人會是誰,也許真就是你呢?
此時的周建峰,眼裡充滿了懊惱和不服氣。他拿起那兩張電影票,看著「情侶座」幾個字,一氣之下把它們撕了個粉碎,小紙片天女散花般地落在空曠、整潔的樓道里。
潘靜趕忙抓抓散亂的頭髮:「好,你等我,半小時就到。」她嗖地從床上躍起,抓過衣服穿上。謝軍迷糊地問:「親愛的,誰的電話啊?」潘靜邊穿絲|襪邊說:「蘇陽,她有急事找我,我現在得過去一趟。你睡吧,回頭聯繫。」潘靜在謝軍嘴上親了一口,「走了,親愛的。」「路上小心,寶貝兒,完事找我。」「好的。」
兩人的舞步引來了眾多賓客的圍觀,大家默契地騰出空地,讓他們自由發揮。蘇陽好似回到了大學時代那翩翩起舞的場景,布魯斯、華爾茲……在歐陽的帶領下,蘇陽腳下的步子變得異常輕盈,像飛了起來。多麼美妙的場景,多麼溫馨的氣氛,多麼珍貴的時光!
潘靜的手機響起,是歐陽來電。她起身:「好,就讓我來做惡人吧。」
周建峰趕到醫院,見母親正在急救室外焦急地等候。他上前:「媽,爸怎麼樣了?」「還在搶救。」「怎麼又會突然暈倒了呢?」「今天下午和你爸去超市買米,彎腰的時候,他說心臟不舒服。可能是室內空氣太悶,買完東西就出來了。這不還沒走到車站,你爸就開始心絞痛,暈了過去。」
潘靜大聲嚷嚷:「喂,你還想怎麼樣?我們本來就沒要你看相,是你自己硬要攬上來的。就憑你這麼胡言幾句,給你50算不錯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拿了錢快走!」
師傅嘆口氣道:「老伴啊,這世上的家人再親,都不如你了解我。你,都明白的呀……」「我明白,我心裏都明白!可是我捨不得你走,家裡人都捨不得啊!我就是砸鍋賣鐵,就是賣了桃園和池塘也要治你的病!不管結果如何,我都要和老天爺賭這一把!」
「你看你又想多了不是,就算你沒有出現,也會有其他女人出現。傑銳和湯尼的結局,註定了都是一個樣。你就不要再自責了,你沒有錯。」
「為什麼?」蘇陽鼓起勇氣說:「因為……因為我們只是朋友啊。」他把花遞到她面前:「朋友就不能送花了嗎?所有的戀人也都是從朋友開始的,我們不就是在交往的過程中嗎?」
下午,他們趕去酒店實地布置現場。一直忙到晚上9點,大部隊人馬才坐下來吃飯。周建峰又追來電話:「忙完了嗎?回家了沒?」蘇陽的腦袋快炸了。他聽到電話那頭鬧哄哄的:「怎麼,你不是說今兒一整天都很忙嗎,好像很熱鬧么?」
遍體鱗傷
它灼傷了蘇陽的眼,直到熱淚盈眶。
周母拉過她的手:「這個是給你的見面禮,一定要收下。是我們二老的一點心意。」「真的不用客氣了阿姨,我不能收的。」「哎,這你就不大方咯!阿姨喜歡你,喜歡送給你。不貴重的,一點小心意。拿著。」
百馬從2005年8月21日成立迄今,已走過了五個春夏秋冬。幾年來,公司從無到有,從籌備、誕生到成長,走過了一條充滿挑戰和艱辛的道路。回首往事,一幅幅難忘的畫面在每個百馬人的眼前閃爍。員工整體的平均年齡不超過35歲,我們憑藉年輕、憑藉一股熱情和激|情,帶著那份執著的精神,引領百馬團隊不斷向前奔跑。
蘇陽把它放進嘴裏,刺鼻的芥末瞬間衝到了眼睛。歐陽遞上紙巾:「很辣吧,這是你最喜歡吃的。」「其實最喜愛吃三文魚的是小柔。」蘇陽含著眼淚說。
周建峰的願望很好,但不適合蘇陽。
周建峰失落地將手插|進口袋,忽然摸到了什麼東西,又朝蘇陽喊去:「那我下午定了兩張電影票怎麼辦啊?還是部大片呢!」「那你只能自己去看了,或者找朋友一起看。再見。」蘇陽和潘靜手拉手快速下了樓。
「還沒,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那我來點吧,周先生平時喜歡吃什麼?」「我不挑食,你隨便點。叫我建峰就行了。」周建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像尊雕像。
蘇陽用指尖輕輕觸碰手機屏幕,用心感受對方傳來的思念與暖意。正當時,吳珊珊敲門提醒:「蘇總,半小時后開會,總結周年慶。」蘇陽回過神來:「好的,我知道了。」
周建峰左等右等不見蘇陽的身影,便喊來服務員,讓其幫忙去洗手間看一下。「先生,裏面沒有您要找的人。」他立馬撥了蘇陽的電話,已關機。周建峰氣急了:「小姐,買單!」「先生,這桌已經買過單了。」他甩掉餐布,拿著桌上的手鐲禮盒,氣匆匆地離開了。
蘇陽強硬的口氣變得鬆軟下來:「歐陽你知道嗎,這一年來我經歷了前所未有的考驗。我把自己放低了位置,我學著去妥協、去接受和適應。」
風雨同舟的五年,是一段不可磨滅的歷程,充滿了無數回憶;今後的五年,是一個新的台階,充滿了競爭、挑戰與無限可能。相信我們的努力,能贏得更多客戶的信任和厚愛。我們深知肩上的責任重大,我們會珍惜每一次的合作機會,一切從客戶利益出發。立志做優秀的廣告人,更要做優秀的人!
12朵紅玫瑰
臨別前,兩人擁抱了很久。兩天,其實很短,也就48小時而已,但對此時的他們來說,卻是相當漫長。
男人抓著蘇陽的手在自己臉上撫摸:「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看看面前的人是不是歐陽!」
蘇陽覺得眼前一片漆黑,火從腳底一直竄到了頭頂。「失陪一下,我去洗手間。」周建峰看著她的背影,嘀咕道:「哎,我一說重點你就走,一點都不把我放在眼裡!看來,要我好好地調|教你一番才行吶。」
潘靜眯眼:「這個周建峰,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看著就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你說程程怎麼會把這樣的男人介紹給你?」蘇陽忙替程程解釋:「程程也不太了解,覺得他老實,就介紹認識了。沒想到他纏人還真有一套。」
走累了,潘靜提議找一家店坐下歇會兒。她們挑了面靠河邊的小酒吧,坐在室外,伴著習習微風,感受夏末帶來的愜意。潘靜問蘇陽:「要喝什麼酒?」「隨便,你定吧。」「那就來兩杯燕京扎啤,還有花生米、魷魚絲、拍黃瓜,再來20串羊肉串。」
7點36分,當太陽的上部邊緣與天安門廣場所見地平線相平時,武警國旗護衛隊護送國旗走向廣場升旗台。隨著嘹亮的國歌響起,蘇陽和其他民眾一樣,原地肅立,輕哼國歌,眼看五星紅旗冉冉升起。
蘇陽看看表,起身:「時間差不多了,叔叔阿姨,我得走了。」周母有些不舍:「再坐會吧,看會電視。」「不了,謝謝叔叔阿姨的熱情款待,我真的要告辭了。這幾天工作很忙,要早點回家。」
蘇陽靠在椅子上,倒吸一口氣。怎麼辦,該怎麼辦?對於這樣的無賴,該如何是好?
女孩小跳兩步,回過頭答:「12朵玫瑰花,代表了全部的愛!大哥哥、大姐姐,祝你們幸福,再見!」
6點,門鈴響起。蘇陽欣喜地開門,卻是快遞員送上的禮盒。蘇陽有些失落,坐在桌前等,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她托著下巴,看著蠟油經過蠟燭漸漸往下流淌,一點點慢慢變少。
10年前,她和某人,約上三五好友,周末經常上那兒遊玩。摘桃子,看風景,在田地里漫步散心,然後去農莊吃農家飯並留宿一晚……陽春三月,桃花盛開的季節,成片成片的桃樹林,放眼望去,似一片火紅的朝霞。紅色、粉色、紅白相間的桃花,像置身世外桃源,花一般的海洋。
蘇陽恍然大悟:「噢,對啊,我一忙把這事給忘了。你等等,我去拿包。」一旁的周建峰尷尬地問潘靜:「你們,要去醫院啊?」她斜過頭:「是啊,我們要去婦保。怎麼,你也要一起去嗎?」
最後,姚師傅在醫院只是用了些簡單的中藥,就決定回家。他不想死在醫院里,他想和家人在一起,想和桃園和池塘在一起。師傅在病重期間,晚上胃痛得厲害時,就拿毛巾咬在嘴裏。師母看在眼裡,疼在心裏。他走的那天,床前放著三塊被師傅咬破的毛巾……
微微夏風,空氣中透著一絲甜意。四處都是三三兩兩的情侶,歐陽與蘇陽融在其中,甚是一對甜蜜的戀人。雖沒有親密的舉動,但那深情曖昧的眼神早已出賣了他們的心。
「鄭總,真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哪裡哪裡,是我早到了。主人請客,理應早些來等候賓客的。」鄭超龍上身著淺色太子龍T恤,下面配一條便褲,頭上抹了些髮膠,表面看上去和一般的生意人沒多大區別。
他一把抱住她,哭著道:「蘇陽,我不放你走,我不會放你走的!」
唱到高潮處,吳珊珊突然哽咽住,眼眶泛紅:「沮喪時總會明顯感到孤獨的重量,多渴望懂得的人給些溫暖借個肩膀。很高興一路上我們的默契那麼長……最初的夢想緊握在手上,最想要去的地方,怎麼能在半路就返航…和_圖_書
…實現了真的渴望,才能夠算到過了天堂。」
「你……」一句話,讓周建峰啞口無言,「蘇陽,你什麼意思?」她慢條斯理地回答:「沒什麼意思啊,你不是說要來看我朋友嘛。可惜他今天凌晨去世了,你要是想來,就只有參加他的葬禮了。」周建峰輕笑:「哼,蘇陽,下回編個好點的理由,別老咒朋友的死,會有報應的。」
歐陽撫摸她的臉,輕聲回答:「我知道,你去相親了。」蘇陽點點頭:「為了爭一口氣,為了給所有人一個交代和說法,我去相親了。可到後來才發現,即使我學著努力嘗試改變,可還是不能違背內心的意願,還是不能說服自己去接受那些不喜歡的事物。我,終究過不了自己這關……」
周建峰定睛一看,像悟到了什麼,那牽著蘇陽共舞的男士不就是送她回家的那個男人嗎。他的醋勁越發強烈了,蘇陽居然當眾拒絕讓自己難堪,卻和別的男人曖昧地共舞,成何體統!周建峰的拳頭握得更緊了。
蘇陽不接他的話,繼續:「我們雜誌的定位是什麼?受眾群是哪些?這樣的照片做封面,和街攤上那些二三流的雜誌有什麼分別?這種模特大馬路上隨處可見,任意拉一個來都比她好。賣笑誰不會,擺pose誰不會?僅僅這樣就能成為一個模特?你們告訴我,模特最核心的是什麼?」
周建峰沉默了一陣,瞬間吼道:「蘇陽,你撒謊!你根本就不在公司,你騙我!」「我有什麼好騙你的,你憑什麼說我不在公司?」周建峰冷笑一聲:「哼,想不到吧。我現在就在你公司樓下,你辦公室的燈是黑著的!告訴我,你在哪裡,到底在哪裡?你和誰在一起,和哪個臭男人在一起?」周建峰像條瘋狗一樣地大聲狂吼。
「歐陽立帆,我看清你了!」蘇陽最後回了一句,然後憤憤地摔掉手機,摔掉桌上的紅酒、杯子、盤子……地上一片狼藉。
都到8點30分了,周建峰還是沒出現。這分分秒秒折磨著蘇陽,如同成千上萬隻小蟲子在撓她的心窩。終於按捺不住,她拿起手機再次撥通了電話:「喂,你來了嗎?」「已經到了,在這裏!」
蘇陽出來四下張望,已沒了周建峰的人影。
「一樣。謝謝你的玫瑰,花很美。」歐陽有些不好意思,欲言又止。「我回去了,晚安。」「記得到家,給我來個電話報平安。哦,還有,別忘了從明天開始的溫馨提醒。」歐陽笑著做打電話的手勢。蘇陽笑著點點頭:「ok。」
終究還是逃不出這規律,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慶典酒會
蘇陽尷尬一笑:「我不是說了嘛,有手機就夠了,沒必要再裝固定電話。」周建峰提高嗓門,煞有介事道:「要要要,非常有必要。一個家要是沒有一台固定電話,怎麼說都不像個完整的家。這是單子,你只需要給我身份證複印件就可以了。明天我去單位給你全部辦好,不用擔心。」
她在心裏自言自語:歐陽,你是要我來照顧你的生活,對嗎?假如你說好,我真的願意放下一切來照顧你。這曾是我內心最深刻的願望,我多想每天清晨起床,在你的酣睡聲中給你做可口的早餐。可我們什麼都不是,只是朋友,特殊的好朋友。
師傅握住師母的手,語重心長地囑咐:「老伴,記住我的話,一定記住我的話。把家業建設好,富足後代……」姚師母淚流滿面地點點頭:「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一定做到!」
「可現在是2010年,不是老底子了。」蘇陽提醒他。周建峰仍然固執:「對啊,2010年了,早已不是當初的封建社會。時代在進步,應該變得開放了,怎麼你的思想還停留在老底子呢?」
下午,蘇陽驅車來到電視台,把邀請函和致辭稿親手交給了黃主任。出大樓前,她打電話給潘靜:「親愛的,我正好在台里,把邀請函帶給你。」
歐陽禮貌地給予微笑。潘靜一看,這倆情敵怎麼突然說上話了。她立馬上前阻止,拉過歐陽:「哎,有人找你,來一下。」他回頭:「不好意思,失陪了。」
蘇陽應付地笑了下,發動油門。而周建峰,則站在原地,目睹車子慢慢地消失。臉上,還掛著一絲燦爛的笑容。
周建峰拿著酒杯,四下張望,偶爾往嘴裏塞點美食,尋找對口的人嘮嗑幾句。他見蘇陽與那些領導們交頭接耳,很是親熱,更有甚者把那咸豬手搭在她的肩部和纖纖細腰上。嘉賓邀請蘇陽跳舞,那緊握的手與手,四目相交的曖昧眼神,讓周建峰的大腦幾度產生混亂。手裡的酒杯在微微發抖,他仰起頭「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
周建峰繼續說:「你還記得前幾天我們第一次見面分手前,我讓你回到家給我來個信息報平安,可是你沒有。我11點給你打電話,你關機了。」周建峰用緩慢的語氣,審問著蘇陽的「罪行」,他要「溫柔」地攻破她。
一群在柏林街頭賣藝的朋友,兩位主人公努力寫歌、排練和錄製。她和男孩第一次有了共同演奏的機會,他是主彈,她是伴奏。男主角寫了一首曲子,問女主角有沒有興趣幫他填詞。她咬了一個晚上的筆頭,終於把詞填好了,剛想試唱發現CD沒有電。女主角只好在夜裡穿著睡衣和拖鞋,來到超市買電池,邊往回走邊哼唱If You Want Me。
姚師傅眼角流淚,用雙手輕拍師母的背:「現在,不是還有兒子和女婿嗎?我不在了,他們就是家裡的頂樑柱!」師母搖搖頭,抹抹眼淚。
古廟、牌樓、四合院,地道的北京衚衕建築改建成了各式酒吧,雲南、西藏、後現代風格,應接不暇。少了商業味道,卻多了老北京的民俗風情。三三兩兩的友人聚在一桌,喝著啤酒、吃著烤串,還能乘船夜遊,不亦樂乎。
周建峰想了想:「那個……哎,這手機打多了不是對腦子不好嘛,用固定電話,環保又省錢,您說是吧。」「呵呵。」「說真的,蘇小姐的電話,我一遍就記住了。」「您的記性可真好。」「你還沒吃飯吧?」「剛開完會。」「晚上有空的話,我請你吃飯吧。」「昨天不是剛請過嗎?」「呵呵,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如果晚上沒其他事的話,就一起吧。」
師母招手:「陽陽,帶我向歐陽問好。有機會再到北京來!桃家莊歡迎你們!」桃桃一手抱著小女兒,一邊拽著大兒子:「陽陽姐,下次你再來的時候,我的小女兒就會說話了。」
緊緊跟隨
出繭后,雌蛾尾部發出氣味引誘雄來交尾。這像是我們人類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彼此結合共度一生。最後,雄雌交尾后雄立即死亡,雌蛾花一晚上產下500個卵,然後慢慢死去。這像我們夫妻相伴到老,丈夫走在妻子的前面。當妻子把兒女辛苦地撫養成人後,自己也將離開人世。
她還說,自己的奶奶已是90高齡了,吃得下,睡得著,精神也不錯。四代同堂,是她活到現在的精神支柱。只是有時會自言自語喊早逝的兒子:「兒啊,回來吧,我們都在等你。你看,你的小外孫女在等你回家。你還不看看她可愛的小臉,在對你微笑,對你叫一聲『外公』……」
「噢,怎麼這會這麼安靜?」蘇陽忙打開水龍頭:「那個,我在洗手間呢,有什麼事嗎?」周建峰硬生生地問:「看看你的工作談得怎麼樣了,何時能結束?」
歐陽扶蘇陽躺下,撫摸她的額頭,用命令的口吻說:「在我喊你之前,不許下床,給我躺著,聽到沒?」「是。」蘇陽環抱床上的枕頭,好幸福。
蘇陽獨自把車緩緩駛進小區,四處張望著。熄火、下車、上樓,每一步都格外小心。直到關上房門的一剎那,她的心才終於落定了。
蘇陽走出大樓,恰巧碰到歐陽,他正快速地往階梯上跑。歐陽先叫住她:「陽陽,是你?」「歐陽,怎麼是你?」蘇陽驚訝地站定。「我來台里辦點事,想做個廣告宣傳,把資料交一下。你呢?」
「不是分析,是事實。」「就算是事實,可我認為,這隻是一件很小的事情,用不著這般計較吧?」「可我認為,這並不是一件單純的小事,這說明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想,既然程程介紹我們認識,說明咱們有緣分。既然有緣認識,那就應該好好相處。至少,要真誠地對待彼此。不是嗎?」
蘇陽慢慢走出卧室,極力穩住焦躁的情緒。她似乎從沒有像現在這刻那麼緊張、心虛和惶惶不安。
周建峰下車,走到一旁彎下身:「蘇陽小姐,今天很高興認識你。我們下次見了。」「好,再見。」
「我在外面。」「有空的話,一起吃晚飯吧。」「不好意思,今天有約了,改天吧。」周建峰很是失落:「看來我又晚了一步,能問問是和誰共進晚餐呢?」
「那為什麼來不了?」蘇陽隱隱感覺出什麼,強忍住眼淚,「告訴我,究竟有什麼事,比我更重要?」
他繼續說:「爸媽一看就很喜歡你,看他們樂呵呵的樣子。」蘇陽勉強地笑笑。周母過來敲門:「開飯了,蘇陽姑娘,請吧。」
蘇陽邊抽煙邊問:「告訴我,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我擺脫?」她氣急地喊了出來,「我真的快炸了,那個周建峰就是個無賴!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他都不會知難而退,他是鐵了心要纏住我了!」
蘇陽不發話,後退一步。周建峰看上去是自說自話,其實就是挖空心思步好了局。他是將軍,而自己則成了他手中操控的一粒棋子。
那頭的周建峰納悶了:「你說什麼?」「噢,沒什麼,是周建峰啊。」
蘇陽捶打著歐陽的胸膛喊道:「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沒有人知道我為了什麼到現在還如此『清高』,還不肯放下姿態。我是真的清高嗎?這麼多優秀的人,為什麼我都不要,誰知道?誰知道!我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對不對,隨便找一個都不會比你歐陽立帆差!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傻,傻到所有人都笑我。你以為我真那麼要強嗎?我不是!我要什麼破公司,要什麼破頭銜?要在陪笑臉和掌聲中來回遊走和掙扎?然後拿著辛苦賺來的票子去買化妝品來填補內心的恐慌。如果上天真要讓我用事業來換取常人簡單的幸福,那麼我認了。可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吶!哪怕擁有再好的成績,不能擁有自己的愛情,不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那麼要這些所謂的成功又有何用?」
蘇陽甩手轉身,玫瑰花掉落滿地。歐陽上前抓住蘇陽的胳膊。她狠狠瞪著他:「放開我!放手!請你離開,離開!」「我不放,我不放!」蘇陽眼裡充盈著淚水,冷冷地說道:「我不想看到第二個周建峰,再來繼續騷擾我的生活!夠了!」
「那,蘇總平時有沒有8點就在公司的?」「我一般是公司來得最早的,不過領導經常會加班到很晚。」
進包廂后,桌上已擺滿了菜:北京烤鴨、燕雲蒸餃、香蔥麻餅、糟溜鱸魚片、蘆筍蟹鉗肉。
潘靜義正言辭地說道:「對付無賴的方法,就是比他更無賴。用他對待你的方法對待他,以牙還牙。周建峰不是愛騷擾你嗎,那你也反過頭來騷擾他啊。在他工作、開會、休息、吃飯、心情煩躁的時候……讓他的生活不得安寧,讓他反過頭來厭煩你,最後對你敬而遠之。」
服務員敲門,兩人瞬間放開了對方。回歸原位后,一切照舊,沒有敏感的語言,只是閑聊。蘇陽也喝了梅酒,這炎熱憋悶的盛夏,需要它來降溫。
周建峰撓撓頭,低頭笑笑:「那我就不去了,我在這裏等她回來。」潘靜湊上前:「不好意思周先生,蘇陽可能沒有這麼快回來。今天她和我們有一整天的行程,你都要等嗎?」「那,我和你們一起去。」
而蠶蛹經過一次脫皮后,變成二齡幼蟲。脫一次皮增加一歲,直到脫皮四次成為五齡幼蟲后,才開始吐絲結繭。這像人類的幼年,慢慢地成長至上學。
誰知蘇陽斬釘截鐵地說:「這次我們不坐飛機,坐火車。」潘靜猛地回頭,沉默了三秒:「好,那我一會去訂軟卧。」「不,硬卧。」潘靜遲疑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好,我去訂硬卧。」
清早,蘇陽剛打開手機,便收到了歐陽的來電:「早上好,陽陽。」蘇陽欣喜地問:「歐陽,怎麼是你啊?」
蘇陽賴不過:「好啦好啦,我答應你,以後督促你按時吃飯。」歐陽眯眼笑:「錯,是督促我的一日三餐。可以嗎?」
蘇陽低頭,臉微微泛紅。昨晚發生的一切,像是她的初夜,害羞、新奇、刺|激、措不及防。她喃喃地說:「歐陽,我……」
回到賓館,天色已暗。
蘇陽喃喃地回答:「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連按時吃飯這點事都記不住嗎?」歐陽裝作一副賴皮樣:「啊,既然你不答應我,那我只有繼續傷害自己的身體啦。」
重返校園
她把牛肉、大蝦、排骨通通放到他碟里:「我不餓,你辛苦了,多吃點,保持能量。」歐陽忙推辭:「你別都給我啊,自己也吃。」
「當然可以啦。」蘇陽笑笑,慵懶地在床上伸展胳膊。有多久沒有像這一刻那麼溫馨甜美了,睜眼便能聽到愛人的聲音。
玉碎和心碎
「關於你的一切,我都記得。」歐陽喝下一口梅酒。蘇陽再一次沉默,平時的伶牙俐齒,此時卻變得愚鈍,心跳加速。「不知道,北京的那家料理店現在還在么?」歐陽低頭,陷入沉思。
蘇陽的眼眶濕潤了。公主等待了那麼久,王子真的歸來了。他站在她的面前,說自己復活了。可那些曾經的海誓山盟與情意,如今還能回來嗎?這一刻,他還能看懂她眼裡的孤獨與無奈嗎?今時今日,歐陽真的會再重提當年的那句話嗎?
