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第十記
——上海灘「第一龍」

蘇陽使勁點頭:「我喜歡,很喜歡。謝謝你,歐陽!」「老闆娘,以後這家料理店就歸你所有了。我的朋友要是來光顧,你可要打個折扣哦。」蘇陽抱住自己的準新郎,兩人幸福地依偎著。
它散發出刺眼的光芒,灼傷了蘇陽的心。
「您知道周建峰劫持你們的主要原因嗎?」蘇陽一想到這裏,神情緊張地喊道:「他,他變態的!他對我有心結,他要除掉我身邊的每一個人!警察同志你快去抓他,不能讓他再為非作歹了!」「請您冷靜點!根據流程,我們必須一步步來。請如實回答你們幾人之間的關係及事發之前所產生的矛盾。」
「嗯,我知道。」
歐陽離開納奈莫小鎮的前一晚,又與蘇陽進行了一次促膝長談。蘇陽深知他的目的,他想帶她走。而頭一次,她如此冷靜地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
「我原本以為,和你的緣分在11月18日,我和龍哥拍照那天就徹底結束了。可沒有想到,我們竟然經歷了一場生死劫。我們的重遇,是用龍哥的生命換來的。這份代價太沉痛,我擔負不起。」
蘇陽熟練地操作著,將上等的普洱茶放入濾杯中,用滾水燙熱茶具,投茶,沸水置入,清洗茶中的雜質。沖茶浸潤,蓋末茶葉。分頭道茶,沸水沖泡,出茶水到公道杯中。過濾碎茶,最後分入小杯中。
蘇陽大姨聳聳歐陽姑姑的胳膊。歐陽姑姑尷尬地說:「那個,我們本來呢,是想讓你們認識。這認識的目的呢,你們也都知道那是相親。可是,這相親也需要有個過程。先從認識到了解,了解到熟悉,熟悉再到深交,然後再慢慢發展下去。」
那些愛過的、恨過的、疼過的、傷過的人,就留在悲喜交加的2010吧。2011,蘇陽將背上重負,一個人獨自遠航。朋友們,如果想念,就把美好的記憶放在心裡。
兩人坐在那兒邊磕瓜子邊聊天。其中一位說:「告訴你,我們外甥女啊,長得那叫一個標緻。從小身邊就有一大群男孩子跟著她,老叫她什麼『小可人』的。哎呦,那個時候,她媽媽還想給她定娃娃親呢。長大了,外甥女年紀輕輕就做了女老闆,和朋友開了家廣告公司,生意做得可好了。對了,你看過一本叫《秀》的雜誌吧,就是我外甥女創辦的。」

衝出包圍

吳叔、吳嬸攙扶著鄭超龍,步履艱難地來到別墅門口。正要進車內,他兩眼一陣模糊。鄭超龍使勁搖搖頭,兩手搭在車上,身子慢慢下蹲。
幾番爭奪后,程程母親終於從程程手裡安全地接過了孩子。程程幾乎失控,她大叫起來:「你們都拿走吧,我什麼都不要了!老公不要了,孩子不要了,家也不要了,你們都走吧!我連我自己都不要了,不要了……」理虧的莫華,滿是無力地勸說著。
鄭超龍在廚房裡找到了吳叔和吳嬸,吳嬸哭著幫鄭超龍上了葯,簡單地包紮了傷口。他跌跌撞撞地從卧室衣櫃里取出一套銀色的西裝,忍著劇痛讓他們幫自己換上內衣、襯衣和西服。然後又從抽屜里取出戒指盒、身份證和戶口簿。
蘇陽愣住了:「為什麼?」鄭超龍輕聲答:「你不該這麼衝動,我不希望你做勉強自己的事。」
蘇陽忽地從床上一躍而起,只覺得頭疼欲裂。母親忙扶她躺下:「女兒,你發著燒呢,快躺下。告訴媽媽,究竟出了什麼事?」蘇陽激動地大喊道:「周建峰,是周建峰!他……他挾持了我和歐陽,要把我們置於死地!歐陽,歐陽在哪裡?他怎麼樣了?我要去看他!」
庄博小聲和潘靜嘀咕,她流著淚說:「歐陽馬上就趕來了,要不,再等等?」「不了,不等了。我要登機了。」
蘇陽氣急地喊道:「你是個無賴!你收了別人那麼多錢,為什麼還不肯罷休?」「收錢歸收錢,可是我想你啊,我想你了怎麼辦?那可是用多少錢也買不來的。」
蘇陽苦笑一聲:「呵呵,是啊。幸好,我沒和孟澤發生什麼。不然,我悔大了。」
歐陽望向遠方,嘆了口氣:「假如這樣你可以享受到真正的快樂。」「當然,我很快樂。」「進修結束后,你會不會留戀這片土地,不捨得回國了?」「溫哥華當然好了。如果可以,我還真的願意留在這裏。在這個小鎮上,開一家中國餐館或是音樂書吧之類的,做個美麗、可樂的老闆娘。過真正的田園生活,自給自足。」
鄭超龍開了一段路程后,打電話給阿偉:「明天那批貨,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應該沒有問題。我在碼頭接應對家,到點就驗貨。事情辦妥之後,我就去接龍哥。」

寬容

蘇陽疲憊地回到家,沒多久,有人送來一個包裹。她打開一看,是周母曾經送給自己的那隻翡翠鐲子……
蘇陽邊唱邊走在林間小路上,周圍一片安靜,只有CD機里的音樂和自己的幽怨聲。孤獨而凄涼。如果可以,蘇陽想這麼一直走下去、走下去……
白天,蘇陽在學校上課,晚上就在自己租住的小屋裡看書、看碟、聽音樂。簡單、規律的生活,蘇陽很享受。有時,她會跑到小鎮上的那家中餐館吃飯。老闆也是上海人,蘇陽很幸運。
歐陽擔心地勸說:「聽說他的背景很複雜,我勸你還是三思而行。」「你有什麼資格說別人?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蘇陽看著歐陽腿上的傷口,又找不到可以止血的東西。突然,她想到了什麼,抬起頭:「歐陽,你忍著點痛。」說著,她整個人壓在了歐陽的右腿上。歐陽疼得大喊起來。蘇陽心痛地閉上眼:「親愛的,你忍著點,讓我把你的血止住!」
一對新人決定去歐洲度蜜月,第一站定為威尼斯和米蘭。歐陽決定,以後每年帶蘇陽至少去兩個國家旅行。那麼到他們80歲時,就可以週遊世界100個國家了。對80後來說,這應該算是一個不小的收穫。
潘靜指指她:「理智!到底是誰?」蘇陽沉默幾秒,說:「楊佳。」「楊佳?就是你很看好的那個女孩?」蘇陽點點頭。「就是那個拍雜誌封面的女孩?」蘇陽又點點頭。「就是那個被百馬破格錄取的女大學生?」「沒錯,就是她。」
她往後靠了靠,瞪大眼睛說:「是你?」周建峰眯著眼,斜著嘴:「想不到吧?你大概想不到,自己也會有今天。」「周建峰,你到底想幹什麼?」
第二天上午,蘇陽睜開雙眼,只聽一陣嘈雜:「陽陽,你終於醒了?你嚇死我們了!」「陽陽,你昏睡了一晚上!」「我們已經報了案,警察馬上就到。」
蘇陽阿姨說:「天哪天哪,亂套了亂套了!不對,不對,一定是你家歐陽看我們蘇陽好看,想占她便宜了。趕緊阻止他們,這還成何體統!」
他從包里取出一個大信封,冷冷地說:「這裏邊,集全了你們背叛我的證據。我要讓你們看看,你們是怎麼一點一滴地背叛我的。」然後從信封里取出一卷白紙,向下一抖,白紙被拉得很長。
蘇陽靠在車上,絕望地吼著:「歐陽,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你一次次地折磨我、傷害我,還不夠嗎?還不夠嗎?你在我的身上割了一刀又一刀,我痛啊,痛啊!你要眼睜睜地看著我死掉是嗎?看到我死了你就可以徹底擺脫我了是不是?那我成全你,我成全你!」
兩人在學校附近的草坪上漫步,周圍是寂靜明亮的湖面。蘇陽問:「你的腿,現在好了嗎?」「好了。身體的傷再嚴重,總會有愈合的那一天。」蘇陽低頭不語。
蘇陽解釋:「不是這樣的,我們沒有,沒有!我根本就沒答應過你任何要求,也沒答應做你的女朋友,談何而來的背叛?」
「不,龍哥,很好了,謝謝你,謝謝。」「不要和我說謝謝。來,我們吃了東西才有力氣。來,嘗嘗蝦餃,還有叉燒。」看蘇陽猶豫的樣子,他也掰開了筷子:「我也餓了,我們一起吃啊。」鄭超龍將一個蝦餃遞到蘇陽嘴邊:「來,吃了它。」她含著淚,默默地將自己的嘴張開。鄭超龍笑了:「對啊,這樣才好嘛。」
這個決定,她沒有告訴歐陽。怕自己一旦說出口,就捨不得走了。蘇陽不想有任何牽絆,這一次,她想走得輕鬆,走得徹底。
「建峰、建峰……」母親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紅著眼說,「這個家,不能再出什麼事了。兒子,你要再是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家就真的完了。媽也不活了。」周建峰皺皺眉,笑笑,拍拍她的手背:「放心,媽,這個家不會完的。等我回來。」
他們又來到長安墓園,將鄭超龍剩下的骨灰葬在了他父母的旁邊。墓碑上,在親人一欄中,只有舅舅的名字。碑旁,刻不下他手下兄弟的名字,只能寫:以周偉、林芳為代表的全體員工及龍會兄弟共計八百二十四人敬上。
母親心痛地哭喊著:「這孩子也是我的!沒有我,就不會有今天的妍妍!你把她還給我!她才剛來到這個世上,就要承受她不該承受的傷害和痛苦!你們做大人的,怎麼好意思當著孩子的面吵架?妍妍長大后,會怎麼看你們?你們真不配做她的父母,不配!」
母親摸摸蘇陽的頭,明白女兒的心思:「只要你願意,不後悔,爸爸媽媽一定支持你!媽相信你,如果你真的能放下一些東西,再去接受一些新的東西,你會比從前過得更快樂。前提是,你認為那些新的東西值得就好。」
歐陽紅著眼,不說話,默默地握著蘇陽的手。
蘇陽的父母,雖說不十分贊成女兒這麼快就決定結婚,但看到她自己願意,心裏也只能由著她了。
鄭超龍以低價租用仇家飯店對面的地盤,隔著馬路開出了規模更大的海鮮大酒樓。他利用自己的江湖地位,買通了去仇家飯店吃飯的常客,並推出了一系列優惠措施,打出初次來酒樓免費的旗號,二次以半價出售所有食物,併發放每人一張抵價券和貴賓卡。一時間,仇家門庭冷落。
「請問您和犯罪嫌疑人是什麼關係?」「一個很普通的朋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通過朋友介紹認識的。」「那您和另一被害人歐陽立帆是什麼關係?」蘇陽頓了頓:「好朋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我們是大學同學。」
莫華不說話,只是低著頭嘆氣。蘇陽拉住潘靜說:「現在罵他也沒用了,先找到程程再說。她跑哪裡去了?」莫華說:「她應該回她媽媽家了。」潘靜說:「她剛才和我通電話,聽聲音根本就不在家裡。」正說著,程程的媽媽來電話了。莫華一抬頭:「糟糕,程程從她媽媽那兒抱走了妍妍,不知去向了。」
「好,明天一切就看你的了,但願老天幫我的忙。明天我不在場,你多叫些弟兄過去蹲點。海關方面,一定要做好工作。」
他摸摸她的臉:「想幹什麼,我想和你敘敘舊。」「我們的賬不是已經一筆勾銷了嗎?你還想玩什麼把戲?」「錯錯錯,我們的賬還多著呢。我要和你,慢慢地算。」
兩人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嚇得她們趕緊蒙上眼。歐陽姑姑說:「哎呦,乖乖!我說讓他們年輕人自個聊天熟絡熟絡,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這未免也太誇張了吧?我沒看花眼吧?」
這時,手機忽然響起,是蘇陽!他迷迷糊糊地接起,喘著粗氣:「喂……」「龍哥,你在哪裡?在哪裡啊?」「我,我在家門口,我來接你了……等我……等我!」「我過來了,我過來找你了,我這就到了!」
鄭超龍一邊抽煙,一邊說起了自己的身世:「小時候,我父母經營著一家大型鋼鐵廠,生意做得很紅火。那個年代在上海,我們鄭家算是享有一定名氣的。可是樹大招風。隨著事業的發達,也招來了同行的眼紅。他們有事沒事就來找麻煩,隔三岔五就到工廠和家裡來鬧事。幸好那時工廠人多力量大,把他們趕走了。那幫人很陰險,揚言不會放過我們鄭家。」
蘇陽一邊流淚一邊還強硬:「你別臭美了,就算是一個陌生人被圍困,我也會義不容辭地想辦法解救他的。」「呵呵,你呀,就是硬了一張嘴,其實內心,比誰都柔軟和脆弱。」
兩個男人跪地求饒。周建峰抓狂了,拿起一旁的木棍對著周圍的酒缸、桌子、椅子、木板、玻璃一頓狠砸。他眼裡放著毒光,狂吼道:「啊……啊……啊……」
新人來到甲板上,歐陽抱著蘇陽。她說:「老公,這個場景我原先在夢裡見過。」「是嗎?夢裡是怎麼樣的?」「夢裡夢到我和心愛的人結婚了,可是剛激動沒多久,就泰坦尼克了。」「真的?沉船了?」「嗯,結果很慘,把我嚇醒了。」「呵呵,沒關係,那是夢而已。我現在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這是現實。」
每次龍哥凌晨辦完事,總會去蘇陽家樓下轉轉。一來是因為想念,哪怕不打擾,只是看看蘇陽的影子也好;二來是為了蘇陽的安全著想。有一次,龍哥累得在車裡睡著了。等他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早上。他便索性去對街買了早點,在車裡等蘇陽下樓,然後送她去上班。那次,他被蚊蟲叮得滿手滿臉都是包,還謊稱是昨夜去野外釣魚才被咬成這樣。
「我知道,你是孝子,什麼都聽我的,就是為了不讓我傷心。這麼想來,大學畢業后我又讓你再出國,竟是我親手將你和蘇陽這對戀人活活地拆散了呀。是媽耽誤了你的幸福。是媽不好,媽向你道歉!蘇陽姑娘真不容易,單身至今就為了等你一句話。像她這樣執著的女孩,現在真是不多見啦。」
鄭超龍義憤填膺地表示:「我要做能制服壞人的好人!」舅舅點點頭。
歐陽艱難地趴在地上,一點點向前挪移:「我今天就算死在這裏,也不能讓你這混蛋得逞。像你這樣的雜種,就是陰溝底下的驅蟲!人渣!」
蘇陽轉過身:「龍哥,我不是勉強,我願意。」他躲開她:「你願意,我不願意。」「為什麼?」
「那麼,您操辦的那事,預備怎麼收場啊?」「媽去說,媽去和他們葉家商量,不用你出面。要是他們怪罪起來,那就怪罪我好了。本來就是媽擅自主張決定的事,並不是你的本意,他們葉家也都是明白的。」
她們邊哼唱,邊感嘆各自的心事。蘇陽眼眶濕潤,她沒有哭,只是覺得夢醒了,一切釋然。小柔還是躲在王輝的懷裡,一臉小女人的幸福樣。潘靜看著窗外,流淚唱歌。庄博遞上一張紙巾,輕拍她的手背。程程平靜地看著前方,眼眶微紅。經歷過傷痛和背叛后,她比從前更淡然了。
「你知道舅舅最佩服你什麼嗎,那就是你的寬容,像海一樣寬廣的胸襟,能容忍天下最難容忍的仇辱。你的大愛,使原本的深仇大恨顯得是那麼渺小。你用另一種方式報仇雪恨,你成功了!你用自己的行動打垮了敵人的意志,你是個真正的勇者!事實上,你已經擁有了整個天下,擁有了人世間最難能可貴的東西。你爸媽地下有知,他們也會為你驕傲的。
龍哥載著蘇陽在黑色的雨夜裡奔跑,阿偉開著蘇陽的車緊跟其後。電台里,正播放韓國歌曲《一半的愛》:回頭看我,就一次也好。念在我仍舊深愛著你,這理由還不夠嗎……無法說出口的悲傷愛戀,看著胸口快要被撕裂的自己,現在甚至連想恨你的力氣也沒有。你不會了解,就這樣離我遠去。沒有任何人能取代,剩下自己的孤獨人生中,不能沒有你的相伴。現在的我發瘋地只想擁有你,開始討厭一無所用的自己。仍祈禱你再愛我一天,對你而言,我已賭上一生的愛。我愛你,我愛你,你佔有了我的一切。
蘇陽默然了,曾經以為自己是那麼懂愛、那麼會愛。此刻才發覺,原來最懂愛的人是潘靜。
蘇陽的眼淚悄悄滑過了臉頰。
蘇陽驚呆了,豆大的淚珠順著眼眶流下來:「你這個卑鄙的小人!你太陰險了!你居然做出這麼狠毒的事來謀害龍哥!」
車裡,放著黛兒塔的歌曲Woman。車上的女孩們跟著哼唱:「…I'm a woman,a woman with a heart,And I deserve your all,I'm not some girl,who don't know what she wants…」
漸漸地,歐陽的手指有了知覺,眼睛也微微張開了一條縫。「蘇陽,蘇陽是你嗎?」「歐陽,是我,我是蘇陽,我是你的蘇陽!」「看到你真好……原來模糊中的你……也這麼美麗……」「你看,我們離成功只差一步了。」「這次只有看你的了……我真沒用……沒用……」「不要說話,保存能量!」歐陽笑了笑:「我剛才……好像聽到你說話……」蘇陽捧著歐陽的臉,哭著說:「嗯,歐陽,我要對你說,你聽好了。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所以,你不能拋下我,你必須活著從這裏出去,聽到沒?」
第二天,重陽節。鄭超龍和蘇陽一道,帶上鮮花和食物,去山上看望了他的父母和汪虹。照片上,女孩的眼神很獨特、很清新,蘇陽看得入了神。
這天,鄭超龍攜身著晚禮服的蘇陽出席了某房地產開盤盛典的時尚酒會,並介紹她認識了諸多業內人士。
唱著唱著,老婦嗚嗚哭了起來,兩胳膊不斷擦拭眼睛和臉頰,哭一陣后,又繼續哼起歌來。這個瘋癲的患者不是別人,正是周建峰的母親。
鄭超龍將蘇陽送上車后,便和阿偉開車離開了。近段時間,蘇陽心裏總有種莫名的驚慌。對龍哥的依賴越深,這種感覺就越強烈。蘇陽總會在半夜被噩夢驚醒,然後打電話給龍哥,確保他安然無恙后才又安心睡去。
阿偉紅著眼說:「阿輝,阿輝出事了!」鄭超龍瞪大眼睛問:「阿輝怎麼了?」阿偉低下頭,悲痛地說:「今天凌晨,阿輝……出車禍……死了。」
只聽攝影師一聲令下:「請新人就位,我們開拍了。」蘇陽緩緩走過去,腳下的步伐異常沉重。兩人隨著攝影師的指導擺好姿勢,等待拍攝。
蘇陽搖頭,心痛不已:「不要!我不要聽這些,我不接受……」「乖,聽話,不要讓歐陽傷心……也不要讓我失望……龍哥今生沒福氣娶你做老婆了……那麼……下輩子……如果還有下輩子……如果……你不那麼……愛歐陽的話……我就……娶你……做我鄭超龍……的妻子……你願意嗎?」
蘇陽和鄭超龍,選定在公元2010年11月19日登記註冊結婚。18日,他們準備在上海最高檔的影樓拍攝婚紗照。
歐陽捂住腦門:「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聽我說呢?那只是他們的一個設想,我是不可能妥協的!」
鄭超龍一行人趕到碼頭,天空忽然陰鬱了下來。海面上風平浪靜,沒有船隻顯現的痕迹。鄭超龍抽著煙,眼睛望向遠處,焦急地等待著那一艘裝有1000條未報關繳稅的外煙的遠洋貨輪。約半小時后,海面上終於緩緩駛來一艘貨輪。阿偉接到電話,說船馬上到了,請大家前去接頭。
正當她想開口喊話時,鐵門「嘎吱」一聲打開了,一個人影站在光下。蘇陽猛地斜過頭,刺眼的光亮讓她睜不開眼。大門口的人向這邊走來,腳下的皮鞋發出鏗鏘有力的響聲。蘇陽覺得有些耳熟,這腳步的節奏,似乎在哪裡聽到過。人影漸漸清晰起來,他蹲下身,冷笑著。隨即用詭異的聲音說:「怎麼樣,蘇陽,最近還好嗎?」
蘇陽沒有辦法再在這片土地上繼續待下去,一切看來,似乎都回到了原點……這一年來,經歷和遭受了太多的是非和痛苦,他的,他的,還有他的。蘇陽的心,已是無力承受。她決定離開中國,遠赴大洋彼岸的加拿大溫哥華島大學,學習為期半年的工商管理進修課。位於島上的納奈莫小鎮,全年氣候溫和,風景優美,有如畫的山峰、森林和海灘。蘇陽想去那片祥和的土地走一走、看一看,也許到了那裡,她的心才會得到真正的安寧與平靜。
蘇陽笑笑:「我想,我會。」「少安慰我了!我要是拒絕他們,他們就像狗一樣地求我給他們機會。可真到關鍵時候,他們卻逃得比老鼠還快,更會找出無數種理由來拒絕你,忙、出差、沒時間,想盡一切辦法來擺脫。那些男人只會在開心的時候拿你當樂子,又有誰能真當你一回事。他們所能賦予你的,只是一張嘴皮子和身體。都說女人為了心愛的男人甘願獻身,事實上,男人比女人更懂得如何獻身。他們巴不得把自己獻出去,就怕女人不肯接受。可是獻了身的男人,又有幾個是甘願獻出自己的心的。女人一般是身與心同時付出,可男人不一樣,他的身與心,是分開的。」
蘇陽直搖頭。
吳叔、吳嬸二老哭到泣不成聲,不斷地呼喚著:「龍爺、龍爺……你走了,我們二老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我們為誰去伺候?龍爺,您對我們下人這麼好,讓我們吃最好的,住最好的,我們這輩子就是做牛做馬也心甘樂意啊。可是,您怎麼能走在我們白髮人前面呢?不是說好了您和將來的龍嫂一起為我們二老送終的嗎,您怎麼可以食言呢?龍爺,龍爺……您最喜歡吃我做的紅燒肉,我給您做了。只是以後,我再也嘗不到您親手為我們做的蒜香排骨了……」
蘇陽走遍每一個角落,撫摸著他曾經用過的物品。她覺得龍哥沒走,他只是睡著了,很安詳地睡著了。
蘇陽望著遺像上的鄭超龍,覺得他正在朝自己微笑。在她心裏,龍哥並沒有死,他只是累了,需要休息。等他休息好了,還會來接自己去禮堂,為她戴上那枚鑽石戒指。
周建峰惡狠狠地盯著他倆,吼道:「你帶我去看什麼,啊?看什麼?」兩人回頭一看,傻了眼。大個男說:「怎麼會這樣的?昨天他們明明關在裏面,鑰匙都在我手上。」周建峰上前給了他們兩耳光:「兩個廢物!這麼綁著都會被他們給溜掉,你們是豬腦子啊?我讓你們好好看著他倆,你們倒好,喝酒作樂到天明。吃吃吃,喝喝喝!把我的人都放走了!」

特殊的恩情

蘇陽快速轉身,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她怕自己再晚一秒,就會捨不得朝夕相處了1825個日子的兄弟姐妹;捨不得這個親手建立起來,辛苦奮鬥了五年的「家」。
庄博在一旁悄悄給歐陽撥了電話,希望這對受盡波折的戀人最後能再見一面。或許,歐陽的及時到來,可以改變蘇陽的遠行。也許,還能改變他倆將來的命運。
蘇陽強忍淚水,壓低聲音:「歐陽,你走吧,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歐陽不聽,將手伸向蘇陽:「蘇陽,回到我身邊吧!我們馬上登記結婚,我要向全世界宣布你是我歐陽立帆的妻子,你不是鄭超龍的女人!不是!」
他們來到包廂外的陽台上,放眼望去,是一片明凈的湖水。兩人禁不住一陣捧腹大笑。蘇陽說:「真沒想到,阿姨約我來喝茶,原來是要給我相親。」歐陽也說:「是啊,我也沒想到,姑姑約我,原來也是要給我相親。」

秘密的相親

蜜月回來后的那晚,蘇陽在床上難以入眠。她起身:「老公,我覺得不公平。」「怎麼了?」「你看,我們這一路走得太不容易了。我等了你這麼多年,大學畢業到現在,整整九年時間。八年抗戰都過去了。可你倒好,我去加拿大,你只等了我四個月。這麼算來,也太不公平了吧?」
這天,歐陽來電。他說像鄭超龍那樣的人,遲早都會走這一步的。讓蘇陽別太傷心了,節哀順變吧。
「哼,你現在,不正是在一步步妥協嗎?那個葉佳慧,很是依賴你,看來是已經認定你了。你這半推半就的性格,估計馬上就會被她給馴服了。」「蘇陽,這隻是參加一次酒會,酒會!沒有你想得那麼嚴重!」歐陽也急了。
「蘇陽,你根本就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你就不能耐心聽我說完嗎?說完后,我會放你走!」天下起大雨,雨點肆虐地打在蘇陽身上,也澆濕了她那破碎的心。
蘇陽低下頭:「不一定。這次回來主要是為了參加全國的電視廣告交易會。」歐陽點點頭:「希望,這次展會你們能成功。」「會的,謝謝。那,先這樣了,我阿姨在裏面等我。回頭聯繫。」「回頭聯繫。你先請。」歐陽紳士地伸出手讓蘇陽先走,待她進去后,他在門口站住,呼了口氣。
屋外的兩大漢吃飽飯後,開始暢飲起來,又是啤酒白酒,又是花生、烤肉的……開心得不行,全然忘記了倉庫里的人……蘇陽挪移到鐵欄杆那看,興奮地轉頭,小聲對歐陽說:「看來有戲了。」歐陽點點頭,微閉上眼,他的傷口又開始往外流血了。「歐陽,你感覺怎麼樣?很難受對嗎?」他有氣無力地呻|吟著:「我……好睏……好睏……想睡……」
5月下旬,將在上海舉辦中國電視廣告交易會。它大胆突破了以往電視廣告交易的傳統模式,將全國電視媒體和廣告客戶首次集合在一起,力求打造全國範圍的、公開透明的交流合作平台。本次活動,將成為全國規模最大的電視廣告交易盛會、電視媒體的廣告洽談招商會。而百馬廣告公司有幸被邀請為本次大會的參展單位之一。
蘇陽想了想,說:「回家。」「那好,我讓吳叔送你。他和吳嬸是夫妻,是我的管家。」「不用麻煩了,龍哥,我自己開車回去就行。」「你可以嗎?你確定自己能開回家?」「嗯,我可以。」「認識回去的路嗎?」蘇陽眯了下眼,調皮地說:「沒關係,我有導航。」
「蘇陽,我向你道歉,向你認錯,一切都是我不對。你打我,罵我,怎麼處置我都行。就算我求你,求你不要嫁給鄭超龍!我求求你了!」歐陽邊說邊蹲下身跪在地上,把頭埋在蘇陽的腿上嗚嗚地哭起來。
那男子來到夜總會門口,壓低帽檐,四下張望一番。然後沉住氣,上前對保安說:「你好,我是這輛車子的司機,把鑰匙給我吧,我要出去一趟。」保安上下打量他一番,拿起對講機:「幫我問問包廂的鄭總,門口有司機說要動車。」那頭傳來一個聲音:「收到,稍等。」
程程的母親也追了出來,哭著央求道:「妍妍還小,你做母親的,總不忍心讓她也跟著你一起受苦吧?來,先把妍妍給媽媽吧。」程程母親小心翼翼地上前,想接過孩子。沒想到程程一轉身,怒吼道:「這孩子是我的,是我的!」
潘靜小聲告訴她:「歐陽在外面,他在花園外等你。」蘇陽握著手機,朝上邊看了眼。鄭超龍正與阿偉在攝影棚前說話:「阿偉,你看我的領結打得好嗎?有沒有歪?」
阿偉出了包廂來到夜總會門口,和端著酒水的服務生正好擦肩而過。接著,旁邊一位戴帽子的男子走過來,突然,他的錢包掉在地上。服務生看見,立馬彎下身去撿。那位男子快速將一包白色粉末灑進盤中裝滿酒的酒杯。
蘇陽抬頭:「是她?」周建峰緩緩道來:「想不到吧,這位混充是你同行的好朋友,原來是你的死對頭,她想方設法藉機整你。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她逮到了機會。慶功宴那天,她在洗手間無意間聽到了你和別人的談話。後來她便找到我,說要告訴我你的獨家內幕。就這樣,我從她口裡得知了你和歐陽的秘密。」
蘇陽洗了把臉出來:「沒事。」「你哭了?」「沒有,我沒哭。手油擦了擦眼睛,洗了洗。」歐陽手裡拿著一個相框,溫和地說:「這是我在地上撿到的。」
蘇陽流淚摸著屏幕上的龍哥,看了一遍又一遍。原來自己和龍哥碰面的前一刻,他經歷了一場巨大的災難!
蘇陽沒有回頭,她只在心裏默默回應:原諒我,歐陽,原諒我……
「是啊,是啊,現在的年輕人要互相情投意合才好。這不,我知道侄子現在還是單身,就馬上幫他參謀了。正好,你說你外甥女也是單身。我啊,就安排了這次秘密的相親。要是他們真成了,那我們就成親家了。哈哈哈。」
鄭超龍低下頭,緊鎖眉頭。
鄭超龍打電話給手下:「阿偉,你現在馬上打車到松江三路這裏。過來的時候買兩杯熱飲料,記住一定要熱的。用最快的速度,快!」
蘇陽走上前,從背後默默抱住了鄭超龍。
連續幾個月下來,仇家飯店的生意一落千丈,虧損嚴重。無奈之下,他們只有低價轉讓店面,然後在別處開出了第二家飯店。鄭超龍得到消息后,又在他們新飯店的周邊開出了第二家酒樓。最後,仇家終於招架不住,只得宣布關門大吉。
「媽,我知道您疼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好。所以從小到大我都聽您的,絕不敢有半點違抗。」他頓了頓,心痛地說,「可您不能連我的終身大事也一手包辦了。就算最後我如了您的願,和葉佳慧成了婚,可是我不會真正幸福快樂。我若不幸福,您會快樂嗎?」
鄭超龍和他倆打完招呼,問蘇陽:「怎麼樣,還進去嗎?」「龍哥,我想走了,有點頭疼。」「是不是吹風了?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取車。」

輸了你 贏了世界又如何

鄭超龍包下一整個影廳,請蘇陽一人看一場特殊的電影。他的別墅里有獨立的家庭影院、影碟機,落地式的環繞立體聲揚聲器,絲毫不比電影院遜色。他怕在家中蘇陽會尷尬,就乾脆包下了整個影廳。不被打攪,只喜歡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享受這難得的下午時光。
盛夏已經過去,秋天都來了,可為何還會如此憋悶?城市中的車水馬龍快要將她吞沒,她感到窒息。蘇陽決定去郊外走走,那裡的花草、樹木,或許可以讓自己輕鬆些。
2011年6月,蘇陽終於結束了31年的單身長跑,穿上了潔白的婚紗,和心愛的人喜結連理。她的夢想,此刻不再是夢,全都變成了現實。歐陽為蘇陽在遊艇上舉辦了一次特殊的婚禮。所有親朋好友,送上了真摯的祝福。蘇陽母親感慨道:「這次,我們的女兒是嫁對了。」
當鄭超龍抱著奄奄一息的女孩時,她一臉蒼白,喃喃地說道:「人作惡遲早都是要還的,現在,老天終於報復我們了。上一代的恩恩怨怨,現在要我們這一代來擔當,我本不服氣。可回頭想想,這也是必然。我的血液里有罪惡,現在,一切都可以了結了。雖然我的生命不長,但我卻死而無憾,因為我沒有做過違背良心的事。可我最心痛的,就是不能與你結為夫妻,不能成為陪伴你到老的那個人。」
「噢,中途是有保安來問我,我以為是阿輝到了。我還想我們要到後半夜,他那麼早怎麼就來了。哎……」「龍哥,照保安的描述,我估計在酒里下藥的和給車子做手腳的應該是同一個人。」鄭超龍一把掐滅雪茄,狠狠地發話:「把這個王八蛋給我找出來,我要他一命換一命!」
蘇陽問:「怎麼樣,這些天感覺還好嗎?」潘靜笑著說:「我去姐姐那住了幾天,人都胖了兩斤。哎,有時候,營養補多了,也並不是什麼好事。」「你告訴庄博了嗎?」「沒,現在不打算和他說。他和老婆正在布置新房呢,我不想打攪他。」
一陣陣凄慘的哭喊聲,伴隨著洶湧的電閃雷鳴,震破了天際。
歐陽握住她的手,堅定地說:「你以前一直在做夢,現在,夢醒了。」
臨別前,歐陽母親送給蘇陽一套精美的白金首飾。這一次,她沒有拒絕。蘇陽覺得所有禮物都可以婉言謝絕,唯獨歐陽母親送的,自己一定要收下,並且感恩。
歐陽笑著問蘇陽:「那麼我這第十一人,也會出現在你的小說里嗎?」蘇陽摸著歐陽的臉頰:「你介意我把你寫進小說里去嗎?」歐陽笑笑:「當然不介意,因為我是最後的勝者。」
終於,汪家二老當眾向他下跪,承認了他們當年合夥預謀的那起縱火案。因為聽信另兩家商戶的挑釁,決定給鄭家一點顏色看看,在其中的一間倉庫放火,以此來殺殺鄭家的威風。可萬萬沒想到,火會如此快速蔓延,更沒想到會導致整個車間爆炸。事情發生后,他們每一天都活在愧疚和罪惡之中。現在終於遭到了報應,報復在自己的兒女身上。他們說現在活得是生不如死,唯一的希望就只有孫子了。
小柔趴在欄杆上,一直犯惡:「蘇陽大婚,可苦了我了。」大夥一擁上前:「小柔,你暈船啊?要緊嗎?」小柔笑笑,摸摸肚子說:「我倒是不要緊,可我肚裏的這個就要緊了,他好像還沒這麼快適應坐遊艇呢。」所有人恍然大悟,開心地笑起來。
5月8日,周末,兩位中年婦女相聚在一家面靠湖水的茶藝館喝茶聊天。
鄭超龍用自備的大毛巾擦她的頭髮,並打開熱風,讓她乖乖待著。自己則從後備箱拿出一個大敞篷,豎在蘇陽的車前,打開引擎蓋仔細地檢查起來。她望著玻璃前被雨水模糊的背影,捂住嘴,再一次哭到不能自已。
事情談完后,鄭超龍和客戶在夜總會門口告別。他搖搖晃晃地從保安那裡拿來鑰匙,又把它交給手下的司機阿輝。「你把車開回公司,我和阿偉打車回去。」「龍哥,要不我把你們送回去吧。」「不用了,我們不是一個方向,何況我還要去別的地方。你開車走吧。」手下坐進車裡,和他們招招手:「那龍哥,阿偉,我先走了,你們自己回去小心。」
上車后,鄭超龍直視前方:「想回家嗎?」「想,想回龍哥的家。」鄭超龍笑笑,踩下了油門。
蘇陽在白色的文檔上,寫下一句題記:每個人的心中,都有美好或悲傷的記和_圖_書憶。人們都希望留下美好的,過濾悲傷的。留在內心最深處的那些回憶,足以讓你刻骨銘心,沒齒難忘。
大漢將他倆抱進旁邊的一間倉庫房:「你們就在這待著,別給我耍花招啊。」蘇陽喊著:「我們都成這樣了,一個已經奄奄一息了,哪還有什麼能耐耍花招!」
兩個傢伙嚇得躲在一旁不敢出聲。周建峰一頓發泄后,從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扔在地上:「拿著你們的錢,給我滾!滾!」
幾人分頭行動,開著車滿大街找。終於,程程來了消息,她打電話給蘇陽:「我在黃埔大橋上,不要和任何人說,我等你。」蘇陽第一時間先趕到那裡。只見程程抱著剛滿1歲的妍妍,站在那兒吹著冷風,獃獃地看著橋下。11月的天,陰冷。蘇陽走過去,程程看見她便抱頭痛哭。
晚上,鄭超龍開車將蘇陽送回家。「龍哥,上樓坐坐吧,喝杯茶再走。」「呵呵,不打擾你嗎?」「不打擾,我應該親手為您泡一壺茶。」鄭超龍想想:「好,去你那坐坐。」
那男子開啟汽車,一腳油門開了出去。大約40分鐘左右,他又將車開了回來。保安看到他笑笑:「算你運氣好,這邊剛走了一輛車。」男子將鑰匙還給保安:「謝謝啊,我隨便轉轉。」保安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
過去的一年,是複雜的一年、糾結的一年、傷痛的一年,所有好與不好的事都發生在了那一年。那些記起的,最後又被遺忘或沒遺忘的人與事,那些荒誕離奇令人髮指的故事……

終結

蘇陽落倒在地:「居然是她……」「我猜,你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是金璐出賣了你。呵呵。其實你想不到的事還多著呢,想不想看更刺|激的?」周建峰又從大信封中拿出一疊照片,一張張地翻給他們看。照片上,全是蘇陽與歐陽會面的照片。
蘇陽痛苦地閉上眼,淚流滿面。兩個男人,兩種情感,她該如何是好?
12月,冬天來臨。
在蘇陽的一再懇求下,卡車司機將他們送到了醫院。蘇陽瘋狂地叫喊:「快,快救救他!他的腿流了很多血,休克了。」當護士接過歐陽的瞬間,蘇陽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蘇陽脫下那身拘束的職業裝,穿上運動服、牛仔褲和帆布鞋,背著大書包來到學校的課堂上,重新做起了學生。記憶中最幸福的時刻,便是在校當學生的時候。有人說,你想念什麼,就是自己最缺少什麼。所以,蘇陽來充電了。
蘇陽回到公司,將所有事務安排妥當后,便向同事們告了別。珊珊哭著說:「蘇總,您怎麼可以離開呢?您這一走,我們都沒了重心,還怎麼工作呢?蘇總,別走好嗎?我們大家都需要你。」
蘇陽轉過身去,見歐陽站在門口。她慢慢起身,愣在那裡。歐陽抬起頭,兩人四目相對。
話說回來,鄭超龍之前贊助過某婚姻介紹網站,成為其股東之一。這天,他去參加網站舉辦的一次沙龍活動,卻在現場意外地遇見了蘇陽。鄭超龍什麼也不多問,只是挽著蘇陽的手共舞。活動結束后,她與他共進晚餐。
「現在,你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睡飽了,就起來陪你爸媽聊聊天,說說你這些年來的光榮歷史。你們一家三口能在此團聚,舅舅,為你們感到高興!」
漆黑的夜空,看不見星星和月亮,只有整片的黑雲層。沒一會,天空作響,雷聲不斷。一股濃重的泥土味撲面而來,蘇陽等待著暴風雨對大地的浸潤。
蘇陽的生活恢復了平靜,調整一番后重回公司上班。鄭超龍的離去,震徹了蘇陽的心。她希望能讓龍哥放心,自己會比從前生活得更好。
歐陽抱著蘇陽:「呵呵,傻老婆,原來你是為這事糾結呢。嗯,那你說該怎麼辦?有了!要不,你再讓我重新追你八年零八個月,怎麼樣?到你39歲的時候,我再向你求一次婚。這樣,你總該滿意了吧?」
這晚,蘇陽的夢裡竟是那些打打殺殺的混亂場面,而夢中的主角只有一個人:鄭超龍。
來到加拿大溫哥華,蘇陽覺得到了人間天堂。以往,整日浸泡在鋼筋水泥的城市中,被憋悶得喘不過氣來,心也被泡得發了霉。來到納奈莫小鎮,蘇陽覺得自己終於回歸自然了。這裏的天是湛藍的,雲是潔白的,水是清澈的,鳥兒是自由的,人是可愛的。
待形勢平穩下來,蘇陽又開始繼續奮戰。一番努力后,終於,綁帶被割開了,蘇陽先將自己解綁后,又開始幫歐陽解綁。她伸出腦袋看欄杆外,那兩人已醉了七八分,趴在桌子上繼續干酒。
蘇陽和歐陽面對面低頭坐著,也不敢多話。兩姐妹一使眼色,歐陽姑姑說:「那什麼,我和你陳阿姨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好菜,這家老闆我認識。中午啊,我們就在這兒用餐。你們先聊著。」
兩姐妹樂呵地走到一邊,各自撥電話通報今年最盛大的好消息。蘇陽和歐陽走在後面,兩人手拉著手,互相微笑地看著對方。
母親抹了抹淚水,感慨道:「呵呵,經過你這場生死考驗,媽想明白了很多。人嘛,一輩子總要做些稱心如願的事。如果只是為了別人而活,那多沒勁啊。兒子啊,你這30年來,一直都是為了我和你爸在活。從今天開始,你該為自己活了。」

喜結連理

「你是個善良的孩子,重情重義,懂得知恩圖報,一直沒有忘記舅舅。其實在你12歲那年,我已經把你當作自己的孩子看待了。你就是我的兒子!
登機那天,蘇陽的親朋好友和同事全都趕來機場為她送別,唯獨沒有看到歐陽的身影。潘靜抱著她:「你真的不打算和歐陽說了?不會後悔?」「不說了,不說比說的好。你知道,我沒得後悔。」潘靜流淚撫摸蘇陽的臉:「要保重,一定要保重!我們等你回來!」
那位身穿藏青色套裙,年齡稍長一些的服務員站在身旁:「蘇小姐,我是酒樓的經理,林芳。您有任何需要請和我們說。」「哦,不用麻煩了,這樣已經夠好了。」「蘇小姐您看電視吧,您喜歡看中央台、東方台、湖南台,還是浙江台?」「不用麻煩,隨便一個頻道就可以了。」
舊的一年是過去了,很多傷痛可以慢慢被消化、被沉澱。可眼淚騙不了人,她可以學會假裝堅強,但卻永遠學不會情到深處難自禁。
「嗨!孩子,真沒想到,原來你和蘇陽姑娘的情分這麼深。回想以前,媽總是想把你塑造成自己心目中理想的樣子,卻從未理解過你內心真正的感受。媽太強勢了,總覺得自己的判斷和決定是對的。所以,都要求你照著我的意思去做。媽把你送出國,想讓你接受西方的教育,將來能有更大的作為。我到今天才知道,你當初堅持要回國的真正原因是為了蘇陽。你為什麼不對我說呢?」
「你外甥女真優秀啊,不簡單。」「那當然了,我可不是吹的,追她的男孩子那是一把一把的。她要是去競選什麼亞洲小姐啊,絕對不比那些專業模特差半點的。所以啊,終身大事不能馬虎,就要認真再認真,一定要挑個最好的、最合適的如意郎君。你說對伐?」
蘇陽小心翼翼地問:「你們要帶我去哪兒?我把錢都給你們,放過我吧?」小個男嘴角露出一絲壞笑:「哼,我們不要錢,就要你的人,給我上車!」兩個男人不由分說地將蘇陽推上麵包車,將帘子一拉。小個男坐在駕駛位子,大個男綁著她:「開車!」
警務人員想了想問:「照你這麼說,一直以來都是周建峰在一廂情願,而你並沒有表示過態度?」「從來沒有表示過,後來我直接和他攤牌,拒絕了他。可他壓根就是個無賴,依舊對我不依不饒,甚至更變本加厲了。」「具體說說。」
那邊,周建峰忙完家裡的大事,開車火速趕往釀酒廠。他一看,整個人傻眼了。倉庫的門開著,人不見了,車也不見了,擺在眼前的,只有滿地的報紙、垃圾和酒瓶子。兩個醉漢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嘴裏還流淌著一抹口水。
蘇陽紅著眼,向歐陽質問道:「你來幹什麼?想破壞嗎?你也知道江湖規矩,龍哥那是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計較。你這是在往槍口上撞,你知道嗎?」歐陽走近蘇陽,激動地叫喊道:「是,我願意往槍口上撞!我的女人要被別的男人搶走了,我怎麼能無動於衷?就算是死,我也要阻止你的愚蠢行為!」
看似軟弱的程程終於下定決心,她要和莫華離婚。程程告訴他,她要結束保姆樣的生活,她決定找回自我。莫華痛下決心悔改,發誓再也不拈花惹草,努力做個好丈夫、好父親。只要是程程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將毫無條件地答應和服從。
12月8日,蘇陽下班,走到門口發現電梯在維修,於是改從樓道下去。已記不清多久沒有走這寂靜的樓梯了,腳下發出高跟鞋碰撞地面的聲響,帶著空曠的迴音。蘇陽很享受這種難得的清靜感,孤獨而高傲。
蘇陽扶著歐陽往前走了一段路,隱約見身後有光駛來。她衝到路中間,張開雙手揮舞:「停車……停車……」
蘇陽接過手機,是歐陽的簡訊:「蘇陽,不能拍照、不能嫁給他,不能嫁!你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背後的故事

蘇陽敏感地用餘光掃見葉佳慧向這邊走來,便輕聲道:「她過來了。」兩人匆匆分開,朝反方向看去。葉佳慧上前:「歐陽,原來你在這兒,害得我找遍了整個場子。呦,蘇小姐也在啊。」蘇陽低下頭,忙解圍:「我在等人。」
蘇陽閉上雙眼,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再一次淚流滿面。
「說明他們沒有緣分,不喜歡啊就是不喜歡。和我們家外甥女一個樣,哪怕條件再優秀的,要是她沒感覺,根本別想兩個人有戲。」
正當攝影師準備按下快門時,阿偉上前阻止:「對不起,請稍等。」他走到鄭超龍身邊,湊上前小聲說:「龍哥,那批貨好像出了問題,約定時間船還沒有到。」鄭超龍一聽,臉色突變。他想了想,轉身對蘇陽說:「陽陽,我現在要去碼頭一趟。你等我,可以嗎?」
蘇陽紅了眼,搖搖頭:「不要說對不起,這不應該是你說的。2010年經歷的那些事,我並不後悔。我反而要感謝他們,甚至感謝那些傷害過我的人和事。因為他們,我的內心才會變得更加強大和堅定;因為他們,我更加明確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因為他們,我知道,我更應該珍惜那些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
警務人員張開口恍然大悟,點點頭:「那歐陽立帆呢?」「我們,是曾經的戀人。周建峰查了我們的底,利用職務之便查了我的電話清單,還找私家偵探跟蹤我和歐陽立帆還有鄭超龍。他懷疑我和歐陽有私情,所以心中一直耿耿於懷。最後鄭超龍去世了,他就要將我們置於死地。如果昨天半夜我們沒有從那間廠房裡逃出來,估計,你們現在就看不到我了……」
鄭超龍獃獃地看著她,然後摸摸她的腦門:「蘇陽,你沒事吧?」「我沒事,我沒有發燒,沒有在說胡話。我要鄭重地告訴你,我蘇陽,願意嫁給你!我要做鄭超龍的女人,做你的老婆,做龍嫂!」
他看著白紙,陰陽怪氣地念道:「2010年8月23日上午8點50分,歐陽發給蘇陽的簡訊:『陽陽,我出發了,大概中午到南京。由於時間趕,途中不作逗留,到達目的地后就聯繫你。想你,寶貝,勿念!』蘇陽回復:『開車小心,一路保重,等你平安到達。想你!』8月28日下午4點50分,蘇陽發給歐陽簡訊:『親愛的,今天是我們正式重逢的日子。我會為你換上你喜歡的白色禮服,塗上你喜歡的金色眼影與唇彩。今夜,將是我們最值得紀念的一刻。我終於可以來一個華麗的轉身,因為有你……』」
周建峰拍了拍手,頓了頓:「好了,今天的遊戲先到這裏,我也累了。」他一使眼色,兩大漢一人背起一個。周建峰拍拍蘇陽和歐陽的肩膀:「你看我多好,還把你們放在一起。今晚,讓你們兩個老情人好好聚聚,聊聊天,享受美好的二人世界。明天,你們就沒這個機會了。哈哈哈哈哈……」
周建峰流著淚,傻傻地哼起了歌:「啊,我終於失去了你,在擁擠的人群中。我終於失去了你,當我的人生第一次感到光榮……」
那女人很是主動,將右手伸向蘇陽:「你好,我叫葉佳慧。」蘇陽愣愣:「你好,我是蘇陽。」鄭超龍向歐陽伸出手:「你好,在下鄭超龍。」「你好,歐陽立帆。」四人交叉握手,表面一團和氣,其實卻都是心猿意馬。
蘇陽哭著向周建峰連連磕頭:「周建峰,我給你磕頭!求你別這麼殘忍了,求求你,求求你!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只要你肯放過他!」
之後,蘇陽委託中介公司將鄭超龍贈送自己的那幢別墅公開出售,獲得人民幣2000萬元。然後用這筆錢,以鄭超龍的個人名義,策劃籌建「鄭超龍愛心慈善基金會」。以幫助貧困地區的孩子、殘疾人士、孤寡老人為主,給予他們愛心及舉行慈善公益活動。
鄭超龍問蘇陽:「怎麼樣,味道還好嗎?」「非常好,太鮮美了。」「這些菜里,你最喜歡吃什麼?」「都很喜歡,味道也很棒。不過我個人,最喜歡吃的還是蟹黃豆腐和梅子肉!」
蘇陽想起龍哥,立即抬頭對警務員說:「警察同志,我還要向你們報案。周建峰,他之前蓄意謀殺,要謀殺鄭超龍!」「你憑什麼這麼說?」「昨天他挾持我們時親口說的。」「當時還有誰在場?」「歐陽立帆,還有周建峰的兩個手下。對,歐陽可以作證!」「周建峰是怎麼和你們說的?」
她也諾諾道來:「我也在想,是不是自己也有問題?不然,為什麼相一個,吹一個?別人也許相親一個就中了,可我相了十回八回,不是撕破臉皮就是心痛離別。除了看到對方的缺點,好像什麼都沒留下。」蘇陽抹抹臉,「我也不是萬能的,我更不是完美的,我知道自己也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可……我為什麼都不能容忍對方呢?是自己太清高了吧,是不肯給別人機會吧?要是我肯妥協,我肯讓步,那我和傑銳,不……我和蕭雨,說不定也能走到一起。潘靜,你罵罵我吧,臭臭我吧,也好讓我心裏平衡些,讓我覺得,我也是個有軟肋的人。」
上海的1月很冷,蘇陽想到了溫哥華。這個季節,那裡應該會溫暖些吧。
鄭超龍又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怎麼會這樣,阿輝的車技一向很好。」「警方還在調查中,根據現場的判斷,這不是一起普通的車禍,很可能是有預謀的。」
「只可惜,我還是幫不了你,沒能幫你擋下那殘忍的一刀。對不起……」蘇陽將頭埋進歐陽胸前,嗚嗚地哭著。「為什麼要和我說對不起呢?」蘇陽抬起臉:「因為我,你才會受傷的。你真的不該來的……」「傻瓜,我怎麼可能不來,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落入周建峰的手裡。」「這是圈套!周建峰詭計多端,他用我來威脅你!」
舅舅轉過身:「就是了,如果連你自己的底子都打不好,怎麼有能力去制服壞人?你一個毛頭小子,人家現在是身價千萬的富翁。你說,你憑什麼去報仇?用你的那兩個小拳頭嗎?人家隨便兩下子就把你打得滿地找牙了。」
悲傷的歌詞說到了蘇陽的心裏,她將頭慢慢向左倒下去,輕靠在他的右肩上,眼淚滴在他的灰色襯衣上。龍哥用右手挽住蘇陽,並輕輕拍拍她。這一刻,蘇陽真的想把自己交給他,將自己的愛分一半給他。
蘇陽挪移到周建峰跟前,抽泣地哀求道:「我求你了,不要再打了,再下去真的會鬧出人命的!周建峰,我答應你,我跟你走,跟你走!求求你放了他,放了他!」
在她身後的那排大書櫃里,正中央的位置,擺放著一雙完整的高跟鞋,美麗閃亮又奪目。
歐陽捂著傷口說:「陽陽,不要和這種瘋子解釋,和他解釋就是浪費口水!」周建峰氣得又在他的傷口上狠狠砸了一棍:「你他媽給我閉嘴!就是你這小子,壞了我的好事,攪亂了我和蘇陽一次又一次的約會。要不是你從中干擾,我早就把她給上了!」
蘇陽大姨搭著歐陽姑姑的胳膊:「這下,我們的關係可真的是親上加親了。親家,你好啊。」「哈哈哈,親家,好好!」
蘇陽與歐陽沒有因此而有所往來,歐陽又回到了最初的狀態,只是在背後默默地關注著她。而蘇陽在經過一番思索后,開始懷疑向警方暗中通報的人,也許就是歐陽。
程程流著淚對蘇陽說:「我現在唯一的希望就只有寶寶了,她才那麼小,她不應該受到傷害。蘇陽,你以為我是真的不知道莫華偷腥嗎?我只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妍妍,睜隻眼閉隻眼罷了。有好幾次,我發現他的衣服上都沾染著黃色的長頭髮,還留有女人的香水味。你知道,自從我結了婚,就沒有再染過頭髮。懷孕到現在,我沒有再用過香水。我總想,男人有哪個不花心的,只要他別太過分就行,也就一直沒有戳穿他。可我沒想到這一次,他竟然,竟然把那個女人帶到家裡來了。他太過分了,以為我軟弱,就好欺負。他怎麼對得起我,怎麼對得起寶寶……」
影樓里,蘇陽滿是焦躁、緊張。忽然,左耳的耳環無緣無故地落下來,掉到地上。她的大腦「嘭」地漲開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迎面而來。蘇陽給鄭超龍打電話,給阿偉打電話,都是長音沒人接。她感到非常不安,圍著空地來回踱步。
蘇陽看看鄭超龍,說:「龍哥,我還是希望能擁有自己的事業和生活。結婚後,我的名分有所改變。但,實質和從前一樣不變,好嗎?」鄭超龍拍拍她的手:「一切都聽你的。」