正好服務員推車過來,蘇陽說:「麻煩來兩桶方便麵。」「好的,請問小姐還需要什麼?」「再來兩個滷蛋和兩根火腿腸吧。」
她猛地睜開眼,原來是做噩夢了。她真想給歐陽打個電話,可又不敢開機。這樣的深夜,令人惶恐。
望著歐陽遠去的背影,蘇陽相信,這一次,他一定會說到做到。
蘇陽當即拒絕:「不行,找誰都不能找他,絕對不可以!」「我明白,歐陽的意義對你來說太特別。」「我不能傷害他,一點也不行。」潘靜拍拍她的肩:「行吧,看看現場能找到哪個倒霉鬼。實在找不到,改天給你揪一個過來。走,別讓別人等你太久。」
蘇陽心疼地問:「出差很辛苦吧,看你累壞了。」歐陽笑笑:「還好,休息一晚就好了。陽陽,我能先吃嗎?好餓噢。中午來不及吃飯,所以現在肚子不聽使喚了。嗯,好香。你也快吃,別餓著。」
蘇陽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幸運兒,在同齡人隨著時代大流走的時候,她已經出了大流。所以,她註定了要做一個活在風口浪尖上的人。尤其是爬上30的大齡單身女青年,最容易被人拿來當話柄。
蘇陽抓抓腦門:「他,也沒說非要等我的,沒關係啦。」大偉起身:「你沒關係我有關係,我要接老婆回丈母娘家吃飯。明天再商量吧。」章勇也跟著起身:「我也要走了,朋友約了談事。你也快點和朋友吃飯去吧,啊。」蘇陽只能無奈地看著最後兩個擋箭牌也「逃之夭夭」了。
「怎麼,清早醒來,第一個聽到的聲音不希望是我嗎?」「不是不是,本來不是說好,由我打電話給你嗎?」歐陽調皮地回答:「但也沒有規定,我就不能打電話給你啊。」
潘靜拉長音調:「是啊,而且是緊追不捨的朋友。蘇陽走哪兒,他就跟哪兒。我想再是愛慕陽陽的人,都沒有他這麼執著。五分鐘不接電話,他就會把電話給打爆了。」
他的卧室不大,但很整潔。櫥櫃里擺著他小學、中學的獎狀,還有一個先進工作者的獎盃。蘇陽邊看邊說:「你小時候學習成績不錯。」周建峰在一旁解說:「還行吧,主要是我媽捨不得把這些放在抽屜里,就讓我放在看得到的地方,以此好鼓勵我繼續努力。」
刨根問底
現在,桃桃的哥哥和她的丈夫頂下了父親生前留下的產業,做得很紅火。桃桃說,要把桃園和池塘不斷做大做強,為了給英年早逝的父親一個交代,只為了還他的遺願:把家業建設好,富足後代。
來到錢櫃,周建峰把車停好。他尾隨一群人進KTV,卻見潘靜、程程還有歐陽立帆等人也在此,唯獨不讓自己參加。他一陣火大。
潘靜一邊泡麵,一邊嘟嘴道:「晚飯就吃這個,也太虧待自己了吧。旅途本來就是個苦差事,還不得趕緊補補。」
9月4日,蘇陽和潘靜去了母校,看望了曾經培育過自己的老師。老師得知昔日的兩位學生,如今一個開了廣告公司,一個在電視台當節目部主任,很是為她們高興。
潘靜不服氣:「開玩笑,今晚的酒錢也就100塊,憑什麼讓那個瘋子得這個便宜。他要是算準了,別說100塊,1000塊我們照樣付。可這種騙子滿大街都是,要是我們一路上都被他們纏著,我看你怎麼辦。我警告你啊蘇陽,這趟到北京,你不是來做慈善家的。別手一松,把血汗錢都讓騙子給捲走了。」
周建峰三步並兩步追下來,死死抱住蘇陽,並用手去堵她的嘴。蘇陽急中生智,一口咬住周建峰的右手大拇指,並猛踢他的腳踝。疼得周建峰一把將她推倒在地:「臭娘們,竟敢咬我!」蘇陽趕緊往樓下跑,大喊:「救命啊!救命啊!」周建峰在後面緊追不捨:「蘇陽,看你還往哪裡逃!」
「詭」
蘇陽似有做賊心虛之感,把手機設置成靜音,放回包里。然後假裝洗完手,出門。沒想周建峰早已在門口堵著了:「來,參觀下我的房間吧。」
蘇陽被迫開了門。周建峰惡狠狠地質問道:「我給你打了這麼多電話,為什麼一直不接?你在幹什麼,你和誰在一起?」
「你告訴他我們在北京上學的事了?」「就說了我們在北京讀的大學。其他的,我一概沒說,等你們自己去了解吧。」
蘇陽自嘲,說得好聽點算是在相親,找合適的另一半;說得直白點,不就是拿別的男人來作擋箭牌嗎?這麼想來,蘇陽倒覺得有些對不住和自己相親的那些男士們了。真心與違心,只有自己才明了。
此時的蘇陽,只想離開市區、離開嘈雜的人群、離開那些惱人的心事,好好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她認為,心中有愛,也好過愛那些不該愛的人、做那些不該做的事,到老了悔那些不該悔的人與錯。
周母又想起什麼:「蘇陽姑娘,你等等。」她從卧室出來,手裡拿著一個暗紅色的小盒子:「這個,送給你。」蘇陽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不能收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能又吃又拿的,絕對不行。」
蘇陽為姚師傅上了香,磕了三個頭,把帶來的茶葉和香煙放在桌上。她對著黑白照片哽咽道:「姚師傅,還記得我嗎?我是蘇陽,我來看您了。我帶了您愛喝的黃山毛峰,還有您喜歡抽的中南海。如果您喜歡,明年我再給您帶。姚師傅,您安息吧……」
蘇陽冷笑:「哼,這種話我聽多了,膩了。以前不就是這麼說的嘛,讓我等他,可是人沒等來,他就走了。到底還是血濃於水啊,父母的話他半點都不敢違抗。我忍了。在經歷這麼多事後,我以為30歲的他可以自己做主了,為愛做主。可是到頭來呢?我認了。」
「看你的樣子,好像很累,發生什麼事了嗎?」周建峰一抬頭,望著她:「沒想到,蘇陽小姐也會關心起我來了。」她沉默。
蘇陽和歐陽聊了會電話,正準備洗澡,周建峰的電話又追了過來,她還是接了。只聽對方急迫地問:「陽陽,你手機怎麼一直打不通啊?你不是說在外面談工作嗎?」「是啊,一個客戶的電話。」
蘇陽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你,今天不忙嗎?」周建峰搖搖頭:「不忙啊,陪你。」那溫柔的兩字,如同晴天霹靂一樣敲打在蘇陽頭上。「可是,我今天有好多事要做。」周建峰翻著雜誌:「沒事啊,你忙你的,我可以看書、看電視,陪著你。」
她把頭靠在門上,輕輕地喊了聲:「歐陽!」他快速走過來:「親愛的,這麼快就醒了。頭還疼嗎?」蘇陽小女人地點點頭。歐陽摸摸她的腦門,攙扶住她:「都怪我,昨天沒勸住你喝酒。」「沒事,一年一次慶功宴,不喝多掃大夥的興啊。你那麼早起來在忙活什麼吶?」
蘇陽看看時間,希望時鐘走得快些,耗在辦公室的時間越長,周建峰興許會等得不耐煩,自然而然地打退堂鼓走人了。直到6點30分,蘇陽還是沒有「趕走」周建峰。
周建峰也擠到人群中,他問一旁的程程:「哎,和蘇陽共舞的男士是誰啊?」程程沒有回頭看他,只顧著欣賞這美景了。她笑著隨意說了句:「歐陽啊。」周建峰思量:「歐陽?」程程猛地回頭髮現是他,尷尬地問:「怎麼了?」「哦,沒怎麼,他們跳得挺棒的。」
蘇陽不停地看著時鐘,希望潘靜能快點來拯救自己。半小時后,門鈴響了。蘇陽欣喜地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心想:終於得救了!周建峰放下雜誌,問:「誰啊?」蘇陽假裝意外地說:「不知道啊,我去看看。」她拿起可視電話,轉頭說:「是我朋友來了。」周建峰忙起身:「是嘛。」他裝模作樣地整整衣領和衣角,上前迎候。
蘇陽陷入了沉重的思考中。
歐陽無奈地說:「為了父母、為了生存、為了理想,為了在所有人心中樹立一個男子漢的形象。我知道你會看不起我,可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我不能因為這些而放棄生命中最在乎的人。我已經長大了,三十而立,現在我有權也有資格選擇自己的生活和愛情了。蘇陽,你明白嗎?」
蘇陽迷糊地說:「我已經睡了,別再打了。」「真的睡了?那好,睡吧,晚安。」蘇陽沒說再見就掛了電話,閉著眼上了床。
蘇陽把小陳送到門口,卻不見周建峰要離開的樣子。他兩手插在褲袋裡,對小陳說:「你辛苦了,我再和蘇陽小姐聊會。」周建峰送走小陳,顧自坐回沙發,慢慢喝起茶來。
這次事件直接經濟損失達8萬元,姚師傅一年的心血就這樣白費了。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但他們明白一定是那人所為。姚的一家老實、純樸,不願和別人爭搶什麼理。他有苦說不出,只好把委屈咽進肚裏,重頭再來。
蘇陽開車來到電視台,潘靜趕了出來:「周末怎麼樣,也不見你來個消息,一定和歐陽甜蜜得忘乎所以了吧?」蘇陽冷靜地說:「以後,不要再提起這個人的名字。」潘靜詫異:「怎麼啦?前兩天不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又出什麼問題了?」
畢業8年後,再次來到這片農莊,已大變樣了。桃山莊比原先的面積更大了,放眼望去,幾乎看不到盡頭。周圍有了新翻蓋的現代建築,農家樂也從當年少有的幾家發展成了幾十家。唯獨不變的,是院落的樸實與純美,土狗柴雞、綠竹環繞,城裡難得一見的農村風貌。
她坐在沙發前,環抱一堆零食,邊吃東西邊看電影Once。蘇陽的心每每受傷后,她都會拿它來溫暖自己冰凍的身體。
「不需要帶什麼,我爸媽很通情達理,不會介意的,你人來了就好。爸、媽,這是蘇陽。這是我爸媽。」
潘靜又點上一支煙,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她,這會也熬不住內心的傷痛,變得熱淚盈眶了。「其實我們心裏比誰都清楚。我們不得不向命運低頭,對嗎?」她越想越傷心,「我們女人,哪個不想有男人的疼愛和陪伴?我也想啊。我何嘗不想和庄博在一起,像上大學時那樣,就這樣一直單純地愛下去。然後有個可愛的寶寶,看著他長大,我們變老。可是老天不眷顧我,它笑我太天真,活生生地把我的願望剝奪了。」
蘇陽拉過正跳得起勁的潘靜:「陪我一下。」又對庄博說,「借用一下你的紅顏知己,五分鐘后歸還。」庄博笑笑:「去吧去吧。」
紅玫瑰與白玫瑰
姚師傅激動地連連擺手:「萬萬不可,萬萬不能犯糊塗啊,老伴!你拿所有的錢治我一人的病,那一家老小吃什麼?你花了這些錢,到時候治不好我還是要走的。可你們怎麼辦?一家九口人怎麼辦?你拿錢賭我一人的命,難道還不如九條命嗎?」
歐陽坐在沙發一角,蘇陽默默地在心中訴說:親愛的歐陽,你看到了吧。這就是我畢業來一路的成長曆程,雖然曲折,有風有浪。但是,我依然不放棄……
蘇陽剛要發動油門,周建峰把手扶在車窗上問:「你們還要去哪兒呢?」蘇陽沒有看他:「我把程程送回家。」「噢,那好,路上小心開車。」周建峰附上笑意,「蘇小姐,回到家後來個消息,好讓我放心。周小姐、蘇小姐,再見。」
一群人走向電梯,周建峰緊跟其後。電梯告警,所有人把目光盯向周建峰,他沒趣地四下看看,沉默兩秒,然後走了出去。電梯關門的一剎那,蘇陽把自己的身體埋沒在人群的最後,低下頭。潘靜則用手招招,露出挑釁的笑容:「周先生,再見咯!」
「該不會是小周同學給你介紹的那個通信技|師吧?」潘靜的酒喝得不少,可判斷力卻絲毫沒下降。「我感覺不太好,也許……他並沒想象中的那麼簡單。」潘靜的口氣突然嚴肅起來:「程程不是了解人家的嘛,應該不會太離譜吧。」
歐陽不作聲,明白潘靜的話是有意說給自己聽的。他拿起酒杯,一口飲下。潘靜拉過庄博:「走,去跳舞。這也許是你在結婚前和我跳的最後一支舞了,下個月你就再也不屬於我潘靜了。」
「哭吧,壓抑了這麼久,是該好好哭一場了。雖然愛情會傷害我們,背叛和出賣我們,可是眼淚不會。因為我們的淚,哭出了自己的心。」
蘇陽興奮地說:「好豐盛啊,謝謝。」歐陽把蘸過芥末的三文魚遞到她手裡:「這是從挪威的深海中跋涉而來的,保持了魚生的鮮美。嘗嘗。」
蘇陽撥了歐陽的號碼,兩人聊了好一會兒。刺耳的電話鈴聲傳過來,蘇陽不接。歐陽問:「哎,你家裝固話了?」「嗯,剛裝的。」「有電話,先接吧。」
「怎麼會,這可是事實啊。對了,你昨天燒紙錢了嗎?如果沒燒,記得今晚補上,省的小鬼老是在你身邊陰魂不散的。」周建峰氣急地說:「蘇陽,你,你是不是昨天鬼節還沒過夠?有意思么?」
蘇陽覺得眼淚快掉出來了,她趕緊說:「我想吃冷水豆腐,這裡有嗎?」歐陽趕緊起身:「好,我去看看,你等我。」他快速開門走出去。
進家門后,周建峰父母熱情地端茶、遞水果,弄得蘇陽很是不自在。周母說:「你們坐會,馬上可以開飯了。他爸,幫我把湯拿出去。」蘇陽說:「你爸媽真熱情啊。」他笑笑:「是啊,他們人很好的,也很好客。對於我邀請的貴客,尤為熱情。哎,陽陽你吃水果啊,這按科學的說法,是飯前吃比飯後吃更好。」他遞給她一個紅紅的大蘋果。
周建峰今天是精心裝扮了一番,頭髮梳得油光發亮。他熟練地拿起簽字筆在紅色的本子上大大地簽上自己的名字。前台小張遞上禮品:「周先生,這是禮品,請拿好。」周建峰驚喜:「哦,還有禮品,謝謝。請問蘇總在嗎?」「她在裏面招呼客人。」
蘇陽緩緩情緒:「不好意思,我想,我們不合適在一起。所以,手鐲我不能收。」
「沒問題!」蘇陽即刻發動油門。
周建峰結束自己的介紹后,又開始問起蘇陽的經歷來。
「原來是這樣。但我確定,你是最喜歡吃三文魚和壽司的。」蘇陽沉默,而後說:「謝謝你還記得。」
「晚上約了客戶。」「噢,那我先下班了,記得到家后給我來電。」蘇陽掛了電話,心想:憑什麼要我給你回電話?
第二天上午9點,蘇陽慵懶地從睡夢中醒來。她打開手機,收到歐陽一條訊息:「陽,今天我去寧波出差,本來周末想與你一同過的。下周末的周年慶酒會,我一定準時參加。謝謝你邀請我!祝周末快樂!」
蘇陽不語,忍耐是此時該有的風度。她露出微笑:「你一定很餓了吧,去選餐吧。」「不急,慢慢來。」蘇陽這時才發現周建峰一臉疲憊,嘴角泛出一層淺顯的鬍鬚,雙眼布滿了血絲。他揉了揉眼睛,喝了一口白水。
單身與婚姻
蘇陽鼓起勇氣說:「今天,我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做,明天的酒會要準備,我需要靜心。」「好吧,今天你忙,明天我就可以見到你了。」
蘇陽笑笑:「如果能讓時間停止,就留在這美好的時光,那該有多棒!」她拿雙手擺出一個相框的形狀,眯起眼。相框前,是他們在運動場上奔跑的景象。
她換上白色禮服,塗上金色眼影與唇彩,這都是歐陽喜愛的style。她對著鏡中微笑,今夜,將是最值得紀念的一刻。多年後,終於可以來個華麗的轉身。
歐陽將她抱在懷裡,安慰道:「沒事,別害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蘇陽猛地推開他:「這事和你無關,是我的問題,由我自己去處理和解決吧。」歐陽有些不安:「你確定自己可以嗎?這麼看來,那個周建峰真的有些麻煩。必要時,還是我出面比較好。」
潘靜點了一首彭佳慧的《一九九幾的他》,獻給8月末最後的庄博。「一九九幾的他,一根他的頭髮……以前有多想他,現在還可能嗎?時間帶走了童話,帶來另一個他……他不是他呀,他不會了解我心中的怕。他不是他呀,我再也進不去愛情了吧。」潘靜的眼淚靜靜地滑落。庄博握住她的手,久久凝視。
周建峰搶著說道:「麻煩蘇陽小姐去南京東路的燕雲樓,我在那裡定了位子。」「吃烤鴨,好啊。」
他握住她的胳膊,鎮定地說:「陽陽,請你看清楚,我是歐陽!我就在你面前!」蘇陽滿臉淚痕傻傻地問:「你是歐陽,你真的是歐陽?沒騙我?」「我從來不會騙你,現在更不會。我是太陽,你不是月亮,太陽和月亮永遠不會同升。」這句話,是歐陽與蘇陽在大學時定下的私語,沒有第三個人知道。蘇陽頓時清醒了:「你怎麼知道這句話,太陽、月亮?」男人撫摸著蘇陽的臉,抹掉她的淚痕:「因為我是歐陽,只有我才懂蘇陽的心。」「不,你不是,不是!」
「我看還是給你報告一下今天的行程吧,中午我們去醫院,看望好朋友生孩子。我想你一個大男人,去那地方也不合適吧。下午呢,我們要去健身,再去美容院做臉、做身體。那些女人的場所,我想男人也進不去。晚上呢,我們姐妹幾個約好了要聚餐,還要開婦女大會,拒絕男士參加,而且會到很晚。這樣下來,可能一整天,你都和蘇陽說不上幾句話。」
蘇陽接上:「所以,我們就拚命地跑,拚命地追。做不回純真的孩子,那麼就努力嘗試做個成熟的大人。可我們很失敗,想成熟,卻又總是做出天真的事;想純真,卻再也做不像了。」
只能說,歲月無情,現實殘忍。
「無賴鬼」纏身
蘇陽被震懾住了,只覺得背脊一陣涼意。她回過去:「改日吧,我真的有事。」
二日醒來,蘇陽發現自己的眼角濕潤著。她感悟:看透了,生命不過是一場戲。生命到頭了,戲也該落幕了。來的時候,是別人把你迎接到世上;走的時候,是別人送著你去天堂。只是,來的時候別人都在為你笑;走的時候,別人都在為你哭。又只是,來和去的時候,你都感受不到這一切。
「就算你來了也挺無聊的,到時我很忙,顧不上和你說話。而且其他人你都不認識,在那干坐著會很悶的。」「那有什麼關係,酒會嘛,本來就圖個熱鬧的氣氛。認不認識不重要,大家聚在一起,自然而然就熟絡了。這點,你不用擔心。」
潘靜輕率地說:「能怎麼樣,想在一起就在一起,煩了就分開。他那麼花心,又不止我一個。我清楚得很。」「你自己收著點吧,嘴硬心軟,別到時又哭哭啼啼罵男人了。」蘇陽提醒她。
粘人的人
而真正可怕和能產生威脅的,恰恰不是鬼,而是活著的人。
蘇陽尷尬地說:「真抱歉,邀請函全部發完了。」「嗨,那有什麼關係,這公司都是你的,我到了現場說是你的朋友,人家難道還不讓我進門了?」
周一午後,蘇陽把大偉和章勇叫進辦公室:「我可能幾天不能來公司了,如果有什麼事,你們就多擔待點。」大偉問:「看你臉色很不好,是不是病了?」章勇也問:「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有什麼事別一人扛著,說出來我們好幫你。」
蘇陽沉住氣:「我睡了,你早點休息吧。」周建峰:「這就對了,你是該休息了。」掛掉電話,她拿起手機說:「歐陽,要不我們先掛了。有事,發簡訊吧。」歐陽感覺出了什麼:「陽陽,是不是不方便?我,打攪到你了?」
一天早上,池塘里的魚大多翻了肚皮,奄奄一息了。他們懷疑,是村裡另一個養殖漁業的同行心裏不平衡,後半夜趁大家熟睡后偷偷來到姚師傅承包管轄的池塘旁,放了化學藥物,導致大量鱖魚死亡。
「那個,你現在能不能馬上到我家來一趟,有急事。」「什麼事那麼著急啊?」「周建峰,他堵到我家來了。」「哪個周建峰啊?」「哎呀,就是昨晚和你說的那個周建峰,他賴在我這不肯走了。」
師母心痛地搖頭。
「寶貝,我在外面開會呢。改天碰面吧。」「那行,掛了。」「哎,等會,聽程程說又給你介紹了一位,怎麼樣?」
「哎呀,不是都說了讓你們出門打車嘛,省那兩塊錢幹什麼?」周建峰責怪道,「還有我說過,以後買米買油的事交給我就行了。我一腳油門方便得很,用得著你們二老大夏天的瞎忙活嗎?」母親哭著說:「我們反正也沒事,就到處逛逛。再說就那幾站路,也用不著打車。沒想到你爸心肌梗死的老毛病又發作了,怎麼辦吶。」
她抬起頭看他,眼裡充滿了懷舊與渴望。歐陽上前,兩人猛地擁抱在一起。蘇陽感覺天旋地轉,閉上眼,一滴淚滑落在歐陽的衣服上。她嗅著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那是自己曾經最愛的味道。
「小南國,好啊,哪一家?」周建峰能約到蘇陽吃飯,不論何時、何地,哪怕是去攤上吃碗陽春麵他也樂意。「吳江路那家吧。」「那好,晚上見。」
師傅痛苦地搖頭:「別傻了,老伴。你是世上最偉大的母親,不能在孩子面前失信。答應我,好好過好下半輩子。這些錢,好好留著做家用。還有,把我這些年辛苦建立起來的桃樹庄和池塘管好,別再讓人家來迫害咱們。兒子長大了,可以代替我了。我把家業交給他,我放心。讓兒子、女婿去打理,他們不會讓我失望的。」
蘇陽真服了他了,口才一流、狡辯一流、鑽空子一流!
蘇陽本想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和盤托出,可現在吃了他家的飯,收了他家的禮,還怎麼說得出口呢?就算現在當眾拒絕,看周建峰的樣子,也還是會一如既往繼續堅持不懈的。與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是心裏不舒服也都得等到周年慶結束后再說。
姚師傅時常會胃痛,吃不下東西,晚上疼得睡不著覺,家人勸姚趕緊去看醫生。每當這時,他總是固執地說:「不就是個小胃病嘛,沒什麼好看的。」
蘇陽打開手機,除了幾個朋友的簡訊外,並沒有看見周建峰的任何來電提示和留言。蘇陽慶幸,或許,他是知難而退了吧。她滿意地閉上眼,享受這難得的美好時光。
走出「森本」,歐陽攙扶住蘇陽:「陽陽,你的臉很紅。最後的梅酒都被你喝光了,頭暈嗎?」「還好,梅酒解暑。」
「遵命,保護蘇總是m.hetubook.com.com我們的首要大事。」
蘇陽為程程感到一陣心痛,歲月帶給她的不是財富,而是絲絲痕迹。就像參天大樹,在樹墩的橫斷面上,有著一圈圈色澤不一、大大小小的同心環紋。它代表了樹木的成長,年齡越大,環紋越多。那一圈一圈長在上面的同心環紋,叫做「樹木的年輪」。
周一,蘇陽到公司后,看見辦公室里一片熱鬧。同事們紛紛議論著周年慶典上的各個細節。
鄭超龍到底是道上混的,說話算話。他在第一時間找到周建峰,警告他不要再接近、招惹蘇陽,從此遠離她的生活,否則下場他本人負責。周建峰看對方來頭不小,但並不服軟,還反問鄭超龍是蘇陽什麼人,憑什麼替她出頭。鄭說這不是他該關心的問題,讓他管好自己的嘴巴、手腳就行。並揚言,要再敢接近蘇陽,到時候就不會像現在這麼手下留情了。
蘇陽的腦海里至今還清晰地記得,那個身穿白色老頭衫、腳踩軍布鞋、手拿中南海香煙的背影,總在桃園裡辛勤地勞作著。偶爾,他站在原地歇息,抹一把臉上的汗水,一手叉腰,抽著最後一口中南海,默默地凝望果園、凝望遠方……
蘇陽愣住了。原來周建峰的母親是想以這隻值錢的手鐲守住自己!可惜蘇陽無法領這個情。想到種種後果,她決定在周年慶過後,抽一天時間好好和周建峰談談,表明自己的立場,並把玉鐲物歸原主。
「你別嚇唬我了,你這個半仙可是說什麼就會應驗什麼的。他已經是塊燙手山芋了,還咬文嚼字地來聲討我對他不真誠,然後像個偵探家一樣來分析我的破綻和罪行。我在他面前簡直是無地自容,要有多心虛就有多心虛!」
周建峰搶過她的手機翻看起來,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噢,原來你是和他在一起,歐陽對嗎?你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你背著我都幹了些什麼?快告訴我!」
蘇陽淚眼模糊地望著他:「可是歐陽他早就離開了,他再也不要我了!」歐陽心疼地把她抱在懷裡,流淚:「我回來了,再也不走了!再也不離開你了!」
「查戶口」的來了
蘇陽靈機一動:「我去趟洗手間。」她藉機悄悄撥通了潘靜的電話:「他和我杠上了,怎麼辦?我和他攤牌,講道理,他根本不吃這套,簡直就是個無賴。」潘靜想了想:「別慌,穩住氣。無賴不是不懂理,講道理那是浪費口舌。我之前不是也有無賴纏著我嗎,最後不都被我趕跑了。」
周建峰沉默許久,來了句:「蘇陽,你是不是很討厭我?」蘇陽愣了,立馬回答:「不是這樣的。」「不是就好。」
小吃一上來,潘靜的電話開始響個不停。蘇陽深知這次訣別,歐陽會發了瘋似地拚命找自己。可那又如何呢?再是內疚和懺悔,都已經傷害了。結局只有一種,就是不斷地周而復始,一次又一次的分開、重逢,重逢、再分開……
蘇陽看著她的背影,只不過大半年光景,就已瘦回了原來懷孕前的模樣。可這並不是苗條,蘇陽一點也不覺得這是美。就像一朵曾經盛開的鮮花,在歲月的蹉跎下變得日益枯萎。在蘇陽眼裡,這種瘦弱,更像是一種摧殘。此時此刻,她倒希望程程捂著自己的肚子埋怨道:「我還是那麼胖,沒瘦下來,看來一定要忌口了。」這樣至少說明她很健康,心是寬的。
蘇陽回過神來,羡慕地看著他們。從對面那個女孩臉上,她看到了從前的自己,還有那股熟悉的方便麵的味兒。
這時,歐陽的電話到了。蘇陽忙說:「我借用一下洗手間。」「好,請便。」蘇陽在洗手間小聲回復:「歐陽,我在朋友家做客,推不掉。」「是嗎?好吧,那我不打攪你了,回家后聯繫。路上注意安全。」「好,先不說了,掛了。」
蘇陽輕輕推開他,緩緩地說:「我們完了,完了……」「不要,不要……」歐陽無力的勸說,讓蘇陽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走在雨里,甩手大喊著:「我們完了,歐陽立帆和蘇陽真的玩完了!」然後轉身離去,不給他留有任何機會。
「沒問題啊,不過……」「不過什麼?」蘇陽調侃地補充:「不過我要是忙起來,說不定也會忘記給你電話,別介意啊。」沒想到歐陽生氣了:「我一定會介意!我會很失落的,說不定工作時會出錯,那損失就大了。」
蘇陽坐在車裡,開啟廣播。電台里正在放單曲《王子歸來》:「童話故事里王子公主多美啊,無論世界變化永遠在一起。可不是所有故事的結局都完美,還是有很多悲劇在演。相愛離散錯過了一些怪王子,你曾發過毒誓要守護她一輩子……那是誰的溫柔,是你的英雄來啦,他帶著遲來的愛他來啦。這並不是童話,是真的愛上你啦。還有太多誓言沒實現呢,我是王子啊……這並不是童話,是我真的復活啦。還有太多歌沒唱完呢,王子歸來啦。」
周建峰義正言辭道:「就憑,就憑我們在相親!所以,我有權力掌握你的任何行蹤!」蘇陽氣不打一處來,髒字也上來了:「放你的狗屁!」歐陽見形勢不對,拉拉蘇陽的胳膊。
歐陽吻著蘇陽的臉,內疚地說:「我明白,我全都明白!對不起,親愛的對不起…… 」
蘇陽毫不示弱,既然大家撕破了臉皮,就不必在乎所謂的表面文章。她喊道:「告訴你周建峰,你別得意忘形。我蘇陽是絕不會向你妥協的,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再警告你一次,別再糾纏我、監視我、跟蹤我!別再自作聰明干涉我的生活,我的一切和你無關!混蛋,回家去吧你!」
周建峰定定神說:「嗯,我會的。」
周建峰接近歐陽,拿著酒杯與他問好:「嗨,歐陽先生,我覺得,咱們好像在哪裡見過?」歐陽詫異地問:「是嗎?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幸會,歐陽立帆。」他友好地伸出自己的手。周建峰附上:「幸會,很高興認識你,周建峰。剛才你和蘇陽小姐的舞跳得很棒,像練過似的。」
而幼蟲經過兩天兩夜的時間,結成一個繭。這又像人類的少年,慢慢地成長至青少年。那做繭的絲可以抽到長達1.5公里,這像我們9年的義務教育,緊張而漫長。
蘇陽邊拿菜單邊說:「那就來個脆皮手撕鴿、糯米甲魚、蟹粉豆腐、蔬菜色拉、糖藕。」她抬頭笑笑,「這些都是小南國的招牌菜,味道不錯的。」
「是嗎?那一定是小女子眼拙了,忙得連鄭總的邀約都沒顧上。實在是抱歉。」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麻煩你以後有什麼情況,事先通知我一聲,這是對我最起碼的尊重。」「可以啊,今天只不過,想給你個驚喜。我想,這應該不算不尊重吧。」
大夥興奮地唱歌、喝酒,一首又一首。激揚的、瘋狂的、抒情的、悲傷的……大家的心情隨著音樂節奏的變化跌宕起伏,笑里含著淚。
「什麼條件?」歐陽眨眨眼:「你以後要經常督促我按時吃飯,如果我一忙起來,說不定會忘了時間。如果沒有你的提醒,我還是會老方一貼的。能答應我嗎?」
女孩望著他:「大哥哥,你就買一朵送給大姐姐吧,那樣她會更開心的。」蘇陽偷拉歐陽的衣角,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走人。歐陽蹲下身問:「小妹妹,你手上還有多少玫瑰花?」
蘇陽從包里掏出一張50元打發他:「謝了,你可以走了。」算命先生拿著錢,搖搖頭:「哎,我的預言不會有差錯。我算的,可是兩個人的命運吶。難道,只值這個價?」
好不容易熬到周二下班,蘇陽到達目的地后,從包里取出那隻昂貴的翡翠手鐲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地放回禮盒中。
未接來電29個,簡訊10個。蘇陽簡直快瘋了,這可怕的奪命連環call,讓她從頭到腳的冰冷。
聊了一會,歐陽靠著椅背閉上了眼,蘇陽把音樂聲開到最小。紅燈時,她回頭看他睡著了,發出微弱、平穩的喘息聲。蘇陽靜靜地望著他,看得出了神。
這時,歐陽敲響了車窗。蘇陽下車:「你的車呢?」「我的車借給公司同事了。」「那你來開吧。」
一曲完畢,來賓們紛紛鼓掌。在眾人眼裡,他們就是一對默契的情侶。蘇陽彎腰,雙手合掌以示謝意。
午餐后,蘇陽見前台,忽然想起什麼。「小張,上周五我朋友來公司等我時,他都做了些什麼?」小張扭頭回想:「蘇總,您是說那位周先生?他翻了翻雜誌,還和我聊了幾句。」
要說自己對他沒有責怪是假的,但說到恨,蘇陽還是捨不得。她冷靜地說:「都過去了,不要再提了。快吃,別讓這麼多好吃的食物浪費了。」
周建峰沒趣地低下頭,走到門口停住。潘靜靈機一動,三下五除二地將他推搡了出去。「周先生,麻煩你改日吧。以後要和蘇陽見面,記得提前預約。」
現在生活水平好了,人們渴求的東西越來越多,要求也越來越高。當下一包不起眼的方便麵,放在10年前,就是同學們墊飢的救命稻草。只是,從前簡單的快樂,如今,卻再也回不來了。
蘇陽驚呆了:「師母,這……」「你姚師傅,去年得胃癌走了……」蘇陽頓時紅了眼眶。在自己的記憶里,那時候的姚師傅身強力壯的,穿著一雙軍布鞋一口氣可以走好幾十里路,做一天的農活也不會累,晚上還要為全家老小做飯菜。他的音容笑貌還在腦海里轉悠,那麼有活力的一個人,怎麼就……
歐陽要了個包間,清靜,適合聊天。桌上擺滿了食物:三文魚、帝王蟹、海膽、壽司、鵝肝、烤銀鱈魚,還有梅酒。
歐陽貼著她的臉:「要是這樣覺得痛快,你不要心軟,狠狠地打、狠狠地罵!你說得沒錯,我是個混蛋!我傷透了你的心!」「我太傻了,苦苦守候了這麼久,換來的卻是你的不辭而別。我等、我盼,最後全變成了空氣。我只有一心撲在工作上,我要告訴所有人我蘇陽沒有愛情照樣也可以活得很好,我不要你看不起我!我不要!」
「愛心牌」固定電話
她興沖沖地採購晚餐必用的材料,上等紅酒、新鮮牛排、蔬菜、水果、咖啡,還有蠟燭和香薰。
「不,不要!」蘇陽一口拒絕。即使自己內心再膽怯,也不能讓歐陽跟著操心。
「你為什麼不說話,難道,你心虛了?」周建峰逼問。「沒,沒有啊。」她拿過水杯喝水。「沒有?沒有為什麼不說話呢?你昨天,真的只是和朋友談事情嗎?」「是啊,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呢?」蘇陽也開始急了。周建峰還是不放心,又加問一句:「只是,普通朋友嗎?」蘇陽回給他一個假笑:「你到底想問什麼?」
歐陽笑著兩步並作三步跑上階梯,然後轉身興奮地說道:「陽陽,等我啊!」蘇陽點點頭,這一連兩聲「等我」,讓她的心又顫動了。
蘇陽此時不怕他了:「怎麼,原來你也怕鬼?你心虛了?是不是做了很多犯沖的事,現在害怕了?」「蘇陽,你,你簡直是滿口胡言亂語!你是個文化人,原來也講封建迷信!」「周先生,我講究的是事實和因果報應,難道這也算是迷信嗎?」「蘇陽,我不和你爭。你在公司嗎?我現在要見你。」
潘靜從睡夢中驚醒,立馬坐起身來:「什麼?他居然賴皮到在你家不走了?」「他剛才自說自話地上門來給我裝什麼固定電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讓他走了。你馬上來一趟吧,我真的快煩死了。」蘇陽急得快哭出來了。
下班前,蘇陽拿著周建峰母親送的玉鐲,來到老城隍廟古玩市場找熟悉的商家鑒定。
這可讓潘靜也犯了難:「讓我想想,想想。無賴是沒臉皮的,只有抓他的弱點才行。」蘇陽撓撓頭皮:「拜託,我現在都一團亂了,哪還有智商去分析他的弱點!」
蘇陽接過名片一看,某區電信局,周建峰,數據通信二級技|師。這職業,和蕭雨應該算是同行。蘇陽把名片往桌上一擱,問:「您是負責數據通信的,那對網路一定很精通了?」
蘇陽連忙擺手:「放開我,放開我,你要幹什麼?」那男人用溫婉的聲音說了句:「陽陽,是我,我是歐陽。」蘇陽推搡:「你走開,你騙人!」
當天傍晚前,程程來到蘇陽的公司:「大忙人,我們來看你了。」隨後跟進一位男士,個子不高,斯文清秀。乍一看,模樣和某人有兩分相像。蘇陽仔細回想,原來是和李民長著相近的一張臉。
歲月無情 現實殘忍
只見他往這邊走來,臉上帶著大笑容:「你們好啊!程程你好,這位是,潘小姐是嗎?我們又見面了,你們也來參加蘇陽的慶典活動啊,真巧。」程程附上微笑:「原來你也來了啊。」「是啊,蘇陽邀請我來的,她說一定要讓我參加公司的周年慶,要我幫她助興。」
蘇陽低頭抿嘴,小聲回答:「比政治的和經濟的更為嚴重。」
蘇陽擔心地問:「那這樣,是不是誤了你的生意?」「沒關係,就算這樁生意談不成,還有下樁啊。可是這世界上只有一個蘇陽,我不能再眼睜睜地看著她溜走了。」
像程程那樣,她的生活里沒有自我,終日為他人、為了家而辛苦地活著。還有那個花心不忠的丈夫,愣是做到了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謊言要是能欺瞞到老,那也算是一種高境界,至少可以精明地戴著面具過日子。只要不被戳穿,這面具終有一天也會變成鐵做的。如果程程覺得這樣好,那就自欺欺人地過一輩子也罷。如果這就叫幸福,最多是叫偽幸福吧。
席間,周建峰又忍不住再次問:「對了,蘇小姐,我就一直納悶,你家裡為什麼不裝固定電話呢?」
蘇陽看著滿桌自己愛吃的食物。歐陽兩手環繞搭著桌子:「現在,輪到我要求你了。你要把面前的食物,通通給我吃光。開始吧。」
蘇陽補充:「是的,我手機沒電了。」「好,你說你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是第二天到了公司才充的電,對嗎?」「嗯。」
周建峰拖著長音問:「是嘛,那你朋友的傷勢怎麼樣?嚴重嗎?」「非常嚴重。」「你朋友在哪家醫院,我空了好去看望他。」「謝謝你,如果你真想看他,不用來醫院了,直接去火葬場吧。」
飯後,周建峰提議去喝茶。蘇陽以公事推託,周建峰感到有些掃興。
蘇陽「啪」地把手機扔在桌上,她痛恨現代社會的進步,痛恨高科技的誕生,為什麼要發明電話和手機。方便聯絡的同時,也給人造成了諸多困擾。它像一部無形的監控機,時時刻刻監測你的動向,讓人失去自我。
「不用了鄭總,我自己開車來的。謝謝您。」鄭超龍確實有些不放心:「這樣吧。你在前面開車,我在後面跟著,把你送到家樓下我再離開。」蘇陽為難地說:「這樣,不太好吧。」「呵呵,難道,還是讓那個無賴繼續糾纏著你好?一個單身女子,晚上回家該有人保護。」
百馬廣告傳播有限公司的五周年慶典,於2010年8月21日周六下午1時在酒店隆重舉行。業界百余名嘉賓受邀出席了此次盛典,蘇陽、大偉、章勇作為領頭人,忙著招呼賓客。
蘇陽氣得關掉了手機。歐陽問:「怎麼,真的有麻煩了?和周先生有矛盾?」蘇陽甩甩頭,大聲吼道:「我壓根和他沒有矛盾,是他一直糾纏我不肯罷休!歐陽,周建峰他就是個無賴,無賴!」
蘇陽平躺在床上,問:「有煙嗎?」潘靜給她遞上:「你一有心事就抽煙,快趕上我了。」
蘇陽猛地從床上一躍而起,滿頭大汗,不停喘粗氣。原來是場噩夢,好險!她走到門口檢查門鎖,看看貓眼,把陽台的落地窗戶鎖好。確定一切安好后,才敢繼續回卧室睡覺。
暗示
蘇陽瞪著他:「周建峰,你夠了啊!我再和你重申一次,我們不是男女朋友,我並沒有答應過你什麼。所以請你不要干涉我,請你尊重我!」
心魔
周母望著她:「好吃就多吃點,我看你偏瘦,一定在減肥吧。女孩還是胖點好,不要太瘦了。」蘇陽解釋:「我不瘦阿姨,吃得可多了。」周母夾上兩塊碩大的紅燒肉:「那就多吃,吃吧。」看著碗里如山的一堆菜,蘇陽狠狠牙,拼了。
保安再次打量他:「那你給她打個電話不就完了。」周建峰只好沒趣地低下頭,轉身離開。沒走兩步,他又折了回來,撓撓腦門尷尬地說:「其實啊,我是想給我朋友一個驚喜,想給她送份特殊的禮物。如果再去問,那不就露餡了嘛。」
「可是,你是姚家的頂樑柱,怎麼可以撒手不管?你走了,家裡的桃園和池塘怎麼辦?一家老小怎麼辦?你就這麼忍心一走了之?女兒現在大著肚子,小外孫還沒出世,你就不想親眼看看他嗎?啊?」師母撲倒在床沿,將頭埋在師傅的懷裡痛哭起來。
蘇陽又紅了眼眶:「殘酷的生活,把我們每個人都騙了。曾經以為,只要努力,只要有追求,一切都會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一切都會如願以償。可沒有想到,信誓旦旦只能證明我們的天真和無知。學校和社會,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走出校園,我們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了。」
「昨晚睡得好嗎?」蘇陽摸摸頭髮:「嗯,你呢?」「和你通完電話后,便去見周公了,睡得很香。」「那記得吃早飯啊,別空著肚子去公司。」歐陽一陣爽朗的笑聲:「哈哈,遵命!有你的溫馨提醒,我一定不會餓肚子。不過今天會很忙,要開會寫策劃書。那就煩請蘇陽小姐在中午也來個溫馨提醒吧。」
蘇陽想,難道單身就一定比左手有老公、右手有寶寶的人過得差嗎?結了婚有了家庭的女人,就一定各個幸福了?未必。得到的同時就是失去,這話一點不假。
蘇陽徑直開門,不理他。周建峰探頭探腦地張望。她沒好氣地問:「你看什麼呢?」他摸摸鼻子:「噢,沒什麼。」蘇陽把包一放,盯著他低沉地說:「別看了,這屋裡就我自己,連個鬼影都沒有。」
周建峰靠在椅背上:「送出去的東西如同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我是無論如何不會收下的。」蘇陽再次鼓起勇氣:「感情,不是單方面的事,不是你願意就可以的……」
「黑老大」出馬
蘇陽剛合上手機時,又來了電話。那頭傳來陰沉的聲音:「陽陽,那麼長時間,你在給誰打電話?」蘇陽睜大眼睛,覺得這聲音怎麼那麼耳熟?「安嘉和?」
「少臭美了你。不過還是很感謝親愛的及時駕到。」潘靜揉揉眼睛:「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啊。只是苦了我的身體,還沒睡醒就開車飛奔過來,差點被開了罰單。」
蘇陽冷笑一聲:「那也說不定啊,要是真遇上什麼喜歡的人,沒準我就嫁了。」「哈哈,你呀,就會嘴硬。隨緣吧,該是你的就一定會是你的,不論過去多久,他總會來到你身邊的。」
我們真誠地對指導、幫助過百馬的領導和前輩表示由衷的感謝!對百馬的全體夥伴們表示特別的感謝!沒有大家的團結和辛勞付出,就沒有如今的百馬!今天,還有同事在一線辛勤地工作著,再次對你們表示感謝,大家辛苦了!
潘靜把歐陽叫到一邊:「你和那個周建峰說什麼呢?」「沒什麼,他主動和我打招呼。」「告訴你,別理他啊,蘇陽可不喜歡和他在一起。」潘靜湊近他耳邊,「是個難纏鬼,知道了吧。」
「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來賓,各界朋友,大家下午好!首先,請允許我代表公司的全體同仁向關心和支持百馬的領導和來賓表示衷心的感謝,熱忱歡迎大家的光臨!在此,也允許我代表公司向各位員工的辛勤勞動表示誠摯的慰問!
11點公司會議結束,又有陌生電話打來。「我是蘇陽,您哪位?」「看來蘇總是大忙人,昨天我們剛見過面的,這麼快就忘記了。我是周建峰。」
半小時的車程,彷彿開了一個世紀那麼長。每一秒,都似煎熬。
如果可以,蘇陽願意和歐陽就這麼一直跳下去、跳下去……直到跳到天荒地老,白髮蒼蒼為止。
師母把照片拿給蘇陽看,她落淚了。照片上的姚師傅和當年健碩的模樣成了兩個人:從前的黝黑皮膚,身材挺拔;照片上,他變成了一個小老頭,臉上的顴骨顯得尤為突出,全身上下瘦得除了皮只剩下骨頭。他弓著身子,眯著雙眼,勉強地擠出最後一絲笑容。
「程程和他也只不過兩三面之緣,不太熟絡,對他的底細不了解。總之我的預感不太好。」
「好的好的,我這就去辦理。謝謝醫生。」
蘇陽上前,低頭鞠躬:「叔叔、阿姨,你們好。」周建峰母親拉過蘇陽的手,滿臉歡喜地說:「你就是蘇陽姑娘吧,長得真好,一表人才。建峰早就提起你了,我們一直想見見你來著。現在見到真人了,真不錯,不錯!」
蘇陽流著淚,嚼著薯片,跟著輕吟:「Are you really here ,or am Idreaming,I can't tell dreams from truth……」
「那可不一樣,我和你是要發展成戀人的。難道你和他,也要發展嗎?」一句話,噎住了蘇陽。她定定神:「周建峰,有些話,我想和你說清楚。」他喝口白水,輕飄地來了句:「叫我全名,生分!你該改口喊我建峰了。」
外面開始下起雨來,蘇陽被淹沒在淚海中。歐陽不斷按門鈴,蘇陽抱膝,用雙手捂住耳朵。她的心,已被他狠心地拋到遠處,再也撿不回來了。
「下次吧。」蘇陽不多解釋,臉上維持著不卑不亢的微笑。「噢,這樣啊。」周建峰有些失落地下車,望望前方的樓房。蘇陽正準備發動油門,不料周建峰一手攔住車窗:「那我們,什麼時候再見面?」「再約吧,隨時能聯繫。再見。」
蘇陽回答:「是啊,怎麼了?」周建峰眯著眼問:「是叫什麼小柔來著?」蘇陽忙著招呼,沒多想,便脫口而出:「張小柔啊。」周建峰點點頭:「噢,張小柔。沒事了,你忙吧。」只見他握住拳頭,朝前方走去。
師母告訴蘇陽,前幾年農莊搞擴建,姚師傅又做起淡水漁業,承包了養殖熱門品種鱖魚(桂魚)的業務。一年內,效益翻了一番。
安裝完畢后,一陣響亮的電話鈴聲把蘇陽嚇了一大跳,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只見周建峰晃著手裡的手機,嘟嘟嘴說:「接電話啊。」
她索性脫掉高跟鞋赤腳跑出來,見保時捷還沒離開,大喊:「龍哥,救我,救我啊!」鄭超龍和手下下車,一把抱住跌撞的蘇陽:「蘇陽,別怕,有我們在。你去車上待著,我不叫你別下來。」
三十六計 走為上計
蘇陽暫時空些了,她站在一邊,拿起酒杯,望著周圍。歐陽正想上前,卻見周建峰先一步站到了蘇陽身邊。他邀請她舞一曲,蘇陽勉強地回以笑容,把手搭在他肩上。她一邊和周建峰跳舞,一邊四處張望,尋找歐陽的影子。
蘇陽不情願地回答:「嗯,還好。」「我想,你們一定不是在談公事。」「為什麼這麼說?」「感覺吧。」
閨蜜的電話一個個襲來,她遭到了強烈的「逼供」。三位考官一臉的「正經」,對蘇陽進行了炮轟式的「拷問」。她害羞地看著她們,喃喃地說:「對不起,我犯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三個女人齊刷刷地將頭探出:「什麼錯誤,是政治上的,還是經濟上的?」
周建峰拿著名片,嘀咕著:「金璐……」他望著婀娜的背影沉思,這個神秘的女人,有何目的呢?