告別納奈莫

這天兩人碰頭,他下車接她。一個黑衣人躲在遠處的柱子后,拿著照相機偷偷|拍下了他倆的一舉一動。
蘇陽點點頭:「本來是有這個意思,可我對他並沒有任何想法。他一直糾纏我不放,時時刻刻電話、簡訊騷擾我。」「他給你電話和簡訊的頻率是怎麼樣的?」「只要我一不接電話不馬上回簡訊,他就會接連不斷地打給我。一天,甚至會打上好幾十個。他還擅自主張跑到我家給我安裝了固定電話,說是方便和我聯繫。我每天回到家,電話鈴聲就響個不停。他裝電話的目的,就是看我在不在家,想掌控我的一切行蹤。」
正說著,門口進來那兩個大漢。大個男說:「峰哥,我把人帶來了。」「歐陽!」蘇陽呆住了。周建峰站起身來,發出近似變態的聲音:「啊哈!人到齊了,那我們開始吧。」
蘇陽從遠方駛來,隱約見對面鄭超龍的車。她興奮地閃爍大燈,按按喇叭。鄭超龍極力讓自己抬起頭來:「吳叔,快停車!」吳叔猛地剎了車。
一陣激|情后,周建峰放開蘇陽,轉頭對歐陽說:「眼紅了是嗎?你的女人讓我享用,你心裏一定很不爽對吧?有本事你爬到我面前來救她啊,爬啊!你現在是自身難保了,還有什麼能耐救她!」
這時,潘靜敲門進來:「蘇陽,歐陽醒了。」警務人員立即接話:「我們去找他問話,您休息吧。」所有人走了進來:「沒事了吧,都交代了?」蘇陽顯得異常平靜:「嗯,都交代了。現在我覺得很輕鬆。」
他們老淚縱橫地對鄭超龍說:「我們保證,把小軍撫養長大后,就去自首。我們唯一的心愿,就是讓小軍能活得久一點。」
「出什麼事了嗎?」「沒什麼大問題,我親自過去看一看。你們先休息會,我去去就來。」鄭超龍正要轉身,蘇陽喊住他。她拉起他的手,紅了眼眶:「我等你回來!」鄭超龍猛地抱住蘇陽:「放心,龍哥一定會回到蘇陽身邊,一定!」兩人的手慢慢地分開。
大夥異口同聲:「呵呵,你可真是個完美主義者,典型的夢想家。」
蘇陽吼道:「你是個瘋子,我早就看出你心裏有病!」「啪!」一個耳光重重地落在蘇陽臉上。周建峰眼裡透著魔鬼般狠毒的光,掐住她的脖子大喊道:「不許說我有病!不許說我是個瘋子!」
內保向外保通話:「可以動車了。」外保收到后,將鑰匙遞給那男子:「你動車吧,大概要多久?回來后不一定有車位了。」「不會太久,到時我自己找地方停車。」
歐陽陪蘇陽待了幾天,上學、吃飯、購物、看風景。兩人表面看似沒什麼,內心卻是十分掙扎。蘇陽用理智代替了感情,她忍住了那一句「我愛你」。她覺得自己大了,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感性和矯情了。她只想在這片寧靜之地,讓自己的心慢慢地沉澱和釋懷。
蘇陽坐到沙發上:「問題不在我身上。你知道,誰喜歡上孟澤了?」「原來是有第三者插足?所以你選擇退出,把孟澤拱手相讓?」「幸好,我和他還沒什麼,不存在第三者和退出這一說。」
這天,蘇陽在學校上自習。忽然背後有人用英文喊她:「蘇陽,有朋友來看你!」她放下課本回頭一看,竟然是歐陽!
歐陽在外面接完電話準備往裡走,發現蘇陽進了茶館的大門。他愣住:「陽陽!」蘇陽一回頭:「歐陽,你怎麼在這裏?」「哦,我姑姑約我在這裏喝茶。你呢?」「這麼巧?我阿姨也約我在這裏喝茶。」「真是巧,上海這麼大,居然約在同一家茶館。這次回國后,還回加拿大嗎?」
傍晚,他帶她去餐館,來到自家的海鮮酒樓。店內生意火爆,好不熱鬧。來到三樓,服務員一臉微笑,齊刷刷地站成兩排,畢恭畢敬地說:「鄭總、蘇小姐晚上好,歡迎光臨龍寶海鮮城。」蘇陽一看,這三樓和一樓、二樓相比大有不同,整個大廳竟沒有一位客人,只有服務員。
「到現在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歐陽疼得皺眉,掙扎了一下:「不用這樣的心態去面對,說不定我們很快會死在這間陰冷的倉庫里。」「不會的,我們不會死,我們一定能活著出去!」「我就知道,你是最勇敢的。」
周建峰的悲劇,並沒有給蘇陽的內心帶來多大的勝利感。他入獄當天,周母那一記凄慘的哭喊聲和那句刺耳的「紅顏禍水」,都深深地撕碎了蘇陽的心。
孟澤問:「好久不見,還好嗎?」蘇陽笑了笑:「挺好的,謝謝。」「最近,忙嗎?」「嗯,比較忙。噢,對了,我要出國了。」
蘇陽上前一把抱住歐陽,感動地說:「謝謝你遵守了諾言,謝謝!」歐陽感慨地說:「誰讓我們對日料店的情結這麼深呢!那是青春的印證。我說到就一定會做到,否則,就是言而無信了。雖然現在實現得晚了點,但還是希望我的蘇陽能喜歡。」
她在附近的路邊找到一個電話亭,憑藉自己僅有的一點記憶撥通了一串號碼。聽到對方的聲音,蘇陽放聲大哭:「龍哥……龍哥……」蘇陽沒有其他的話,只是不斷叫喚著他的名字。冷風吹得她渾身哆嗦,拿話筒的手在不停地顫抖。她覺得這個時候,在這個世上只有龍哥才能救自己。
離開長安墓園,蘇陽又來到九天陵園,看望周建峰的父親,為他上了香、點了煙、倒了酒。
歐陽母親為蘇陽捏了捏被角,抹抹眼淚繼續說:「這一次,阿姨萬般地感謝你,感謝你的大愛和勇敢。歐陽的命是你換來的,阿姨為你感到驕傲。」
鄭超龍深情地望著她:「你終於笑了,這讓我覺得,我的努力還是有成效的,千金難買一笑啊。」蘇陽低頭,臉沉了下來:「龍哥,你,你就不想問點什麼嗎?」鄭超龍笑笑:「如果你想說,一定會告訴我。」
路邊的車子「嘩嘩」地行駛而過,夜色中的黃埔大橋,昏黃的燈光下,上演了一幕凄絕的「追人記」。
「是噢,是噢。現在的年輕人啊,和我們那個年代不一樣了,三十好幾不結婚很正常。你看我侄子啊,從小也是萬人之中頂呱呱的。相貌、人品那是沒話說,一表人才。在學校里,喜歡他的女孩子特別多。大學畢業就到國外留學了,這不剛回來,是個名副其實的海歸呢。他把洋本事學紮實了,回國后自己辦起了公司。你說牛伐?」
蘇陽請鄭超龍在沙發上小坐,然後拿來一個大煙缸放在茶几上,併為他遞上一支雪茄。鄭超龍笑著問:「這麼齊全?為誰準備的?」「特意為龍哥準備的,就等著您來鑒賞。」
巧的是,相中的攝影師和模特也在現場。孟澤很禮貌地上前和蘇陽握手:「蘇陽,真巧啊!你也來看畫展?」楊佳攙扶在孟澤胳膊上的手快速地放下來,低頭說:「蘇總,你好!」蘇陽大方地說:「真巧啊,在這裏又碰到你們。」
當服務生走近包廂的時候,旁邊正好經過一位醉酒的男子。他搖搖晃晃地撞到了服務生,服務生一不小心將酒杯、酒瓶全撒在了地上。
「龍哥?」蘇陽竟然在照片上看到了鄭超龍的身影。「哼,想不到吧,他老人家跟蹤我、控制我,想打壓我的氣勢。他教會了我很多,那我反過頭來也要回饋給他啊。反跟蹤,也不是什麼難事嘛。鄭超龍讓我嘗到了死的滋味,那我也要讓他知道什麼叫死。這樣才公平嘛。」
周建峰又說:「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麼知道你倆有一腿的嗎?」他從褲兜里掏出一張名片,扔在蘇陽臉上。上面寫著新洲廣告傳媒有限公司:金璐。
當歐陽入睡后,蘇陽來到書房。她坐在電腦桌前,開始創作小說初稿。忽然發覺,自己與那10位男士相的其實不是親,談的更不是情感。10個人,10段故事,10種人生。特殊的心路歷程,將成為她生命中最寶貴的一筆精神財富。
蘇陽聽著阿偉斷斷續續的口氣,還是有些擔心:「你們真的沒事嗎?沒騙我?」醫生正在為阿偉取子彈,他哽咽著說:「龍嫂,我先不和你說了。我在開車,交警看到會處罰的。」他匆匆掛了電話,忍不住大叫一聲:「啊……」子彈終於被取了出來。
蘇陽不由分說,踮起腳衝上去,一把吻住了毫無準備的鄭超龍。他著實被嚇到了:「寶貝兒,這是公共場所啊。」「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就是要吻你!」鄭超龍拍拍她的背:「好好,你要是想吻,我們回家好好吻上一夜。可是請你先告訴我,這麼一大早,你又這麼大老遠跑過來,究竟要告訴我什麼重要的事?」
想到心痛的歐陽,她把他摟得更緊了。
緝私警又向阿偉的車開了一槍。阿偉低頭,對鄭超龍喊道:「龍哥,我替你掩護,你快走,快走!」「阿偉,小心,別停,衝出去!我們的人在前面接應,只要不停下來就能甩掉他們!」
鄭超龍一聲口令,大家分批鑽進車裡,快速地衝出了海關人群。緝私警緊追不捨,並用喇叭命令「停車!」緝私警見他們沒有停車的跡象,立即對天鳴槍了三聲。鄭超龍和阿偉繼續向前沖。緝私警便向大貨車的輪胎開了槍。貨車左右搖晃,先是撞上了一輛車,又一個大轉彎撞上了護欄。再是一槍,貨車和迎面而來的客運車撞了個正著,然後翻了身,貨物灑了一地。
蘇陽剛放下茶杯,只見梅梅阿姨笑著看前方:「來了,來了。」阿姨和蘇陽說:「今天我們還約了一位朋友,介紹給你認識。」
蘇陽鼓足勇氣,緩緩脫口道:「歐陽,求求你放過我吧。我們別再互相折磨了,對誰都不公平。這是命運的安排,我們必須學著接受。」她拿開歐陽的雙手,轉身離去。
蘇陽立馬轉身下樓,發現鄭超龍還沒離開。他看著急匆匆的蘇陽,問道:「你還要出去嗎?」「我閨蜜出事了,我現在要過去。」「出什麼事了?我送你過去吧。」「不用了,龍哥。是閨蜜的家事,不麻煩你了,你回去吧。」「那你路上小心!」
「是啊是啊,我們這麼多年的老姐妹了。要是成功了,那就是親上加親咯!我故意和外甥女說,我要約她喝茶。要是說相親,她保准不會來。她呀,都被相親相怕了,呵呵呵。」兩位老姐妹聚在一起那叫一個開心。
「龍哥,小心!」「阿偉,別停,別停!沖!」兩輛車一鼓作氣地將油門踩到底,把身後的緝私警車甩出了一段距離。
周建峰氣得拿起地上的木棍給了他們兩捶。他們立馬站起來,半閉著眼睛,撓撓頭髮。大個男說:「峰哥你來了,怎麼那麼早啊,我們正睡得香呢。」「人呢?」周建峰冷冷地問。小個男用手指指:「他們好好的在裡邊,我帶你去看。」
那角,蘇陽與鄭超龍也在跳舞。歐陽那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自己。「龍哥,我去下洗手間。」她借故走了出去。歐陽一看,忙跟上:「佳慧,我去下洗手間。」
潘靜帶來了新男友,大學心理系老師。這回看樣子,多情女人要穩定了。她說最後還是沒勇氣和庄博攤牌,沒有告訴他懷了雙胞胎孩子,那是想給自己一條後路。她怕自己一旦說了,庄博的家也許真的會散的。她不願看到那一天,因為她信因果報應。潘靜說,自己將來也要戀愛、結婚成家。她說,想做個善良的女子。因為善良、寬容的女人,會活得更健康和美麗。

享受孤獨

「不,我要當面告訴你。」「太遠了,你過來不方便,一會完事了我過去接你?」「不,我等不及了,我一刻都等不了,我要馬上見到你!」不等鄭超龍說話,蘇陽便掛了電話,快速趕去目的地。

再見

捉姦在床

蘇陽又躡手躡腳回到裏面,輕輕拿起桌上的汽車鑰匙和零錢。蘇陽將歐陽攙扶到車裡,興奮地說:「我們要離開這鬼地方了。我們成功了!」
幾天後,歐陽回國了。雖然沒有等來蘇陽肯定的回答,但他堅信,只要自己堅持,任何事都會有轉機的。
一番話,讓蘇陽潸然淚下。她摸著鄭超龍的臉:「我,已經準備好了,我要愛你,接受你!」他盯著她:「你真的準備好了?願意愛我,接受我?」蘇陽用力地點點頭:「嗯!」
鄭超龍扶住她的胳膊,耐心地撫慰道:「只要能帶你去的場合我都會帶上你,因為你是我鄭超龍的女人。可是今晚,我們要談一筆重要的買賣,都是男人的聚會,你去了不合適。我也不想把自己的老婆帶進那樣的場合和他們認識,都是道上的人,不安全。」「那你自己可以嗎?」「沒問題,只是談判,阿偉和我一起去,你放心吧。」
兩位媒人在另一間包廂里嗑瓜子。歐陽姑姑說:「他們兩個年輕人聚在一起,一定有很多話題。哎,我怎麼覺得你外甥女看起來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蘇陽阿姨說:「我覺得也是,你侄子看起來好像也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好像,是很久以前見過。」「我看也是,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見過。奇怪了。」
她笑這個世界太瘋狂,每天都會發生意想不到的事。說不定一眨眼,半年後回國,興許楊佳牽手的不是孟澤而是錢亮了,誰知道呢。又或許,蘇陽吃了一趟洋墨水回來,就會給大家帶回一個藍眼睛、黃頭髮的外國男朋友呢。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4月,蘇陽收到了大偉、章勇發來的緊急郵件。
11月25日,蘇陽發現自己的賬戶上忽然多了1000萬元。她找到阿偉。阿偉說:「這是龍哥生前的囑咐,說等他走後,就把這筆錢轉到你的個人名下。他希望您能和歐陽結婚,那幢別墅就當是嫁妝了,也可留給你父母住。龍哥生前答應過你的事,他都會做到。看到你真正幸福,他才會開心。」
歐陽拿出鑽戒,等待蘇陽的回答。忽然,身邊傳來一個聲音:「嫁給他吧!」蘇陽覺得耳熟,一回頭,原來潘靜、程程、小柔、王輝、庄博都趕來了。蘇陽捂著嘴,頓時淚流滿面。
蘇陽篤定地說:「媽,值得,都值得。遇上龍哥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如果我能早些認識他,或許,我就會少受那麼多傷害了。」
按照規定,被害人蘇陽、歐陽要到警局分別做二次筆錄。當辦案人員把周建峰的原話轉達給蘇陽聽時,她氣憤地拍著桌子大喊道:「他說謊、他說謊!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女朋友!他那是滿口胡言!我說了周建峰就是個徹底的無賴,小人!他死到臨頭了,還要拉我一起下水。我知道他會來這一招的,他不會放過我!警察同志,你們不能相信他的話!不然,你可以找我身邊的朋友,他們都可以替我作證。我不是周建峰的女朋友,不是!不是!」
潘靜顫抖地說完這段話,眼眶微紅:「我何嘗不想和一個真心愛我的男人廝守到老,哪怕平淡,卻也真實穩定。可現實有嗎?我身邊的那些男人,最多只能算作情,稱不上是愛。你真以為我那麼喜歡刺|激嗎?那是因為沒辦法,得不到真愛,就只能用激|情來掩飾內心的空虛咯。激|情過後,什麼都沒留下。我在男人眼裡,的確是個好情人的形象,但卻始終變不成愛人。因為對方,從來都只把我當情人。很悲哀吧。相比之下,蘇陽,你比我幸福多了。」
蘇陽紅著眼眶,在心裏默默地說:龍哥,原諒我!給我一分鐘的時間,就一分鐘,我會和他說清楚!
歐陽看著蘇陽,深情地說:「這輩子,我們恐怕是『在劫難逃了』。」蘇陽點點頭:「我知道,我這輩子,是逃不出你的五指山的,對不對?」歐陽摸著蘇陽的臉,溫柔地吻住了她的唇。
2010年11和*圖*書月18日,本是鄭超龍與蘇陽拍婚紗照的大好日子,卻最終成了他的祭日。
「我無恥?他鄭超龍比我周建峰下流無恥一百倍、一千倍!他才是個真正的無恥之徒!蘇陽你瞎了眼嗎?那王八蛋究竟給了你多少錢,要你這麼為他說話?我告訴你,我是在做正事,我這是在替天行道!看來老天還是有眼的,在我的不懈努力下,閻王爺最終還是將他收走了。」
周建峰朝他的腹部猛踢三腳。歐陽縮緊身軀,疼得再一次昏了過去。蘇陽大喊:「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周建峰,你這樣真的會打死他的!」
「你這是活該!活該!你怎麼沒有被打死?」蘇陽哭喊起來。周建峰起身,兩手一擺,大吼道:「因為我命賤啊,所以我死不了。有些人還不夠格呢,所以先一步離開了。」他又蹲下身,拍拍蘇陽的臉,「那個混蛋已經死了,沒有人再護著你了。現在,讓我們來好好算算這筆賬。」
那一夜,酒宴結束,蘇陽跟著鄭超龍回了別墅。吳嬸和吳叔攙扶他進了卧室躺下,蘇陽沒有離開。她含著淚輕輕喚道:「龍哥,今夜,我蘇陽只屬於你。」
「唉,不能這麼說。你沒有答應過葉佳慧,就不能算是傷害她。如果你一邊答應了和她好,一邊又想法拋開她,那才是對她真正的傷害。像你們這種的,最多只能叫單相思、一廂情願罷了。都是我們大人在一旁煽風點火,不然,說不準葉姑娘,還不會那麼主動呢。」
末了,鄭超龍問:「為什麼要這麼苦自己,非要逼到無路可走?多給別人一個機會,就是多給自己一個機會。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的。」一句話,讓蘇陽淚如雨下。鄭超龍將她攬在懷裡:「傻丫頭……」
周建峰向他倆吼道:「看到這是什麼了嗎?」只見白紙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一竄竄黑色號碼和文字,都是蘇陽與歐陽的通話記錄與簡訊內容,哪月、哪日、哪時、哪分,記錄得清清楚楚。
歐陽默默地聽蘇陽講述著,兩人靜靜地往湖邊走去。
忽然,蘇陽的手機響起,是歐陽來電。只聽他說:「蘇陽,請嫁給我!」蘇陽愣得不知所措。一回頭,只見歐陽身穿白西裝,手拿一大束白玫瑰,緩緩地向自己走來。蘇陽驚呆了,感動地熱淚盈眶。
蘇陽猛地推開歐陽:「誰是你的女人!我蘇陽這輩子只屬於鄭超龍一個男人!我是龍哥的女人!除了他,我誰也不嫁!」歐陽緊緊抓住她的胳膊,質問道:「你問問你的心,你真的愛他嗎?你真的願意嫁給他嗎?嫁給那樣的男人你不會後悔?」
鄭超龍為了報復讎家,運用了一系列複雜的手段。他最後將目標放在了他們唯一的愛女汪虹身上。可當鄭超龍真正接近那女孩時,卻發現她原來是那麼善良,而且內心充滿了正義感。漸漸地,他發現自己竟然愛上了女孩。他跪在父母的遺像前懺悔,內心極度矛盾和糾結。
蘇陽下車,穿著一身潔白的婚紗,奔跑在清爽的柏油馬路上。那是鄭超龍請國外知名設計師為她量身定做的婚紗。他強忍住疼痛,艱難地下了車,面帶笑容地等待新娘的到來。這溫馨的畫面,是鄭超龍今生看過最美麗的風景。