唱著唱著,蘇陽的眼淚終於不爭氣地掉了下來。兩人的歌聲,蓋過了哭泣聲。她們相擁著,給予彼此最後一絲勇氣。「女人吶,要找個真誠的男人。哪有那麼難,真有那麼難!」這最後一句,讓兩人哭得喘不上氣。心底赤|裸裸的渴望被毫無防備地揭穿了,透明得徹底。
蘇陽一身職業裝,緩緩走上台。她掃視台下的嘉賓,只一眼就看見坐在遠處的歐陽,正對自己微笑。
周建峰直盯著蘇陽看,眼神不帶半點游移。
「那個,你今晚有空嗎?我請你吃飯,有些事想當面和你說。」「今天恐怕不行了,我有事出不來。明天好吧,我們一起吃晚飯,我也有話想對你說。」
人的一輩子到底要的是什麼,追求的是什麼,也許很多人琢磨了一輩子也還是沒弄明白。
周建峰淺笑:「那當然了,學的就是這個。以後蘇總有任何關於網路的問題都可以問我。」周建峰開始發出了禮貌的邀請。「好的,謝謝。喊我名字就行了。」
見鄭超龍這麼說,蘇陽也無需避諱了:「鄭總,實不相瞞,最近,我確實遇到點麻煩。」「哦,哪方面的?是經濟上還是……」蘇陽嘟嘟嘴:「是,是私人問題。」
大偉伸個懶腰,合上了資料:「今天,差不多就先到這兒吧。」蘇陽忙說:「哎,這裏面還有很多細節要再商量下。」章勇聳聳她的肩膀:「不是還有朋友在等你嘛,都那麼久了,總不能再讓人家等下去吧。」
「原來是這樣,如果不清楚的,還以為你們是戀人呢。」周建峰挑釁。「沒有的事!」蘇陽提高嗓門說道。
「是我,周建峰,你回家了?」「剛上樓,還沒喘氣呢。」「你去哪兒了,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為什麼都不接?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歐陽深情地望著蘇陽:「我們有多久沒在一起跳過舞了?」蘇陽溫柔地回答:「真的很久了,好多年。」在大學期間,每年的新春晚會上,歐陽與蘇陽總是以一對情侶的身份出現在舞池現場。兩人精湛的表演時常惹得眾多男女眼紅。自從他們大學畢業分開后,就再也沒有一起牽手共舞過了。
蘇陽「噗嗤」一聲笑了:「謝謝大家的配合和愛護,幹活吧。」
蘇陽送走了周建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這一晚過得真是累人吶。她看看茶几上的紅玫瑰,又看看桌上的白玫瑰,不禁覺得好笑。她翻開暗紅色的禮品盒,那是一個晶瑩剔透,飄綠花的翡翠玉鐲。
蘇陽開始演起戲來:「你怎麼來了?」潘靜提高嗓門,眯眯眼:「呀,你貴人多忘事啊。今天是小柔的產日,馬上就要生了。我們不是說好中午去醫院迎接寶寶出生的嗎,這麼重要的事你居然給忘了。」
這一通詭異的調查「問候」,讓蘇陽一整晚的好心情一掃而空。幸好,還有那12朵紅色玫瑰。她趕緊拿起手機,輕聲道:「歐陽,我到家了,放心吧。晚安。」
歐陽上前,握住她的胳膊:「陽陽,我沒有,沒有!」蘇陽一把推開他:「你別碰我,別碰我!」「好好,我不碰你。你冷靜點,聽我說!」
周建峰緩緩地說:「我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發生了什麼事?」「我父親,突發心臟病搶救,人還在醫院。」「什麼,叔叔突發心臟病?現在情況怎麼樣了?」「人暫時過危險期了,還在觀察。」「所以你都在陪護,沒有睡覺?」「是啊,把我們全家都嚇壞了。我父親心臟本身就不好,一勞累,容易突發心肌梗死。」「那真的要多加小心了,要注意休息。」
算命先生笑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祝二位小姐好運,心情愉快。」說完,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姚師傅的一生,沒有別的願望,他只想讓自己的家人,生活得更好。
每次去順義,姚師傅總是熱情地招待他們。特別是他那黝黑的皮膚,手上始終不斷的中南海香煙,一雙軍布鞋從夏穿到冬,常年捨不得更換。姚師傅燒得一手好菜,讓當年的蘇陽和歐陽流連忘返。姚師傅很喜歡他倆,去得多了,當自家孩子看待。
「蘇陽,你現在一定和什麼人在一起對吧?」「沒有,我沒和誰在一起。」「沒有嗎?那你在哪裡?」周建峰步步緊逼。蘇陽沉默。
他笑著對潘靜說:「呵呵,小姐,我要恭喜您啊!」潘靜斜著眼問:「恭喜我什麼?」「不瞞您說,您有喜了!」潘靜一聽更火大了:「哎你這人怎麼回事,瞎說八道什麼?什麼我有喜了?」「恭喜恭喜,小姐懷的,還是雙胞胎!」「你有問題啊,我沒讓你給我看相,你再亂說信不信我找人抽你!」
一段時間沒有相親了,蘇陽覺得耳根清靜。沒了那些離奇的故事,雖平淡,但也平靜,做人不必太複雜。與歐陽之間這一場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也該有個收尾了。
蘇陽有些受寵若驚,這年頭還有如此儒雅、謙遜的黑老大?他還坦露,早就耳聞蘇陽的大名,一直以來很欣賞她。為了今天的見面,他推掉了所有的活動。蘇陽驚嘆,自己不知不覺怎麼就成了鄭超龍的焦點了。
「2010年8月21日,對於百馬的同仁來說,是個豐收的好日子。五年前的今天,誕生了百馬廣告;五年後,我們在此相聚,來回顧這些風風雨雨的日子,來守望它的成長。下面,我們有請百馬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的副總經理、《秀》雜誌主編,蘇陽女士,為慶典致辭!」
出走
歐陽的手心裏,緊緊握著裝有鑽戒的小禮盒。雨越下越大,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蘇陽站在陽台上,看著歐陽在雨中孤獨的背影,哭到不能自已。
「我是做媒體的,了解美食是基礎。要不然,怎麼向讀者介紹上海博大精深的資源。」周建峰點點頭:「呵呵,那是那是。算我孤陋寡聞。」
周建峰把蘇陽送下樓。「你不用送了,我打個車回去就行。」「不行,一腳油門的事。上車吧。」
蘇陽不知所措:「那個,你太破費了,其實不需要這麼浪費的。」周建峰忙說:「不破費,這怎麼是浪費呢。你要是喜歡,我還可以買99朵。」蘇陽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不能接受你的花。」
程程摸摸蘇陽的頭,欲言又止:「明白,寶貝兒。我走了,你路上小心。」
蘇陽頓了頓,說:「他大學畢業出了國,今年回上海的,現在也開公司了。」「我說你們就是能幹,郎才女貌。對了,你們應該結婚了吧?」一句話,讓蘇陽語塞。她尷尬地回答:「師母,我現在還是單身。」
周建峰拐彎抹角地繞了幾條衚衕,過了許久,終於開進了一個住宅區門口。蘇陽似乎有些眼熟。
曾經,這是多麼熟悉的親吻啊!如今再次觸碰,彷彿還是如昨日般溫柔,心痛與甜蜜並存。蘇陽被歐陽徹底征服了,全身輕盈地飄浮起來。彼此吻得越熾烈,內心越糾結。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她也願意傾其所有,用全身的激|情與力量來擁抱這美妙的一刻。
如果王子肯說,公主願意相信。
凌晨,大夥已喝得醉成一團。蘇陽走出KTV時,忘記是誰攙扶的了,只記得有一雙溫暖的大手摟著她進了車。天空開始下大雨,蘇陽靠在椅背上狠狠痛哭。忽然有人抱住她,把她緊緊摟在懷裡。
突然,蘇陽手機響了,看是周建峰,便把手機直接放回了包里。歐陽問:「怎麼不接電話呢?」蘇陽笑笑:「打錯了。」周建峰連續打了兩個,音樂聲在包里此起彼伏地響起。蘇陽看著夜色中的黃浦江,不想這難得的好氣氛被他破壞了。
這是暗示嗎?暗示自己有這個權力來關心他,來管理他的身體和作息,來走進他的生活?
「明天是工作,帶著這麼貴重的東西,不方便。」周建峰不高興了:「怎麼,有什麼不方便的?帶著鐲子,更彰顯你的氣質。難道,你還看不上?」
歐陽摟住她,流淚懺悔:「我懂,我都懂!你所說的一切我心裏都明白!」
他吻住她的嘴:「什麼都不要說,我明白。你放心,這一次,絕不是我的一時衝動。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昨晚我所說的,全是肺腑之言,你也是。不要再懷疑我,請相信我,也請相信你自己。好嗎?」
蘇陽打上車,趕往北京順義縣的桃山莊。
歐陽拿過水杯,看著窗外,大口地喝水。他回頭,微笑說:「好啊,我答應你。不過我也有個條件,你也要答應我。」
「我,我諒解。可是,你不能因為這樣而漠視我的存在啊。」周建峰突如其來一句話,蘇陽差點被水嗆到。「你說什麼?」周建峰盯著她:「我說,你不誠實。」
蘇陽拿起電話:「喂?」周建峰迴復說:「喂,陽陽,聽得到嗎?」「聽得到。」「話音清楚嗎?」「嗯,挺清楚的。」「清楚就好。這下行了,終於有固定電話了。蘇陽,這可是我的愛心牌電話噢。」
她抬頭打開天窗,蔚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自由的小鳥,看得眼睛生疼。蘇陽想:有時還不如做只快樂的小鳥,可以來去自如地到處飛翔。飛向哪裡,哪裡就是自己的家,天空便是它的海洋。天有多大,海洋就有多深。
她鬆開油門,一腳踩在剎車上。刺耳的聲音劃過晴朗的天際,路邊的鳥兒被嚇飛了。蘇陽把頭靠在方向盤上,喇叭發出尖銳的鳴叫聲。
一小女孩拿著一把紅玫瑰走到他們跟前,抬頭眨眼說:「大哥哥,買朵玫瑰花送給漂亮的大姐姐吧。祝你們愛情甜蜜,白頭到老!」女孩清脆、天真的聲音逗樂了他倆,蘇陽捂住嘴不好意思地笑了。歐陽笑著摸摸她的頭:「小妹妹,你真可愛。」
潘靜氣不過:「這瘋子滿口胡言亂語,什麼我有喜了,還是雙胞胎?錢就這麼好騙啊!蘇陽你也是,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讓那個老頭賺了100塊!」「拿錢打發他走,這不是很好嗎?」
「呵呵,蘇小姐,我勸你還是裝一部。」「為什麼?」
「這個……恐怕更不行。說不定他反而喜歡這套呢,巴不得我粘著他。況且,這需要時間成本,我恐怕沒那麼多精力和他耗。」
她冷冷地答:「我和朋友談些事情。」「噢,談事情啊?」電話那頭傳來周建峰緩慢的拖音,「能問下,是公事還是私事呢?」「那先這樣吧,我要開車了。空了聯繫。」
蘇陽疑惑地說道:「是嗎?我怎麼不覺得。」「而且,你的真命天子就在眼前,要好好把握。」她輕笑:「真命天子,呵呵,好啊。」隔了會兒,算命先生又補充說:「只不過,你們之間被外界的東西所干擾和阻撓,但只要有信心,縱使千山萬水,有情人定會終成眷屬的。」
她們來到洗手間,四下看看有無進出的人。蘇陽趴在水池台上,頭耷拉著:「有煙嗎?」潘靜忙給她點上:「有煩心事?是歐陽,還是那個周建峰?」
蘇陽趕緊上前:「師母,我是蘇陽,您還記得我?」「當然記得,以前你和歐陽常來這兒玩。現在你們都在做什麼?還好吧?」「嗯,挺好的。我和別人合辦了廣告公司。」「是嘛,當老闆啦,我就知道陽陽有出息。那歐陽呢?他在做什麼?」
小柔撅撅嘴,嘀咕:「怎麼你們都認識,就我不認識?」周建峰看出了苗頭,不作聲。他又說:「你們坐,我和蘇陽打個招呼。」周建峰一離開,潘靜就拍小柔的腦袋:「你這個木瓜腦袋,怎麼這麼不會轉彎啊?」小柔委屈地揉揉頭:「我又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三分鐘后,潘靜進來:「歐陽說,無論如何都會當面和你說清楚。家人給他介紹的女孩,之前他並不知道。歐陽不會答應這門親事,他說請你放心。他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他會一直等你。」
蘇陽把手機往旁邊一扔,猛踩油門。遇到前方紅燈,她分了神,驚慌失措地又一腳剎車。一個大前傾,頭差點撞到車玻璃上。只聽見車櫃里發出輕微的玻璃碰撞聲。她趕緊拿出禮盒,幸好玉鐲沒有損傷。蘇陽小心翼翼將它放在包里,這個禮物,還真是個定時炸彈。
上車后,程程坐在副駕駛位,周建峰坐在後座。蘇陽調了下後視鏡,正好看見那雙眼睛,透過薄薄的玻璃鏡片,正盯著自己。她發動油門:「二位想去哪裡吃飯?」
死皮賴臉
https://m.hetubook.com.com潘靜解釋道:「哎,這個周建峰一直纏著陽陽,那天他堵到她家去了,我去當救兵。我一著急,就說你要生孩子,想躲開周建峰。」小柔恍然大悟:「噢,原來是這樣。怪不得說我呢,只有我沒生過。」「不然還說誰呢!」小柔一捂嘴:「呀,那這樣,是不是穿幫了啊?」
蘇陽拿起辦公桌一角的名片:「噢,不好意思,我剛開完會,沒來得及注意。」「我昨天看蘇總把名片往桌上一擱,您沒把它放在身邊吶?」
蘇陽心想,他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來去自由。「那個,要不你吃點水果吧。」
大偉說道:「酒會邀請老黃來擔任嘉賓致辭,這是剛擬好的稿子。蘇陽你看一下。」
蘇陽抬起頭:「想想,我們兩個還真是同病相憐。這30年來,我們參加了無數次親朋好友的婚禮,可從來沒有一次是自己的婚禮。我們永遠都在做嘉賓和觀眾,永遠都在給別人鼓掌祝福,永遠都在看別人的好戲。什麼時候,也讓我們做一回婚禮的主角,讓別人來看我們的好戲,讓別人為我們鼓一次掌祝福我們?可以嗎?可以嗎?」
蘇陽摸摸她的臉蛋:「對不起噢,下不為例。影響你們小兩口休息,真不好意思。」潘靜一擺手:「沒事,朋友和男人,當然是朋友重要了。不過我到現在還沒吃一點東西呢,快餓暈了,罰你請我吃大餐。」
年輕沒有失敗,我們需要永不磨滅的夢想與激|情!更需要勇往直前的拼搏精神!百馬人在成長、在滾打、在蛻變!猶如那四蹄生風的駿馬,在遼闊的原野上,自由地奔騰。聽,那強勁的鐵蹄,發出「啼噠、啼噠」的蹄聲,正是百馬人辛勤作戰的步伐,那是多麼強勁而有力的聲音!我們相信,百馬的明天會更加燦爛!
「是啊,這裏沒有紛爭、沒有虛假、沒有黑暗,只有純凈。」潘靜自嘲:「呵呵,是啊,純凈得讓我覺得自己與校園裡的一切是這麼的格格不入。像是,外星人降臨地球。」
蘇陽一聽,心裏還是咯噔了一下。
和徐雅的這一場較量過後,蘇陽感到疲憊不堪。她與歐陽之間,又回到了原初的位置。
清晨,蘇陽緩緩睜開眼,這一刻,不會再有惱人的電話鈴聲將自己吵醒。
蘇陽吸了一口,緩緩地說:「姚師傅,他不在了。」「啊?不會吧?他還這麼年輕……」「他去年得了胃癌晚期,走了。」潘靜放下桃子,感慨道:「太可惜了,姚師傅這麼好的人,說走就走了……」
蘇陽想表達什麼,卻又無力訴說。
「你們放心,這一次王八蛋再罵男人。」潘靜果斷的一句話,讓蘇陽頓悟,也許她真的看開了世間的情事。愛情,並不是承諾,只不過是你情我願而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法寶可以駕馭它。
周建峰讚歎:「是啊,蘇總很有才華,很是耀眼吶。」金璐斜嘴輕笑:「是很耀眼,都有些刺到眼了。」周建峰聽出她不屑的口氣:「金總,您說什麼?」金璐立馬收起臉色:「哦,沒什麼。那我先過去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蘇陽聽了更為心痛,痛歐陽,痛現實的殘忍,還有,痛愛情。
漸漸地,桃樹上結了很多青色的小果子,隱秘地藏在茂盛的綠色桃葉里,像害羞的待嫁女子。到了盛夏,桃樹枝葉茂盛,掛滿了又大又紅的桃子。夥伴們常常迫不及待地摘下一個,用紙巾一擦,咬下一口,酸甜的汁水,令人回味。
蘇陽已不記得這是第幾次收到花了,但這一次,感覺最特別。她緊緊握著玫瑰花往前漫步,心兒樂了,花兒開了,一切都變得美好了。
潘靜捂住肚子:「我知道,你們是多夜情。」程程說:「你們,重蹈覆轍了。」「你們那是,藕斷絲連啊。」小柔夾著一片桂花蓮藕,「看看,妾心藕中絲,雖斷猶牽連。嘖嘖嘖,兒女間的情思難斷啊。」
來到歐陽公司,見歐陽正和兩個同事討論工作,蘇陽悄悄站在一邊等候。如果沒有他人在場,蘇陽只想上前緊緊地抱住歐陽。
「家?」「對啊,我的家。」蘇陽不知所措:「周建峰,你都不和我事先說一聲,怎麼就到你家來了?」他不緊不慢地回答:「想給你一個驚喜啊。」樓道口,站著兩位60出頭的中老年人,對著這邊微笑。蘇陽說:「好像有人在看我們。」
只見盆中的草莓已被他消滅得所剩無幾了。周建峰擦擦嘴:「陽陽,你家的草莓真好吃,你看都快被我吃完了。」
「你好。」蘇陽主動與他握手,湊近程程小聲嘀咕道,「什麼時候你也學會當起紅娘來了?」「不好嗎?如果你們能成,那我可就是大功臣了。」「美的你吧。」
下午5點,蘇陽和大偉、章勇正商量周年慶的事宜,周建峰又打來電話:「陽陽,還在公司嗎?」「我在啊,還沒忙完。你有事嗎?」「沒事,我差不多忙完了。那,你先忙著。」
驅車回市區途中,周建峰來電。「接吧。」歐陽紳士地將音量調低,把頭轉向車外。蘇陽按下通話鍵,冷冷地說:「哪位?」「你男朋友。」「不好意思,我沒有男朋友。」
她向鄭超龍道出了自己的心頭之困,鄭超龍耐心地聽著。他把手下叫來:「查查周建峰那小子的底。」蘇陽說別搞出大事,如果鄭總能幫忙,只要他以後不再來煩自己就可以。鄭超龍一口答應,並坦言:「在江湖上混的,也講信譽和規矩,也有社會規則和遊戲規則。」鄭超龍告訴蘇陽,他的宗旨是:絕不錯傷一個好人,也絕不放過一個惡人。
「陽陽,你看什麼呢?」「沒,沒什麼。」他湊近蘇陽小聲說:「陽陽,今天你真美,全場的亮點都在你身上。只是太過耀眼,便宜了那些老男人。」
「這個我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真的不需要再額外安裝電話了。謝謝啊。」蘇陽一句委婉的拒絕,讓周建峰很不舒服。他極力克制情緒,夾起一塊鴿子肉猛地放進嘴裏,大口大口地嚼了起來。
蘇陽絕望了。歐陽要她理解他,可又有誰能理解自己?他親手將她精心編織的夢打碎了。
潘靜拿出一支煙,靜靜地抽著:「上學那會大家都有激|情,因為金色年華才剛剛開始,人生有大把的青春等著我們去享受和消耗。我們大可放肆地去笑、去哭、去任性,大可洒脫地去愛、去恨、去感受。」
兩人默契地平躺在草坪上,伸開臂膀,擁抱蔚藍的天空。「我感覺自己飛了起來,很輕盈、很自由,你感覺到了嗎?」「嗯,感覺到了,我們飛得很高、很遠、很自由……」
周母的話戳到了蘇陽的心裏,她表面上是說著過去的人,其實就是有意說給自己聽的。他的前女友不是不懂事,一定是受不了周建峰無時無刻的「騷擾」才會躲開的。那女孩要是再搭理他,就是自己的腦子「壞特」了。
「噢,錢櫃啊。」小張進電梯,他也跟進:「那是去哪家錢櫃?」「這我不是很清楚,我坐公司的車一起走。」
周建峰狡詐地指指潘靜:「是這位潘小姐說的。」「怎麼回事?我怎麼突然間就成了別人口中當媽的人了?你給我解釋一下!」潘靜一聽壞了,趕緊堆上笑臉不以為然地圓場:「哎呀,誤會!這個叫張小柔,我們說的那個叫陳小柔!不是同一個人!」
周建峰一臉無賴樣:「現在不是男女朋友,但馬上就會是了。我媽都把那麼貴重的禮物送了你,其實就已經認定了你是我們周家未來的過門兒媳婦。你應該高興才對,我父母很喜歡你。難道,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潘靜指指她:「你看看你,一遇到他你就是用再多的脂粉也掩飾不住躁動的心情。換了是我,我也有意見吶。」蘇陽反駁:「可相親也得看兩個人願不願意啊。感情本來就是你情我願,兩個人的事。周建峰他那隻能叫單相思,完全就是自作多情。他明知道我對他沒想法,他還……」
蘇陽慢慢挪動腳步,小聲嘀咕:「你都不告訴我要來你家,這兩手空空的什麼也沒準備,怎麼見長輩?」周建峰可是不在乎什麼見面禮,能把蘇陽這美人帶到家裡見父母,就已是成功了一大半。
記得那一年,歐陽也是這樣信誓旦旦地對自己說:「陽陽,等我!」可是最終,蘇陽沒有等來歐陽的身影,而只有那一聲無力的,「對不起」。
起床后,蘇陽忙著收拾屋子。周建峰來電,她裝作沒聽見,繼續拖地。手機鈴聲接連不斷地響起,蘇陽只有無奈接聽:「喂。」
再然後,繭進行最後一次脫皮,成為蛹。這像我們的大學生活,新青年即將誕生。10天後,再化成蠶蛾,破繭而出。這像人類終於學有所成,真正開始走上社會。
蘇陽心痛地閉上眼,任眼淚下滑。
程程一拍雙手:「哇,這麼豐盛啊,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周建峰連忙起身:「應該的,邀請二位美女吃飯,怎麼能怠慢呢。快請坐。」
吃完飯,鄭超龍還像上次一樣,將蘇陽紳士地送到家樓下。蘇陽和龍哥道別後,第一時間便想著給歐陽去電話:「親愛的,我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了。」
9月1日,孩子們入學的時間,也是蘇陽與潘靜踏上北上列車的日子。她們不去求學、不去看風景、不去看舊友,只是為了,舊地重遊。
蘇陽看見周建峰,附上笑容:「你來了啊。」「陽陽,恭喜啊。」「謝謝,今天很忙,恐怕沒時間應付你了。自便吧。」周建峰笑笑:「沒事,你忙吧。哎,對了,上周你朋友生產,是叫小柔對吧?」
期間,有位算命先生經過,在她們身邊停下腳步。潘靜問:「你有事嗎?」算命先生笑笑說:「兩位小姐,讓我給你們看看相吧。」潘靜反感地一擺手:「不要不要,你走吧!」算命先生站著不動,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倆出奇地看。潘靜火了:「哎,我讓你走怎麼不走啊?」
這天晚上,蘇陽拉著潘靜去了大學經常光顧的那家日本料理店,還是原先的那個包廂。店裡的老闆沒有換,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依然守著它。
噩夢剛剛開始
潘靜插空問:「怎麼樣,歐陽來嗎?」蘇陽掃興地搖頭:「應該不會來了,他要去南京出差。」「這麼重要的日子,他怎麼又不出席。」「算了,隨他吧。他那麼忙,不來也正常。」
蘇陽尷尬地回答:「我和朋友開玩笑呢。你回來了?」「是啊,回來了,這不向您彙報情況呢,在公司嗎?」「我不在公司。」「晚上能一起共進晚餐嗎?我,很想你。」「我也是……」
蘇陽欲言又止,只是不住地搖頭。包里的手機一次次地震動,她無心理會。內心一陣陣地發顫,如同這手機的震動頻率一樣,震到她想逃。
蘇陽回答:「我想,我在自己的家裡,和自己的朋友通電話,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周建峰提高嗓門:「那是,那是。只不過,我很擔心你的個人安全問題。」
潘靜勸她:「你也別這麼悲觀,事情都不是絕對的。歐陽表面妥協,並不代表他心裏願意。只要沒結婚,他都可以為自己的感情去努力、去爭取。歐陽不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只是,太看重家人了,這沒有錯。給他點時間,讓他和父母慢慢磨合。或許,結局不會像你想象的這麼糟。」
周建峰的父母將蘇陽送到門口:「聽建峰說,蘇陽姑娘自己開公司的?」「嗯,和幾個朋友一起開的。」周母說:「呦,這麼厲害啊。話說回來了,一個女孩子家這麼拚命可不太好,做女強人太累了。女孩子說到底都是要嫁人的,還是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妥當。總是在外面拋頭露面,太張揚了。」蘇陽尷尬地紅了臉,蹲下身穿鞋,真希望找個地洞鑽進去。
前台倒很大方:「那沒什麼不方便的,我那天也是8點半到公司的。」
周建峰關切地看了看蘇陽的臉:「我看你氣色不太好,工作太辛苦了吧。」「嗯,壓力大。」「累了就早點回家休息,把你送到后我再打車走。」蘇陽發動油門,她似乎已經沒了拒絕的本領。不是妥協,而是思想遲鈍了。
蘇陽抬起頭:「周建峰,你言重了。」「陽陽,我希望,我們的交往是對等的。」周建峰的語調雖平和,背後卻充滿了強大的威懾力。
李維點頭,承諾道:「蘇總,您的指示和要求我們清楚了。您放心,策劃組一定在一周之內找到您最滿意的模特。」
「對了,我看見垃圾桶里有一束白玫瑰,它開得正好,為什麼扔了?」
「不會忘的,那先這樣,我手上還有些事要做,晚上見。」「好,晚上在小南國,我們不見不散。」
中午接到周建峰電話,質問她昨晚為什麼臨時脫逃,整夜又不在家。這一次,蘇陽沒有迴避,說昨晚朋友突發車禍,來不及打招呼就趕往醫院了,手機沒電自動關機。
蘇陽摔掉電話:「媽的,混蛋!」她又拔掉辦公室的固定電話,在手機里把周建峰的號碼拖進黑名單。然後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外面,對著同事大喊:「以後凡是周建峰本人和他的電話,通通給我擋掉!應付不來就喊保安,再不行,就撥110!我就不信他沒完沒了了!」
翡翠玉鐲和奪命連環call
「謝謝。那,我進去了。謝謝你的晚餐,謝謝你送我回家。」歐陽遲疑了一下:「以後,能麻煩你一件事嗎?」「什麼?」「不要和我說謝謝,以後都不要,好嗎?」
惱羞成怒
蘇陽感到不對勁,慢慢跟在師母身後。屋裡的設施和從前不太一樣,做了些調整,中間的那張八仙桌沒了。屋裡沒有人,更顯空曠。師母輕聲道:「陽陽,你姚師傅,在那兒。」她手指著牆上,一張黑白照赫然出現在蘇陽眼前。
百馬的員工搭著蘇陽的肩膀,一同哼著歌。她看著大夥默契的配合,想到一路走來的艱辛,感動哽咽在喉嚨口。那是夢想的聲音、青春的聲音、團結的聲音!有這樣一群充滿智慧和同心的團隊,就算經歷再多艱難,也依然覺得滿足。
歐陽握住蘇陽的手說:「好,我相信你。對了,明天一早,我要趕去南京出差,要周二晚上回來。等我兩天,就兩天,好嗎?」蘇陽想起來:「對啊,你不是說周末要出差的嘛。」「為了你的慶功宴,所以我推遲了。」
多日來的騷擾風波終於在龍哥的幫助下得以平息,蘇陽的心總算落下塊大石頭。這一刻,蘇陽輕鬆了。
他終於觸及了她的底線。
蘇陽沉住氣:「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我的手機一直放在包里,沒聽見。」周建峰陰陽怪氣地問:「這麼晚了,你去哪兒了?」「我和客戶在談事情。」「是談工作嗎?」
多麼形象和諷刺的比喻!
蘇陽儘力保持平靜地回答:「我說了,有手機就夠了。」周建峰立馬賠上笑臉,還是不忘建議道:「你看這樣好嗎,我呢,想辦法給你裝一部固定電話,免費的。」
周建峰笑著說:「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周末,您應該是在婦保醫院生產吧?」小柔一聽急了:「誰說我在生產啊?我還沒過完二人世界呢,怎麼可能會生孩子。是誰造的謠?」
潘靜關上門后,謝軍迷糊地翻出手機撥號碼,深沉地說:「喂,我現在空著,你過來吧。」
潘靜撅嘴:「那我怎麼辦,總得編個讓人信服的理由吧。朋友里也就她最合適了。」她又笑道,「你好歹也和我混了這麼多年,久經沙場了,居然不知道怎麼應付一個小男人?」
蘇陽見桌上的那盤烤鴨,色澤鮮艷、皮質光亮,散發著一股撲鼻的醇香,讓她想起了在北京吃「全聚德」烤鴨的日子。
蘇陽使勁搖頭:「沒有,沒有,沒有!即使有再多優秀的人,還是敵不過那個叫歐陽立帆的臭男人!他已經完全將我俘虜了,我無處可逃。」
蘇陽雖不說話,心裏卻是小鹿亂撞了,臉上微微地發燙。歐陽認真地說:「小女孩挺可愛的。」蘇陽害羞地低頭:「是啊。」歐陽把花遞到她面前:「玫瑰花,送給你。」「謝謝,很漂亮。」
下班前,蘇陽接到一個陌生電話。那男人自稱姓鄭,名超龍,前兩個月在一次聚會上彼此見過面。蘇陽聽得耳生,努力回想當時的細節。她趕緊從抽屜里拿出一堆名片瘋狂地尋找著,並圓場道:「鄭總,今天這麼難得給我電話啊。」
女人的年齡是致命的殺手武器,在男人們無情之前,時間已經先一步無情了。
蘇陽不禁感嘆:「多麼可愛的孩子,多好的青春年華啊。心中有夢,即使有煩惱和困惑,可依然快樂。曾經,我們也是這樣過來的。」
周建峰一聽納悶:「啊?你沒有固定電話,這怎麼可能。」「現在都用手機聯繫,固定電話用不到了,裝了也是浪費。」「哎,那可不能這麼說,裝固定電話是很有必要的。」「可對我來說,沒什麼大用。」
「謝謝你,陽陽,還要讓你送我回家。」「哪兒的話,客氣。那我走了,你快進去休息吧。」歐陽下車:「謝謝你今天的赴約。」
可要等到明晚,這一天對蘇陽來說太漫長了。足足32個鐘頭!
蘇陽又想起了傑銳,那個讓他曾經心痛的男人。還有,死去的湯尼。
蘇陽忍著眼淚:「就是覺得,有你們在身邊真好,很安心。對了,我不在的這幾天,手機都不會開。有任何事,我讓小張記錄著。」「明白,我們蘇陽要與世隔絕了。」
「如果當時我能多留一天,我一定不會讓你等。真的對不起。」歐陽鄭重地鞠了一躬。
良久,她才淡淡地發出聲:「再累,有心累嗎?」
酒會順利地進行著,領導發言、文藝表演、魔術表演……還有浪漫的舞會,蘇陽和百馬的同事一一招待著大夥。潘靜、歐陽一行人圍坐一桌,小聲討論著。
「你知不知道,為了賭你這口氣,我已經相親了八次了!八次!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不停地相親、相親、相親!八個男人的故事,我都可以寫一本長篇小說了!」
潘靜看看遠處的周建峰:「應該不會吧,我都圓場了,還是程程反應快。要讓你做間諜工作啊,上崗第一天就要被開除了。」小柔委屈地說:「我又不是故意的嘛,希望不會給陽陽造成麻煩。」
夢碎
蘇陽想,儘管真命天子沒出現、儘管自己還沒為人|妻為人母,儘管在外人看來一直是個獨立的「剩女」,但依然可以活得真實不虛偽,活得有價值、有自我,這不也是對自己負責的一種表現嗎?
出了酒店,蘇陽說:「謝謝鄭總的盛情款待,改日,我請您!」「這麼客氣,家常便飯而已。蘇總的事包在我鄭某人身上,保證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要我怎麼謝您呢?」「呵呵,在事情還沒辦妥之前,先別急著謝我。到時候,一定有你感謝的時候。現在,我送你回去。」
一旁的潘靜沒好氣地說:「你們看那個周建峰,都沒人願意搭理他。怪不得陽陽不喜歡,我都覺得很討厭。」歐陽笑著問:「那位周先生,是陽陽的朋友嗎?」
周建峰在一旁聽著,母親為自己說話,可長面子了。周父邊看新聞邊搖著大蒲扇說:「嗨,兒子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在蘇陽姑娘面前多提了。」周母不依:「過是過去了,可那是事實啊。你說像我們家兒子這麼好的人,上哪去找?那個女孩啊,是沒有福氣進我們周家的大門。」
周母樂呵地合不上嘴,娓娓地細數家珍。兒子對於母親來說,永遠都是最好的。可他們或許不知道,一個人的秉性有很多面。內心最醜陋的一面,不會輕易顯示在父母面前,這是本能。
當晚,她主動邀請鄭超龍,來到頂級私人會所用餐。360度環繞全城夜景,優質的中式風格,雅緻的氛圍。
周建峰是惡人做到底了,晚上逮不著蘇陽,白天再繼續到她公司守株待兔。幸好,有同事們的幫助。周建峰見人多勢眾,自己也是有些身份的人,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撒野耍無賴。他趁周圍沒有人時,指著蘇陽的鼻子說道:「蘇陽,你夠狠!」
歐陽哽咽地說:「我拿來了你最喜歡的食物。」
師傅指指手鐲:「這個品種,起碼要上萬,到數十萬不等。」蘇陽睜大雙眼:「這麼值錢?」「那是,老坑玻璃種翡翠是所有玉鐲價格中最貴的。翡翠以綠色最美最貴,如果是滿綠的翡翠手鐲,那就是極品。那價格就是天價,起碼要數百萬,甚至高達上千萬。」
晚上,潘靜在家門口焚燒紙錢,祭奠逝去的外婆。伴著徐徐火苗,蘇陽希望周建峰不再像個幽靈一樣侵擾自己。這一刻,她只想平靜。蘇陽不怕那些孤魂野鬼,傳說中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其實並不可怕。那只是一種想象意識,它傷害不到也威脅不到人類。
「他是因我而死的,沒有我的出現,湯尼完全不用走上一條不歸路,傑銳也不會遠赴法國。如果不是我,說不定現在,他們還會好好地在一起,幸福地過著屬於他倆的日子。不知道,在天國的湯尼和法國的傑銳,還會不會恨我。」
蘇陽掛掉電話,走回飯桌。吳珊珊問:「蘇總,沒事吧?」「沒事,大家辛苦了,多吃點,再點幾個菜,我買單!」
「歐陽,你別掛。」蘇陽把手機放下,接起電話。那頭傳來周建峰低沉的嗓音:「陽陽,我到家了。給你打手機一直都不通,這麼晚了你在給誰打電話?」「和朋友。」「男的女的?」「女的。」
蘇陽遲疑地問:「明天?」「對,明天。」蘇陽定了定:「那好吧,明晚7點在旋轉餐廳見面,我請你吃飯。」「好的,明晚7點,不見不散。」
她說:「先這樣吧,我工作了,掛了。」兩分鐘后,又傳來周建峰的簡訊:「陽陽,我很想你。我只是想關心你,請不要拒絕我的好心。」
蘇陽崩潰了:「我不聽,我不聽!你走,你走!我不想再聽你的任何解釋!歐陽立帆,你是個懦夫!我從心底里看不起你!」她指著花,「你應該把花送給她,送給她去!不要再來侮辱我的感情,你不配!」
周一,蘇陽一到公司便叫來吳珊珊。她遞上資料、錢和身份證複印件:「珊珊,你幫我跑一趟這家電信營業廳,把費用交了。」
他們站成一排,微笑且謙卑的模樣,像目送國家領導人。旁邊還有一條黃色的大土狗,也在搖著尾巴目送蘇陽。聽師母說,這是上一條你看到過的土狗生下的娃。它的母親,前兩年因為年齡太大,老死了。埋葬它后,娃便漸漸長大了。娃現在的模樣,和當年你看到的那條土狗一樣大。
蘇陽望著眼前滿桌子的食物,終於忍不住流出眼淚。那次去北京的日本料理店等他,就是在八年前的8月夏天!同樣的季節,等待同樣的人。從前的空等,換作如今的重逢……時間多殘忍啊,畢業到現在,都過去八年了。那時稚嫩,現在也該成熟了吧。可為什麼自己的心,還是會刺痛,糾結如舊!
「嗯,好用,好用極了。」蘇陽想,除了接你那一個個惱人的電話,我壓根就沒用過它,「時間不早了,我想休息了,你早點回去吧。」周建峰沒趣地走到門口,轉頭:「噢,對了,我媽送你的禮物,希望你好好收著。我走了,晚安。」
蘇陽冷笑:「你想太多了,這些嘉賓都是我們百馬的客戶。客戶是上帝,我當然不能怠慢了。」周建峰哼了一聲:「難不成,對客戶要陪笑臉,還要陪酒陪舞,這好像不太合乎情理吧。說得難聽點,這和三陪……」
蘇陽咯咯笑了:「或許你再晚來一步,我就把你也給扔了。」歐陽颳了下她的鼻頭:「小壞蛋。」他頓了頓,「說真的,你預備怎麼和白玫瑰交代?」
「蘇陽,能告訴我你在哪兒嗎?」周建峰壓低語氣。蘇陽反問:「這和你有什麼關係?」「當然有關係,我有權力看住你!」「你有什麼權力這麼做?」
「是feeling,feeling懂不懂?照片上有嗎?一點內在的感覺都沒有,俗不可耐!雜誌封面不僅僅是sexy、會搔首弄姿就能博取眾人的眼球。無非就是兩個胳膊、兩條腿、一個細腰。讀者也會審美疲勞,看多了也會膩味。沒有內在、沒有涵養,讀者照樣不會買賬。沒有生命、沒有靈魂的作品,又怎麼打動他們的內心?能打動你嗎?」
蘇陽拿起話筒,搭著潘靜的肩合唱:「算一算時間,認識他也好幾年。看一看身邊,好朋友都有好姻緣。只剩下我,只剩下你。還繼續苦守寒窯,一等十八年……走在紅毯那一天,蒙上白紗的臉,微笑中流下的眼淚一定很美。走在紅毯那一天,帶上幸福的戒。有個人廝守到永遠,是一生所願。」
歐陽低頭,若有所思。
蘇陽解釋:「昨天走得急,忘了。」周建峰繼續:「我是這樣認為的,既然咱們認識了,就應該把彼此的號碼存進手機里,方便聯繫嘛。您看呢?」蘇陽勉強地「嗯」了一聲。
潘靜開始勸慰:「要知道現在的男人都犯賤,都愛鑽空子。你隨便應付給他個笑臉,他還真就把自己當王子了。別給對方留有幻想的餘地,好就爭取,不好就拒絕,別拖泥帶水的。現在是快餐經濟,需要立竿見影的效果,擰巴的生活不適合我們80后一代。」
蘇陽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圓謊:「我的手機就是好,還有一點余電可以開機。」
他們熱情招呼著,在蘇陽的碗里夾了好多菜。眼看著就快堆成山了,還不時地問:「你喜歡吃些什麼?這個菜味道怎麼樣?」蘇陽只有堆上笑臉道:「叔叔阿姨做的菜真好吃,很香。」
蘇陽被迫接過花,淡淡地說了句「謝謝」。晶瑩的水珠還在花瓣上跳躍著。雪白的玫瑰象徵著純潔,可在她眼裡,這皎潔的顏色如同慘白的床單,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令人恐怖。
小偉桃眨巴眨巴大眼睛,將一顆大紅棗往嘴裏一扔。「爸爸,我也要上大學,我也要向歐陽哥哥和陽陽姐姐那樣做個光榮的大學生!」姚師傅笑著看她,抽一口煙,眼睛眺望前方:「好啊,那就看我們桃桃自己的努力和造化了。」小偉桃一陣嘎嘎笑,跑出去玩耍了。
7點,蘇陽和歐陽在自助餐廳會面。在外出差兩天,他明顯沒有平日的精神。雖沒有多餘的鬍渣,但還是掩飾不住眼裡的疲憊和淡淡的血絲。
當問到兩個學生的個人問題時,她們都是一笑而過:「目前我們都以事業為主,婚姻大事順其自然。」老師拍著她們的手:「那我就等著吃你們兩個人的喜酒了,可不能讓我等太久噢!」
「沒有,沒有!我們什麼都沒有做!」周建峰用手捏住蘇陽的臉,蘇陽被嚇得不知所措,眼淚不禁掉了下來:「我沒有,沒有,沒有!」周建峰瞪大眼睛說:「信不信我去找他,當面問問看,是不是真有這麼回事?」
時間帶走了她的心,卻帶不走她的愛情。
蘇陽內疚地說:「對不起,你應該先顧好工作的。」歐陽將她抱在懷裡:「沒關係。明天我去了南京,和他們解釋一下就行了。如果對方是誠心和我們做這筆生意,一定會體諒的。好啦,你再休息會,等著享受美味的午餐吧。」
「那蘇總,是幾點到的公司?」前台回想說:「大概,是9點多吧。」「9點多?」周建峰加強語氣問,「你確定蘇總那天是9點到的?」「是啊,我確定。9點半公司開集體會議。」「謝謝你啊。」「不客氣。」
中午,蘇陽和歐陽掛完電話,又給家裡去了電話,希望父母也能參加公司的周年慶活動。父母為避嫌,還是婉言謝絕了。母親欣慰地說:「到時,我們會讓人送花籃和大禮,以表心意。等你周日回家,我和你爸再給你補個小宴。」
蘇陽終於借用酒後的餘力,一口氣說出了多年來積壓在心底最深處卻又無法表達的情感。
蘇陽回頭一看,周建峰正向自己走來。她趕緊起身,像接待貴賓一樣謙卑地將雙手重疊放在前邊。周建峰審視蘇陽:「等很久了嗎?」蘇陽微微低頭:「還好。」他看看表,撅起嘴說:「哦,一個鐘頭30分鐘,是有點久。不過,比起我等蘇陽小姐,這點時間不算什麼。」
看著真誠的歐陽,蘇陽有一股衝動,真想狠下心拉著他去見周建峰,告訴他這才是自己的男朋友,請他以後不要再來打攪自己的生活。
歐陽趕緊適時抓住這個從天而降的機會:「那這樣好嗎,你在車裡等我一會,辦完事我們一起吃晚飯吧。」蘇陽靦腆地低頭:「嗯,好啊。」
潘靜擦擦眼淚繼續道,「所以,我這輩子找不到愛的人,也要找個人結婚生子,把他撫養成人,將來等我老了好替我收屍!我他媽就不信我找不到!我他媽就不信我嫁不出去,結不了婚,生不了孩子!嗚嗚嗚……」
CD里響起《天賜恩寵》那遼闊、悠遠的女聲,海浪的拍打聲和海鷗的鳴叫聲,帶走了蘇陽的心。她平躺在地上,仰望蒼白的天花板,腦海里浮現著和歐陽相處的畫面。
下午開會,蘇陽把定稿扔在桌上:「這就是9月雜誌的封面嗎,我不知道你們拍了些什麼?誰能告訴我,9月代表了什麼?」下面一片鴉雀無聲。「9月是豐收的季節,是學生開學的季節。讀者在這時最想看到的是什麼?」
蘇陽忙解釋:「不不不,你沒打攪我。」他嘆口氣:「我明白的,那我不打攪你了,免得有誤會。早點休息,晚安。」歐陽掛斷電話,蘇陽欲哭無淚。她把手機放在一邊,不敢再去動它。
敬愛的各位領導、來賓、朋友們,下午好。非常感謝大家能從百忙之中抽出寶貴的時間蒞臨本次慶典。
周建峰說:「今天上午,你讓別人來辦理業務了?」「是啊,我走不開,讓別人來代理。」「我都說了嘛,我會給你辦理好的,你就是不給我一個表現的機會。」
她立馬回復:「開車小心,一路保重,等你平安到達。想你!」
中午,蘇陽從客戶那回到公司。手機響起,她欣喜地拿起一看,又是周建峰。這傢伙,怎麼老是陰魂不散?真想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我對你並沒有感覺,我們不合適,我們不會有任何發展」。可不知為何,只要一看見周建峰三個字,蘇陽就本能地感到緊張和退縮,哽在喉頭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大家沉默,低頭認真傾聽。
回想十幾年前,蘇陽、歐陽、潘靜、庄博、程程、小柔六人,坐在開往北京的列車上,也是同樣的白T恤、藍仔褲,同樣的硬卧,同樣的心情。那時的自己多簡單、多快樂。不需要思考複雜的人生,思考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思考人心的深淺與真假。只有學業、友情、夢想,還有,愛情。
「我看到的。」周建峰趾高氣揚地說。「你看到的,你哪裡看到的?」這下輪到蘇陽追問了。
潘靜言傳身教:「你現在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冷靜對待,和他打太極。心平氣和地面帶微笑,你笑得越自然,他會感到越恐懼。再不然,三十六計,閃人為上計。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等你差不多感覺你都快成無賴了,那就出師了,一切自然會風平浪靜。」
蘇陽沒有回,她把手機扔在一旁,開始放水洗澡。「請不要拒絕我」,這條簡短的信息如顆定時炸彈哽住了蘇陽的喉嚨,讓她發不出聲。
算了吧,凡事總有個底線的,「忍讓」不是一種優勢和慣性。到此為止吧。至少這樣,可以停止傷害,停止糾纏。
蘇陽小心翼翼地回到家,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劃過寂靜的深夜,毛骨悚然,恐怖至極。她衝過去,拿起抽屜里的大剪刀「咔嚓」一聲剪斷電話線,並把電話機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不知何時,門口走進一位男士,身穿襯衫、西褲,腳下一雙黑皮鞋擦得鋥亮。前台小張認出了他:「周先生,您好,歡迎光臨。請在這裏簽字。」
聽周建峰的口氣,如同換了個人,沒有了以往的咄咄逼人、緊追不捨與疑神疑鬼,這倒讓蘇陽覺得不對勁了。周建峰也有話想對自己說,莫非,他最終想通了?既然不能兩情相悅,倒不如放開手,各自去尋求各自的幸福。
蘇陽和大偉、章勇忙於確定來賓名單,他們邀請了相關領導、重要客戶、朋友,於8月21日周六下午在酒店宴會廳舉行公司周年慶酒會。最後一張邀請函握在手裡,蘇陽思索片刻,在嘉賓一欄上寫下了歐陽立帆的名字。
蘇陽皺眉問:「上周三?你說的幾點?」小張低頭,喃喃地回答:「我如實說了9點后。我是不是說錯了?」蘇陽拍拍她的肩,一笑而過:「沒有,你說得很好,忙吧。」
回到家,蘇陽打開音響,換上家居服。《此情可待》、《當我墜入愛河》、Always on my mind……伴著一系列抒情浪漫的情歌,她鋪上碎花桌布、放好蠟燭、煮好濃湯、煎好牛排、切好水果、倒上紅酒。想著馬上就能與心愛的人見面,蘇陽的心,開始怦怦直跳。
到了飯店門口,周建峰先一步下車:「周小姐,你陪蘇陽小姐停車,我先進去點菜,這樣你們來了就可以開吃了。」等周建峰稍走遠,程程便開始探問:「怎麼樣,這小夥子還是挺細心的吧。」「嗯,還行。好久沒吃北京烤鴨了,還真想這口了。」
蘇陽哽咽了:「愛情背叛了我們、出賣了我們,還假惺惺地說自己有多麼高尚和偉大。難道我們就非要接受傷害嗎?傷到體無完膚、傷到鮮血淋漓還不肯罷休。究竟是別人不肯放過我們,還是我們不肯放過自己?」
沒一會兒,電話又響了,蘇陽沒看手機便接了起來:「怎麼,這麼快就到火葬場了?看來,你很喜歡那個地方。」「什麼火葬場啊?陽陽你在說什麼,怪嚇人的。」蘇陽一聽不對,趕緊改口氣:「噢,歐陽啊,不好意思。」「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酒會結束后,蘇陽和同事一一送走來賓。會場上只剩下百馬的員工和好友,當然,還有那不死心的周建峰。他以為終於可以和蘇陽單獨共進晚餐了:「陽陽,這下,我們可以走了吧?」
時間飛馳,轉眼到了8月。百馬廣告公司周年慶的日子在即,又是匆匆的一載時光。
蘇陽明白,潘靜不是不想結婚,她不是真的那麼厭惡婚姻的女人,她是找不到那個可以和她共度一生的人。如果這輩子就這麼荒廢地走下去,那麼現實就會像潘靜所說的那樣無依無靠,多麼凄涼和可怕!
蘇陽坐在大包廂內,心情複雜。她和每一位同仁碰了杯,嘴裏的紅酒直達心臟最深處。甘甜的味道,她卻嘗到了甘苦,淚水在眼眶中涌動。蘇陽和自己說,今天絕不能成為第一個流淚的人。
現在有請百馬的領頭人鍾大偉、章勇先生上台,讓我們共同舉杯!感謝領導、同仁們一如既往的支持與厚愛,祝願大家度過一個美好而難忘的午後!再次表示感謝!