挾持

蘇陽顫抖著聲音喊道:「我倒是很想這麼做!如果現在我手上有一把刀,我會毫不猶豫地刺向你的心臟,讓你也嘗嘗什麼叫痛,什麼叫撕心裂肺的疼痛!你傷了我10年,10年啊!我刺你一刀算便宜你了,我應該刺你10刀、100刀、1000刀!」
吳嬸低頭抿嘴笑:「蘇小姐,雞蛋是龍爺煎的。」蘇陽詫異地抬頭看鄭超龍,他不說話,只是拿刀叉往嘴裏送食物。整頓早餐,鄭超龍什麼也不多問,只是和蘇陽聊些無關痛癢的話。她很想說,你就不想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事嗎?看著龍哥一臉的淡定,蘇陽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不管怎樣,蘇陽是心意已決了。她千叮嚀萬囑咐,這事先不要告訴其他人,等到登記那天再說也不遲。其實,她是怕某些人來「從中找茬」,打亂了自己的計劃,受到無端的干擾。她要一鼓作氣地、毫不猶豫地將自己交到鄭超龍的手裡。
鄭超龍走到一邊:「女人對我來說太容易了,尤其是像我這樣的男人。可是我清楚,如果我一定要你,你會堅決地從這間房裡走出去。因為你心裏不願意,所以我也不願意。如果我真那樣做了,我失去的,就不僅僅是你的人,還有,你的心。那樣,我們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遠,我也將永遠追不回你的心。你說,那不是更可悲嗎?」
「那還能怎麼樣?總不能為了個男人,讓我和楊佳撕破臉去搶吧。這不是我的風格,更何況,孟澤也不是我要的人。」「話雖這麼說,可從你的眼神里,我還是看出了兩個字。」「什麼字?」「失敗。」
周建峰瞪著她,狠狠地說:「你知道嗎,那天鄭超龍去夜總會,我本來明明可以置他于死地的。在服務生端酒水進去前,我偷偷在杯子里下了葯。如果鄭超龍喝下那杯帶有巨毒的酒水。不出一小時,他就一命嗚呼了。很可惜,他的貼心手下幫他躲過了這一劫。不過沒關係,我還有機會。他們喝酒喝到正高興時,我假裝鄭超龍的御用司機,從保安那裡拿到了他的車鑰匙。你知道我坐進他的車裡是什麼感覺嗎?前所未有的興奮。我摸著方向盤覺得自己像在飛,想到鄭超龍將會死在我的手裡,死在他自己的高級越野車裡,我全身上下有種無法言表的快|感,就像血液,快要衝破血管爆裂開來的感覺。我開車來到事先交接好的修車廠,讓技|師對車的制動系統做了手腳,還是用了他給的錢付的修理費。之後,我把車又開回夜總會停好,等待他出來開車,等待他歸西天的那一刻。」
就這樣,鄭超龍在商界從一個無名小子變成了如今的「上海第一龍」。
歐陽母親還囑咐她,以後要常來家裡做客,最好每周末都能來。蘇陽低下頭,微微一笑,心想:伯母,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常來。說真的,這是我第一次來你們家,或許,也是最後一次了。
「再後來,他就跑到我公司、我家裡、我去的公共場所跟蹤我、監視我,不斷地騷擾我、糾纏我。那段時間,快把我逼瘋了。」蘇陽低下頭,捂住腦袋痛苦地說。
蘇陽看著湖面,感慨地說:「呵呵,不瞞你說,加你這次,我是第11次相親了,很誇張吧。」歐陽笑笑:「我還好,加你這次,是第3次。一二不過三,到此為止。我想,再也不會有第4次了。」
蘇陽緊緊拉住母親的手,默然流淚。
其中大個男威脅道:「少廢話,要是不想你的臉被刮花,就乖乖地給我上車!」他把她架到距離樓梯口最近的銀色麵包車旁。蘇陽用餘光向四周掃射,她知道這個拐彎處是死角,監控拍不到。劫犯定是掌握了這裏的地形,才敢膽大包天地作案。保安在出口,此時過了下班高峰,周圍很安靜,沒有車輛經過。如果現在反抗,必定逃不出兩個大男人的魔掌。
蘇陽掃視整間屋子,發現柜子后的那個死角,有一塊破碎的罈子片。她挪移過去,用手撿起它,輕輕地摸了摸:「歐陽,有救了!」
鄭超龍回頭看看,仇家唯一僅存的孫子小軍正站在病榻的一角哭泣。那個模樣,竟和當年自己失去父母時一般大。鄭超龍潸然淚下。
蘇陽笑而不答。她的淡定自若把閨蜜幾個惹急了。她們齊聲道:「告訴你噢,2012就快來了,你再不趕緊把自己的事敲敲定,到時候,你連哭都來不及。」
母親還是有些擔心:「看得出,鄭先生會對你好。可你們畢竟認識不久,是不是再多些時間熟悉對方。等真正了解透徹后,再談婚嫁也不遲。」
蘇陽連忙去奪相框:「還給我!」她拿著相框放進抽屜里:「吃飯吧,菜涼了。」歐陽站在蘇陽身後,一把將她抱住。蘇陽一閉眼,眼淚掉在歐陽的手臂上,心痛難耐。
蘇陽捂住臉,欲哭無淚。
「可媽心裏明白,你這不是真正的好,你不是真正的開心。媽只是覺得,路要靠你自己去走,沒有任何人可以幫上忙。可你現在這個樣子,又叫媽怎麼放心得下呢?」

我願意

下車時,蘇陽見轉角處有個人影,心裏一陣觸痛。見她身邊有位男士,人影便退卻了。她順勢挽住鄭超龍的胳膊,朝他甜蜜一笑上了樓。而這一切,又被躲在更隱秘處的第三人用相機拍了下來。
「媽媽,我知道您的擔心。可您不覺得,有些人,即使認識了一輩子,也未必真正了解對方。而有些人,卻可以用最短的時間,了解他整個人生。最重要的是,了解彼此的心。這樣想來,用一輩子的時間去了解一個人,不覺得太不值得了嗎?把心思花在那樣的人身上,會耗盡你所有的能量的。等你真正了解他后,你的心,也早已在漫長的等待中耗死了。」
蘇陽紅著眼:「媽,原來你都知道?」母親摸摸蘇陽的頭,語重心長地說:「有哪個做母親的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只是你的自尊心太強,從不願向我們透露。你所有的苦衷,爸爸媽媽表面不說,其實心裏都明白。你是個孝順女兒,不想讓我們操心。所以一直以來,我們也都支持你的意願。只要你覺得好,你覺得開心,我們都會說好。」
蘇陽邊說邊回憶,不禁抽泣起來。
鄭超龍反應快:「很高興認識二位,祝心情愉快。你們隨意,先失陪一會。」說完,他紳士地摟著蘇陽離開了。葉佳慧摟著歐陽跳舞:「歐陽,蘇小姐可真是漂亮吶,你說是嗎?」歐陽無奈地點點頭。「那位鄭先生,據說來頭不小,黑白兩道通吃呢。」歐陽望著她,很是驚訝:「是嗎?」「是啊,你不知道,鄭總在上海商界可是很有名氣的。你去國外吃了幾年洋墨水,連自己家門口的國情都不熟悉了。看來,還真要我好好培養你一番。到時候,看我爸不考倒你!」「呵呵,你說哪裡去了,言重了。」
潘靜笑笑,諷刺道:「你也有軟肋?你的軟肋,就是歐陽。」
按照鄭超龍生前的遺囑,他去世后,自己的別墅將公開售賣。所得財產的三分之一歸吳叔、吳嬸,作為他們二老的養老金;三分之一歸阿偉個人所有;另三分之一用於龍社的調度資金。其餘所有的財產,全由其舅舅擁有及負責管理。
蘇陽瞪著歐陽的眼睛:「可她並沒把你當哥哥啊。」歐陽質問:「那又怎麼樣?在我心裏,已經容不下其他人了!我不可能連自己的婚姻大事都由父母來掌管,你看到的只是我作為一個兒子對他們的順從,但並不表示我最終會妥協。我今天回家就會和他們說,我愛的人不是葉佳慧,而是你蘇陽,是站在我面前的這個女人!現在,我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我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歐陽了!他們無權干涉。」
蘇陽瞪大眼睛:「你居然跟蹤我們?」「你看你們笑得多燦爛、多放肆啊,真是罪過啊。你知不知道你們在笑的時候,這世上還有一個人在哭?」
辦案人員將蘇陽安置在座位上:「你冷靜點,平復下情緒。你放心,我們一定會依法辦案的。是假的真不了,是真的它假不了。」
蘇陽抬頭一看,眼前的人居然是周建峰!周建峰!
「這是天意!是天意!哈哈哈哈哈哈……」周建峰仰起頭,敞開兩手,放肆地大笑起來。
她將衣褲放在床邊:「我下樓給您喊龍爺去。」「不麻煩吳嬸,我自己叫他。」「那好,早餐已經準備好,請蘇小姐一會下來用餐。」「好,謝謝吳嬸。」
鄭超龍點上一支雪茄,冷靜地回想著:「昨天我們去夜總會時,車子的狀況還是好的,難道……」阿偉補充道:「保安說,中途有一位自稱是您司機的男子,要求拿鑰匙開車出去。」
蘇陽歇斯底里地在雨中瘋狂,將手機狠狠扔向漆黑的夜裡。她絕望了,靠著車慢慢蹲下去。
蘇陽又站起身,小心翼翼走到欄杆邊,探出半個腦袋觀察外邊的動靜。只見兩大漢都醉趴在桌上,幾乎沒了動彈。蘇陽鼓起勇氣,又試探性地輕喚了幾句。他們絲毫沒有反應。大個男的身體突然微微一斜,鑰匙從他的褲兜里「唰啦」一聲掉了出來,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功夫不負有心人,蘇陽好不容易在柜子底下找到了一根長竹竿,她走到欄杆旁,小心翼翼地將長竹竿從縫隙中遞出去。竹竿頭碰到鑰匙環,剛想套進去,小個男動了動,發出兩聲咳嗽聲又繼續睡過去。蘇陽看準后,一把將鑰匙環套上,慢慢地將竹竿伸進來。打開門后,蘇陽將強忍疼痛的歐陽攙扶到大門口。
庄博開著商務車往上海方向的高速公路上行駛。一路上,歐陽、蘇陽牽著手,小柔和王輝相擁著。潘靜坐在副駕駛看著窗外,程程坐在最後的位置上。
辦案人員隨後分別詢問了潘靜、程程、小柔及蘇陽周圍的人。他們一致證明,蘇陽和周建峰從來沒有建立過戀人關係,是周建峰自己一再地糾纏不休。他的說法,完全是給蘇陽扣上了莫須有的罪名。
鄭超龍來到書房,從抽屜里取出那把從未用過的手槍。他慢慢下樓,走向泳池邊。忽然一陣槍響,反彈出一股高漲的水花。鄭超龍迅速往檐下一躲,知道是仇家找上門來了。
蘇陽使勁搖頭:「歐陽,你別傻,你別聽他的!你快走,不要管我!」她的淚齊刷刷地掉下,「一個人逃脫,總好過兩個人一起死。」「我不會走的,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他欺負!」「歐陽,你聽我一次,別管我!周建峰他是個瘋子,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你快走啊!」
那頭傳來歐陽痛哭的聲音,蘇陽聽了更心痛和憤恨。她喊道:「歐陽立帆,我蘇陽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認識了你,認識了你這個大騙子!你騙了我的青春、騙了我的愛情、騙了我的心!你會有報應的!你現在就去結你的大頭婚,老娘不稀罕。你如果不娶葉佳慧,你就不是男人,你就不是歐陽立帆!我等著婚姻將你拖向無盡的深淵!到時候你摔下來,一定會死得比我更痛、更慘!我等著看你的好戲,我蘇陽等著看你好戲的那一天!啊……」
蘇陽看著一排排空蕩的座位,很是不習慣。鄭超龍說,放輕鬆,這沒什麼不妥,我們只是在看一次再正常不過的電影。
他又把宵夜放在桌上,依次排開:「一晚上沒吃東西,餓壞了吧。我不知道你喜歡吃哪樣,所以就都買回來了。看看想吃什麼?填飽肚子后,喝一碗鄭氏的紅糖生薑水,然後再美美地睡上一覺。保證明天起來后,什麼風寒、煩惱啊都不敢接近你了。」
那天,鄭超龍正在學校上課,舅舅來電話讓他趕緊回去,說廠子出事了。當鄭超龍飛奔到工廠時,他呆住了。眼前一片黑煙紅光,滾滾的濃煙瀰漫在整片上空,幾輛消防車正在進行緊急施救。舅舅說,下午工廠倉庫突然失火,火勢很大,瞬間向其他車間蔓延開來。大火引發爆炸,廠里的29人均被遇難,其中包括他的父母。
走之前,蘇陽應朋友邀請,參加了全國的人體藝術攝影展。
他將門鎖好,和小個男在桌上吃起盒飯、喝起啤酒來。大個男說:「媽的,忙活了一天,餓死我了。」小個男邊扒飯邊說:「多吃點,填飽肚子后我們慢慢喝酒聊天。」
孟澤告訴蘇陽,他為楊佳拍攝的這幅《凝望的青春》,獲得本屆全國人體藝術攝影展的二等獎。楊佳已被一家知名的大型文化公司看中,簽約她為專業的平面模特與人體模特。孟澤指著對面那位正在看畫展的朋友,說:「那位先生就是公司的大股東之一,當初,就是他發現楊佳的。」
待長輩離去后,他倆倒了一杯茶,默契地相互乾杯。「你好,我是歐陽立帆。」「你好,我叫蘇陽。」兩人一口喝下后,「噗嗤」一聲笑開了。
來到高爾夫球場,蘇陽遠遠看見鄭超龍和客戶在草地上打球。她喊道:「龍哥……龍哥……」鄭超龍轉過頭,立馬放下手上的球杆,對客戶說:「你們先玩,我女朋友來了,失陪一會。」
蘇陽拉開玻璃窗,對著樓下的鄭超龍說:「早上好,龍哥!」他放下手中的報紙,扭頭一看:「蘇陽,你醒了?怎麼樣,睡得好嗎?」「還好,謝謝。」「我在餐廳等你。」「我馬上就來。」
歐陽在電話那頭喊道:「蘇陽,你能不能先聽我把話說完?讓我說完,你再罵,行嗎?」
歐陽嘆一口氣,問:「你選擇出國,難道就不是自我強迫嗎?如果你在這座納奈莫小鎮,能獲得真正的自由,那麼我祝福你。假如你只是做個樣子給大家和自己看,我覺得這毫無必要。因為你的內心,始終不會獲得真正的平靜。你所謂的平衡,只是一種表象。暫時的安全感,並不能給你帶來持續的保障。我們不說逃避,或許你想安靜一段時間。那麼就當,這次是長途旅行。可是旅行終歸有結束的那一天,當你離開了這座美麗的小鎮,你的下一站又會在哪裡?到了那時,你又會無處可逃了,不是嗎?」
阿偉訴說著龍哥生前對蘇陽做過的每一件事,最後,他將18日發生的所有細節,一字不漏地告訴了蘇陽。
舅舅告訴他,一個人首先要想好自己將來要走的路,想好要成為什麼樣的人,然後才能有方向的去努力。而人分三種,一種是幫助別人,不求回報的,那叫大善;另一種是損人利己,卻毫不悔改的,那叫大惡;還有一種,是無利無害,或叫非善非惡的,也叫無記。
10月末的深秋。這天,陽光明媚。蘇陽打電話給鄭超龍,興奮地問:「龍哥,你在哪裡?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很重要很重要?呵呵,什麼事這麼開心?你電話里告訴我吧,我和客戶正在高爾夫球場呢!」
「哼哼,那就好。做人,要懂得識趣。」說完,把鐵門一關,上了鎖,將鑰匙放進口袋裡。大個男對小個男說:「你盯著他倆,我去外邊買些吃的回來。」「對了,別忘了買些酒,要不一晚上在這裏不得悶死。反正峰哥給咱們的錢夠用。」
女孩離去時,鄭超龍那一聲響徹天際的咆哮,如同當年失去父母時一樣悲痛欲絕。看著仇家接連失去一雙兒女,鄭超龍的心在慢慢變軟。
兩輛車從前方一排大貨車中間穿了過去,大貨車立馬一字排開擋住了後面的警車。終於脫險了,兩輛車快速踩剎車,在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一輛警車來不及便撞了上去,又一轉彎,撞在護欄上。
晚上,鄭超龍給蘇陽打電話,聽口氣很嚴肅,像在進行一場秘密的談判。蘇陽感覺有些不妙,手機里一直有「呼呼」的風聲,她判斷應該是在哪個港口。她問:「龍哥,不會有什麼事吧?」「不會,放心,你龍哥出不了事。」
蘇陽感覺天旋地轉。
「是啊是啊,你最厲害了,誰斗得過你潘大靜啊。」「哎,你說我們兩個怎麼就那麼容易樹敵呢?好不容易想戀一回吧,都會無中生有來個情敵,還都是那種死抓住男人不放的人,真犯賤!」蘇陽自嘲:「也許,我們兩個樹大招風吧。」
離開了幾個月,蘇陽竟發現自己還是那樣地熱愛這片故土。雖然城市一如既往的擁堵、喧鬧,人口還是如此密集、嘈雜。和納奈莫小鎮相比,這裏少了一份寧靜和安逸。可就算外面的世界再吸引人,自己的根仍在上海。這裡有她的事業、她的歷史、她的回憶、她的夢想;這裡有她的親人、友人、戰友……還有,愛人。

狗急了跳牆

蘇陽摟著鄭超龍的胳膊:「我才不怕你呢,我光明正大得很。」「是是是,我的老婆最光明正大了。」正笑鬧著,背後閃過一個人影。
餐廳經理站在蘇陽身旁,其餘四位服務員站成一排。這高級待遇,她還是第一次體會到。蘇陽問:「林經理,為什麼三樓沒有其他客人?」林經理笑笑:「這是鄭總為了招待蘇小姐,特意這麼做的。」「可是這樣,一晚上要損失多少生意啊?」「蘇小姐,您別擔心。我們老闆有自己的打算,他希望能夠安靜地招待您。」
「阿偉,穩住,穩住!別停!」鄭超龍將車速放慢,然後從右方轉到左方,對著緝私警車的屁股猛烈地撞去。哪知身後的緝私警車又跟了上來,對準鄭超龍的右胳膊就是一槍。幸好他躲得快,沒被擊中。
吳叔、吳嬸被困在廚房,嘴和手腳都被綁著,喊不出聲。正當鄭超龍穿過花園,兩人從落地玻璃窗看見了他的影子,只能發出「嗚嗚」的求救聲。

凄慘身世

潘靜躺在沙發上,感嘆:「天哪,太不可思議了。現在的90后可真是做得出來啊,比80后更大胆。他們怎麼會攪和到一塊的?」「還不是我的功勞,讓她認了個孟大哥。怪那本雜誌,又讓她做了人體模特。」
在拍婚紗照的前些天晚上,已經有人想暗算龍哥了。幸好那晚龍哥打車去了蘇陽家,不然,他恐怕早就去見閻王爺了。龍哥說,是蘇陽救了他的命。
蘇陽和鄭超龍生前所有弟兄,全體一席黑衣,來到黃浦江邊,頂著大風,和龍哥告別。蘇陽和阿偉忍著痛,將他的骨灰灑在了這片茫茫大江之中。
梅梅阿姨趕緊招呼著:「我們來介紹一下,這是蘇陽,你陳阿姨的外甥女。」陳阿姨又說:「這是歐陽立帆,你梅梅阿姨的大侄子。好了,人到齊了。今天啊,我們把你們約來,就是想讓你們年輕人認識認識。」
那些記起的,最後又被遺忘或沒遺忘的人與事,那些荒誕離奇令人髮指的故事……
「等一下,我看你們蘇陽根本就不害羞嘛,很大方的樣子。」「誰說的,我們家蘇陽很正經的,不會隨隨便便和男人發生故事的。哎呀,我們還在這裏瞎猜個什麼勁,趕緊上去制止啊。」「就是,就是!要不制止,後果更不堪設想。這今天見面接吻,明天牽手回家,後天,就該生出個娃來了。」
她的心,終於落地了。
來到程程家,只見房門大敞著。屋內一片狼藉,莫華低著腦袋坐在椅子上。潘靜站在一旁,上去就給了他兩個耳光:「好你個花花腸子,膽子夠大的啊,竟敢把小狐狸精弄到家裡來了!我上次已經警告過你了。你要搞上外頭去搞啊,你在你自己家的床上搞什麼搞?你把我們程程當什麼,當什麼?」
蘇陽笑著打了歐陽的腦袋:「虧你想得出來,要是真到那時,我就不嫁給你了。」「是嗎?那你想嫁給誰啊?」蘇陽嬌滴地說:「都快40的人了,你想娶,我還不肯嫁呢。再說了,我還想趁現在年輕,生個健康的寶寶呢。」歐陽一聽,興奮地說:「真的,老婆願意生寶寶?太好了,改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我們現在就來造人!」
蘇陽笑笑:「你們是不是外國電影看多了,看什麼就信什麼?如果真是被預言中了,我倒要看看,2012來的時候,我們還會不會信守曾經承諾過的話。」
「媽,您真該好好謝謝人家蘇陽。要不是她,您現在可能都見不到您兒子了。」
還好,這些都過去了。舊的日曆翻過去,新的日曆在眼前。但願今年,不再有那些惱人的是非與悲傷。
救護車將鄭超龍送到醫院不久,他便停止了呼吸和心跳。醫生從他的口袋裡找到一張身份證和一本戶口簿,把它們交給了蘇陽。蘇陽接過它們,跪在鄭超龍的遺體前痛哭流涕。
之後三天,蘇陽一直處於恍惚中。找一個你愛的,他也愛你的,為什麼就這麼難?婚姻里,如果被愛比愛多一些,會不會更幸福一點?自己等了這麼多年,已是心力交瘁了。
鄭超龍衝上前大聲嘶喊:「爸爸……媽媽……爸爸……媽媽……」舅舅拉住他:「阿龍,你不能過去,太危險了!」「爸爸媽媽在裏面!我要去救他們!」舅舅哭著喊道:「孩子,沒用的!你爸爸媽媽,已經被火燒死了!」鄭超龍死命地伸出雙手,撕心裂肺地喊道:「不……不……」
另一位說:「噢,對對,好像在我女兒房間里看過這本雜誌,講時尚的,年輕人很喜歡看的。」「對啊,對啊,就是為年輕人辦的雜誌。花了我們外甥女好多心思呢。」
一行人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等待,蘇陽表面鎮定,內心卻感到莫名的不安。她想起鄭臨別前的那個眼神,彷彿與自己隔離了幾千、幾萬個世紀那麼長。
這一夜,蘇陽甚至有衝動把自己交給他。「龍哥,今晚,留下來吧。」鄭超龍只是在她額上輕輕地一吻:「做個好夢。明天見,晚安。」
阿偉接完電話進包廂,那些客戶已到。服務生又重新拿了酒進來,看見阿偉,忙說:「不好意思啊,先生……」阿偉打斷他的話:「快給我們幾位老總倒酒!」「好的好的,幾位老闆請稍等。」阿偉坐在鄭超龍身邊,拿紙巾擦拭自己的雙手。鄭超龍問:「沒什麼問題吧?」「嗯,沒事,丈母娘讓我明晚帶他們全家去看戲。」
而在鄭超龍心裏,始終不曾忘記「仇恨」二字。
鄭超龍表面不說,可心裏清楚蘇陽的心思。「好,我們開始約會,但我有個條件。」「什麼條件?」「不能拒絕我為你做的事。」她在心裏說:既然我有勇氣放下從前,我就有勇氣愛上你。
前方分批開來幾輛大貨車給他們解圍。鄭超龍對阿偉喊:「阿偉!你先沖,衝過我們前方的車子!」「龍哥,你先沖!快,快,不要管我!」正說著,緝私警跟了上來,對準阿偉的左胳膊就是一槍。
歐陽低下頭,踢著路邊的石子,將雙手放進褲袋。他逗趣道:「被你這麼一說,我都有來溫哥華的衝動了。人人都愛天堂,我也一樣。」「你要是愛天堂,開兩個小時的汽車去杭州就行了。何必花那麼高的成本,穿越大洋彼岸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來溫哥華?」歐陽低頭笑:「呵呵,杭州當然好啊。可是,那裡沒有你。」
一句話,讓蘇陽語塞。歐陽轉過身,搭著蘇陽的肩問:「陽陽,說真的,假如過段時間我也來到溫哥華……」「你來幹什麼?」「不論幹什麼,考研讀博、工作、創業、旅行,或是……移民定居,都可以。總之,如果我也來了,你學成之後,還會走嗎?」
蘇陽的雙手被綁在身後,而歐陽的雙手被綁在前面。蘇陽看著地上的盒飯,喚歐陽吃。可歐陽只迷迷糊糊地要喝水。蘇陽用唯一能活動的手指抓起水瓶,反手將瓶口對準歐陽的嘴巴,慢慢地一口口喂他。等歐陽稍清醒些,蘇陽又打開盒飯,用同樣的方法,小心翼翼地給歐陽喂飯。

特殊的約會

歐陽緊緊抱住蘇陽,歉疚地說:「對不起,親愛的。2010年,讓你承受了很多委屈和痛苦。我真誠地向你道歉,對不起!」
可惜,當他跑到大家面前時,飛機已經起飛了。他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大家一擁而上:「歐陽,小心你的腿!」
歐陽說著吻住蘇陽,忽然,又問她:「對了,你這個夢是什麼時候做的?」蘇陽回答:「2010。」
蘇陽走進包廂,阿姨一見她便笑:「陽陽來了啊,來,我給你們介紹。這是大姨多年的好姐妹,梅梅阿姨。」「梅梅阿姨好。」「這就是我的外甥女蘇陽。」梅梅阿姨握住蘇陽的手,盯著她的小臉看:「呦,真是個美人胚子,長得真標緻。」
10年之後,當小軍大學畢業那天,汪家二老投案自首了。判刑入獄時,他們已是白髮蒼蒼的老人了。那年,他們74歲。
蘇陽直視歐陽,狠狠地說道:「是!龍哥是道上混的人,看上去和你們這些所謂的正人君子是有區別。可我要告訴你,龍哥和別人最大的區別就是,他很真誠,從來不說假話。不像有些人只會說盡好話,卻永遠做不到表裡如一!」
仇家經營玩具公司,並由他們的下一代子女負責管理。兒子又著手往餐飲業發展,生意做得紅火。鄭超龍得到消息后,放話道:「我要和仇家打一場持久戰!我的使命更重了,要和仇家的下一代繼續作戰。我要他們在一夜之間,來個翻天覆地的改變!」
周建峰情緒激動,抗拒回答,審訊一度被終止。辦案人員覺察其狀態異樣,隨即對他進行了相關的心理測試,發現他原來患有中度抑鬱與強迫症。經過心理專家的一番開導,最終,周建峰對劫持蘇陽和歐陽的行為供認不諱,並承認蓄意謀殺鄭超龍的犯罪行為。同時,他還道出了自己的真正心結。因為初戀女友的背叛,給周建峰的心靈造成了巨大的傷害,於是他開始懷疑身邊所有的女性。再加上自卑、心虛,缺乏安全感,以致對女性產生了仇視心理,只要是他喜歡的,都要將她們控制起來。
鄭超龍來到別墅門口停下車,沒人來開門。他感到有些異樣,慢慢地走進去。吳叔、吳嬸都不在花園,一切顯得異常平靜。「吳叔,吳嬸?」鄭超龍喊了兩聲,見沒人回應,便不再叫喚了。
蘇陽坐進車裡,摸著黑往前開。雨水模糊了車窗,她看不清前方的路,臉上被淚水模糊得睜不開眼。她從沒像現在這般害怕、無助過。
蘇陽哪是遲疑,她是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在朋友們的促使下,她流淚答應了歐陽。擁抱的那一刻,蘇陽感覺天旋地轉。她問他:「歐陽,告訴我,我是不是在做夢?」
他又轉身對兩大漢說道:「你們好好伺候著蘇小姐和歐陽先生,一會去外邊買兩個盒飯回來。明天一早我再過來取人。」「是,峰哥,我們有數,你放心去吧。」