蘇陽坐在地上,靠著沙發,那瓶還剩大半的紅酒,一點一點流進嘴裏。煙缸里,滿是剩了半截的煙頭。蘇陽累了,躺在絨毛地毯上,蜷縮著、趴著……她變換著姿勢,想把自己保護起來,卻始終無法尋得依靠。
蘇陽尷尬地說:「不好意思,當時事一多,就給忘了。」周建峰不依不饒:「隨後就順手放進了抽屜里,然後就忘記有這回事了。出於禮貌,所以就謊稱已經存了我的號碼。是這樣吧?」蘇陽感嘆:「我佩服你的分析能力!」
蘇陽推開他,質問道:「你明白?你明白什麼?要是你理解,就不會這樣扔下我,去實現你的什麼偉大理想。我比你勇敢,我成全了你,讓你去飛、去闖,去擁有你想要的人生!因為你當初那句可惡的『等我』,不是因為你歐陽,我早就結婚生子去了。我放棄了很多人做夢都想要的闊太太,我明明可以過比現在更好的生活!可是為了你我沒有,為了你這個混蛋,我一直單身著,就是為了等你的一句話。我要承受家人、朋友、同事、社會給我的壓力和輿論。我累啊……如果你就此和我說『祝我幸福』,我明天就會把自己嫁掉!我蘇陽一定會嫁和_圖_書個比你好千倍萬倍的男人!啊……啊……」
蘇陽拿出鑰匙開門,卻從背後竄出一個黑影。他壓低嗓門道:「蘇陽,我總算逮到你了。」她一回頭,是周建峰。蘇陽立馬下樓道台階。她對著窗檯外喊道:「龍哥,別走!救我!救我!」
「自己。」潘靜盯著她,吐出一口煙,冷靜地回應道。
周建峰沒趣地拿起點心往嘴裏送,見蘇陽回到現場,他剛想上前,見那位有些眼熟的男士迎了上去。歐陽點下頭,伸出左手:「美麗的蘇小姐,能賞光請您跳支舞嗎?」蘇陽歪歪頭,一笑:「Of course。」歐陽牽著她的手走向舞池,隨著音樂,兩人默契地跳起了交誼舞。
重新回到包廂,蘇陽抬頭望見歐陽的雙眼泛紅,正直直地站在原地看自己。她躲開他的視線,關門。
蘇陽拍拍她的手,又從包里拿出一張50遞給他:「師傅,這下你可以走了吧。」算命的再次接過錢,搖搖腦袋轉身:「哎,看了兩位的相,50一人,到哪裡去找這麼便宜的事哦?比撿漏還值當呢。」
蘇陽走向前,笑著問:「呵呵,要是有10個人同時喜歡我,我都要接受嗎?」歐陽嘟著嘴,為難道:「會不會,我破壞了你們之間的感情?」蘇陽轉過身摸他的臉:「放心,你不是第三者,我和他之間沒有任何感情。我會處理好的,相信我。」
老師傅撫摸手鐲,感嘆道:「老坑玻璃種陽綠飄花,天然的緬甸翡翠。小蘇,你看這手鐲,通透潤滑、厚重圓實、光澤度好,成色漂亮沒有雜質,水頭不錯,音質清脆,符合玉質金聲的說法。好玉啊。」
蘇陽主動開了口:「我想請問,你對身邊的每個朋友都是這麼在意每個細節嗎?」周建峰搖搖頭:「那不一定,我只對,我覺得重要的人才會這麼做。」他喝了一口水,「我很高興能認識你,可我發覺你並不開心。」周建峰一語道破蘇陽的心思。她解釋道:「事多了,有時候會覺得疲憊。」「那我可以理解為,你是無視我的存在嗎?至少,並沒有在意到我。」
蘇陽繼續解釋:「這完全是兩回事。我和你見了三次面,難道就必須要發生些什麼嗎?」
蘇陽回到家,換下鞋放進柜子里,一眼瞥見最上面一排的單腳高跟鞋。她拿出看了看,又不舍地放回去,關上櫃門。
蘇陽哽咽地反駁:「難道我沒有給嗎?給了這麼多年,還要我給他多少時間?我的時間耗不起啊,歐陽他考慮過我的感受嗎?男人的30歲相當於女人的25歲,他還有時間,可是我沒了。潘靜,你明白的呀!」
庄博牽起她的手:「親愛的潘大小姐,能不把我們的關係說得這麼悲觀嗎?」潘靜盯著他:「那不然,還會變成怎樣呢?」兩人緩緩地舞動著,眉眼間傳動的全是曖昧與留戀。
周建峰不服氣地握緊拳頭,跺跺腳。他立馬按了另一部電梯,希望下樓時能趕上他們的隊伍。前台小張從會場出來,周建峰認出了她:「哎,小張,你們現在去哪搞活動啊?」小張熱情地露出笑臉:「去錢櫃!」
蘇陽下車,戰戰兢兢地走過去,只見周建峰滿身傷痕地躺在血泊中。她捂住嘴慘叫起來。鄭超龍則平靜地一笑而過:「好了,擺平了,他已經死了。」蘇陽睜大雙眼問道:「什麼,他死了,你把他打死了?」鄭超龍笑笑:「誰讓他不識抬舉,這是他應有的下場。」蘇陽兩腿一軟,暈了過去……
每次離開桃山莊,師傅總要給他們帶些桃子、紅棗、熟玉米和零食。為此,老惹得小女兒偉桃眼紅,說父親偏心。每當這時,姚師傅總是摸摸女兒的頭說:「他們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在北京上學不容易。你天天在家都有的吃,他們難得來一趟,招呼招呼是應該的。將來你長大了,也要這樣去招呼自己的客人。」
淚水順著眼眶流下來,直到再一次,淚流滿面、天旋地轉。
潘靜瞟瞟她:「是啊,你是夠心虛的。人在曹營心在漢,傻瓜都看出你不真誠了。」她頓了頓,「歐陽約你了吧?」蘇陽溫柔地回答:「嗯,出差了,要兩天後才能回來。」
「可我們還不願承認和面對,那隻跨出校園的腳還在徘徊和猶豫。就這樣,在困惑和矛盾中,現實把我們最初的夢想一掌擊碎了,多麼殘忍!我們努力去尋找、去拼湊那些破碎的願景,可總是事與願違。到底要怎樣才能重拾最初的信心呢?」
周建峰拿出手機翻看:「那您能回想一下前兩天,就是周三那天早上,你是幾點到的?」前台開始詫異:「周先生,您到底想問什麼?」他撓撓頭:「沒什麼,就是想了解下你們的工作情況。不方便說,就算了。」
蘇陽跟過去,擔心地問:「剛才還好好的,別嚇我啊,是不是中暑了?」潘靜洗了把臉:「沒事,有點反胃。這幾天有些累,走吧。」
「我現在沒那麼多腦細胞和精力和他打太極,我需要的是當機立斷。既然這樣,那就聽你的,走為上策。」「這樣吧,你一會擺脫他后不要回家了,直接來我這兒,然後再想下一步對策。我保准他今晚會按破你家的門鈴。」
周建峰望著揚長而去的鄭超龍,心裏很不服氣。但之後聽別人說鄭超龍有涉黑背景身份,心裏不禁產生了幾分畏懼。為了不讓自己得不償失,他放下了蘇陽,還留下了保證書和手印,由鄭超龍保管。並向蘇陽本人承諾和道歉,答應不再接近她的生活。
蘇陽有些不可思議,只能保持沉默。周建峰見狀,忙補充:「別誤會,我給你開通固定電話完全是個人行為,在單位沒有提成拿的。」
「我的意思是,阿姨的心意我領了,但如此貴重的老坑翡翠手鐲,我真的不能收。」周建峰用餐布抹抹嘴巴:「看來,你對它有所了解。知道它的市值嗎?」「大致知道,總之,很名貴。」「確實很名貴,我母親可是花了血本收藏著的。」
蘇陽納悶了:「對。」「而且,還是他開著你的車。」「你,你怎麼知道?」
10年後的日本料理
蘇陽尷尬地說:「叔叔,阿姨,真不好意思,事先不知道要來,我也沒有準備什麼,請二位見諒!」周建峰父親一揮手:「我們家不需要這些客套東西,蘇陽姑娘能來那就是給我們最好的禮物。」母親也在一旁樂呵:「對對,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我們上樓吧。」
蘇陽喃喃地抱著歐陽痛哭:「你是個魔鬼,掌握了我整個內心,你就是我的心魔。你那麼懂我,為什麼當初還要放開我?」
周建峰鄭重地回答:「你放心,我會的。」
這一晚,蘇陽夢到了姚師傅。他拿著大蟠桃對自己說:「快吃吧,這一季剛成熟的大桃子,保准比你以前嘗過的還要甜!」蘇陽接過桃子咬了口,卻嘗到了辛酸的味道。然後,她流淚了,說了句:「師傅,我想您。」
周建峰又問:「昨晚我們分開后,您是把周小姐送回家了嗎?」「是啊。」「哎,那我11點給你打電話,怎麼就關機了呢?」
蘇陽點點頭。
想到這些,蘇陽再一次熱淚盈眶:「生命好無常……」
歐陽低下頭:「對不起,我讓你受苦了。從我回國后,我就看出你眼裡的不快樂、不安定。我本以為你會過得很好,這樣至少能讓我徹底地死心,後悔內疚一輩子。那段時間我很怕也很矛盾,怕會收到你和傑銳的喜帖。可最後因為那件事你們分開,我並沒覺得輕鬆。我在想,究竟什麼樣的男人才能呵護你、照顧你,可以帶給你幸福。我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這個機會和資格再來牽你的手,你又會不會恨我,種種因素困擾著我無法做出選擇。直到從庄博那裡又得知你相親的消息,我再一次退縮了。我只能祈禱,希望能有一個真正懂你的男人來帶走你,帶出我的視線,讓我甘拜下風。現在,你找到了嗎?」
來到車庫,周建峰在背後叫住她:「陽陽,等等!」蘇陽轉頭,只見他從車裡拿出一大束白色的玫瑰花。他深情地說:「30朵,代表了請你接受我的愛。喜歡嗎?」
歐陽似乎很為難:「真的非常對不起。辦完事,我馬上來你這兒。好嗎?」蘇陽終於控制不住了:「我不要聽你說對不起,我只要答案。告訴我,為什麼來不了?」
周建峰撓撓後腦勺:「沒有啦,我就是看看你住得怎麼樣。」他一回頭,望見茶几上的那束紅玫瑰:「哎,有人給你送玫瑰花啊?」蘇陽恍然大悟,邊拿花瓶邊說:「噢,是我自己買的。」
下班前,周建峰來電:「陽陽,真不好意思,今天都在忙,沒時間給你電話,沒生氣吧。」蘇陽耷拉著腦袋心想:你不來電,我也許還不會生氣。「沒有,我也挺忙的。」
周建峰沉默兩秒,怪異地說:「陽陽,你別老是讓我擔心啊,特別是在大晚上,會讓人多想的。」蘇陽沉不住氣了:「我在自己的家裡用自己的手機打電話怎麼了?有錯嗎?」
從蠶卵到蠶蛾直至死亡,只不過40多天時間。而人的一生,卻有長長的幾十年!
蘇陽和潘靜上車后,捧腹大笑。
一路上,周建峰侃侃而談自己的成長史。從小學、中學到大學,毫無保留地向蘇陽一一作了彙報。她開著車,右耳進左耳出。蘇陽只想趕緊到家,至少耳根可以清靜些。
師母低下頭,臉上的表情驟然神傷:「你姚師傅……」「姚師傅怎麼了?」師母紅著眼眶,緩緩地說:「陽陽,你姚師傅在屋裡,和我進來吧……」
蘇陽笑容僵硬:「你,你來了啊。」「是啊,我來接你下班啊。」「你今天又提早下班?」「今天的活都幹完了,就過來了。你忙完了嗎?」
潘靜伸個懶腰,深吸一口綠草的香氣:「只有到了校園裡,我才覺得自己曾經是年輕過的,他們揣懷著我們曾經的夢想,還有,對愛情的渴望。你聞,就連這裏的味道,都是清新和恬淡的。真美!」
正想得出神,手機響了。「喂,你好。」「陽陽,我是周建峰。」「噢,你好。」「今天看你白天很忙,就沒打攪你,現在忙完了嗎?」
蘇陽面不改色:「錯,不是要讓我滿意,而是找到最符合9月雜誌封面的女孩。明白嗎?」李維趕緊接上:「明白,找到最具有清新氣質的女孩。」「對,就是這個概念。」
孩子午睡醒了,一個拉著母親的衣襟吃蘋果,一個則被她綁在背上。桃桃邊和蘇陽聊天,邊干農活。大兒子幸運,出生時見著了自己的外公。小女兒在自己的肚子里,父親就得病了。走的時候,沒能見到外孫女出生,成了父親一生的遺憾。
看著歐陽將功補過的樣子,蘇陽更來氣。她喊道:「怎麼,拿幾朵破花就想收買我的心嗎?被你哄幾句好話,我就會重回你的懷抱?你當我是什麼?你要我笑就笑,要我哭就哭,讓我走就走,讓我回來就回來?歐陽立帆我告訴你,我是個女人,不是你手上隨處可以拿捏的玩具!」她心痛地哽咽著,「玩弄了這麼久,夠了吧?」
師母流著淚:「你怎麼可以不治病呢?你的身體是第一位的,其他都是次要的。老伴,我們保命好嗎?」姚師傅搖搖頭說:「嗨,遲早都是要去的,何苦這麼折騰呢。說白了,人的生命就是個數字,時間長短沒關係,只要把每天活好了,早兩年走又何妨?我的老父親在那邊等我呢,母親托我帶了很多話給他。到了那一天,父親就不孤單了,我可以陪著他,聊上一輩子的天了。」
她將音樂開到最大,把油門踩下去,一百二十碼、一百四十碼、一百六十碼,她只想快點、再快點。伴著車窗外的大風,蘇陽的眼淚就這麼流下來,直到再一次,淚流滿面。
策劃負責人李維解釋:「我們認真討論過,這期的封面雜誌人物是經過策劃部精挑細選出來的。」
9月5日,蘇陽和潘靜報名參加了一個「長城一日游」的團,八達嶺長城、十三陵定陵、鳥巢、水立方,處處留下了她們的微笑與倩影。只是,照片中的伊人顯得有些憔悴。
「既然如此,那更不能送人了。應該讓阿姨好好保留著。」「你可能不知道,我媽留著那手鐲,就是為了送給未來兒媳婦的。既然她老人家能把這麼貴重的禮物送給你,就說明我們全家都已經認定了你。難道,你不該好心收下嗎?」
蘇陽沉下臉說:「這周建峰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不像以前認識的那些,好拒絕。」
周建峰毫不客氣,拿起盆中的一顆鮮紅草莓,扔進嘴裏。「嗯,很新鮮,很甜。哎,陽陽,你也吃啊。」蘇陽感覺臉上的肌肉變得僵硬起來:「哦,你先吃,我進去一下。」她溜回卧室,伸出半個頭張望。只見他邊吃草莓,邊翻看茶几上的雜誌,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在聊天中,蘇陽得出一個「蠶寶寶與人的進化論」理論。她說人的生長過程就像蠶寶寶破繭而出的艱難過程。從卵中孵化出蠶寶寶,一段時間后開始脫皮。這像我們的嬰兒時期,吃著奶粉長大,然後生出乳牙。
周建峰突然盯住她說:「蘇陽,空了,去看看咱爸吧。」蘇陽想了想,答:「嗯,好。」
桃林深處的農家小院,像是桃樹的護衛隊,與它們朝夕相處。姚師傅是農場中的大戶頭,經營種植業。他日夜精心料理,給桃樹鬆土、修枝葉、澆水。只要桃子長得多、長得好,姚師傅總是會樂呵地合不攏嘴。為了增加收入,姚師傅還將自家的小院開闢出來,擺上簡單的桌椅、茶具,對外招攬客人。
蘇陽撅撅嘴:「不怎麼樣,沒想法。」「完了完了,你不會對誰都沒感覺吧?」「大姐,我要對誰都有感覺,我不成花痴了。」「我知道,大情敵徐雅辭職隱退,是不是該我們女主角登場了?」「少來了,我和歐陽不會因為徐雅的離去而有半點改變。別說我了,你和謝軍怎麼樣?」
周建峰迴到沙發上拿出手機翻閱,眉頭緊皺著,臉色變得異常陰鬱。他拿起水杯,咕嚕嚕一口氣將它喝完。
蘇陽帶了豆漿、油條回賓館。潘靜還在睡夢中,蘇陽卻一刻不停歇,9點未到,都已經跑遍大半個北京城了。她留了張字條:靜,早餐給你買來了。如果累,就待在賓館休息。我去順義辦點事,傍晚聯繫。勿念。陽。
蘇陽備感溫暖,她回復:「明白,工作重要。一路保重,下周見。」
「我就是擔心,不知道你去哪兒了。看到你回家了,我終於可以放心了。你現在最需要的不是工作,而是好好休息。陽陽,晚安。」
周建峰話裡帶刺:「哇,陽陽的人緣真好啊,幾百個號碼,我可沒你這麼厲害。那,我的號碼,在你的通訊錄里嗎?」蘇陽一回想,好像還沒把他的號碼存進去。
飯後,周建峰提出要送蘇陽回家。她委婉拒絕:「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他倒毫不客氣:「男士就應該送女士回家的。」蘇陽敵不過周建峰的堅持,讓他上了自己的車。
蘇陽回到家,把所有的門窗、帘子都關了起來。8月盛夏,卻從骨子裡透露出一股逼人的寒氣。周建峰的眼神、語言和行為,讓她不寒而慄。
程程詭秘一笑:「他呀,來之前特意問了我你愛吃什麼。我就告訴他我們以前在北京上學的時候,很喜歡吃一種特色的菜。他想了想就猜出來了,嘎嘎。」
「親愛的,求你了,別吃了……」潘靜上前勸阻。蘇陽一把打掉她的手:「我要吃,這些都是我點的,我必須把它吃完。」「你這是何苦呢?把身體吃撐了,值得嗎?」
「那邀請朋友參加,豈不是更好。我也去吧,也能給你捧捧場,這樣更長面子了。」這周建峰的臉皮可真夠厚的,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蘇陽不再多問。下車前,她特意對程程說:「空了和我們一起做做美容、健健身、逛逛街吧,把自己打扮打扮。你知道,我們想你。」
蘇陽捧住他的臉,溫柔回道:「那從現在開始,你就帶我走吧。讓我待在你的口袋裡,時時刻刻和你在一起。這樣,我就不用提心弔膽地過日子了。」
同事們明白蘇陽受困多日,發發脾氣、挑挑刺也是正常的。況且,雜誌辦到今日,確實要走走清新脫俗的路線了。否則永遠是一個模子不變,就算蘇陽不挑刺,讀者也會有疲乏的一天。
潘靜的酒後真言又一次戳在了蘇陽的心上。她覺得潘靜是在說自己和歐陽。
她一抬頭,周建峰!
歐陽托著蘇陽的臉頰:「我知道,你是在和我賭這口氣,對嗎?」他說出了她的要害。蘇陽淚如雨下:「原來,你都知道,你都懂。」歐陽一把抱住蘇陽:「傻瓜,在這個世上,還有比我更懂你的人嗎?即使我們分隔得再遠再久,我的心始終沒有放棄過你、離開過你。在歐陽立帆的心裏,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蘇陽。我愛你,我要你!」
蘇陽不知何來的心虛,臉微紅:「我沒有啊。」「沒有?那好,你能把我的號碼說出來嗎?你的號碼我當場就記住了。」周建峰盯著蘇陽的眼睛,想要從中發現蛛絲馬跡,好當眾拆穿她。
蘇陽的心裏,從未像此刻般平靜。想起在大學時,國慶節那天,一幫同學凌晨起床倒幾趟公交車趕往天安門,為的就是親眼目睹升國旗那雄偉、壯觀的場景,感受百姓舉國同慶的情景。當國旗升到頂部時,一群白鴿飛向天空,大夥激動地互相擁抱、擊掌。
「謝謝你的關心,那晚安了,我睡了。」「陽陽,記得把門關好,手機充好電。晚安。」
心猿意馬
周建峰沉默兩秒:「噢,原來是這樣。哎,那您就不能用家裡的固定電話給我打一個呀?」蘇陽覺得氣悶,但仍耐著性子:「我剛不是說了,名片在公司。更何況,我家裡沒有裝固定電話。」
周建峰將裹好的餡分別遞給蘇陽與程程,便開始侃侃而談起來:「這俗話說得好,北有『全聚德』,南有『燕雲樓』。二位嘗嘗這上海的烤鴨,有沒有北京那地道的口味?」
周日,刺眼的陽光灑在蘇陽身上,她緩緩睜開眼,只覺得頭有些痛。雖然昨夜醉得厲害,但卻清楚發生過的景象。蘇陽穿著睡裙來到卧室門口,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客廳里忙活著。
歐陽覺得不對勁:「陽陽,你怎麼了?要不我來找你?」「不,你在公司等我。」
壓抑多年的思念與痛苦終於在這一刻迸發出來,她哇哇大哭起來:「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歐陽!」她用力捶打他的胸膛,「這麼多年,你把我害慘了,你知不知道我為你付出了多少?你是個混蛋!混蛋!啊……」
周建峰約她晚上見面,說兩天沒有碰面了。她又怕他像上一次那樣自說自話地跑到公司,便謊稱晚上在外邊談工作。蘇陽想,今天約客戶、明天趕計劃書、後天搞活動,一周五天的謊話還是可以編出來的。
周建峰緩慢地答:「你讓我著急了,你知道我打了多少個電話嗎?14個,一直是佔線,你和什麼朋友有那麼多天可以聊?也不看看幾點了,你不是說很累要休息嗎,怎麼這會煲起電話來就這麼有勁頭了?」
鄭超龍穿戴體面,在中餐館等候。蘇陽進入包廂,見他熱情起身迎接,身旁還筆挺地站立著兩名保鏢,活生生的香港電影版情節。她一愣,看時間沒遲到。
三位百馬的年輕領導人,齊聚舞台倒滿芬芳的香檳,與賓客共度難忘一刻。
蘇陽無語。周建峰跟在一旁:「我送你上去。」「不用了。」「送到上面我就下來。」
來到蘇陽家,歐陽抱著她經過客廳。茶几上那束火紅的玫瑰開得正好,似在對他倆微笑。而桌上那束白玫瑰,已被蘇陽扔進了垃圾桶。他們靠在沙發邊,激|情地擁吻。蘇陽輕輕將手機關上,又將一旁的電話機話筒隔開。
不知誰點了一首《十年》,大家爭先恐後地搶話筒。幾種高低不同的嗓音穿梭在一起,變成了當晚的一幕鬧劇。那諷刺的歌詞說出了每個人心中的秘密:「成千上萬個門口總有一個人要先走……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只是那種溫柔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情人最後難免淪為朋友。」
蘇陽摸摸額頭:「沒什麼,別擔心。只是覺得有些累,想休息幾天。」「這段時間你的心情一直不穩定,是該給自己放個假了。」「出去散散心吧,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好好放放鬆。」「謝謝你們的理解。公司,就麻煩你們多操勞了。如果有什麼情況,你們就多指點一下。拜託了。」
到家門口,鄭超龍看著蘇陽停車上樓后,才開始發動油門準備離開……
蘇陽還沒反應過來,只見車外一片混亂。鄭超龍和兩名手下對著周建峰一頓猛打,頓時血光四射。蘇陽想開門下車,卻被反鎖在了裏面。她不斷敲打車窗,希望他們趕緊住手。見周建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后,鄭超龍才捂著手腕過來開門。
每日,姚師傅天不亮就起床,整日圍著桃樹和池塘轉。常年來,姚師傅的胃一直不好,他把好吃的留給家人吃,自己總是就著冷饅頭和鹹菜過稀飯。師母多給他夾些菜,他總會放到老母親和兒子女兒的碗里。師傅憨憨地一笑:「我吃得太飽了,讓孩子們多吃點。」
蘇陽看了下日程,沒有其他安排。她本想找個理由拒絕,但出於禮貌,還是答應了:「要不這樣,今天這頓飯我請?」「呵呵,誰請吃飯是次要的,主要是和誰吃飯。」蘇陽提議:「那就去小南國吧。」
蘇陽的心頓時涼了下來,她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公司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處理?」那頭沉默了一會:「不,不是公司的事。我……」
她們走過校園的每一處,找尋著曾經踏過的足跡。那個曾經住過4年的寢室,不知現在住著怎樣的女生,她們是否也和當年的自已一樣,正懷揣著希望和夢想?
「好啊。」歐陽走到副駕駛門邊,打開車門讓蘇陽坐進去,還是一如既往的紳士風度。
蘇陽急忙跑回辦公室,關上電腦,把筆記本、手機、化妝盒逐一放進大包。時針正好一分不差地走到5點,有人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兩人對笑,腦海里浮現出四個字:遙遙無期。
搬救兵
蘇陽轉過頭去:「應該還開著吧,只要有食客,老闆娘是不會讓他們餓肚子的。」「呵呵,這個回答好,我喜歡。」歐陽喝下杯中剩餘的梅酒,鼓足勇氣,「對不起,陽陽。」蘇陽納悶:「怎麼了?」
「對啊,沒有成家自然是和父母一起住了。蘇小姐,也和父母一塊住吧?」「我自己有房子。」「哦,原來你不和父母住一起啊?」周建峰透露出一絲詫異。蘇陽直白地回答:「平時自己住,空的時候就回父母家。」
到家門口,蘇陽下車。周建峰從後座拿出白玫瑰:「陽陽,你把花忘了。」她接過花:「謝謝,周建峰。不過……」「不過什麼?」
手機,讓人類學會了隱瞞、學會了撒謊,更學會了,口是心非。
實在是熬不過,蘇陽努力睜眼來到客廳,拿起電話。只聽周建峰用幽靈般的聲音問:「睡了吧?」
蘇陽急得直跺腳:「周建峰不一樣,他是個有文化有智商的人,靠的不是武力,而是腦子。」
終於到了家門口,周建峰搓搓手掌心,不忘再問上一句:「陽陽,就不能,請我上你家喝杯咖啡嗎?」「下次吧,我今天真的很累了。」
蘇陽鼓起勇氣:「我想,我是改不了口了。」她從包里取出禮盒,遞到他面前,緩緩地說,「很抱歉,你母親送我的禮物,我不能收。」周建峰一看,皺眉道:「蘇陽小姐,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到了北京,蘇陽與潘靜拖著沉沉的行李,雙腳踩在地上,心緒凝重。北京的天和那年的夏末一樣晴朗,雲朵燦爛,還是同樣的乾燥和悶熱。
蘇陽驚呆了,周建峰像個偵探似的把問題剖析得如此精透,讓人無地自容。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無心撒的一個小謊,要用另外十個謊來圓最初的那個謊。撒謊其實不難,困難的是圓謊。圓好了算你本事大,圓不好,你就要為之付出意想不到的代價。
「沒事沒事,你吃吧,好吃你就多吃點。」她心想:要是一盆新鮮草莓可以將他打發走,就算買十盆也心甘情願。只可惜看這情形,一盆草莓不但不能打發走,反而更讓他流連忘返了。
程程說:「我來介紹,這是我最要好的姐妹蘇陽,這是周建峰。」
蘇陽一斜嘴說:「我不喜歡多餘的東西,就把它扔了。有紅玫瑰陪著我,足夠了。」「謝謝你。」「謝我什麼?」歐陽調皮地一歪腦袋:「謝謝你,沒有把我扔到垃圾桶里啊。」
「你說他?」蘇陽低頭想想說,「他只不過是朋友而已,並沒什麼。」蘇陽嘆口氣,「那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並不代表我的態度。」「那怎麼和他說呢?看得出,他很喜歡你。」
潘靜苦笑一聲:「唉,人生吶人生,把我們都騙了。好好的姑娘就這麼熬成了婆,我還沒過夠呢。」
蘇陽快速起身,捂著嘴躲進了洗手間。伴著嘩嘩的水流聲,自己的哭泣聲才不會顯得孤獨和凄涼。
坐上計程車,蘇陽看著窗外,車水馬龍,一片繁忙的景象。潘靜問:「坐了一天的火車,累嗎?」蘇陽搖搖頭,繼續看窗外的高樓大廈。
蘇陽攬過潘靜的肩膀,露出了久違的笑臉:「好好好,你的話我謹記在心,下不為例嘛。這次就當,花錢買清靜。好啦,來,我們喝酒!」她拿過扎啤與潘靜碰杯。潘靜撅撅嘴:「你呀,就是太善良了,容易心軟。」
桃山莊
潘靜也是若有所感:「我們曾經那麼抵觸『孩子』這個字眼,總想變得成熟些。可現在,我又多麼渴望自己還能是個孩子,還有權力撒嬌,有權力說『不』。可是我們長大了,再也回不去孩子那個年代了。」
每個人都感傷起來,在酒精的作用下,默默地回味起屬於自己的十年。《十年》,唱出了蘇陽和歐陽的故事。十年之前,十年之後。情人淪為朋友,還可以問候。
第二天上午,蘇陽在公司忙於幹活,又接到周建峰的電話,便應付了兩句。她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和他閒情逸緻地周旋,哪怕有,她也不樂意。
潘靜一進屋,便和蘇陽使了個眼色:「親愛的,我來了。呦,有客人吶。」蘇陽忙介紹起來:「這是我好朋友潘靜,這位是,周建峰。」他主動伸出右手,微笑說:「你好,我是周建峰。幸會。」潘靜斜眼看看,快速抽出手。「不好意思啊,我有手汗,見諒。」
「我的號碼還沒存進你的手機里,是吧?」蘇陽終於招架不住了,只好承認:「很抱歉,你的號碼我確實還沒存進去。」她剛想往下解釋,周建峰將身子前傾接了話:「因為我的名片放在了你的辦公桌上。」
周建峰陰陽怪氣道:「蘇總,你怎麼冤枉好人吶。我哪有騷擾你,我想疼你還來不及。你可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吶。」
小陳喝了一口茶水,準備撤退。蘇陽又遞上水果。小陳抹抹嘴說:「不了,謝謝。我還要趕下一家,有任何問題,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
周建峰喝了兩口茶,隨便翻了兩本雜誌。他似乎無心看下去,向周圍掃視一番后,便起身向前台走去。「你好。你們公司平時都挺忙的吧?」周建峰開始見縫插針。
潘靜說:「其實,沒有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人了,只是,我們從來不願去面對。因為,從自己的口中證實答案比別人口中證實來得更加殘忍。你我都一樣,都是害怕受傷害的孩子。只是,沒人會收養我們的心,除了自己。」
「明天我自己去營業廳辦吧,不用麻煩你了。」周建峰連忙擺手:「不麻煩,近水樓台嘛,何需你再跑一趟。」「可我身邊沒有複印件。」「沒關係啊,去小店複印一份就可以了。」
「小姐莫動氣,動氣傷了身子損了元氣,對腹中胎兒不好。」潘靜掄起拳頭想向他揮去,被蘇陽擋住:「哎,別動手。師傅,你還是走吧,我們不想看相。」算命先生又盯著蘇陽看了會兒:「小姐,您印堂發亮,命中桃花啊,好運就要來了。」
蘇陽看著眼前這一大片的桃園,感悟:歲月無情,它能讓人成長,也能催人老卻。生命無常。
「不介意我坐這裏吧?」「哦,不介意,您隨意。」「您是來捧哪位場的?」「蘇總的,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您呢?」那女人秀出手上的大鑽戒:「哦,我也是來給她捧場的,我們也是好朋友。對了,這是我的名片,我姓金,新洲廣告傳媒。以後有什麼事,可以和我聯繫。」
潘靜起身,揉揉眼睛:「你那麼想著姚師傅,他一定感受得到,他會在天上保佑你的。」蘇陽默默地說:「希望姚師傅在天國能快樂,我們大家都想念他。」
「對啊,你們站在一起,沒人說你倆不是情侶。何況又是初戀情人,這麼濃厚的基礎,簡直是太般配了。雙陽一出馬,絕對能鎮住周建峰。」
前台邊看電腦邊回答:「是啊,是挺忙的。」「那請問,你們公司上班時間怎麼安排的?」「上午9點到下午6點。如果加班的話,就會很晚。」
門外,周建峰的電話突然響起,那頭傳來母親急促的聲音:「建峰,你在哪兒?」「媽,有什麼事嗎?」「你爸爸突然心臟病又犯了,我們都在醫院呢。」「什麼?老爸心臟病又犯了?現在情況怎麼樣?」「還在急救,醫生說他疲勞過度。你要是忙完就趕緊來醫院吧。」
歐陽拍掌,哈哈大笑:「好,那就這麼說定了。以後,你要比平時多付兩元錢,可不能吝嗇哦。呵呵。」蘇陽點點頭,抿一口果汁。
旁邊的下鋪,坐著四個穿T恤的學生,兩男兩女。他們邊嗑瓜子邊打牌,傳來陣陣歡笑與逗趣聲。那是多麼熟悉的聲音!
蘇陽被迫收下了:「真的太感謝叔叔、阿姨了。有空,我請你們吃飯。叔叔阿姨保重身體,再見。」周母喊道:「慢走啊,有空常來啊。阿姨給你做好吃的!建峰,你送送人家。」
蘇陽回答:「還早呢,好多事呢,你先休息吧。周建峰,我和你提個意見行嗎?」她咬咬牙說出了口,「以後我在工作的時候,不要時不時地打電話給我,會影響工作。」
躲過初一 躲不過十五
臨走前,師母又熱情地送上兩大包紅棗、葡萄乾和杏仁,當然還有當季的大桃子和煮熟的甜玉米。師母的兒子一定要開車送蘇陽,她回頭和他們分別,那一眼,讓她感動不已。
就像小柔對蘇陽說的:「假如你一事無成,別人要議論,說你沒志氣、不上進、很平庸。你要是比同齡人好那麼一截,也必定會說你心氣高、愛現實、野心大。那些表面誇你優秀、才女、能幹的人,背地裡也許就會說你精明、有心機、勢力,靠著關係往上爬。因為你比那些說你的人更先吃到肥肉,他們當然垂涎欲滴了。會鼓勵你不斷前行的,一定是那些比你更成功的人;而那些不如你的人,他們只會嫉妒和不服氣。就像大雨天在馬路上騎自行車的人,不小心被髒水濺到,他一定是痛罵開車的人,而不會去罵和自己一樣騎車的人。」
蘇陽看看時間,還差10分鐘酒會就正式開始了。她發信息給歐陽:「你到南京了吧?」歐陽回復:「我來了,就在你面前!」蘇陽猛地抬頭,見歐陽站在門口,正朝自己微笑。蘇陽頓時激動得滿含淚水,好像這30年來,所有努力的結果,就是為了等這一天!
蘇陽不再氣急,手抱資料,臉上露出淡定的微笑。
手機屏幕亮了,還是周建峰來電。蘇陽沒有接,任由亮光不停地閃爍著。
蘇陽喪氣地說:「沒關係,看你方便吧。明天要早起,我睡了,晚安。」一年一度的公司慶典,蘇陽就盼著歐陽能來。可結果,歐陽又要食言了。
這周建峰,怎麼自說自話呢。蘇陽本想一口回絕,可一想到他都帶著人到家門口來了,頂著烈日「為民服務」,怎麼忍心說不呢。她只好換衣服開門,見周建峰滿臉大汗:「陽陽,這是我們單位的小陳,來給你安裝電話的。」蘇陽有些尷尬:「請進吧。」周建峰和同事麻利地拿出鞋套穿上,一進屋便開始四處打量。
蘇陽稍緩和下語氣,繼續說:「你別以為吃幾次飯、見幾次面就可以稱得上朋友,就可以為所欲為。告訴你,你想用這兩字來圈住我,門都沒有!」「事實上我就是你未來的男朋友,你就是我將來的女朋友,更是我們周家未來的兒媳婦!」「做夢吧你,周建峰!」
當手上最後一隻簽字筆落進包里時,他正咧著嘴朝自己笑。蘇陽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世界末日來了。緊趕慢趕還是沒有躲過周建峰,他又把自己給逮著了,罪孽!
蘇陽笑笑:「香奈兒的。」「噢,很香。」其實,周建峰壓根就不是在聞什麼香水味。
周建峰告訴蘇陽,父親是中學教師,母親是會計,現在都已退休在家。他們平時愛好廣泛,鍛煉身體、養養花草、唱唱戲曲。他說:「目前二老最希望的,就是我能帶一位女朋友回家。然後看到我們修成正果,讓他們抱上孫子,三代同堂,其樂融融。」
「噢,在,在路上經過看到的。你們開車快,我沒能叫住你。」蘇陽忙解釋:「我,我朋友剛從國外回來,昨天談些事情。」蘇陽覺得自己毫無底氣,從來沒有過的心虛。
蘇陽坐在床腳邊,愣愣地說:「是啊,那時候我們都年輕,有激|情。」潘靜轉過身:「我們現在也有激|情啊。」蘇陽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不一樣了。現在,因為什麼都有了,所以都覺得不新鮮了。從前,正因為什麼都沒有,什麼都覺得特新鮮,所以格外珍惜。那時的激|情,是因為有盼頭;而現在,是拚命地想熬啊熬,卻怎麼也熬不出個頭。」
程程見狀,忙對他說:「哎,別光顧著發愣啊,說點什麼。」周建峰搓搓雙手,遞上一張名片,靦腆地說:「蘇總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我在電信局工作,以後你有什麼相關的問題可以找我幫忙。」
「我,沒什麼可說的。這幾年和朋友開了這家廣告公司,你也都看到了。」蘇陽應付著回答。
五年來,公司的規模逐步擴大,業績可謂蒸蒸日上。其中的酸甜苦辣,那是一筆用任何金錢都買不來也帶不走的無價財富。這年頭,有多少人真正是在做自己願意做的事?現在的社會,人人都有雙手也有腦子,可不見得人人都能混上飯吃,更別提混好這口飯了。這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不可缺。
周建峰走到茶几前,摸摸那鮮艷的紅玫瑰:「誰會自己給自己買玫瑰花啊,還是12朵呢。」蘇陽不緊不慢地回答:「怎麼不會呢,你可能不了解,我經常買花回家的。玫瑰、百合、康乃馨、勿忘我……很奇怪嗎?」
這又算不算是一種悲哀呢?
小柔與王輝也上去湊熱鬧了,留下歐陽獨自看這群人的表演。周建峰用餘光一掃,蘇陽那堆朋友中,只剩下那位男士。他忽然像被電擊到似的,使勁眨了眨眼。
「9點以後?」周建峰若有所思,「那,你也是9點上班的?」前台微笑地望著他:「公司員工在9點前到,我一般8點半左右就到了。」
「我給領導送份邀請函。」歐陽趕緊問:「你準備走了?」蘇陽捋捋頭髮,低頭:「差不多了吧。」「你一會有事嗎?」「我,沒什麼事了。」
先斬後奏這一招,估計沒有幾個人趕當眾掉頭走人吧。
她看著手機納悶,那個周建峰已經一天一夜沒和自己聯繫了,這在平時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這時的蘇陽,倒希望對方能主動來找自己。因為要和周建峰正式攤牌,徹底把話說清楚。
周建峰「啪」地關了手機,自信滿滿地望向窗外。
「現在是上午,我還不知道下班後有沒有事。」「那要不,先忙著,到時聯繫。」周建峰鬆了口氣。「好,電聯吧。」蘇陽把手機放在一旁,通話記錄上還顯示著沒有名字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陌生號碼。
小區門口邊,還停著一輛黑色的車。
CD機里正巧播放She's Gone,高亢的悲情嗓音劃過蘇陽的耳畔。諷刺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靂,蘇陽再也承受不起,任眼淚不斷滑落。那凄楚、悲惋的歌聲,像要撕碎她的心臟。
店裡放著谷村新司的歌曲,溫情中帶著滄桑和幽遠,讓人暈眩、微醉。蘇陽拿起塗滿芥末的三文魚,一口放進嘴裏,刺得她頓時滿眼淚光。她又接連往嘴裏塞了幾塊,眼淚不由自主地流過臉頰。她拿起清酒灌下,又吃了蝦和金槍魚,最後拿起壽司往嘴裏送。
蘇陽分別和大偉、章勇擁抱。她紅著眼說道:「謝謝你們一路來的扶持和包容。沒有你們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撐到現在。謝謝!」大偉、章勇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今天你是怎麼了,有這麼多感慨?」
和母親通完電話,蘇陽正準備在椅子上小憩一會,沒想周建峰又來電了:「陽陽,下班后,我來接你。」蘇陽脫口而出:「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忙好。」「沒關係,我等你,今天我要給你一個驚喜。就這麼說定了,等我哦。」
蘇陽瞪大眼質問:「什麼,周建峰,你居然跑到公司來監視我!」「怎麼,心虛了是嗎?繼續編謊話啊!到底在哪裡?老實告訴我,我現在就要見到你!」
潘靜擦擦眼淚:「說你呢,怎麼又說到我頭上來了?」「你我不都一樣,嘴硬心軟。其實心裏都想著對方,都想和他在一起。可是嘴巴上,卻永遠不肯軟一句。沒辦法,生好的命,改不了的。」
音樂聲響起,慶典正式開始。主持人吳珊珊笑容滿面地上台發言:
近段時間與程程、小柔來往得較少,她們是結了婚的人,不便多打擾。程程詢問蘇陽的個人情況,說自己的姨媽認識一位小夥子,屬羊,在電信局工作。人老實,品性好,不如見面認識一下,就算是做朋友也好。
周建峰斜眼冥想:「還有兩個叫小柔的?」小柔也真是不靈光:「還有叫陳小柔的,我怎麼不知道?」潘靜瞪瞪她:「哎呀,是有一個和你同名的,只不過你不認識罷了。」小柔回頭問程程:「是嗎?你認識嗎?」程程反應過來:「認識啊,就你不認識而已。」
蘇陽不斷後退:「周建峰,你要幹什麼?」「蘇陽,你是我的女朋友,怎麼可以對我不理不睬?告訴我,剛才你和誰在一起?告訴我!」蘇陽搖搖頭,咬緊嘴唇。
等我!
在蘇陽送他們回家的路上,周建峰自我介紹一番后,便詢問起蘇陽的個人情況來:你是哪年上的大學、哪年參加的工作、哪年創辦的公司……蘇陽簡明扼要地回答了他,卻不作過多的補充。
蘇陽想,那就是變相地要求我一天給你打三個電話,是這樣嗎?她斜過頭調皮地說:「嗯,如果你不嫌我啰嗦的話,一天三個電話,摺合人民幣兩塊錢,我願意支付啊。」
沐浴后,蘇陽蜷縮在沙發里,忽然覺得這屋子變得空曠無邊,令人恐懼。她拿起手機撥通了潘靜的電話:「我被人纏上了。」
周建峰的話的確有道理,可現在,並不是真不真誠的問題,而是願不願意的問題。
他朝那邊看看:「對啊,那是我爸媽,他們在迎接你呢,下車吧。」這一來,蘇陽不得不下車了。這狡猾的周建峰,竟把父母搬了出來。
「噢,沒什麼大事,就是問個好。順便提醒下蘇總,別忘了晚餐時間。」周建峰一句話,蘇陽覺得他比曾磊還要上心和負責,就連吃飯也要來個提醒。
蘇陽覺得可笑,現在的人大多活在自己和他人編織的假象里。只是有些人掩耳盜鈴得好點,有些人,卻被自己的謊言給拆穿了。如果真要這樣生活,蘇陽寧可成為一個看客。
偉桃抱著嗷嗷待哺的嬰兒入睡,邊和蘇陽說話,邊用五音不全的聲音哼著《搖籃曲》。想起當年,桃桃不過是個剛發育的小女孩。而今,生完孩子的她,腰身並不圓潤,因為年輕。要是不說,沒人相信她是兩個孩子的媽。一件淡色的無袖T恤,映襯出桃桃那毫不遮掩的前胸。想當年平坦的胸部,如今,那對本該堅挺的乳|房卻因生育和哺乳的原因變得腫脹下垂。她可以隨時隨地撩起衣服給孩子餵奶:「寶寶乖,吃奶奶,吃著吃著我們就長大了。」桃桃的眼神里,沒有了以往的天真和任性,有的是責任、義務、期盼,還有,深重。
「看來蘇小姐是小南國的常客,對這裏的菜肴是如數家珍吶。」周建峰的嘴角閃出一絲邪笑,蘇陽嗅出了一些怪味道。
餐后,兩人沿著黃浦江邊漫步。
蘇陽壓低聲音,著急地說:「是我,你還在睡覺啊?」潘靜咳嗽一聲道:「哦,寶貝是你啊。我們凌晨3點才喝完酒,現在困著呢。」「你在家嗎?」「我在謝軍這,怎麼了?」
甜點上來后,鄭超龍見蘇陽沒有動筷,便把一塊榴槤酥放在她面前。他輕聲細語道:「蘇總,看您好像有心事?」蘇陽詫異,難道他還會讀心術?鄭超龍將榴槤酥放入嘴裏:「有什麼煩惱,方便的話,不如說出來,興許我還能幫上點忙。」
來到「森本」,蘇陽望去,壁畫上的藝妓媚笑著,正翹首等待食客的到來。黑胡桃木製的餐桌,榻榻米座位,竹藤掛帘,十足的京都裝飾風情。這景象,多像當年在京的那家日本料理店。
自從上周末周建峰給蘇陽家安裝了固定電話后,只要一到晚上,鈴聲都會準時響起。蘇陽8點回到家,想著興許可以清靜會兒,周建峰知道自己還在外面談工作,應該不會再來打擾。可沒想到,他還是打來了。難不成,他還想試探?
鄭超龍說改日不如撞日,就約今天見面吃個飯吧。蘇陽思來想去,節骨眼上也不敢多加得罪,便同意了赴約。
「正是,我給你打了好多個電話,你一直在通話中。」「哦,我和朋友在打電話。」「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蘇陽煩透了這句話:「朋友。」
小柔說:「哇,那個周建峰這麼誇張啊?」「可不是嘛,蘇陽早就想躲開他了。」潘靜故意湊近歐陽大聲說道,「只可惜啊,沒有一個男人能拯救蘇陽,幫助她脫離苦海。可憐了我們蘇家大小姐,一直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啊。」
潘靜捂住肚子:「哈哈哈,總算把那個難纏的傢伙打發了。」「小柔要是知道你這麼說她,肯定氣死了。她還要享受二人世界,才不要那麼早生孩子呢。」
沒想蘇陽邊整理東西邊說:「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吧。」周建峰詫異地彎下腰問:「哎,怎麼還有事啊,這不結束了嗎?」她冷淡地回答:「我們公司還有內部活動。」「那,我等你好了。」蘇陽拿包出門:「我們會很晚,所以,你不必等我了。」
蘇陽能體會到師傅在照相的那一刻,用盡了全身的餘力在支撐著、微笑著。那道黃昏的陽光溫柔地折射在姚師傅臉上,成為了桃樹庄最後一道美麗的風景。
周建峰低頭湊上去聞:「呵呵,我還以為,是哪個男人送你的呢。」蘇陽把白玫瑰放在飯桌上,不語。他走到電話機前,拿起查看一番:「這電話還好用吧,沒什麼問題吧?」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常想,我們80后的一代,說得好聽點是幸福的一代,說得難聽點,將來是最痛苦的一代。雖說爺爺奶奶這輩人吃的苦最多,可反過來想想也是幸福的,家族興旺、兒孫滿堂。我們的父母有兄弟姐妹,可以共同照顧兩位老人。可到了我們這輩,婚後兩個人就要照顧四位老人。如果再找個離異的家庭,有可能就要照顧六位老人。等我們老的時候,身邊都是無依無靠的。一個孩子,我們不可能自私地把他拴在身邊。也許我這輩子就這麼獨身下去,不結婚,膝下無兒無女。等我牙齒掉了,手腳不靈的時候,想想都覺得可怕。身邊連個端茶送水的人都沒有,更別說有人陪伴了!說得難聽點,就是等我死了都沒有人替我收屍!我只要一想到這點,整個人都不寒而慄起來,覺得特別凄涼、特別惶恐。」
「不是,我的意思是,一會還要出門。」周建峰嘟嘴,想想說:「那也沒關係,你出門忙你的,我在家裡等你回來好了。」蘇陽傻了,這周建峰的臉皮簡直比那樹皮還厚。他像塊牛皮糖,粘在自己身上,趕都趕不走了。
蘇陽立即回道:「鄭總,平日公司事務多,如果有招呼不周的地方,還請您多多包涵。」鄭超龍倒是開朗:「呵呵呵,哪裡的話,本來就該男士主動的。不過話說回來,我還確實約過蘇總幾次,都是發的信息。不過一直見您沒什麼動靜,我也不好多加要求。」
當晚,蘇陽沒有讓歐陽送自己回家。因為她擔心,周建峰又會從哪個陰暗的角落裡突然冒出來,然後陰森地來一句:「蘇陽,我終於逮到你了,看你往哪裡躲。」
蘇陽反感周建峰的盤問方式,但出於禮貌,她還是作了回答:「昨晚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他繼續盤問:「那回家充電后,就沒有開手機嗎?」
程程笑著點頭:「嗯,很正宗,皮脆肉香。」蘇陽抿了下嘴:「肥而不膩。」程程轉頭對蘇陽說:「親愛的,我嘗到了當年的味道。」蘇陽也點點頭:「我也一樣。」
直到有一次,姚師傅胃痛得在池塘邊暈了過去。兒子立馬將他送到縣裡的醫院,一檢查才得知是胃癌晚期。師母湊了一部分錢準備給師傅治病,哪知他說:「別在我身上砸錢了,我知道,我這病也拖不了多久。我走了以後,就麻煩你辛苦照顧這個家,照顧老母親和兩個兒女還有孫子。」
蘇陽狠命搖頭:「不要,不要,不要!」
蘇陽低頭不語。歐陽看著她,揮揮手,然後往對面走去。
蘇陽剛坐下,服務員便上了龍蝦、鮑魚……滿滿一桌子的菜。「鄭總,點這麼多菜,怕吃不完。不如,讓您的手下也一起吃吧。」鄭超龍給蘇陽夾菜:「哎,請客時,手下怎麼能和主賓一起同桌吃飯。這是規矩。」
蘇陽站在原地,自言自語道:「周建峰,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
蘇陽閉上眼,心裏想說:歐陽,我也很想跟你走,可我說服不了我自己。你把我傷得夠透了,我已無力再重拾那顆破碎不堪的心。太久了,心也會累病的。如果你愛我,就放了我吧。既然到如今你還是不能選擇自己的生活,那麼就試圖妥協吧。反正在你心裏,最看重的只有你的家人和事業。那麼,就不要再假裝重視了。愛得這麼牽強,何必呢。親愛的,再見了。也許那個她,會更適合你和你將來的生活。
蘇陽有些生氣:「那隨便你了。」這讓周建峰很不舒服,他又緊追著問:「哎,你是和一位男士共進晚餐的吧?」
周建峰意識到有些過了,立即收起纏人的嘴臉。「呵呵,別多心。我只是,想關心你。」蘇陽聽得出話里的意思:「謝謝你的關心。可我認為,這是我的私生活。所以,請你諒解。」
蘇陽嘆一口氣:「如果可以,我寧願過平淡的生活。大起大落,不適合我,也不適合你。真想回歸最初的寧靜,就像這個操場一樣,當所有人離去時,這裡有的只是平靜。」
師母看著師傅,痛哭地掙扎道:「啊……啊……老伴啊,老伴啊……」「老伴啊,你是我老姚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下輩子,我還要娶你做我老婆。」師母抱住他,激動地喊道:「我也和你一起走,我也和你一起走得了!這樣,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
「算是散心吧,難得到北京一趟,就想來看看你們。師母,姚師傅呢?我帶了點茶葉,還有他喜歡抽的中南海。」
為了舒緩情緒,蘇陽去了洗手間。周建峰看著辦公桌上的手機,隨意就拿了起來。等蘇陽擦著手進來時,他趕緊放下手機,假裝沒事似地問:「回來了?」「嗯,我們走吧。」蘇陽拿起手機放進包里。
蘇陽低頭解釋:「我確實不能。但我想說,我所有的電話號碼都存在手機里,要找誰,翻通訊錄就行了。幾百個號碼,我哪有本事全記下來。」
周建峰拿出自己的手機,開始刨根問底:「可是我的手機有來電助手功能。只要我撥打過的電話關機,在對方開機時都會有簡訊提醒。上面清楚地顯示,你是早上7點40開的機。可我知道,你是不會那麼早就到公司的,對嗎?」
蘇陽紅了眼眶:「今天是個大日子,除了工作,沒有什麼事比我們的重逢更重要的了。」歐陽壓低嗓音:「陽陽,我明白。不管怎樣,你記住一句話。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最重要的。」
如果說,婚姻是承諾與責任並重,那麼現在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履行承諾?愛呢,去哪裡了?也許只有白頭偕老的人,在閉眼前的那一秒,承諾的誓言和責任才能真正兌現。否則,誰能保證會有一成不變的生活?