諷刺

17日晚分別前,兩人相擁著不願分開。鄭超龍戀戀不捨地望著蘇陽:「親愛的,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有個好精神拍照。千萬別再熬夜等我,有了黑眼圈,該不好看了。」
屋外,歐陽看著湖面感嘆:「想想這一路走來,我們還真是波折。想當初高中畢業,我從上海到英國。你呢,從上海到北京。我再從英國追逐到北京。然後,我們一起從北京回到上海。可我呢,又去了英國。終於,我從英國回到了上海。可是,你又從上海跑去了加拿大。我又追到加拿大,再是灰溜溜地回到上海。最後,你還是從加拿大回到了上海。我已經確定,這次不會再走了,因為這裡有我想念的人。那麼,你呢?回來后,還會再走嗎?」
「媽,我有得選擇說嗎?如果我有得選擇,我一定會說。但我是您的兒子,就憑這一點,讓我無話可說。」
「你刺吧,只要你能解恨,我的身體任你千刀萬剮都可以!求求你告訴我你在哪裡,在哪裡?」「我也要讓你嘗嘗失去我的滋味。這是你賜給我的,現在你必須承受!告訴你,我蘇陽不是你的一個玩偶,任你擺布,毫無條件聽你的指揮!如果要玩,這麼多年你也玩夠了吧?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肯放過我,為什麼?」
也許,這才是一種嶄新的開始。
她痛苦地道來:「你在生前,為我做了那麼多事,而我卻一無所知。現在你走了,也該輪到我為你做些事了。在不久的將來,以你個人命名的『鄭超龍愛心慈善基金會』將會誕生。那些貧困地區的孩子、殘疾人士和孤寡老人,他們將會得到最及時的幫助。還有,在全國各地的貧困村,你將會看見以你命名的15所希望小學拔地而起。龍哥,我把你對我的愛放在心裡,然後再捐助給那些更需要關愛的人們。你是個大愛的人,善良的人。我用這樣的方式來紀念你、思念你,你一定會欣慰的。對嗎?龍哥,我要走了,去加拿大。不論我到哪裡,你都會在天上看著我、關心我、幫助我、保佑我。不管將來變成什麼樣,你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也是我心中唯一的龍哥。我愛你!」
從墓園出來后,阿偉帶蘇陽來到一片別墅園中。他指著其中一幢說:「蘇小姐,雖然龍哥已經走了,但在我心裏,已經把您當成龍嫂了。這幢別墅,是龍哥生前買下送給您的。他現在去世了,房產將自動轉到您的名下。請收下。」
孟澤低頭,頓了頓說:「那要不,我到時去機場送你吧。」「不用了,你那麼忙,就不打攪了。」蘇陽看了看楊佳,兩人談話期間,她依附在孟澤身邊,始終低著頭不說話,宛若一個小女人。
舅舅抽著雪茄,站在窗檯邊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阿龍,還記得你當年在父母遺像前說過的話嗎?」「我記得,我要為父母報仇,要那些人血債血還!」「還有呢?」「要做個能制服壞人的好人!」
蘇陽掛了電話,木木地靠在車上,全身無力。CD機又放出那首撕心裂肺的She's Gone,將蘇陽的心臟一點點分裂開來。
「我不後悔!不後悔!我死也不會後悔!」蘇陽發瘋似的甩著頭。
一對有情人,又一次來到北京旅行。蘇陽對歐陽說,這是你欠我的,現在,你要賠給我。歐陽說,沒問題。你就是要全世界,我也都會給你。
手機再次響起,是歐陽!蘇陽不由分說接起電話吼道:「歐陽立帆,從今以後我們就是陌路人!你去結你的婚,我相我的親,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幾個回合下來,鄭超龍被連發的子彈逼得無處可躲。他向旁邊快速滾去,黑衣人對準他連開兩槍,他的腹部不幸被擊中。鄭超龍捂住肚子,朝上面連發六槍,打中了其中一人的腦門。那人從屋檐上滾下來,掉進泳池裡,淺藍的池水瞬間被染成了一片紅色。
蘇陽望著高跟鞋,感到前所https://m.hetubook.com.com未有的釋懷。
歐陽為蘇陽開了一家日式料理店,取名「陽煦山立の料理屋」。待店面全部裝修好后,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蘇陽看著這家風格獨特的店面,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疑惑:「歐陽,你什麼時候開始悄悄準備的這家店?」
而後,鄭超龍把薑糖水端到蘇陽面前:「來,熱氣騰騰的鄭氏紅糖生薑水出鍋了。這可是我鄭某第一次下廚給女孩子煮薑湯,怎麼樣,賞個臉把它喝了?」蘇陽看看鄭超龍,又看看滿碗的姜水,一口氣將它喝了下去。
「你們之間的事,阿姨都知道了。今天在這裏,阿姨要誠懇地向你說一聲對不住。如果沒有阿姨的強行管制,也許,你和歐陽早就喜結連理了。說不定現在,我都能抱上孫子了呢。呵呵,后話就先不說了。每個做母親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快樂。」她笑笑,篤定地說,「從現在開始,阿姨徹底放手不管了。我把歐陽還給你,你們才是天生的一對。你們之間的愛情,比那些千金萬兩都要來得珍貴。阿姨被你們感動了。也希望通過這件事,你和歐陽能解除心結,徹底消除彼此心中的那層隔膜。因為這樣,你們才會真正的幸福。阿姨祝福你們。」
周建峰拍拍蘇陽的臉蛋:「我的小美人,乖乖地在這兒待著啊。我家裡有急事,比你們的人命更重要的事。當然了,你也是很重要的。好了,我走了,明天見。」周建峰說完起身,一瘸一拐地向大門口走去。
歐陽爬起身,打掉周建峰掐在蘇陽脖子上的手。周建峰拿起大個男手上的棍子就朝歐陽身上、腿上兇猛地砸去。蘇陽嘶喊著:「不……住手……住手!」周建峰拿起一旁的砍刀對準歐陽的右腿就是一刀,歐陽慘叫一聲,趴在地上,昏了過去。
歐陽母親感悟地說:「我到現在才悔悟,我們是真的老啦。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再也不能用陳舊的眼光來要求你們了。畢竟,和你過下半輩子的人不是我和你爸。我們看了喜歡不中用,要你自己喜歡才是關鍵。」母親拍拍歐陽的手背,「好了,從現在開始,媽再也不為你主張任何事了,也不會反對你做出的任何決定。只要是正確的,你認為是好的,媽都會站在你這邊支持你。」
蘇陽正在梳妝台前化妝,做髮型。潘靜、程程、小柔則在一旁陪護。鄭超龍身穿白色禮服,與阿偉在一旁等候。待蘇陽完妝后,換上白色的婚紗一出來,全場人驚呆了。「太美了!真是完美、完美!」
蘇陽疑惑地看著他:「你什麼意思?難道,龍哥的死和你有關?」周建峰低下頭,陰險地笑道:「哼,這怎麼說呢。他和對家在碼頭的那場交易,最後不是黃了嘛。你知道是誰向警察舉報的嗎?是我,是我周建峰啊!」他仰起身拍拍自己的胸脯,「海關還賞了我不少獎金呢。你說,我這不是又為社會和國家出了一份力嘛。哈哈哈哈……算他命大,結果還是讓他逃脫了警方的包圍。只可惜啊,壞人壞事做多了,仇家也會找上門來。這不,我沒完成的心愿,自然有人替我了結了。哈哈哈哈……鄭超龍是罪有應得,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最後竟然會死在仇家手裡,還是死在自己的別墅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著仇家二老悲痛欲絕的樣子,鄭超龍終於對父母有了交待。
「蘇陽,我在這裏!」突然從車後傳來歐陽的聲音。蘇陽喜出望外,上前一把抱住他:「歐陽,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如果你不在了,我怎麼辦,我怎麼辦吶!」
天空頓時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程程說,男人的發誓就是毛毛雨,飄過就過了。要學著做個真正的好男人其實很難,因為你要去學;可是偷腥不用學,因為那是男人的本能。
警務人員將蘇陽的話全部記錄了下來。「蘇陽小姐,您以上所講的是否屬實?」「全部屬實。」「您所講的,涉及了兩起刑事案件。以上筆錄請您看一下,還請確認與您說的是否相符合。如果沒有異議的話,請您簽個字。」「謝謝你們,我希望公安機關能儘快查清此事並且立案,追究周建峰的法律責任。」
蘇陽不語,表示贊同。
蘇陽拉著母親的手說:「媽媽,我想了這麼多年,再想不明白那真的成傻子了。」「那你確定是和鄭先生嗎?不換人了?」「龍哥是個好人,我了解他。兩個人在一起,不光是有愛就夠了,最重要的,是要懂一個人。這比愛本身可難得多,這一次,我做到了。」
鄭超龍緩緩吐一口煙,回過半個頭,嘆道:「呵呵,只可惜,她命不好,生在那樣一個家庭里。她善良、可愛,但是結局,註定只能是個悲劇。」
阿偉點點頭:「好的,我明白了,馬上就去辦。」然後又補充說,「龍哥,您馬上要大婚了,會裡的事就由我們兄弟去處理吧。您要好好調養,和龍嫂好好享受二人世界。」
蘇陽崩潰了,站在雨里聲嘶力竭:「歐陽立帆,我恨你,我這輩子都恨你!」「蘇陽,蘇陽,你冷靜點!你在哪裡?告訴我你在哪裡?」
車子開到市區,鄭超龍搖下車窗對阿偉喊道:「你現在馬上去買紅糖和生薑,我要回家煮薑湯。」阿偉為難地說:「龍哥,現在是半夜了,沒有地方買生薑。」「那你就去便利超市,給我把紅糖買回來。」
蘇陽哭著哀求:「別念了,別再念了……」周建峰不加理會,繼續道:「晚上10點47分,歐陽發給蘇陽簡訊:『蘇陽,我欠你一個解釋,從過去到現在。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要向你證明我的心從來沒有離開過你。』11點10分歐陽發給蘇陽簡訊:『不管事情演變成什麼樣子,請你記住,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只要你記住這句話,就算此生再也不相見,我也無憾。』」
鄭超龍忍住疼痛強裝笑顏:「陽陽,沒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他的身體不停顫抖著。蘇陽回過頭,捧住鄭超龍的臉驚恐地問道:「龍哥,你怎麼了?怎麼了?你換了西裝?」鄭超龍硬挺著:「蘇陽,你真美!走,我帶你走!」他的臉由蒼白變為鐵青,嘴唇發紫。
蘇陽心裏過意不去:「龍哥,您為了我一人,連三樓的生意都不做了。沒有客人,一晚上要損失多少成本?這水電費、人工費……」鄭超龍握住她的手:「誰說沒有客人,你就是我的客人啊,你就是我的貴客。」

男人與女人

他們來到那家日本料理店,還是在同一間包廂,舉杯同慶。這一次,蘇陽不再悲傷地流淚了、不再痛苦地等待了、不再被老闆娘催著打烊了……
「陽陽來了,快請進!」歐陽父母熱情上迎。蘇陽還以禮貌:「伯父、伯母,你們好!」蘇陽看著屋裡的擺設,似曾相識。歐陽站在一旁,微笑地幫忙提包、泡茶、拿水果。他上身穿藏青色毛衣,下身穿米黃色的燈芯絨悠閑褲。由於傷勢的關係,歐陽不能久站。歐陽母親握著蘇陽的手,輕輕地拍打著、揉搓著,眼裡滿是喜歡和疼愛。而歐陽父親則坐在沙發那頭,看報紙,插幾句自己的觀點。而歐陽坐在沙發角上,說話期間,還是喜歡將手插在褲兜里,然後將目光放在蘇陽身上。此時的歐陽,穩重、溫柔、謙和,舉止間透露著一股淡淡的滄桑感。
蘇陽一慌,叫喊道:「你們要帶我去哪?我不去,我不去!」大個男綁住她的手:「你給我安靜點!去了就知道!」蘇陽使命掙扎,大喊道:「救命、救命啊!」大個男給她的頸項狠狠地來了一錘,蘇陽當即暈了過去。
按照鄭超龍生前的遺願,遺體火化后,一半骨灰要灑在那片生他養他的黃浦江里,還有一半要和他的父母葬在一起。
歐陽低頭笑笑:「在你去加拿大的時候。」「你怎麼就這麼肯定我會回來,怎麼就肯定我們還會在一起?」
蘇陽穿著睡衣慢慢走出來,眼眶紅腫。鄭超龍回頭一看:「很不錯嘛,男人的衣服穿在你身上也這麼好看。」他手裡拿著吹風機:「來,我給你吹頭髮。」蘇陽沒有拒絕。突然,她一把抓住他的大手。鄭超龍愣了下,然後笑著輕拍她的手背:「乖,我們先把頭髮吹乾。」
「是嗎?那好,我現在命令你,給我拿個橙子過來。」
他倆依偎在一起。蘇陽給歐陽講笑話:「我現在終於體會到了殘疾人的艱辛和不易,真的很偉大。面對殘缺的生命,他們依然活得堅強。有了這次的經歷是件好事,以後萬一我殘疾了,還可以這樣生活。」「瞎說八道,不許你胡說!」
蘇陽大姨開心地說:「兜兜轉轉了這麼久,兩個有情人終歸還是在一起了,不容易啊。」歐陽姑姑興奮地說:「是啊,他們兩個很辛苦,分分合合了這麼多次。這就是天意,老天也要讓他們在一起。」
「不要為了感激我……違背……自己……真實的意願……歐陽說得對……不要斷送自己的幸福……要過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做……真實的自己……」
周建峰抱住蘇陽就是一頓狂吻。蘇陽沒有半點反抗的能力:「周建峰,你變態的!」歐陽慢慢醒過來,見罷,拖著傷腿上去拽周建峰。兩個大漢一把將歐陽按在了地上。小個男拿來黃色塑膠帶,和大個男一起將歐陽從上到下綁了起來。臉色慘白的他已是無力抗衡。

告別2010

回到病房,公安局的警務人員已經在等候了。「請問,哪位是蘇陽小姐?」「我是。」「我們接到報警,昨天傍晚有人劫持你和一位男子?」「是的,警察同志,周建峰想把我們置於死地。」「根據流程,我們要向您做一個詳細的調查筆錄,您現在身體感覺怎麼樣,可以嗎?」蘇陽點頭。
「你剛才叫我什麼?」歐陽興奮地問道。蘇陽反應過來,喃喃地又重複了一遍:「親愛的。」歐陽的嘴角立馬露出了一絲微笑,他閉上眼,似乎忘卻了疼痛。「蘇陽,你知道嗎,我覺得自己好幸福。被周建峰捶打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你對我並不殘忍,還很仁慈。」
歐陽虛弱地躺在地上,臉色蒼白。蘇陽哭著用身體動動他:「歐陽,歐陽,你感覺怎麼樣?」歐陽勉強地半張眼睛:「我還好,就是……就是覺得沒力氣。」「歐陽,答應我,千萬別睡過去,千萬不能睡啊!我們一定能逃出去,一定!」
吳叔、吳嬸做了很多龍哥愛吃的菜,一碗碗地擺在他的墓前。
蘇陽狠狠心,朝屋外的花園走去。只見歐陽站在花園欄杆外,滿臉頹廢。眼裡,流露出無奈與凄涼。蘇陽一陣心痛。
晚上,鄭超龍請蘇陽一家在附近的五星級酒店用餐,並商談婚事的具體事項。他表示要送給蘇陽父母一套整體別墅,婚後,二老可選擇單住,也可以和他們住在一起。鄭超龍說自己的父母走得早,他會把蘇陽的父母當作自己的父母一樣對待。婚後,蘇陽可以選擇將公司交由他人管理,自己在家做全職太太;也可以選擇繼續經營公司,每年給其上百萬的資金支持;或者,投資她開發新的項目。所有事項,全由蘇陽本人決定。
整個告別禮廳黑壓壓一片,賓客一批接一批地進來。禮廳容不下那麼多人,他們就沿著走廊站成整整齊齊的一排。花圈、花籃多得實在擺不下,就只能沿著走廊擺成一排。鄭超龍生前的朋友、商界人士、龍會的弟兄、企業員工,還有政府領導和官員,全都趕來送他最後一程。
母親在他身後問:「建峰,出什麼事了?」他轉過頭:「沒什麼事,媽,警察同志就是讓我去問問話。您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中途休息,蘇陽去完洗手間回來,竟發現歐陽也在現場,一旁還有個身材苗條、長相賢淑的女人。蘇陽躲開他們的視線,背過身去。只聽那女人問:「歐陽,這位朋友你認識?」「嗯。」兩人上前,歐陽輕聲喚了句:「嗨,你好,這麼巧。」蘇陽尷尬地轉過身,強裝笑臉:「嗨,真巧啊。」
歐陽問:「在這裏過得還習慣嗎?」「挺好的,挺適應的。在一個地方過了太久,就想換個新的環境。」
蘇陽在歐陽母親的盛情邀請下,拿著鮮花和禮品敲響了他家的大門。這幢美麗的別墅,曾經只能遠遠地站在一角默默仰望。
來到別墅,蘇陽身著黑色禮服,站在池邊與鄭超龍擁抱著慢舞。
蘇陽愣住,眼睛紅了。她緩緩轉過身,看著遠方不說話。歐陽沒有逼她,只是搭著她的右肩,望向遠方。
蘇陽不再多問,林經理陪她嘮了些家常。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龍哥還沒有來,蘇陽等得有些急了。「你們知道龍哥去哪兒了嗎?」服務員露出一致的微笑,齊刷刷地搖頭。蘇陽想:莫非,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剛才龍哥走得急,不會出什麼事吧?
三人聊了一會,歐陽說:「陳阿姨,姑姑,你們聊著,我去外面接個電話。」「好好,你去吧。」待歐陽走出包廂,兩姐妹樂呵地說:「怎麼樣,我侄子還不錯吧。」「真不錯,很棒的小夥子。我一看就喜歡。」
蘇陽笑了:「是嗎?您記得我叫什麼?」老婦用手指著蘇陽的鼻子,笑眯眯地說:「對啊,我當然記得,你叫紅顏。」
蘇陽將自己的臉貼在歐陽臉上,滾燙滾燙的。她喊他:「歐陽你別睡,千萬不能睡過去,再堅持一下!我們不能死在這間屋子裡,我來想辦法!我們一定能逃出去!」
鄭超龍對蘇陽說,他那時的心情就像那首歌里唱的:「你曾渴望的夢,想我永遠不會懂。我失去你,贏了一切卻依然如此冷清。我只能說如今我已無處可躲,當我默默黯然回首,當我看盡潮起潮落。輸了你,贏了世界又如何。」
10月4日,蘇陽去潘靜家看望她。做小月子的潘靜看起來氣色還不錯,只是顯得有些虛弱。
漆黑的深夜,路上幾乎沒有過往的車輛。蘇陽不認識路,只有摸黑往前開。路過對面一個電話亭,她跳下車跑過去,撥通了120。誰知剛掛下電話,只見對面的麵包車「轟」地一聲自燃了。「歐陽……歐陽……」蘇陽扔掉電話,趕忙跑過去,卻不見歐陽的身影。蘇陽呆立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
蘇陽貼著他的臉:「不……不……」「其實,我心裏已經很滿足了……你一個姑娘……能把自己的終身幸福託付到我手裡……我鄭超龍……今生何德何能擁有你……這麼好的女孩……我滿足了……真的滿足了……」
鄭超龍的舅舅為外甥燒了紙錢。他站在墓碑前傷心地說:「孩子啊,你這一路走得不容易啊。從小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可你從沒吭過一聲。你努力、你奮鬥、你拚命,因為你身上承載著特殊的使命與責任,現實不得讓你有半點鬆懈。你真的做到了,舅舅全都看在眼裡!
他隨即湊到鄭超龍耳邊輕聲說:「龍哥,那批人中午就到,您要過去會面嗎?」「嗯,你先去車裡等我,我一會就來。」「好的,蘇小姐我先出去了,您隨意。」
歐陽的眼眶濕潤了,他輕輕扶住她,哽咽道:「蘇陽,你是糊塗了嗎?你怎麼能和那樣的人在一起呢?就算是我對不起你,你也不能拿自己一生的幸福開玩笑。你這樣賭氣,把自己的一輩子當賭注壓在黑道的人身上,不覺得太荒唐了嗎?」
「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我啊,終日撈不著好名聲,傷害了一個女孩這麼久、這麼深。現在,又要讓另一個女孩無辜傷心了。」
那天龍哥請蘇陽看電影,花高價包下了整個影廳。其實他的別墅里明明有高檔的私人家庭影院和放映設備,可為了不讓蘇陽覺得尷尬,他不惜用高價換得了那清靜的90分鐘。
歐陽姑姑說:「就是,就是!歐陽的畢業照一直放在他的書桌上,我每次去都能看到,怎麼就沒想起來呢。」
蘇陽的眼裡滿含淚水,終於肯定地說:「不走了,這次回來后,我再也不走了。」
「你吼得再響點,讓所有人都聽到啊!讓葉佳慧聽到你喜歡的人是我而不是她,看她會怎麼到你父母那去哭訴告狀!然後你父母就會命令你妥協,而你為了維護家人的尊嚴,最終還是會接受。怎麼樣,我說得很對吧。」
「陽陽,你先乖乖回家,我可能要談到後半夜。明天我來接你上班。」蘇陽有些不放心:「龍哥,我想跟你一起去。」
蘇陽明白,即使再愛,自己也無法跟他走了。
第二天,程程帶上妍妍,收拾衣物回了娘家,和莫華正式開始了分居的日子。
兩個傢伙一溜煙地跑掉了。周建峰跪在地上,神情獃滯地對著倉庫門口。他猛地張開雙手,仰天咆哮:「啊……啊……蘇陽……我的蘇陽……」
蘇陽顯得很冷靜,她猜測一定是搶劫。她小聲對他們說:「兩位師傅是要錢嗎?要錢可以,我給你們。」
潘靜擺擺手:「對,要低調,低調,學習人家周程程同學。可是話說回來了,蘇陽你還是幸運的,和我不同。至少,歐陽還對你這麼死心塌地的。」潘靜將自己的心聲娓娓道來,「每個女人都渴望愛情,都希望天上掉下一個白馬王子來拯救自己。好像有了心愛的人就擁有了全世界,其實生活中根本就不存在什麼救世主。那些虛無縹緲的假想只是自欺欺人的借口罷了。」
鄭超龍揮揮手:「所有的後事和費用全由我們龍會來解決和負責,再給阿輝的家裡100萬賠償金。還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讓他們提。」
鄭超龍看著蘇陽興奮的表情,擦擦臉上淌下的汗珠。
蘇陽望向一片明亮、清澈的湖面,忽然停住。她緩緩道來:「以前在國內,被高壓的生活逼得喘不過氣來,我就常想著能有機會到世外桃源來走走、看看。哪怕,只是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也好。現在終於有機會了,像進了人間天堂。我也終於如願以償,又重新過上了真正的校園生活。在這裏,沒有人會認識我。我不用端著膀子做人,不用對著別人點頭微笑,不用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我覺得特別放鬆。一個人讀書、一個人走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逛街、一個人看風景……」
蘇陽搖搖頭:「歐陽,你快走吧,別再自欺欺人了。我們已經不可能再回去了。對不起,我必須嫁他!保重!」說完,她拖著白色婚紗轉身向影樓走去。歐陽絕望了……
蘇陽重回公司,看見可愛的兄弟姐妹們,覺得格外親切。大偉、章勇微笑道:「怎麼樣,到底還是自己的家好吧。」三人像往常一樣,坐在會議室里,又開始了新一輪的作戰計劃。
章勇和大偉上前:「陽陽,真的決定了?」「嗯,決定了,不改了。這半年,百馬就辛苦你們二位了。我一直很想去國外看看,吸取精華和營養。這樣等我回來后,可以把百馬建設得更強大。」
兩姐妹走上去,吭了吭:「你們,聊得還好吧?」歐陽、蘇陽連忙放開彼此,低下頭不說話。
蘇陽不斷流淚,悲痛地訴說著……

在劫難逃

陳阿姨拿起手機:「你快到了嗎?」「大姨啊,我已經在茶館門口了,這就進來。」她放下手機興奮地說:「來了,來了,做好準備。」歐陽姑姑趕快整理下衣服和頭髮,等待對方的到來。
蘇陽和歐陽互相看了眼,默契地對笑。兩姐妹迷茫地看著對方,小聲嘀咕:「這年輕人現在真是開放啊,我們說得這麼明白了,居然還好意思笑?」
「更可笑的是,楊佳最後居然當面和我叫板,讓我把孟澤讓給她。我成全了他們。」
程程最後沒有和莫華離婚,他們還是以夫妻的名義出席了婚禮。程程說,現實不允許我們還像當初那樣幼稚和天真,再不可那麼任性、自我,無拘無束地過日子了。因為有了寶寶,有了新的責任和義務。我是個母親,母親是半邊天,是為下一代遮風擋雨的港灣,就是再苦再累再委屈也要挺下去。我只能堅強,不能脆弱,因為孩子比我更脆弱。即使婚姻遭遇背叛,即使夫妻感情破碎不堪。但只要自己忍下這口氣,那麼這個家還在,即便是空心的,但至少,它還是圓的。
「你沒有權力這樣說龍哥,他就是比你好,比你強!他有情有義,不像有些人那麼薄情寡義,得了便宜還要賣乖。像他那樣的男人,我才應該去愛!」
第二天,蘇陽睜開眼,透過窗帘的縫隙,柔柔的陽光灑進房間。她下床走到窗邊,想到昨夜龍哥的話。蘇陽將窗帘拉開,明媚的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窗照射在身上。她低頭,見泳池裡泛著海藍色的亮光。龍哥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看報。
阿偉在鄭超龍的墓碑前,插上香、點上三支煙、倒上白酒。他靜靜地說:「龍哥,在我心裏,您就是我的親大哥。當初,是您一手把我從惡棍手中救出來。要是沒有您,我想我早就去天上見爸媽了。您幫助我、栽培我、照顧我,把我當親兄弟看待。我周偉這輩子就是做牛做馬也報答不完您對我的恩情。龍哥,您放心,『龍社』會繼續經營下去,不辜負您對我們的一片厚望。您交代的事我們一定都幫您完成。您安息吧!」
他回頭對阿偉說:「我先回去,一會宵夜好了你送過來。」鄭超龍載著蘇陽來到自己的別墅園。他打開了屋裡所有的燈,讓她坐下,又去衛生間放上熱水。鄭超龍遞給蘇陽一套銀色的絲質睡衣:「不介意的話,先穿穿男款的,也很不錯。放心,這是新的,沒穿過。」蘇陽接過睡衣,一滴眼淚落在上面。她進了衛生間,鎖上門,任由熱水不斷沖刷自己的身體。
歐陽將手伸過欄杆,小聲喊道:「蘇陽,不能、不能……不要斷送自己的幸福,不要……」
他輕輕問:「那位歐陽先生,就是你的……」蘇陽點點頭,不語。她緊緊地摟住他:「抱緊我,龍哥。」鄭超龍什麼也不說,緊緊將蘇陽擁入懷中。水池裡折射出星光點點,若隱若現地照在他倆身上,顯得格外迷人。
潘靜搖搖頭:「唉,只能怪你對那丫頭片子太好了。人就是這麼犯賤,你對她不好,她就要死要活地巴結你;你對她好,她就反過頭來咬你一口,一點恩情都不記。我說你也太好糊弄了吧,就這麼由著他們去了啊?」
女孩臨終前的一番長談,讓鄭超龍徹底醒悟了。原來真正的愛不是報復、不是恨,而是寬容。最終,鄭超龍含淚答應了女孩的心愿——停止報復,放下仇恨。
「你說什麼?有預謀?」「嗯,根據現場和錄像帶的分析,是因為車子的剎車突然失靈,才發生的車禍。」
阿姨把倒好的茶遞給蘇陽,蘇陽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她大約已經猜到阿姨叫自己來喝茶的目的了。
潘靜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此時的她很淡定:「看看我就知道了,平時有很多男人簇擁著,吃個飯、看個電影搞點聚會什麼的那是不在話下。天天電話簡訊伺候著,排著隊等著和我約會。可他們所垂涎的,只是我的姿色。若我是滿臉皺紋的老太太,他們還會那麼殷勤嗎?要你是男人,你會嗎?」
貨輪靠岸后,走下一位中年男子。他和鄭超龍接上頭后,船上的人和手下立馬將紙箱從船上卸下,並裝進大貨車裡。眼看著貨物就快裝卸完成了,忽然從暗處竄出了一群緝私警。他們早前收到線報,在此埋伏已久,今天就是守株待兔要將獵物一舉抓獲。
大偉、章勇發郵件的目的,是希望蘇陽能回國和他們一起商討並籌備展會事宜。這次盛會對百馬將來的發展,有著舉足輕重的市場作用。他們希望蘇陽能慎重考慮和權衡,儘快給予答覆。
那天,他從中阻擾,然後港口就出了事。蘇陽越想越覺得蹊蹺,不然,事情怎會如此湊巧?雖然歐陽是個正直的人,絕不會做損人利己的事;但這次面對的是蘇陽,連他自己都說了,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蘇陽跳進火坑,賠上一生的幸福。蘇陽深知,歐陽為了她,是會豁出去的。難道這一切,真會和歐陽有關聯嗎?