潘靜感嘆著:「歲月埋葬了我們的青春,所以,我們要尋找重生的青春。我們要適時地給它加些色彩,不能讓自己的眼睛乾澀。否則,生活永遠是一張黑白照。」
蘇陽氣得直咬牙:「無恥!周建峰,你再這樣,我真的不給你臉面了。我會撥110、告到你單位、告到你父母那,讓他們看看周建峰的另一面有多麼無賴!」
「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怕一忙一亂,傷了鐲子。你媽這麼好心送我,當然希望我好好珍藏,你也不希望看到玉碎,對吧?」聽蘇陽這麼一說,周建峰只好作罷。「好吧,你好好吃飯,早點回家。明天我們在酒店,不見不散。」
小張對蘇陽說:「蘇總,我在門口看見周先生了。」蘇陽納悶:「哪個周先生?」「就是剛才在酒會上和蘇總跳舞的那位啊。」「什麼?他怎麼會來的?」「您沒有邀請他嗎?」蘇陽搖搖頭:「我沒有邀請過。」小張笑笑:「周先生在門口呢。」
蘇陽回到自家小區,停好車,帶著玫瑰花興沖沖地上樓。剛一進門,家裡的固定電話便發出了刺耳的響聲。她小心翼翼地接起:「哪位?」
蘇陽見兩位面不改色地站在一旁,自己沒法下手夾菜。她尷尬地說:「鄭總,這樣,我不太習慣。」鄭超龍立馬領悟,向身後揮揮手:「得,你們去外邊吃吧。」
來到賓館,潘靜放下行李,便一頭倒在鬆軟的大床上。「哎呦,真是不如當年了,老了。換作是從前,就是坐上三天三夜的火車也不覺得累,就是新鮮。現在,讓我上海灘轉一圈都覺得累。」
周日,蘇陽在床上躺了一天。昨夜喝了酒淋了雨受了風寒,此時只感覺頭痛欲裂。
對酒吟歌
她下樓,對滿身濕透的歐陽大喊道:「我什麼都不想聽,你走吧!不要解釋、不要道歉,那隻會顯得你更加虛偽!」歐陽手拿99朵粉色玫瑰,內疚地說:「蘇陽,我欠你一個解釋,從過去到現在。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要向你證明我的心從來沒有離開過你,從開始到現在!」
周建峰停頓了幾秒,突然轉頭深情地望著蘇陽,冒出一句:「陽陽,你能閉上眼嗎?」「幹什麼?」「閉上好嗎?我想給你一個禮物,一個小小的驚喜。」
大夥贊同地點頭,雖然蘇陽言語重,要求嚴格、完美又總愛挑刺,可她說的卻是事實。
潘靜明白蘇陽的意思,她並不是真的愛吃方便麵,而是想念10年前列車上吃面的心情和味道。簡單的要求,只要能吃飽肚子,只要大家互相依偎,便是幸福。
潘靜頭一斜,小聲嘀咕:「是么,不會是自己想要來湊熱鬧的吧?」程程立馬說:「我來介紹,這位是蘇陽的朋友周建峰,這位是……」當說完小柔的名字,周建峰敏感地想起什麼,問:「您叫小柔?」小柔眨巴眼睛說:「是啊,怎麼了?」
潘靜看著心疼:「寶貝兒,別吃了,硬撐下去對身體不好。」蘇陽抹抹淚:「沒事,我吃得下。不就是幾塊壽司嘛。」
「看來,大家都很滿意燕雲樓了,再嘗嘗蒸餃吧。」飯桌上,周建峰熱情地招待著,和剛才初見時的靦腆判若兩人。
攤牌
顯然,周建峰對這樣的回答並不滿意:「什麼朋友,能打那麼長時間的電話?你要知道,我打了9個電話給你,手都打酸了。」
凌晨1時半,電台里正放著「Smoke gets in your eyes」(煙霧瀰漫你的眼),抒情、浪漫,帶些感傷,符合這樣的氣氛和夜色。此時那句「我愛你」是多餘的。車廂內,充斥著甜蜜的味道;車廂外,下起瓢潑大雨,瀰漫住透明的車窗。
會場內,那位身穿名牌的女人掃視一周,最後把視線落在了周建峰身上。她遞過酒杯:「你好,請問您是周建峰先生嗎?」失落的周建峰抬起頭:「是啊,我就是,您好。」
蘇陽放下師母送的一大袋東西:「我去摘桃子了。」潘靜打開禮帶一看:「你去……姚師傅家了?」蘇陽坐在床沿邊,點點頭。潘靜拿出一個桃擦擦,咬了一口:「嗯,真甜。你還真有心,一到北京就去看望他們。怎麼樣,姚師傅他們還好嗎?」
「噢,那挺辛苦的,做廣告不容易啊。」周建峰假模假樣地說,「我想再問下,你們蘇總平時一般幾點到公司?」前台想想說:「蘇總,一般在9點後到吧。」
他湊到蘇陽的耳根,怪裡怪氣地說道:「陽陽,我已經夠大方了,還要怎麼樣?我不想讓我的女朋友和別人摟摟抱抱,我看了心裏很不舒服。你的工作給你帶來了成就,也給你帶來了困擾。身邊這麼多來來往往的男人,你應該很難對付吧。像你這樣的公眾人物,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的。你應該學會自我約束,這點是你欠缺的。」
周建峰擺擺手,打斷蘇陽的話:「你不要和我講這些大道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從小就這脾氣,只要我認定的事,就一定要達到目的。」他往前傾斜,死盯著蘇陽的眼睛,「而且,會動用一切辦法來達到目的。所以,你和我解釋這些是沒用的。」
「難道在家裡?」蘇陽轉頭看看歐陽:「我,我在……我在公司。」「是嗎?你真的在公司?」「是啊,我在公司……加班。」
下午,蘇陽和章勇、大偉在小會議室開會,修改策劃案。時針走在4點55分,蘇陽猛地看下手錶,睜大眼:「今天就到這裏吧,我還有事,要提早走一會。」章勇隨即伸了個懶腰:「這兩天大家辛苦了,要好好休息。」
蘇陽忙問:「他都說了什麼?」「他問了公司的作息時間,還有,您上班的作息時間。」「噢。」蘇陽點點頭。小張又說:「周先生還特意問了上周三那天,您是幾點到的公司。」
吃到最後,周建峰還是忍不住發話了:「陽陽。」「啊?」「我覺得,你對我不真誠。」一句話,讓蘇陽頓時語塞。
蘇陽點點頭,拿起刀叉,靦腆地回答:「是,我吃。」歐陽搭著腮幫子,脈脈地望著她。雖然什麼都沒說破,但這感覺非常微妙,也許只有他倆才能感受到。
程程問蘇陽:「怎麼樣,周建峰還行吧?」蘇陽冷冷地答:「我覺得,他問的有點多了。」「那說明他對你的印象很好啊。」
沒兩分鐘,手機又響了,是周建峰。他一定是來探測自己有沒有再打電話,響了兩聲就掛了。在洗手間洗漱時,她隱約聽到固定電話鈴聲又在此起彼伏,在安靜的夜裡劃過一道道清脆的痕迹,像個幽靈自由地來回穿梭。接近零點,蘇陽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聽見客廳的電話鈴聲又響了。她把頭埋進被子里,還是遮擋不住那鬧心的聲音。
蘇陽不再作任何回應。周建峰只有摸摸後腦門,轉身離開。他打上一輛的士,拿出手機:「小陳啊,我是周建峰。明天上午的事,千萬別忘了。到時我來接你,好,就這樣。」
飯後,周母拿出周建峰兒時的相簿,一張張仔細地介紹。「你看,我們家建峰小時候的樣子,虎頭虎腦的,多可愛。大家都喜歡他,又聰明又乖巧。有兩家,爭著搶著要和我們定娃娃親呢。」
蘇陽不好意思了:「你們還臭我。」潘靜點上一支煙,忍住笑說:「好了好了,我們不臭你。言歸正傳,這次,你們倆真的想好了要再續前緣嗎?」蘇陽點點頭。程程問:「不會再後悔嗎?」蘇陽答:「沒得後悔。」小柔想了想:「那,那個周建峰你打算怎麼處置?」
「是什麼?」其實閨蜜們早已心知肚明。「我……我……」「哎呦,別老是我我我的,爽快點,想得到我們的認同,就如實招來。」「我,我和歐陽……又在一起了。」
老師傅拿著鐲子定睛一看,用放大鏡在光下仔細研究,敲擊兩下。他點點頭說:「嗯,是塊好玉啊。」蘇陽問:「是嗎?那是什麼玉?」
吃飯時,兩人沒有太多的話語。蘇陽拿起玻璃杯喝水,偶爾回給周建峰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他盯著她,欲言又止。蘇陽躲開周建峰的視線,怕會更顯出自己的心虛。
「哎,你和那個周建峰很熟嗎?」蘇陽轉移話題。「不熟,見過三次。我姨媽說他人老實,還是單身,我就想著給你們介紹認識一下。對了,你把我送到我媽家,妍妍在那兒,我不回自己家了。」
歐陽把她攙扶上床:「給你做午餐,你再休息會,好了我叫你。」「不用麻煩了,我們出去吃吧。」歐陽笑著握住她的手吻道:「不,應該讓我為你做一頓午餐。」
看著鄭超龍慈眉善目的模樣,蘇陽無法想象黑社會團伙在江湖上廝殺打拚的景象。整個晚上,蘇陽時刻保持謹慎,每句話出口前必先斟酌後果。這一晚花了她口袋裡不少的銀子,但能讓黑社會老大替自己出頭,就是花再多的錢財也在所不惜。
師母愣了愣:「哦,原來你們沒有結婚啊。我還當,可以吃上你們的喜糖了呢。」她拍拍蘇陽的手,「沒關係,師母等著吃。」「我和歐陽,沒有在一起。」師母臉色一變:「哦,這樣啊,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啊。對了,這次來北京是出差還是旅遊?」
蘇陽坐在辦公桌前,翻開日曆,8月21日周六一欄,自己曾在上面做了大大的記號。她又拿起筆,在旁邊畫了個大大的笑臉。此時此刻,他應該在去南京的路上了。
第二天清晨,蘇陽趁著潘靜還在熟睡中,悄悄趕往天安門廣場,觀看隆重的升國旗儀式。
「是姐們就別問了。對了,你這幾天要是空的話,陪我出趟門吧。」潘靜想了想:「行,正好上一個活動剛結束。我把手頭的事安排一下就陪你出去,你想去哪裡?」
8月,最後一個周末,蘇陽決定正式和歐陽在一起的大好日子。
「好,我馬上去醫院!」周建峰望了眼包廂后,便快速向門口衝去。
疑心鬼
程程遲疑了一下:「嗯……沒有吧。要不然,我也不會介紹給你認識啊。」「那追求她的人,一定不少。」「呵呵,成功的美女有人追求是正常的。你呀,如果真有想法,就好好花花心思。」
你情我不願
一個善意的提醒竟讓蘇陽紅了眼眶:「歐陽,你在哪?」「我還在公司,你呢?」蘇陽控制住情緒問:「我能來找你嗎?」「現在嗎?」蘇陽的眼淚快掉下來了:「對,就現在。」
「好,」周建峰又馬上補充說:「晚上一起吃飯吧,我請客。」蘇陽忙著收拾資料,程程笑著與周健峰使了個眼色。
飯後,周建峰上了蘇陽的車。他低頭俯視,用鼻子嗅嗅,四下張望,想要從中搜羅出蛛絲馬跡。「你在幹什麼?」周建峰假笑:「沒什麼,我在聞你車裡的香水味,很好聞。哎,讓我猜猜是什麼牌子的?一定是蘭蔻的吧?」
周建峰嘴角上揚,緩緩把車停在一幢樓房前。他下車將副駕駛的門打開:「陽陽,到了。這兒,你來過的。」蘇陽故意抬頭問:「這是哪兒啊?」周建峰微笑地回答:「家。」
蘇陽想起什麼,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對了,這是給你的邀請函,歡迎你屆時參加我們公司的五周年慶祝酒會。」歐陽接過信封打開一看:「21日,好,我一定準時到。祝賀你,陽陽,真為你驕傲。」
周建峰一臉興奮:「走,今天你坐我的車。」他不由分說地把蘇陽挪到自己車裡,一溜煙地開走了。蘇陽問:「我們這是去哪兒?」他習慣性地眯眼,轉頭:「一會你就知道了。」
「這麼多年了,你的步伐還是和以前一樣利索,一點都不陌生。」歐陽注視她,細細回味:「有些東西,也許時間長了會生疏,但無論如何是不會忘記的。比方說和你共舞的步伐……」「謝謝你,帶得很好。」
第二天清晨打開手機,上面有兩個陌生來電顯示。蘇陽急著出門,也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蘇陽輕跺腳,看看時間,10點35分,她要用最快的速度搬個救兵過來。想來想去,只有打給潘靜合適。電話那頭傳來慵懶、沙啞的聲音:「喂,誰啊?」
今天,是農曆7月15日,恰逢中國民間的傳統節日「中元節」,俗稱「鬼節」。這天,人們要燒紙錢,擺供品祭奠故去親人的亡靈。
程程說:「是啊,她是大忙人,很難約的。」「那就算是再忙,打個電話的時間總應該有的吧。」周建峰有些不耐煩了。「那你更要耐心點了。她平時事務多,你得時刻把握好機會啊。」「哎,程程,她該不會已經有男朋友了吧?」周建峰狐疑地問。
蘇陽一把攬過珊珊,終於沒忍住,小女生倒在她那並不寬大的懷裡放聲大哭。幾首抒情的歌曲下來,接二連三地有人流淚、感傷起來。蘇陽很想哭,若是身旁只有潘靜她們,她會放下包袱,好好地痛哭一場。
「在下鄭某一直想請蘇總吃飯,就不知對方百忙之中能否抽點小空赴個約。」蘇陽終於找出了那張名片,回想起6月在一次客戶酒會上確實與一位姓鄭人士握過手,交換過名片。對方經營酒樓、夜總會,還投資房地產。事後,朋友悄悄告訴蘇陽,這位鄭超龍來頭不小,人稱「龍哥」,表面做生意,實際上是白道黑道一把抓,大有「黑社會」背景。
蘇陽壓低聲音:「周建峰,今天我不想和你計較。請你尊重我一點,大氣一點,行不行?」
師母喊出了在裡屋哄孩子睡覺的女兒偉桃。她抱著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兒走出來。蘇陽一看,這就是從前那個靈巧的桃桃嗎?初見她才14歲,如今,小丫頭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大兒子4歲,小女兒出生才6個月。22歲的她早早地做了母親,而30歲的蘇陽到現今遲遲還是單身。
蘇陽真惱了,起身走到一邊,小聲說:「周建峰,你到底什麼意思?你要是不信,就自己過來看看,不要老是一副懷疑人的樣子!」一聽蘇陽來了氣,他立馬說:「我沒有什麼意思,你別多心,我並沒有懷疑你,我是關心你啊。你這麼辛苦,應該早點回家休息才對,不該還在外面瞎鬧。」
歐陽貼近蘇陽的臉,喘著粗氣問:「你願意被我俘虜嗎?願意嗎?」蘇陽閉上眼,感受對方的氣息。歐陽吻她的眼、吻她的淚痕、吻她的臉和鼻翼,最後吻住她的唇。
6點20分,歐陽來電。蘇陽驚喜地起身:「歐陽,你到了是嗎?我這就給你開門!」電話那頭傳來歐陽低沉的聲音:「陽陽……對不起……」蘇陽站定:「怎麼了?」歐陽喃喃地說:「我……我今天,恐怕來不了你這兒了。真的對不起……」
蘇陽咬咬嘴唇,抿笑:「貧嘴。好了,答應你就是了。」她掛了電話,把頭埋進枕頭裡,幸福滿溢。
到小區門口,蘇陽停下車:「我到家了。」周建峰望望前方:「哎,你開進去啊。」蘇陽笑著說:「謝謝你送我回家。」周建峰臉色漸變:「你,不請我去樓上坐坐嗎?」
生命無常
兩人舊地重遊,晚餐在朝陽門的餐館吃了香辣蟹,又去了北京有名的后海酒吧一條街。還是一如既往的燈紅酒綠,熱鬧非凡。
忽然,潘靜一陣噁心,用手捂住嘴,起身出了包廂。她跑到洗手間吐了兩口清水,臉色發白。
蘇陽大口大口地往嘴裏送方便麵,頓時紅了眼眶。
蘇陽抿嘴一笑:「哦,你現在吃飽了,中氣十足,就有力氣來要求我了嗎?」歐陽搓搓鼻子:「呵呵,咱們平等一點好不好。剛才你看我吃,現在該輪到我看你吃了。」
周建峰走進宴會廳,四處掃視一番后,把焦點聚集在了蘇陽身上。潘靜和閨蜜們聊著天,一轉頭,看見了他。潘靜對程程說:「哎,那個周建峰怎麼也來了?」程程望向那邊:「估計是蘇陽邀請的吧。」
周三早上,蘇陽打開手機,鋪天蓋地的電話提示和簡訊。她沒有細看,一股腦兒地刪除了。蘇陽沒有按時去公司,而是去了兩家客戶單位。
潘靜笑了:「說明他夠執著啊,一遇到困難就退縮,那也太沒恆心了。這也是他表達愛意的一種方式啊。」潘靜調皮地表演起來,握住拳頭,「他要用各種手段來接近你,要讓你一點點地被他的獨特魅力所吸引,要漸漸地融化你那顆冰川般的心,直到你伸出自己的手說,我願意。」
潘靜掛了電話,拿起扎啤杯走過去。「你想清靜,我陪你。」潘靜將手機關掉。蘇陽朝她笑笑,兩人看向遠方。
晚上6點半,蘇陽趕到吳江路的小南國餐廳,周建峰已在座位上等候了。
「你好,我沒有遲到吧?」蘇陽問。他一看手錶:「不早不晚,剛好。是我早到了,怕路上堵車。」蘇陽坐下:「看來周先生非常有時間觀念,能比預約時間提早到。」周建峰盯著她說:「這是我的習慣,寧早勿晚,是我的原則。」「點菜了嗎?」
蘇陽本想乾脆回答「沒有」,忽然想起周建峰說過到家給個消息的。為了不讓對方多加猜測,她撒了個小謊:「充電器放在公司了。」
蘇陽感慨:「而現在呢?當我們試圖抓住青春的尾巴時,它卻像泥鰍一樣從手中無情地滑落掉。我們不可再像當年那樣自以為是地去瘋狂,我們沒了最初的資本,我們再也任性不起了。我們就是打破腦袋想要衝出重圍,卻又一次次地,背道而馳。」
在歐陽不知情的狀況下,父母將世交及他們的女兒葉佳慧請到家中吃飯。歐陽說有急事恕不能奉陪,父母告知另一目的是要給他和葉佳慧相親。歐陽當場拒絕,卻遭到父母嚴厲的指責。歐陽坦言早已有心儀的對象,父母說怎麼從來沒見帶回家過,歐陽沉默。飯菜上桌,對方父母及葉佳慧正在客廳等歐陽一人。無奈之下,他只有打電話和蘇陽說明一切,希望能得到她的諒解。
這一夜,兩個女人醉倒在了那家日本料理店。她們說了很多話,流了很多淚。直到老闆喊她們打烊,如同那一年一樣。
周建峰站在原地,依依不捨地看著蘇陽的車子駛入小區內。他看看門口的保安,上前詢問:「師傅,您知道剛才進去的那位女孩住哪幢嗎?」保安瞅瞅他:「對不起,我們不能向陌生人透露住戶的信息。」
歐陽回想著說:「小柔不是最愛吃金槍魚嗎,最愛吃三文魚的應該是王輝啊?」「你錯了,其實,最愛吃三文魚的不是王輝而是小柔,最愛吃金槍魚的也不是小柔而是王輝。他們看對方都喜歡吃自己喜愛的食物,就把最愛的換給了對方。」
記不清有多久沒坐過火車了,還是硬卧。蘇陽與潘靜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著外面的風景,一路上,沒有任何對話。
「是啊。他是累倒的,累倒在了那片果樹園……」蘇陽紅了眼眶。這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把一生的心血都放在了那片土地上,農莊園裡的一草一木就是他的命|根|子。姚師傅一輩子勤儉節約,從來捨不得多吃一塊肉、多穿一件好衣服。哪怕這一年的效益很好,他還是蹲在家門口,一手拿饅頭、一手叼支煙,注視眼前的家園。偶爾,還扒下饅頭的碎末末扔給面前的家禽吃。
歐陽來簡訊:「陽陽,我出發了,大概中午到南京。由於時間趕,途中不作逗留,到達目的地后就聯繫你。想你,寶貝,勿念!」
桃桃的丈夫,向蘇陽招手,她相信這個樸實的男主人,會照顧好這個家。還有姚師傅的老母親,弓著背眯著眼癟著嘴,喃喃地說:「客人好走,好走!太陽快下山了,客人要走了,我的兒也該回家了……」
歐陽笑而不答。周建峰試探地問:「你和蘇小姐是好朋友?」歐陽大方地答:「對,好朋友。你也是她的朋友吧?」周建峰一聽,來了興緻:「是啊,我是她一個非常特殊的朋友。我們的關係很特別,是有別於一般朋友的那種。」
下車前,歐陽囑咐道:「乖乖等我回來,就兩天時間。你那麼繁忙,兩天很快就過去了。」蘇陽擔心地問:「兩天後,你不會又消失不見了吧?」
蘇陽拿包走出來,堆上笑容對周建峰說:「真不好意思啊,你看你也不事先說一聲,今天真的沒時間了。」潘靜拉著蘇陽的手往門口走:「來不及了,別磨蹭了。」
姚師傅的一家
桌上擺著冷水豆腐,還有天婦羅大蝦。曾幾何時,歐陽會把這兩樣食物親手喂到自己嘴裏。他說女孩要多吃豆腐和蝦,那樣會更水靈和聰明。為了這句話,蘇陽就不停地吃豆腐和大蝦。
蘇陽趕緊掛了電話。半分鐘后,周建峰的簡訊又緊接而來:「蘇陽,我本想約你吃晚飯的,可沒想到你卻拒絕了我。」
潘靜平靜地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男朋友或是擋箭牌,殺殺他的威風。」蘇陽回頭問:「你讓我臨時找個擋箭牌?」潘靜抿嘴笑:「現場不就有個不二人選嘛,再合適不過了。」「你是說,歐陽?」
蘇陽和潘靜看著那幾個大學生,每人一碗方便麵,吃得不亦樂乎,嘴上,還殘留著那明晃晃的油水。他們沒有軟卧、沒有可口的飯菜、沒有富足的錢,只是一批去遠處求學的大學生。可他們,依舊快樂。
「我說了,我在工作,工作!」蘇陽吼了起來,同事們紛紛回頭看她。周建峰倒是慢條斯理了:「好好好,工作就工作嘛。哎,我媽送你的禮物還不錯吧。明天,我希望看到你帶著玉鐲參加酒會。」
短短一輩子,做些真實的事兒,不好嗎?
保安沒有回應,只是站在崗亭里對著他樂。周建峰也衝著他傻樂,見問不出什麼,只能掉頭走人。
周建峰靦腆一笑:「哪裡哪裡,這有技術的不如會闖的,機會無限大。所以還是金總您比較有魄力啊。」「呵呵,周先生可真會說話。蘇總,也很優秀啊。年紀輕輕,卻是大才女,她可是百馬的頂樑柱啊。」
「好了,媽,別擔心,醫生會搶救的。」周建峰攙扶母親安慰道。半小時后,醫生出來了。周建峰上前詢問道:「醫生,我父親怎麼樣了?」「暫時沒有什麼危險,別擔心。心肌梗死對中老年人來說要特別引起重視,注意休息,不能太勞累。你們去辦理一下入院手續,觀察幾天看看。」
歐陽熟練地開到小區門口。蘇陽一看:「這麼快就到了。」「是啊,感覺剛踩下油門就到了。」
蘇陽去取車時,他倆在門口等候。程程藉機探問:「怎麼樣,不錯吧,我姐妹可是很優秀的。」「蘇陽小姐,比我想象得更有魅力。她一定有很多男人追求吧?」「那當然了,我們蘇陽可是人見人愛啊。哎,你可要把握好機會啊。」
今夜,她不想被任何人打擾……
歐陽一陣心痛。他抬起頭,捏捏蘇陽的臉蛋:「小傻瓜,我現在已經回來了,不會再走了。要是真找不到我,你可以去家裡、去公司劫我。再不然,你可以登尋人啟事,一定可以找到我的。上海這個地方,你混得可比我好。這輩子,歐陽立帆是逃不出蘇陽的五指山的。我走了,寶貝,保重!」
蘇陽趕緊抽手:「我覺得,彼此還不是很了解。」周建峰毫不鬆懈:「沒關係,我會儘快讓你了解我的。我也希望,我能了解你的全部。」蘇陽有些不知所措:「時間不早了,你快點回家吧。」
「……北京。」一句話,潘靜立馬心領神會。「想什麼時候走?」「越快越好。」「好,我一會就去訂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