拿一輩子當賭注

蘇陽又來到精神衛生中心,看望一位病人。這位神情獃滯、兩鬢斑白的老婦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手裡拿著一件灰色毛衣。嘴裏不時地哼唱著:「我給孩子做衣裳,孩子給我添憂傷……」凄慘的聲音刺痛蘇陽的心臟,她看著她淚流滿面。
蘇陽大姨說:「真好啊!這下,我妹妹和妹夫的心可以定了,女兒終於有著落了。我現在就打電話給我妹,告訴她這個好消息,相親一次性成功,她一定會樂得合不攏嘴的。」
原來,今天報社有出差任務,程程便把孩子放在媽媽那兒。下班時,出差任務臨時延期了。於是她和往常一樣,先跑去媽媽那兒,吃完晚飯哄妍妍入睡后,便準備回家。這次,她沒有打電話給莫華。她怕他累著,又想給他個驚喜。沒想到回到家,竟看見自己的老公正與別的女人在床上歡愉。程程幾近崩潰,上去給了莫華兩個耳光。接著,她發瘋似地摔掉了屋裡所有能摔的東西……
蘇陽驚呆了:「周建峰,你好陰險!你居然利用你的職權之便,獲取我們的私人信息!你知不知道侵犯他人隱私是犯法的!」周建峰拍著胸膛:「我管不了什麼犯法不犯法,我只知道,你們觸犯了我心裏的法!想不想聽聽你們都說了些什麼?」
「你別再解釋了,越解釋越亂。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事實。」蘇陽冷冷地說。歐陽大聲喊道:「事實是什麼?事實就是我們家和葉家是世家,然後他們把葉家的千金介紹給我認識,希望我們能夠交往。她只不過來了我家幾次,吃了幾頓飯而已。我也只不過把她當妹妹一樣看待,沒有其他任何想法!」
此時,鄭超龍滿面蒼白,卻還是擠出笑臉對他們說:「我現在要去接我的新娘。」吳嬸抽泣著:「龍爺,咱們先去醫院吧,命要緊啊!」「別擔心,我見完我的新娘就去醫院!」吳叔只有順從:「龍爺,我送您過去!」

提親

歐陽抬起蘇陽的臉,深情地問:「你說,我能追到你嗎?」蘇陽流著激動的眼淚:「你不用追我,我就在你面前。」
章勇、大偉與蘇陽擁抱:「希望你在溫哥華,能真正放飛自己的心,找到真正的快樂。保重,照顧好自己。我們等你回來!」
蘇陽靠在牆上,環視周圍。這是一間廢舊的倉庫,髒亂不堪,散發出一陣陣潮濕的霉味。地上擺著數只釀酒缸、一個木質的柜子和幾把破椅子。鐵門旁,有兩排生鏽的鐵柵欄,玻璃窗戶掉落了一塊,從這裏望出去,能看見外邊的景象。
潘靜臭她:「蘇陽啊蘇陽,你一下就被兩個90后給蒙了。接下去,是不是還會有第三個張雅、第四個李佳什麼的啊,呵呵呵!」
蘇陽上前,蹲在地上,握著老婦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紅著眼,哽咽地問:「阿姨,您認得我嗎?」老婦仔細地看了又看,說了一句:「我認得你,你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不不,不是你想的這樣,我沒有和她訂婚,我也不可能和她訂婚。那只是父母的意思,並不代表我的意思!」「你別來這一套了,這種冠冕堂皇的話我聽夠了!若是你不同意,父母難道會架著刀子逼婚嗎?別再把責任推到你家人身上,你已經不是18歲了,還要別人來導演你的人生!」
走出審訊室的那一刻,周建峰突然站定,回頭對蘇陽說:「我不後悔對你的付出,現在我的使命結束了,我感覺很輕鬆。另外,我還忘了告訴你,綁架你的那天,是我父親做頭七的日子。」他勉強笑笑:「有空就去看看咱爸,給他老人家燒柱香、倒杯酒。你知道,他想你。」蘇陽看著他一瘸一拐離去的背影,心中感到萬般的痛楚。
蘇陽大叫起來:「不要……不要這樣!」周建峰望著跪在腳下的歐陽:「歐陽立帆,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大個男不由分說,又在他的背部和大腿上連砸幾棍,歐陽趴在了地上。
鄭超龍看著蘇陽上車:「開車小心,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給你電話。」「好,龍哥。」阿偉下車走過來,輕聲說:「龍哥,時間差不多了。」「我馬上就來。蘇陽,我走了,有什麼事,隨時找我。」鄭超龍轉身,上了車。
鄭超龍來到蘇陽家樓下,對著烏黑一片的陽台出奇地看。此時,已是凌晨兩點半。他沒有打攪她,只是站在原地,合著月光,邊看邊微笑著……
此時,蘇陽卻發現歐陽四肢發涼、面頰出汗,處於半昏迷的狀態。她趕緊將他側卧,用手來回晃動製造微風,卻仍舊沒動靜。最後,她將歐陽躺平,對他進行了人工呼吸。蘇陽的眼淚掉在歐陽的臉上:「歐陽,歐陽!你不能丟下我,不能丟下我不管啊!你答應過我的,答應過會照顧我,你不能食言啊!」她捧住他的臉,輕輕拍著:「歐陽,歐陽!振作起來,振作起來!你看,我們離成功只差最後一步了。你不能在最後關頭泄氣,不能啊!」
這裡有太多的牽挂,蘇陽終究無法拋下所有去另一個陌生的地方重頭再來。對於納奈莫小鎮來說,留戀和牽挂的,只是那邊的美景。這次加拿大遠行,就當是給自己放了一個長假吧。
龍哥上車擦了擦手,蘇陽上前一把抱住他。鄭超龍受寵若驚,抬著烏黑的雙手:「好了好了,蘇陽,別讓我的臟手把你的衣服弄髒了。」蘇陽使勁搖頭,淚水滴在他的肩頸上。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湊上來看熱鬧。潘靜說:「寶貝兒,快接受吧。你要是再遲疑,一會城管來了,還以為我們在示威遊行呢。」
「歐陽啊,屬於人見人愛型,長輩們都喜歡他。」「是吧,我們外甥女的人緣也是特別好。我打電話問問她到了沒。」
「周建峰!你還是人嗎?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你也做得出來?你這個無恥之徒!」

愛是寬容

蘇陽撲在地上,哽咽著:「別念了,求求你別再念了!」
歐陽費力地抬起手,摸摸蘇陽的臉:「有你這句話,我一定會活著出去……這點傷……打不倒我的……蘇陽……你現在聽好了……我歐陽立帆……愛……蘇陽……你相信嗎?」
包廂內共有五個服務員,一個倒茶、端水果,一個布置餐具,一個搬桌椅、提包,一個負責調冷氣和電視。蘇陽尷尬地坐在位置上,兩手不自然地放在腿前揉搓。
歐陽也崩潰了:「蘇陽,不用你死,我死行了吧!你殺了我,讓你親手把我殺了,我歐陽無怨無悔!」
蘇陽望著他的背影,問:「為什麼?」鄭超龍淡淡地回答:「沒有為什麼,你很累了,該休息了。」蘇陽把頭靠在他肩上,默默地說:「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鄭超龍回過臉,在蘇陽的額頭上輕輕一吻:「如果你不困的話,我們就這樣坐著聊會天。」
第二天清晨,歐陽帶著蘇陽來到天安門廣場看升國旗儀式。儀式結束后,歐陽說去上個洗手間,讓她在原地等自己。蘇陽站在空曠的廣場上,感受著初升的朝陽。看著一群白鴿齊刷刷地飛過頭頂,她開心地笑了。
蘇陽輕笑:「呵呵,我失敗的還少嗎?來來回回,都已經麻木了。」
歐陽還是最了解蘇陽的,他一語道破了她的心。
女孩帶著懇求的語氣說道:「龍哥,在小軍的身上,我看到了曾經的你,是那麼無助、可憐和孤獨。你那時唯一的依靠就是舅舅,是他把你一手拉扯大。而現在,小軍唯一的依靠也只有他的爺爺和奶奶了。龍哥,你有一點比小軍幸福,就是你成人之後還能看見自己的舅舅,還可以向他回報恩情。可當小軍將來長大了,也許連回報的機會都沒有了。上一代的恩怨,不應該記到下一代,這是不公平的。龍哥,放下仇恨,試著去寬容吧。或許你會發覺,當你放下仇恨的那一刻,會比從前活得更輕鬆、更自由。」

暗中謀害

蘇陽搖搖頭,認真地說:「不,我說的是,我要嫁你,我要嫁給鄭超龍!」
當她迷糊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扔在一個廢棄的釀酒廠里。手綁在身後,全身被封滿了塑膠帶,動彈不得。蘇陽使勁晃了晃腦袋,努力讓自己清醒。她向四周望去,那兩個大漢不見了蹤影。
她抱住老婦:「阿姨,您保重,我走了。」說完,她猛地起身向遠處快速走去。閉眼的那刻,只聽身後傳來陣陣喃喃的歌聲:「紅顏走了……紅顏走了……兒啊……回來吧……回來吧……回到媽的身邊來……媽媽想念我的兒……」
鄭超龍猛地起身:「你說什麼?阿輝死了?怎麼會這樣?」「凌晨我們分開后,阿輝開著那輛車出去,後來就發生車禍了。車子掉進了水溝里,自燃了。」
這天晚上,鄭超龍陪蘇陽吃完飯,接到電話要去夜總會談些事情。
「龍哥,沒有你的日子,真的不一樣了。現實讓我明白,即使沒有你保護我,我也要學著保護自己。我會學著堅強勇敢,讓你不用為我擔心。這次劫難,讓我想明白了很多。我知道,一定是你在天上保佑我們,讓我和歐陽最終脫離了險境。謝謝你,龍哥!」
蘇陽痛喊:「龍哥,我要做你的新娘,我要做鄭超龍的女人!」鄭超龍用血手摸摸她的臉:「不要這樣,不要這樣……聽我的話……回到歐陽的身邊去……我相信……他是個好男人……會好好照顧你的……」
「為什麼對他視而不見呢?」蘇陽沉默。他嘆了口氣:「都是因為他吧?」蘇陽轉身,坐在鄭超龍身旁:「是的,他是我……很早以前的……男朋友。」這一刻,她不再隱瞞,向鄭超龍hetubook•com.com講述了自己和歐陽之間的故事。他靜靜地聽著,沒有開口評論一句。
晚上在「龍寶」酒樓吃飯,龍哥包下了三樓的生意。為此,他還得罪了一些官場和商場上的貴客。蘇陽到包廂后,龍哥突然消失的那一段時間,出門后他立馬脫掉外衣,換上白色的廚師服和廚師帽。他要親手為蘇陽做一頓特別的宴席。
蘇陽和歐陽笑著異口同聲地說:「阿姨(姑姑),我們認識不是半個小時,我們認識15年了。」兩姐妹不解地望著對方:「啊?」
鄭超龍也趕了出來,將手裡的風衣披在蘇陽身上:「陽陽,原來你在這兒。天涼了,小心凍著。」葉佳慧見罷,立馬說:「歐陽,我們該進去了,爸爸還在裏面等我們呢。鄭總,蘇小姐,你們隨意,我們失陪了。」
蘇陽點點頭:「身在異鄉,這是難免的。但我也體會到了,什麼叫真正的寧靜。在這裏,哪怕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也不用擔心天會塌下來。我可以躺在青草香氣的綠地上,閉眼聽爵士,還有,呼吸大自然中的氧氣。如果這時能睡著,那簡直就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了。這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的,所以,我要格外珍惜這段美麗的時光。好好享受生活,享受自由,享受孤獨和寧靜。」
蘇陽使勁點頭,聲音嘶啞地喊道:「我願意!我願意做鄭超龍的妻子!我願意!龍哥,你不會有事的!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31歲的蘇陽對自己說,2011年,我不求大富大貴、大悲大喜、大起大落的人生,只求,安穩。
鄭超龍邊看電視邊說:「陽陽,喝口水就好了,不用麻煩。」蘇陽拿過一套紫砂壺,單膝跪地:「龍哥難得來一次我的小屋,怎麼說也要讓小女子露一手,為您沏一壺好茶。」鄭超龍笑了:「好。」
「龍哥,您安息吧!」「龍哥,一路走好!」「龍哥,您永遠活在我們心中,您永遠都是我們最敬愛的龍哥!」此起彼伏的聲音迴旋在空中,黑漆漆的一片人群,佔滿了整座山林。站不下的,他們就依次分批排隊去墓碑前磕頭、上香、送花。
鄭超龍臉上流淌著汗珠,蘇陽拿過紙巾為他擦汗。「龍哥,能告訴我剛才半個多小時你去哪兒了嗎?」「呵呵,去辦了件事兒,我們吃飯吧。」
蘇陽搖著頭,哭紅了雙眼:「不,我知道,我都知道。對不起……我當時,竟然還懷疑是你對龍哥下的毒手,真的對不起……」「沒關係,你對我有誤會是正常的。其實,最要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是我讓你等了這麼久,到頭來還這麼痛苦。全是因為我!」
蘇陽怔住了,眼角的淚水慢慢滑落……
蘇陽問:「請問你們這麼綁著我們,怎麼吃?」「很抱歉,我不能把你們的手也放了。峰哥交代過,說你們倆很活躍。你們有本事就吃啊,只要不想餓死,你們一定能想到吃飯的方法。」
走出墓園,天空突然陰鬱下來,刮著呼呼的大風。蘇陽覺得眼眶疼痛。一閉眼,淚水留在了這個名叫「生命終止」的地方。
歐陽姑姑說:「對對,我也打給我哥和嫂子。他們聽了,保准要在家裡大擺宴席招待賓客,呵呵。」
鄭超龍的舅舅含淚心痛地致悼詞,吳叔、吳嬸凄慘的哭聲刺痛了蘇陽的心。所有賓客流淚默默地低頭三鞠躬,和他們心中的龍哥做最後的道別。蘇陽看著這一切,剎那間,恍如隔世。那枚耀眼的鑽戒,此刻,正戴在她的無名指上。
潘靜睜大眼:「人體模特,你說楊佳當人體模特?」「是啊,想不到吧。孟澤的另一個身份,是人體攝影師。」「原來他還拍人體?」「最糟糕的是,孟澤竟然給楊佳拍人體寫|真,還被我當場撞見了。」「天哪,天哪,太戲劇了吧。」
沒有盡頭,也就沒有末路。這一刻,萬物真實。
蘇陽低吟道:「龍哥,你是個好人。從我第一眼見到你時,我就感覺到了。可是,你……」鄭超龍回過頭,笑著問:「你是不是想問我,有沒有殺過人?」蘇陽一愣,低頭不語。
「你放屁,你嘴巴給我乾淨點!告訴你,蘇陽永遠不可能成為你的女人,永遠別想!」歐陽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歐陽母親紅著眼訴說起來:「我們歐陽,打小就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從不和我頂撞,不讓我操心。做什麼,他都依著我、順著我。我事事替他決定,他變得好像沒了自己的個性。可是,那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歐陽立帆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個能承擔責任的好男人。其實在歐陽的骨子裡,有著他自己獨立的脾氣、性格和原則,他不是個逆來順受的孩子。只是在我的嚴厲管制下,變成了一個看似沒有主見的人。只是因為他太孝順了。」
蘇陽定下了登記日期,並打算在這之前和龍哥去拍婚紗照。他們計劃在遊艇上舉行婚禮,以環遊歐洲一個月作為兩人的蜜月之旅。

出岔

從那時起,做皮貨生意的舅舅帶著鄭超龍,教他讀書,教他怎樣做人,教他如何辨別社會的是與非、黑與白。高中畢業后,鄭超龍想放棄上大學的機會,和舅舅學習如何下海經商。舅舅卻堅決反對,教育他只有用知識才能改變現狀。可鄭超龍卻等不及,他迫切地想替父母報仇雪恨。

筆錄

鄭超龍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戒指套進女孩的手指,哭喊著:「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你永遠都是我的女人!」女孩流淚笑著說:「我知足了,就算到了那裡,我也無憾了。」「我要你活著,我要你活著和我走進教堂!」
蘇陽笑著說:「看你們一個個愁眉苦臉的,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只是去國外進修幾個月而已。我走了以後,地球還是要轉動,百馬還是要生存,你們還是要吃飯、睡覺、談戀愛。再說了,我也想休息一陣子,就當是給自己放個長假吧。」
周建峰抓住蘇陽的臉,上下左右不斷揉捏著:「怎麼,看到我這樣對你的初戀情人心疼了是嗎?那為什麼當初你就不肯心疼心疼我?我被那個殺千刀的打得趴在地上直咯血,你心疼過我了嗎?你不照樣和這個小白臉甜甜蜜蜜的嗎?你為了避開我,居然找個江湖老手來對付我,還把我差點打成了殘廢!蘇陽,你夠狠!」
原來,龍哥都察覺到了。
周建峰怒吼起來:「不許說我心理有問題!」他把白紙重重甩在蘇陽臉上,蹲在地上抓住她的臉,「看看你們的勾搭吧!你也覺得很不要臉對不對?你們藕斷絲連了這麼多年,你們對得起我嗎?對得起我嗎?當初,在我對你最滿懷希望的時候,你們就是這樣聯合起來背叛我的,是不是?你們在打情罵俏的時候,有沒想過我的感受?啊?」
蘇陽來到三樓的攝影棚,鄭超龍微笑著上前迎接:「好了嗎?我美麗的新娘。」蘇陽露出不自然的笑容:「好了,龍哥。」
「照這麼說,鄭超龍和歐陽立帆都是你生活中關係密切的人?」蘇陽點點頭:「鄭超龍幫了我很多,本來,我們打算結婚的。」
蘇陽似乎更懂鄭超龍了,愛慕之餘,她甚至從心底深處對他產生了敬佩之情。
程程則表示反對:「你是哀莫大於心死,乾脆就把自己的幸福一股腦兒地賭進去。到時候想反悔,恐怕就來不及了。」

求生

她從包里掏出一個小禮盒,拿出那隻翡翠鐲子,小心翼翼地戴進老婦的手腕里。蘇陽問:「阿姨,好看嗎?」老婦點點頭,細細撫摸手上的玉鐲,傻笑著:「好看,好看,真好看!」
蘇陽關上門,靠在背後,捂住嘴嗚嗚哭了起來。她看著歐陽的眼睛,根本吃不下去。歐陽在外面敲門:「陽陽,陽陽!你沒事吧?你在幹嗎呢?」
歐陽轉過身,望著蘇陽:「陽陽,你說,這是不是天意呢?」蘇陽低下頭靦腆地一笑:「也許吧。」「這就是天意,命中注定,我們要在這裏相遇。」蘇陽不作聲,也不反駁。
男方先一步到。他走進落地玻璃窗的大包廂,微笑著說:「姑姑,我來了。」「呦,我侄子到了。我來介紹,這位呢是陳阿姨,是姑姑的好姐妹。」「陳阿姨,您好。」「這就是我的大侄子,歐陽立帆。怎麼樣,帥氣吧?」
周建峰不理會,起身看著前方,從小個男手裡接過香煙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後搖搖頭:「只可惜,那次算鄭超龍命大。出夜總會時,他竟然沒有上那輛車。這麼好的下手機會,又讓鄭超龍給逃脫了。不過,可惜了他那忠誠的司機,做了他的替死鬼,真可憐。」
舅舅悲痛地告訴他,等救火車趕到現場時,工廠的煙霧已經瀰漫成一片了。那時,他的父母,還有工人們,正在車間里幹活。最後,救援人員從黑色的廢墟中挖出了那29具屍體。鄭超龍趴在地上一具一具地撫摸、辨認。當他摸到其中的兩具屍體,一具頭頸上掛著條金鏈子,一具右手腕上帶著個手鐲,那是父母隨身帶的東西。鄭超龍抱著父母的屍體,對著濃煙滾滾的天空撕心裂肺地咆哮:「爸……媽……啊……啊……」
孟澤的臉色漸變:「是嗎?是去旅遊還是工作?」「去……進修。」「那不錯啊,去哪裡?要多久呢?」「加拿大,大概半年。」「這麼久?準備什麼時候動身?」「下周。」「這麼快?」
蘇陽望著他,心裏充滿了感激。鄭超龍拍拍枕頭:「來,看看它合不合適,不舒服的話我去換。」蘇陽躺下去,他為她蓋上被子:「怎麼樣,感覺還好嗎?」蘇陽點點頭。
「陽陽,我理解你的苦衷。我知道在你眼裡,龍哥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人。可他最初就應該想到,一旦走上江湖,就再也回不了頭了。哎,命數決定的。命中注定,躲都躲不過。生命如此脆弱短暫,我們都應好好珍惜它、善待它。也要好好珍惜身邊的人,也許一個不經意的轉身,就會錯過一輩子。陽陽,答應我,我們不要再分開了。我們經歷了這麼多事,繞了這麼多彎路,錯過了這麼多美好時光。到今天這一刻,我們不能再錯過了。從今天起,我不想看見你臉上的眼淚,我想看見你的笑。因為你的笑,是對我最大的鼓舞。從今以後,讓我來照顧你,好不好?」

離別前的痛

忽然發覺,自己與那10位男士相的其實不是親,談的更不是情感。
當女孩也得知了鄭超龍和自己家幾十年來的恩怨后,並沒有因此而拒絕他。她對他說:「雖然我身上流的是你仇家人的血,但在我心裏,並不認可有這樣的父母,我從心底里深深地憎恨他們。可我沒得選擇,我是他們的女兒,就算打斷了骨頭還是連著筋。雖然我無法彌補他們以往的過失,但我可以保證自己不做對不起別人的事。我決不能再讓自己唯一的愛情也毀在他們手裡。我們之間的感情和他們無關、和仇恨無關、和利益無關,我不怕輿論!如果父母把我趕出家門,我就跟你走,跟你私奔!從今往後,我的世界里只有你龍哥一人,再無別人!」
蘇陽不再說什麼,望了望站在後邊的一排服務員。鄭超龍揮揮手:「先退下吧,有需要我再叫你們。」「祝鄭總和蘇小姐用餐愉快。」服務員齊聲道別後便轉身離開了。
歐陽捂著還沒痊癒的右腿,火速趕到了機場。「蘇陽,等我,等我!我來了!一定要等我!」他在心裏默念著。
蘇陽拿著罈子片,朝自己手腕上的綁帶割下去,一點一點……她滿臉大汗,心裏不停地念著:快了,快了,再努力點,就成功了。突然,大個男搖搖晃晃地走到欄杆前,眯著眼往裡看。蘇陽立刻停住。大個男笑了笑,又搖搖晃晃地回到椅子上:「沒事,我們接著喝。」小個男說:「幹了,今晚不醉不休!」
歐陽紅著眼眶,抓住蘇陽的胳膊喊道:「蘇陽,你看到的不是真實的我!你不懂我,你真的一點都不懂我!」她憤憤地甩開他:「是!我是不懂你!我從來就沒有懂過你,所以到現在也做不成你身邊的那個女人!現在你找到了,她就是葉佳慧。」
一切又恢復了平靜,而現實卻顛覆了蘇陽的整個人生。她覺得自己被掏空了。
蘇陽跑向窗邊,目送鄭超龍上車,內心卻有種不祥的預感。她喊了聲:「龍哥!萬事小心!我等你回來!」鄭超龍仰起頭,微笑地看看蘇陽:「放心,等我!」他仰頭的那一瞬,一束刺眼的光亮閃向他的臉頰。
那女人看看他倆的表情:「歐陽,趕快介紹一下啊。」歐陽愣在那裡,吞吞吐吐地說:「哦,這是……這是……」鄭超龍走過來,攬住蘇陽的腰,笑著說:「親愛的,原來你在這兒?」四個人面面相覷。
鄭超龍說到這裏,眼裡泛起了淚光。他狠狠吸上兩口煙:「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是1985年的9月4日,我上小學六年級,開學的第四天……」
鄭超龍透過黃色的燈光注視她,溫柔地說:「美麗的姑娘,晚安。」他走到門口,蘇陽喊了聲:「龍哥!」「怎麼了?」蘇陽搖搖頭,然後說了句:「晚安,龍哥。」他笑笑,將大燈熄滅:「好夢。」說完,鄭超龍在門背面的把手上按了下,將門鎖上。
蘇陽一看,是歐陽與自己在大學時外出的合影,它和父母、好友的相框一起放在床柜上。剛才歐陽一進門,蘇陽猛地用身體擋住。她把那個相框輕輕地打到地毯上,用腳將它往床下踢了踢。不過,還是被眼尖的歐陽發現了。
辦案人員二次審問周建峰:「現在,請如實說明你和蘇陽之間的真實關係。你們到底是不是戀人?有沒有談過戀愛?如有半點虛假,我可以在你的罪名上再加一條誹謗罪。」
兩人在大廳外面打個正著,歐陽左顧右盼一番,把蘇陽拉到一邊。她氣憤地甩開他的手:「別拉拉扯扯的,被人看見該說閑話了。」歐陽焦急地問:「陽陽,這些天來,我很擔心你。」「你也都看到了,我過得很好。每天這麼跟著我,一定很辛苦吧?」
兩人來到卧房,蘇陽將鄭超龍的手放在自己的腰身,當游移到大腿外側時,鄭超龍停止了。他抽出手:「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卧房休息。」
「不好意思啊,又要讓你跑一趟了。這酒錢,算我的。」服務生則說:「對不起先生,是我沒拿穩,真對不起。」那躲在角落裡的男子一臉喪氣地握緊了拳頭,低頭鬼祟地向大門口走去。
男人用完餐,用紙巾擦拭油滑的嘴巴,大鬆一口氣。然後心滿意足地起身買單,大搖大擺地走向門口。
手機扔了,沒法聯繫任何人。蘇陽迷了路,怎麼也找不到來時的方向。車子又自動熄了火,她狠狠地敲打方向盤,把頭埋在上面。
歐陽開始心不在焉,幾分鐘下來,連連踩了佳慧十來腳。害得她直嚷嚷:「你以前不是號稱跳舞王子嘛,怎麼今天盡踩我的腳?掉魂啦?」歐陽回過神來,尷尬地朝她笑笑。
他在蘇陽的額頭上深深一吻:「早點休息,天涼了,別凍著。」
阿偉還將別墅中的監控錄像調出來,用DV機播放給她看。蘇陽捂著嘴痛哭,淚水不斷滴在DV機上。從仇家進入別墅綁架吳叔、吳嬸,到仇家翻遍房間里的角角落落,到龍哥進入別墅和仇家打鬥、中槍。再到他進房換西裝,拿戒指和戶口簿,最後再從別墅里艱難地走出來,整個過程都被清清楚楚地記錄下來。
蘇陽哽咽著,只將頭深深埋進歐陽的胸口。
他挽過蘇陽的胳膊,鄭重其事地說:「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是你最值得信任的人。有任何困難,我都會幫助你解決。這扇門,會一直為你敞開著。」「龍哥……」鄭超龍用手堵住她的嘴:「有些話不必說出來,放在心裡就行了。等到合適的機會,再說也不遲啊。」

我終於失去了你

生前最後一刻

這讓蘇陽有些意外,在她印象中,歐陽是不會講這樣的話的。難道歐陽真的變了?
她掉頭往回走,突然發覺一直以來自己其實都在走回頭路,不曾前進過。剛想開車門,潘靜打來電話,口氣有些沉重:「親愛的,你在哪?」「我在外面。」「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你聽后別太往心裏去,事情沒有到最後一步,誰都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到底什麼事?」「我剛接到庄博電話,歐陽……歐陽好像要訂婚了……」
蘇陽一看不對,抱住他哭喊:「龍哥,你到底怎麼了,別嚇我,別嚇我啊?」鄭超龍只是對著她笑,溫柔地笑。蘇陽瞪大眼睛大聲叫喊:「龍哥,龍哥,你怎麼了嘛?快告訴我,你受傷了對不對?傷在哪裡?在哪裡?」
歐陽問:「你不是很喜歡加拿大嗎?現在捨得那裡的風景了?」蘇陽忍住眼淚,小女人地說:「加拿大的風景固然美麗,可是,我更捨不得這裏的人。所以,我回來了。」
「對,對。」蘇陽阿姨補充,「這相親時間不管是長是短,它都得有這麼個過程。這急是急不來的,不能繞過流程走捷徑啊。」歐陽姑姑接上:「就是,就是。我說歐陽,你們也太誇張了吧。不是姑姑說你們,你們認識,只不過短短的半個小時而已,這還都不了解對方,怎麼就……怎麼就能那個呢?」她用兩個大拇指對著做比劃。
「嗨,人家不是才回國沒多久嘛。他一直在國外,我總不可能讓你外甥女放下上海的一切去國外和他生活吧,不現實的。他現在回國了,穩定下來了。之前我哥嫂給他介紹過一個,可他愣是沒一點反應。那女孩倒是很積極,三天兩頭上他們家去做客。我們侄子啊,平時倒是挺靈活的。可是那女孩一來,他就跟個木頭似的,一愣一愣的。」
歐陽抱住蘇陽親吻起來。一陣激|情后,蘇陽鄭重地說:「老公,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歐陽微笑地望著她:「什麼事?說吧。只要我能辦到的,就是天上的月亮我也幫你摘下來。」「天上的月亮我是不會要的,你也沒這本事。我說正經的,有件事想徵求你的意見。如果你反對,那就當我沒說過。」
歐陽仰頭望著料理店,深情地說著蘇陽曾經的誓言:「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我和你約好的,如果我們分開了,我就來這裏等你,在我為你準備的日本料理店等你。你不來,我就不走,守也要守在這裏!我親口和你承諾過的,我不能食言!」
「對!我現在就去和蘇陽姑娘說,我要親口向她說明這一切!等你們出院后,還要請她正式到家裡來吃飯,表表我們的心意,也好拉近你們之間的距離。」
她一路停停走走,很快,天色暗了下來。CD機里正好放出If You Want Me。她將音樂聲開大,合著瑪可塔·伊爾格洛娃的女聲,共同吟唱:「Are you really here or am I dreaming,I can't tell dreams from truth…」
「答應我,放下仇恨,好好過將來的日子。」鄭超龍愣住了。女孩繼續道:「我們汪家這輩子欠你們鄭家的,恐怕連下輩子都還不清了。看看他們現在的樣子,其實也已生不如死了。他們老了,沒有任何力氣再去折騰了。如果他們現在走了,倒也輕鬆,一了百了。可是他們走不得,因為汪家還有唯一的孫子要靠他們二老來撫養。」
「別笑我了,說不定下回就輪到你了。」潘靜掄起拳頭:「我可不會讓那些丫頭片子佔了上風,我和你不一樣,遇到情敵就選擇無條件地退出和讓步。就算是輸,我也要爭個你死我活,一決高下!」

好日成祭日

蘇陽感激地吻住他,深情地說:「歐陽立帆,是我書中的男主角。小說里,女主角怎麼能少了男主角呢。」「那你的那10個相親人物呢?他們不是男主角嗎?」「傻瓜,如果沒有你這個男主角,就根本不會出現那10個男角色,明白了嗎?」
鄭超龍滿意地摸摸她的頭:「很棒!這樣感冒就不敢來侵襲你了。走,我帶你去客房。」他拉著她的手進了卧室:「這是我為貴客準備的卧房,你好好在這裏睡一覺,什麼也別想。明天起來拉開這扇窗帘,會看到外面明媚暖和的陽光。你低下頭,就能看見我。我會馬上來到你跟前。」

80后相親記

「對不起,媽,我讓您和爸操心了。我不是個孝順女兒,對不起。」「傻孩子,不要和爸媽說對不起。在我們眼裡,你始終是最乖最孝順的。」蘇陽撲進母親懷裡:「媽……媽……」她記不得已多久沒有這樣倒在媽媽的懷裡痛哭了。此刻,蘇陽覺得自己又重回了兒時,那個受了欺負,回到母親懷裡取暖的小姑娘。她覺得世上沒有一個擁抱,比母親的擁抱來得更偉大和寬容的了。因為,那是世界上最美麗、最安全的港灣。
此刻的歐陽是那麼安詳平靜,似乎沒有一點疼痛。蘇陽想起昨夜那一場劫難,眼淚便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真怕自己再也見不到歐陽,再也沒有機會對他:「我愛你。」
還沒說完,歐陽閉上了眼睛。「歐陽,你別睡,別睡啊!」蘇陽使勁搖他,喊他。外邊的大個男回來了:「他們在裡邊大喊大叫什麼?進去看看。」兩人開門進入。蘇陽挪移過來:「他昏過去了,他要死了,你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這裏死掉呢?」

救命稻草

蘇陽被弄得有些尷尬,阿姨聳聳梅的胳膊:「來來,我們先坐下喝茶。」蘇陽瞧見桌上有三隻倒著茶的杯子,問:「阿姨,還有人來嗎?」「有,還有一位,在外邊,就進來了。陽陽,先喝口茶潤潤嗓子。」
蘇陽遞上:「清香醇和的普洱茶泡好了,請龍哥品嘗。」「很香,你的茶技不錯,經常請朋友來喝嗎?」蘇陽起身:「只是偶爾。」
蘇陽紅著眼:「為什麼,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肯放過我?」周建峰大聲地叫道:「放過你?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差點被那個王八蛋打成了廢人,又被迫放走了你。你說,難道我不應該拿他的錢嗎?」
4月下旬,蘇陽收拾好行囊,和學校的老師、同學、朋友,還有美麗的納奈莫小鎮告別,匆匆搭機飛回了中國上海。
鄭超龍和阿偉先一步來到夜總會的包廂。阿偉看著手機:「龍哥,我去外面接個電話,老婆的娘家打來的,有急事。」「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他們。」
鄭超龍來到汪虹的墓前,向她訴說了此事。臨走前,他特意為她唱了一首歌——《輸了你,贏了世界又如何》。一邊唱,一邊哭,一直到天黑……
蘇陽崩潰了:「我他媽跟你拼了!啊……」她扭動被捆綁的身軀,朝周建峰使勁撞去。他上去給蘇陽兩個耳光,抓住她的頭髮:「你這個小婊子,盡會在男人面前裝風騷樣,讓男人圍著你團團轉。竟然也讓我對你鬼迷心竅。我只知道,我要得到你,得到你!得不到你,也不能讓別的男人得到你!我只要一想到你被鄭超龍摟著進洞房,我全身都要爆炸了。所以我要阻止你,阻止你們的荒唐行為!現在鄭超龍死了,我終於可以得到你了,你終於是我的了!」
聽舅舅說,在事發前一天,街坊曾看見那幾個死對頭在廠子附近鬼鬼祟祟地徘徊,行為很可疑。按照舅舅的分析,這次工廠失火八成不是意外,而是一起有預謀的縱火案。雖然警方在偵查中,詢問了和工廠相關的所有人員,但沒有十足的證據和把握,還是無法破案。最後,鋼鐵廠被迫宣告破產。
莫華沉不住氣,走到了大橋上。程程一見他就怒氣衝天:「混蛋,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帶著妍妍跳黃浦江,讓你一輩子都看不見我們娘倆。」「老婆,你別衝動,你先冷靜下!」「我不是你老婆!你別再侮辱我!」妍妍被嚇到了,「哇哇」地大哭起來。
「遵命,老婆大人,我這就去拿。」王輝拿來橙子遞到小柔嘴裏,兩人幸福的模樣惹得在場的人羡慕不已。
章勇、大偉低頭:「希望,你是開心地走,再是開心地回來。」蘇陽頓了頓,努力露出笑臉:「呵呵,你們什麼時候看到我不開心了。哎呀,說真的,我現在就想馬上飛到溫哥華,可以坐在碧綠的草地上,看看書,晒晒太陽,練練英語。想到這些,我都已經迫不及待了。」
俗話說得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那年金融風暴來襲,仇家在股市裡虧損了很多股票和資金。同年年末,仇家唯一的兒子和媳婦,又因為車禍,不幸雙雙去世。
蘇陽明白龍哥的心意,明白他的用心良苦。這份特殊的恩情,自己該如何回報呢?
這天晚上,蘇陽和姐妹們聚會。程程問:「怎麼樣,最想見的人見了沒?」蘇陽笑笑:「最想見的現在不是正在見嘛。」小柔臭她:「少來,你那點心思我們還不知道啊。」潘靜說:「現在好了,你也回來了,所有的障礙都沒有了,你們還要在這裏浪費時間啊。」
鄭超龍顫抖著從褲兜里摸出戒指盒,掏出戒指:「這個鑽石戒指……是我為你準備的……現在……只能當作禮物送給你了……不過……我還是很想親手……為你戴上……好嗎?」
鄭超龍掛掉電話,又在手機上看看蘇陽的號碼。他沒有打過去,往別墅的方向快速駛去。
潘靜用手捂住腦袋:「我的上帝,太出乎意料了。她居然還有膽量和你提這個?看來她是居心叵測,預謀已久啊。真看不出,那張純凈的小臉背後,滿是『用心良苦』啊。哼,看來,這楊佳和徐雅是一樣一樣的,典型的90后啊。」
歐陽深情地望著蘇陽:「所以我中套了,我願意中套。為了你,今天就是死在這裏我也無怨無悔。」「不要說了,歐陽,我不希望你死,更不希望你因為我而死。」「呵呵,人生在世,哪有永存於世的。如果能死在心愛的人懷裡,那也是一種幸福啊。就怕……死了也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那一片心……」
飯後,阿偉來到家中,見蘇陽立馬鞠了一躬:「龍嫂,早上好!」鄭超龍瞪了一眼,責怪道:「龍嫂是你叫的嗎?叫蘇小姐!」阿偉低頭道歉:「對不起,蘇小姐。」「沒關係,阿偉,昨天謝謝你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當周建峰迴家的那一刻,民警叩開了他的房門。他們看著屋內的景象,先是愣了愣,然後問:「請問你是周建峰嗎?」「我是。」「現在懷疑你和兩起刑事案件有關,請跟我們走一趟吧。」周建峰淡定地看著民警,低下頭。
歐陽起身,摟著愛妻的長發:「說吧,我們現在是夫妻了。所有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經過這次蜜月旅行,我想了很多……」

釋然

2011年春節,蘇陽和溫哥華的友人一塊度過。雖然有滿桌精美的西餐,但那醇正的過年味道,她再也嘗不到了。小鎮上為數不多的中國留學生請假回家了,只剩下蘇陽一人。她只有借住在朋友家,以尋找那一點點溫暖的感覺。沒有親朋好友的歡聲笑語、沒有吵鬧的鞭炮聲、沒有豐盛的團圓飯……牛排咬在嘴裏,蘇陽嘗到了一絲苦澀。幸好,她還可以等到北京時間的春節晚會,看到那些黃皮膚、黑眼睛的熟悉面孔。蘇陽來到室外,對著寂靜的湖面,緊緊環抱自己的身體。
蘇陽掛掉電話,再也坐不住了:「你們在這裏等我,我去找龍哥!」「我們陪你一起去。」「不用了,我自己去。」她摘掉頭上的裝飾,匆匆跑下樓,開上車沖了出去。
鄭超龍艱難地爬進車裡,吳叔發動引擎。車子向前駛去,他的眼睛已看不清前方的路,嘴裏一直念叨著:「蘇陽,我來了。……」
舅舅拍拍他的肩:「記住舅舅的話,凡事都是行善得善報,作惡得惡報。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一切都報。如果你想讓九泉下的父母安息,現在就應該完成學業。等到將來有能力了,就不怕惡人的威脅了。記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舅舅搭住他的雙肩,「舅舅相信,你一定會等到那天的。因為,你是鄭家留下的唯一血脈,你身上帶著抹不掉的榮辱。你是龍的後代!」
月色下,蘇陽雙手捧起鄭超龍的臉,溫柔地說:「我想吻你。」鄭超龍愣愣地看著她,問:「你說什麼?」「我說,我想吻你。」蘇陽踮起腳尖,將自己的唇慢慢湊向龍哥,溫柔地吻了上去。
小柔突然插了句:「歐陽一家人都在呢,還有那個葉佳慧,也來了。」她懇求道:「那,讓我去門口看看他,就看一眼。」三個閨蜜攙扶她來到隔壁病房門口。歐陽正熟睡著,右腿上纏繞著白色的紗布,身旁坐著他的父母,還有葉佳慧。
他喝著啤酒,大口地往嘴裏送菜,唇邊油滑滑的,咀嚼的頻率相當均勻。期間,男人還不時地輕搖腦袋,嘴裏自言自語,右手打著拍子,一副自得其樂的模樣。他似乎在評價這頓午餐,又好像在思考一些問題。總之,很是享受。蘇陽猜想,這個男人說不定是位金融家、指揮家,或是企業老闆。他也許正好在附近辦事,因為餓了,經過餐館便走了進來。也或許,他就是喜歡獨自享受這一刻,只喜歡和自己作伴。
蘇陽顫抖著雙手接過別墅的鑰匙和房產證,然後靜靜地傾聽阿偉對她講述龍哥生前的事……
一位內保敲開包廂的門問:「不好意思打攪下,請問哪位是鄭總?」「我是。」「您的司機在門口,說要動車,請求您的批准。」鄭超龍已有些醉意:「這麼早就來了,好吧,讓他動吧。」「好,祝各位玩得開心。」
「其實,我和葉佳慧,真的沒什麼。那只是父母的意思,我也只是做做表面文章,為了不傷兩家的和氣罷了。婚姻大事,我絕不會任由他們來操控。我知道,你心裏恨我,你恨我是應該的。是我傷害了你,我誠懇地向你道歉……」
蘇陽慌亂地想起身,大家忙上前安撫。潘靜握住她的手:「歐陽就在你的隔壁,他……他還沒有醒。」「歐陽到底怎麼樣了?是不是,沒有過危險期?」「別擔心,他過危險期了,只是麻藥還沒過去。」「他的腿上流了很多血,身上還有多處瘀傷,我要去看他!」
蘇陽將此事告知了幾個閨蜜。潘靜當然是贊成的:「你就是應該過上真正幸福的好日子,愛情,別太把它當回事。真正的幸福,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而不是天天開空頭支票。」
歐陽看看她:「一個人久了,會覺得冷清和孤獨的。」
蘇陽對鄭超龍所有的了解僅限於:開了七家酒樓、兩家大型娛樂場所(夜總會、桑拿)、投資房地產等,參与買賣和投資。其餘的,便不得所知。這樣的男人,本應該讓人敬而遠之,可蘇陽此時想的不是別的,只希望龍哥一切平安無事。
「媽,您終於開化了。真想不到,難為您了。」「媽不是不開化,而是喜歡左右你的思想、控制你的行為。這不是愛,這是自私地佔有。媽可不願以後被人說成是一個自私的霸道主,媽想將來大家說起我,是一個慈祥、厚愛、寬容的老太太。」
蘇陽趴在歐陽的床前,只是一味地哭,卻無法表達此刻的心情。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自己做夢都想嫁的。可如今,偉大的愛情,被掩蓋在千種萬種的情感之下。她的良心不允許她這麼做,她的歷史不允許她這麼做,她內心的創傷不允許她這麼做。逝去的龍哥,此時正在天上看自己。
女孩摸著鄭超龍的臉說:「龍哥,這輩子能認識你,是我汪虹的福分。我還有一個心愿,希望你能答應我。」鄭超龍抱著她,哭著點點頭:「你說的我都答應,都答應!」
鄭超龍最後走進包廂,兩手一攤:「歡迎蘇陽小姐光顧龍寶海鮮城,請品嘗菜肴,並提出您的寶貴意見。」蘇陽盯著鄭超龍:「龍哥,這麼多菜,足足可以請兩大桌的人了。這樣未免也太浪費了吧?」鄭超龍坐下,為蘇陽夾菜:「哎,請你吃飯,談何『浪費』二字。來,嘗嘗我們龍寶的招牌菜。」
兩姐妹站起身,看看手錶:「差不多半個鐘頭了,他們應該聊得有些熟了吧。」兩人走進包廂,發現屋裡沒人,桌上只擺著四個茶杯。歐陽姑姑眼尖,指著屋外喊道:「你瞧,他們在那兒!」
蘇陽愣住了:「做你真正的女人?你的意思是……讓我嫁給你?」「呵呵,我知道嚇到你了,你不會願意的,對不對?」蘇陽低下頭,思考著。鄭超龍摸摸她的胳膊:「傻丫頭,沒事了,我和你說笑呢。」蘇陽還沒回過神來。他再次補充道:「好了,別當真。我鄭超龍,可不是個會搶妻的人。很晚了,我帶你去客房睡覺。」

有難同當

周建峰扔下砍刀,抓起蘇陽的臉:「跟我走?可惜太晚了。你早幹嗎去了,你早幹嗎不答應我?我好好對你你不領情,非要這樣才肯聽我的話。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活像一條求饒的哈巴狗。」周建峰甩掉蘇陽的臉,站起身哈哈大笑起來。
好不容易走到一樓。就在踏出樓梯口的一剎那,兩個黑衣男忽然竄了出來:「不許動!」一個用刀頂住她的背部,一個將她雙手困住。
蘇陽流著淚,心痛地回答:「他,他是鄭超龍。」警務人員恍然大悟,說:「聽說,他上個月去世了。這件事,對上海灘的震驚不小。對了,你們是什麼關係?」「那時,我們只是普通朋友。應該是龍哥之前比較欣賞我,所以願意為我擺平這件事。」
「哎呦,這麼看來,我們家外甥女和你們家大侄子那就是金童玉女、和圖書郎才女貌啊。如果不讓他們認識,那真是太可惜了。說不定啊,就會錯過了一樁大好姻緣呢。對了,你怎麼不早點把你侄子介紹給我們?」
蘇陽考慮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她便給大偉和章勇回復了郵件:對百馬來說,這無疑是一次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絕不能錯過!兩者權衡之下,我決定將手上的課業和事務處理完后,即刻回國與你們共商大計!
鄭超龍一邊說一邊走向玻璃窗前,看著泳池中泛起的粼粼波光。蘇陽站起身,走到他身後:「龍哥,我都明白了。你這一路走來,太不容易了。你的這份寬容,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你是個善良、有情有義的人。如果汪虹還在,你們現在一定會過得非常幸福。」
蘇陽決定,將自己的處女作小說取名為——《80后相親記》。
見潘靜這麼說,蘇陽便不再追問。潘靜逗她:「呦,今天怎麼有空來陪我,不用和你的大攝影師約會啦?」「來照顧你還不好?我和他,斷了。」「啊?還沒好就斷了,速度夠快的啊。」
那人轉過頭,朝這邊笑著走來。蘇陽愣住,那男人不正是與自己第一次相親的對象嗎。蘇陽感嘆,這世界真是小,轉來轉去都是一個圈裡的人。如今,與自己相過親的男人錢亮,竟成了小「情敵」楊佳的大老闆。
小柔抿嘴笑笑:「告訴你啊,要是你們王家再敢聯合起來欺負我,我,我就跳進這海里,讓你們永遠看不到孫子!」王輝連忙說:「別別別,老婆你可不帶這麼嚇唬人的。我的生命掌握在你的手裡,全由你掌控。」
周建峰耍起花腔來:「嘖嘖嘖,好一對苦命的鴛鴦啊。你們這樣,看得我都有些感動了,我是下手好還是不下手好呢?」他看一眼身邊的大漢,大個男舉著棍棒從身後猛地朝歐陽的腿部打去。歐陽沒任何防備,「啪」地一聲跪倒在地。
這句話,刺痛了鄭超龍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混蛋!」蘇陽罵了一句。大個男準備關門,蘇陽又喊:「等一下,給我們水喝總可以吧。」大個男說:「真是麻煩。」他將水放在地上:「好好給我吃著、喝著!享受你們人生中的最後一頓晚餐。很可惜,沒有蠟燭。」
蘇陽只有把這一切牢牢地珍藏於心,在她的字典里,又多了一位叫鄭超龍的男人。她來到龍哥曾經住過的別墅,呼吸著曾經的氣息。餐廳、客廳、書房、卧室、泳池、花園……
蘇陽低著頭,等待歐陽的回答。哪知,他聽了不但沒有反對,而且還很支持。歐陽說,這是你的過去、你的歷史和記憶,不可能毫無痕迹地被抹去。記錄下它,當作是人生中一份特殊的禮物吧。
蘇陽感動地說不出話來,只覺得頭暈目眩、兩腿發軟。她曾經幻想過無數種求婚的場景,可萬萬沒想到,竟會是在天安門前。
蘇陽捨不得的東西太多,要一一數來,該是放棄出國進修的念頭了。可是這次沒有,她咬咬牙,帶著滿腔的思念離開了。
母親坐在床頭,握住蘇陽的手,流著淚嘆息:「哎,原本兩個那麼相愛的人,為什麼到最後會變成這樣?」蘇陽詫異地轉過頭看母親:「媽,您說什麼吶?」「別裝了,你們的事,她們在外面都和我說了。其實媽早就明白,你心裏,忘不掉歐陽。」
蘇陽不發話,靜靜地聽著,她贊同閨蜜的話。
蘇陽看著桌上的食物,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鄭超龍拿過紙巾給她擦淚:「好端端的怎麼又哭了呢?是不是不合胃口?我讓阿偉再去買。」
「我也要讓你們嘗嘗,什麼叫作背叛的滋味。」周建峰起身,從大個男手中拿過一瓶白酒,臉上帶著死人一般的冷血表情。他伸直手臂,將白酒往歐陽右腿的傷口上灑下去。歐陽疼得滿地打滾。
蘇陽依舊在休息室里不停地來回走動,不停地打著電話。終於,阿偉的電話通了:「阿偉,你們在哪裡?龍哥在嗎?」阿偉正在私人醫院治療傷口,他忍住痛:「龍嫂,我和龍哥分開了。他說要回別墅一趟,然後馬上過來找你。你別急,龍哥他沒事,一會就到了。」
出茶樓的時候,兩姐妹走在前面,神情顯得異常興奮。蘇陽大姨說:「哎呦,我們真是老糊塗了,怎麼沒有想到,原來蘇陽和歐陽是高中和大學的同學啊。我就想呢,在哪裡見過,原來是在他們的畢業合照上。」
歐陽感嘆:「我們經歷的這一場磨難,也許並非壞事。它讓我們又重新走到了一起,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大個男開上麵包車,出去覓食了。小個男則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緩緩抽起了煙。
一連幾天,蘇陽都是和鄭超龍一起度過的。每每蘇陽下班時,鄭的車都會準時停在她公司門口。
那些積壓在內心深淺不一的傷痕,像青苔一樣肆意瘋長,越積越厚。它像是一場馬拉松夢境,很累。現在想來,她的心會痛得發慌。
歐陽跪倒在地:「蘇陽,假使這樣能讓你快樂,我會祝福你。可你問問你的心,把自己這樣嫁掉,真的會快樂嗎?」
「我不聽,我不聽!我已經聽夠、聽膩了你的謊言!別再來假惺惺地祈求我的寬容,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別再來耍騙我的感情,你不配!不配!」
蘇陽趴在他身邊嚶嚶地哭著:「你的傷口還在流血,該怎麼辦?」「沒事,別擔心。我的凝血功能好,流到一定程度自然會結住的。」
走之前,蘇陽還做了幾件事。她來到長安墓園看望了龍哥,給他送了花和煙。然後,又向龍哥訴說了他走後發生的那些事。
王輝緊緊攙扶著她:「老婆,今天真的辛苦你了!」小柔撅撅嘴,調皮地說:「我不是辛苦一天,從這刻開始,我是要辛苦一輩子了。」王輝摸摸小柔的肚子,堅定地說:「老婆大人,從現在開始,你的任務就是好好保養身子,其他所有的事都由我來承擔。」
湖面很安靜,陽光照射在他倆身上,溫和而浪漫。
他定定神,對自己說:「我鄭超龍今生頭一次動槍,也是唯一的一次。」他伸出手,對準樓頂開了一槍,兩個黑衣人迅速沿著屋檐跑過去。他對準他們,又連開兩槍。黑衣人向鄭超龍開了一槍,卻打在了門壁上。鄭超龍又對著屋檐連發兩槍,一槍打中了黑衣人的腿。
鄭超龍往對面一看:「不用了,我有辦法。」他不管紅燈,踩下油門沖了出去。轉了好幾個彎,來到大排檔前。他向老闆娘要了生薑、紅糖,並遞給她兩張大鈔。老闆娘一看立馬擺手,鄭超龍用手指指攤上的食物:「我來點宵夜。我要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阿偉送來了外賣:「龍哥,薑湯叫吳嬸做吧。」「都幾點了,吳嬸也要休息的。我自己來。」鄭超龍走進廚房,在鍋里放上水和紅糖,切好生薑一片片放下去,再用小火慢慢地煮。
鄭超龍和阿偉向他招招手,分別坐上了兩輛計程車。那手下發動汽車,向前駛了出去。開到半路,前方遇紅燈。他習慣性地踩剎車,卻發現剎車突然失靈,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來了。車子先是撞上了兩輛轎車,然後撞到了隔離帶上,他往反方向打,再撞上路邊的店面,再猛地一打方向,一頭衝到了路旁的水溝里。汽油漏了出來,沒兩分鐘,車子自燃了。
蘇陽感嘆,一個人的世界,原來也可以這麼美好!那麼自己,也該學著美好起來了。
服務生站起來,將錢包遞給那位男子:「先生,您的錢包掉了,請收好。」「謝謝你。」服務生繼續往前走去,男子則向另一邊離開。
周建峰蹲下身:「你也覺得這簡訊很肉麻,很不堪入耳是不是?」蘇陽望著他:「周建峰,你變態,你變態的!你心裏有問題!你應該去看心理醫生!」
另外,蘇陽還準備用那1000萬元,在全國各地的貧困山村建立以鄭超龍命名的15所希望小學。
「親愛的,你在聽我說嗎?」「我在。」「庄博在歐陽家,歐陽的父母想讓他和葉佳慧訂婚。不過歐陽沒表態,他也不會表態的。我想歐陽一定會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他不能就這樣向父母妥協了。他不可以……」
「你什麼意思?」
鄭超龍有些意外的激動,摸摸她的頭問:「你確定自己說的是真的嗎?不怕將來後悔?」「我不後悔!從答應和你交往的那天開始,我就沒有後悔過!」鄭超龍不再說話,只是緊緊抱住蘇陽,不斷輕吻她的額頭。
歐陽使出僅剩的一點力氣,喃喃道:「陽陽,真的沒想到,我們還能在這裏相遇。你說,這是天意嗎?如果不是周建峰,我是不是……永遠都見不到你了?」「歐陽,別說了,別說了……」
在警局辦案人員的審問下,周建峰緊閉金口,只是一再強調因為女朋友蘇陽背叛了自己,在外邊紅杏出牆,分別和歐陽立帆、鄭超龍還有那些不知名的男人有私情。他勸過蘇陽多次,希望她能離開他們回到自己身邊。可蘇陽不聽勸,依舊在幾個男人之間不停徘徊。周建峰說,這是因情生恨,都是因為愛一個人愛到無法自拔,對方執迷不悟不肯回頭,所以才會忍不住做出這些瘋狂之舉。
晚上分手前,蘇陽藉著月光看鄭超龍:「龍哥,這幾天,我看你情緒不是很好,出什麼事了嗎?」鄭超龍強忍悲痛,笑笑說:「傻瓜,我會有什麼事。我現在最大的事就是和你完婚,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別擔心,這段時間你可要好好休息,然後,做我鄭超龍最美麗的新娘。」
聽到這裏,蘇陽趕緊回了病房,假裝躺在床上睡覺。歐陽母親敲敲門,輕輕走進來。她坐在蘇陽對面,輕聲道:「蘇陽姑娘,這是阿姨第一次見你。阿姨有很多話想和你講,你就睡著聽。我知道,你和歐陽之間,有著很深的感情。你對他,也有很深的誤會。現在,讓我一一來替他解開吧。」
他給蘇陽買來爆米花、飲料和水果,自己卻一口不吃。只是靜靜地觀看電影,偶爾會和蘇陽討論一下其中的劇情和細節。兩個小時,鄭超龍沒有打瞌睡,沒有指手劃腳地評論演員,更沒有對蘇陽有半點不尊的行為。
11月24日,鄭超龍出殯的日子。
這天,鄭超龍帶上重禮和禮金,和舅舅一道上蘇陽家提親。蘇陽的父親招待了他倆。蘇陽的母親則把她拉進房間,鄭重其事地問:「陽陽,你真的想好了?想明白了?」「媽媽,我想好了。」「確定以後不會後悔?終身大事,還是要慎重考慮啊。」
蘇陽背著身,默默流淚。她覺得活到這麼大,從沒有像現在這般委屈和心酸過。就連昨夜她被周建峰劫持,那種恐懼和凄涼,也遠遠比不上一位母親親口和自己長談致歉來得更震撼人心。那是她深愛的人的母親啊!聽著這一番綿綿細語,蘇陽的心都要碎了。這一刻,她釋然了。
歐陽望著母親,摸摸她的臉:「媽,您真的變了。」
5月底,全國電視廣告交易會順利落下帷幕,百馬公司在此次盛會中建立了更為廣闊的人脈資源,廣告訂單已從下半年一直排到了2012年。
歐陽眼眶濕潤了,他深情地望著蘇陽。
同時,鄭超龍又通過多年的努力,又一舉將仇家對方準備上市的玩具公司收購了下來,成為其第一大股東。後來由於市場競爭的變化,玩具公司的經營不善,狀況連年下滑,仇家實在無力再支撐,只能選擇撤資,輾轉門戶。
餐桌上擺著牛奶、橙汁、咖啡、麵包、雞蛋和火腿。吳嬸站在一旁:「不知我做的早餐合不合蘇小姐的胃口?」蘇陽喝了口牛奶,嘗了一口荷包蛋:「很好,雞蛋的味道很不錯,謝謝吳嬸。」
鄭超龍被感動了,他緊緊將心愛的女孩擁入懷中。那一晚,他們彼此都認定了對方。
原來,鄭超龍和蘇陽認識后,暗中幫助了她很多。當時周建峰纏著蘇陽自己不放,龍哥出馬後,他最終答應放棄蘇陽。但有一個條件,就是要一筆精神損失費。龍哥答應了他的要求,在三天之內便給周建峰匯去了100萬。周建峰收到錢后,還得意地給龍哥去了電話,表示既然得不到美人,那就要錢財,總之不能讓自己白白浪費了時間和精力。
「你說周建峰騷擾你,是電話、簡訊,或是語言,有實際的身體行為嗎?」「基本沒有,以精神騷擾為主。可是那樣真的會把人逼瘋的,他最終觸及了我的底線。後來,我有個朋友替我出了面,和周建峰進行了一次交易。」
鄭超龍突然問:「剛才在樓下的那位男士,是你朋友吧?」蘇陽愣住了,這一幕還是被眼尖、心細的龍哥發現了。「他是我的……一個老朋友。」「有兩次我在你公司樓下,看見他也在等你。」
程程不再相信這樣的誓言。她已決定成全他要的自由。她對莫華說,這就是你最自私和霸道的地方,我領教到了。從這刻起,我不再承受。
鄭超龍面對父母的遺像,拽緊拳頭髮誓道:「爸爸媽媽,兒子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
鄭超龍出奇地注視著蘇陽,許久,他才回過神來,走上前,用手接過蘇陽:「我最美麗的新娘,請吧。」正當兩人準備上樓時,潘靜遞上手機:「蘇陽,你的簡訊。」鄭超龍拍拍她的手:「我在樓上等你。」「好,龍哥,我馬上就來。」
Woman的歌詞,說出了四個女人的心聲:「我只是個女人,一心一意的女人,值得你用一切去愛的女人。我不是那種不知道自己要什麼的女人。我需要你的愛,因為我不想只是名義上你的女人。我值得你用一切去愛,我是個女人,一個女人。」
蘇陽還是擔心:「可是,我只是個小女子,不值得您對我花如此代價的。這樣款待我,我實在吃不下去。」「哎,哪裡的話。你要是這麼想,我可就不高興了。約會嘛,本來圖的就是開心。生意上的事,你別擔心。這一樓和二樓不是還在照常營業嗎?這三樓啊,就是為你服務和營業的。」「可是,龍哥……」「別可是了,你答應過我的,不拒絕我為你做的任何事。」
兩人深情相擁。這一刻,所有的恩怨情仇,所有的心結全消失了。天意,又將他倆牢牢地牽扯在了一起。
警務人員眯著眼問:「你那位朋友是誰?他為什麼願意為你出100萬擺平這件事?」
第二天一早,阿偉急匆匆地趕到鄭超龍的別墅。他神色慌張地說:「龍哥,出事了!」鄭超龍放下手中的報紙,轉頭問:「怎麼了,慌慌張張的?」
蘇陽跑到鄭超龍面前,滿頭大汗地說:「龍哥,我來了!」他連忙從褲兜里掏出紙巾幫她擦汗:「什麼事這麼激動?看把你跑得氣喘吁吁的。」
陳阿姨望了望,眉開眼笑,滿意地點點頭:「果真不錯,一表人才啊。不錯,不錯。來來,快坐,快坐。」
就在鄭超龍的事業蒸蒸日上,而仇家越來越衰敗的時候,又一個噩耗降臨了。他們唯一的女兒,不幸患上了白血病晚期。
「這麼說,本來死的,應該是……」鄭超龍低下頭,「有人想置我于死地。如果昨晚我沒有去蘇陽那裡,那麼我們,我們三個人……」鄭超龍捂住頭痛苦地哽咽。
她在心裏默默地說:原來,我的另一隻高跟鞋沒有丟。歐陽,謝謝你把它完好無損地保留了下來!左腳在你,右腳在我!
「對不起,歐陽。說真的,不是我對你沒信心,是我對自己沒信心了。年齡越大,就越害怕,害怕失去身邊的一點一滴。曾經,我們是多麼的自信和洒脫,認為所有的事情都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才漸漸發現,我們真正能掌握的東西,卻變得越來越少了。我不知道還能留住什麼,今天抓住了,明天還會不會再變卦。也許只是一場夢,一覺醒來,什麼都沒了。」
大家勸她:「還是再等一等吧,就一會兒。」機場響起了登機提示音。蘇陽最後說了聲:「我要進去了。大家保重!再見!」她最後再往遠處看看,和大家揮手告別。蘇陽推著行李往前走,在心裏說:再見了,歐陽!
蘇陽用力點點頭,眼淚模糊一片:「我信,我信,我信!我們之間所有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好不好?我要你活著出去!」「好……我們拉鉤……」
蘇陽再一次潸然落淚。
蘇陽跑到鄭超龍面前,一把將他抱住:「龍哥,我終於找到你了,太好了,太好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小柔總沒個明確的態度:「現在誰都說不好將來會怎樣,說不定你這一嫁,會斷送了自己美好的前程;但也說不準,你這驚人的一嫁,反倒是踏上幸福的快車道了呢。人生在世,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只要抓住今天,就不要考慮明天會怎麼樣。」
警務人員驚奇地問:「原來是他報的案?」「是!周建峰他心理有問題,他變態的!因為得不到我,他就騷擾我、糾纏我。看見和我身邊有關的人,他都要將他們徹底剷除。」
「什麼交易?」「是我到最後才知道的,我朋友教訓了周建峰一頓,據說傷得不輕。他就向我朋友獅子大開口,要求支付100萬作為精神損失費。我朋友答應了,給了他100萬,這才將此事平息了。」
這一晚,歐陽去了學生旅舍過夜。雖然,他很想留在蘇陽身邊,哪怕什麼都不做,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陪她聊聊天。蘇陽何嘗不想呢,如果可以,她真想分分秒秒都和他在一起。可現實卻把兩個深愛的人變得既近又遠,又一次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蘇陽選擇以這樣的方式來思念遠方的龍哥。也只有這麼做,她才能繼續勇敢地生活下去。
「好,好!」蘇陽不住地點頭。當她握住鄭超龍的手,剛想把戒指套在自己的無名指上時,他的手落下了,戒指最終沒能戴上。蘇陽呆住了,抱住鄭超龍仰天嘶喊:「不……不……不……」
周建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他這點傷我有數,一時半會還死不了。想當初我被鄭超龍收拾,比他這樣子不知要慘多少,我不是還沒死嘛。現在我倒是要看看,你這老情人的命有多賤,能不能比過我!」
所有人暫時被清空,蘇陽向警方交代了2010年12月8日,周建峰劫持自己和歐陽的整個犯罪過程。
分手后,蘇陽接到程程電話:「陽陽,我,我想離開這裏,我想走……」蘇陽感到不妙,聽著手機里傳來呼呼的風聲:「程程,你在哪裡?」「我恨死那個混蛋了,他要把我和寶寶逼死,逼死啊……」程程還沒把話說完就掛了電話,蘇陽再打過去便是無人接聽。正當蘇陽不知如何是好時,潘靜來了電話:「出事了,程程在家裡捉姦捉個正著。現在我正趕去她家裡,你也趕緊過來吧。」
就算是報答,她也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又過了20分鐘,服務員將門打開,熱氣騰騰的菜逐一上桌。海鮮大龍蝦、清蒸大閘蟹、蝦仔大烏參、明珠鮑魚、蟹黃豆腐、蒜蓉粉絲蒸扇貝、清蒸石斑魚、花菇田雞、粉蒸排骨、八寶鴨、梅子肉、冬瓜盅……滿滿一桌子的菜,看得蘇陽眼花繚亂。數了數,足足有26道菜。
「這些年來,你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舅舅都知道。江湖上的事,讓你不得不打起萬分的精神去對待。舅舅知道你很累,可你從來不會讓人看出你的疲憊。你給別人的印象,永遠是意氣風發的模樣。江湖中的龍,上海灘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取代你!你是我們大家心目中永遠的龍!
他一把掐住大個男的脖子:「你他媽的找死是不是?你們放走了我最心愛的女人!啊……」大個男立即求饒:「峰哥,您消消氣,我們再也不敢了。我們多喝了兩口酒,就睡過去了。對不起,下次一定不敢了!」「你還想要下一次?沒有下一次了!」
鄭超龍抽口雪茄,無意隱瞞:「我現在可以明確地告訴你,迄今為止,我的手上沒有沾染過一丁點血腥味。你相信嗎?」蘇陽不語。他繼續道:「我知道,你一定會懷疑,像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不打打殺殺呢。表面上,我做的是正當生意,私底下,我頂多就是做些盜版和走私的買賣。我不賭、不毒、不黃,不收買、不欺壓、不主動做危害社會和國家的事。在江湖上,我雖然號稱『上海第一龍』,黑白兩道通吃,可我從來不亂傷一個好人,但也絕不放過一個惡人。這是我做人的原則。現在,你該明白了吧?」
阿偉火速趕來,鄭超龍將熱奶茶遞到蘇陽面前:「快喝吧,暖暖身子。」蘇陽低頭接過,只喝了一口,又一次淚流滿面。龍哥對手下說:「你開後面的這輛車,跟著我走。」
蘇陽流著淚緩緩道來:「周建峰,是我的好朋友周程程介紹給我認識的。接觸幾次后,我發覺不合適,所以一直對他保持著距離。」「等一下,你朋友把周建峰介紹給你認識,是想讓你們進一步發展對嗎?」
蘇陽嬌嗔地說:「呦,這麼快就嫌棄我啦。只要沒到後天,我都不算是你鄭超龍的老婆,小心我中途反悔啊。到時候,看你一個人怎麼結婚!」鄭超龍一把從後面抱住蘇陽,吻著她的臉:「呦呵,蘇小姐敢和我頂嘴了啊?在上海灘,還沒有人敢和我叫板,你是第一個,哈哈哈!」
蘇陽的眼眶有些微紅,這個場景,是自己30年來感覺最溫馨、最美麗的畫面,也是最嚮往的。蘇陽一時分不清,自己當下身處的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如果是夢,她願意這個夢做得久一些。因為自己等這一刻,實在等得太久了。
而鄭超龍站在三樓的窗戶邊,只是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哎,我是該去好好謝謝她。可是話說回來,你也是因為她的緣故,才會變成這樣的。」「媽,您看您又想多了不是。您知道這一年來,蘇陽經歷了許多原本可以避免的事。她承受了太多痛苦和委屈。作為一個女孩,她真的非常不容易。如果不是因為我,她完全可以過得比現在好。不過,經歷了這次生死,或許是個好事。也許是老天的意願呢,它想讓我們多經歷些風雨,最後苦盡甘來。」
蘇陽拿起昨夜被雨淋過的衣服,已被吳嬸熨燙得沒有一絲皺褶了,還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味。她來到一樓的餐廳,餐桌兩邊是整面的落地透明玻璃,坐在那裡,便可以觀賞到整個別墅花園和游泳池。龍哥摸摸她的腦門:「還好,沒發燒。」
三人一入座,歐陽便給陳阿姨和姑姑倒茶:「姑姑,看來您心情很好,約陳阿姨來這裏喝茶,今天天氣真不錯。」兩姐妹相互使了個眼色:「是啊,今天姑姑高興,請你們來喝茶。」歐陽問:「姑姑,就我們三人嗎?」「嗯,一會啊,還有一位朋友過來。」陳阿姨補充:「對,對,還有一位。」
「龍哥是喜歡喝淡茶還是濃茶?」鄭超龍淡淡一笑:「你猜。」「我猜是濃茶。」「聰明。」

謀害

最後的送別

蘇陽跟著鄭超龍遊山玩水了幾天,把所有的煩惱拋擲腦後。他有本事讓蘇陽不想別的,也不願想別的。在她面前,鄭超龍就像一座大山。
鄭超龍開著越野車火速趕來:「蘇陽,別怕,龍哥來了!」他脫下黑色外套披在她身上。蘇陽撲在鄭超龍懷裡嚎啕大哭,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抓著他的衣襟不放。
蘇陽和鄭超龍頓時回頭,見歐陽站在路燈下。鄭超龍拍拍蘇陽的胳膊,輕聲道:「親愛的,我先回去了。明早,我接你去影樓。」蘇陽拉住他的手:「龍哥……」鄭超龍勉強地笑了笑:「沒事,龍哥相信你。」他看了眼歐陽,轉身開車離去。
潘靜一聲令下:「走,趕快去找程程!」大家一齊沖了出去。
她拿出手機,給鄭超龍撥電話:「龍哥,你在哪裡?過來了嗎?」「蘇陽,再等我一會,馬上就來了。等我。」
他在心裏默默地說:媽,孩兒不孝,兒子要讓您失望了。
2010年11月18日,陽光明媚。鄭超龍接上蘇陽前往影樓拍攝婚紗照。他包下了整個影樓一天的生意。門口,站著一排穿黑衣的手下。
歐陽低頭,又問:「陽陽,你真的,和那個鄭總在一起了?」蘇陽高傲地抬起頭:「怎麼,不可以嗎?」「我替你感到擔心。」「你有什麼可擔心的?」「他和普通人不一樣!」

持久之戰

鄭超龍溫柔地捧起蘇陽的臉,問:「那麼,你能接受……做我鄭超龍真正的女人嗎?」
這天,她背著書包獨自去那裡吃午餐。對面的那桌,正好有一個中年男人。只見他面前擺著一瓶啤酒、一聽可樂、一包煙,還有陸續上的菜。蘇陽想,這男人也許在等客戶、朋友,或是小情人。直到他開動吃菜,她才明白只有男人自己。
幾天後,蘇陽約鄭超龍見面。她說自己想清楚了,要與他正式約會。鄭超龍有些受寵若驚,他沒料到蘇陽這麼快就下此決定,還請她慎重考慮。蘇陽不加猶豫地說:「不用考慮了,這是我自願的,我想看著你平安無事。」
歐陽上前兩步,大聲喊道:「換!我換蘇陽!」蘇陽壓低嗓音:「歐陽,不要管我,你快走,快走啊!」歐陽不由分說走到周建峰面前:「我說到做到!我今天來了,就沒打算離開這裏!你現在就把蘇陽放了,讓她先走。然後,隨你怎麼處置我都行!」
蘇陽扯著嗓子喊道:「周建峰,你有什麼氣就沖我來,一人做事一人當,和他有何相干?放了他!」「有何相干?相干大了。只要是你身邊的人,我看了都不舒服。看到你和別人在一起的樣子,我就渾身難受。」他「嘎嘎」地拽著拳頭,「我有一股衝動,想把你們兩個一塊兒捏死,捏個粉碎!」
歐陽開始找話題:「這兒的飲食,你還吃得慣嗎?」「不錯啊,咖啡、漢堡、比薩……呵呵。在中國,那可是我和幾個姐妹的最愛啊。如果覺得甜膩,我會跑到鎮上的中餐館去,點一頓地道的中國菜。巧的是,老闆居然也是上海人。打烊后,兩夫婦會坐在圓桌前和我聊天,吃夜點心。在溫哥華,他們就像我的家人。」
「龍哥,昨晚我喝醉了,沒來得及向您彙報。不瞞您說,昨晚你進包廂后,其實已經有人想害你了。不過幸好,被我及時發現,撞翻了那杯酒。」鄭超龍回想起來:「這麼說,昨晚包廂外那服務生不小心把酒水灑了一地,原來是……」「沒錯,我出來接電話時,已經有人在下手了……不過他戴著帽子,我沒看清他的長相。」
歐陽來到蘇陽租住的小屋,不大,但很溫馨。蘇陽下廚,為歐陽做了一頓地道的家鄉菜。還沒等動筷,蘇陽只覺得眼睛開始濕潤起來。她站起身:「你多吃點,我手油去洗洗。」
眼見阿偉的胳膊不斷流血,鄭超龍讓他趕緊找私人醫院包紮傷口,自己則往別墅方向飛馳而去。他要先回趟別墅,然後再去見蘇陽。
從潘靜家出來,蘇陽覺得透不過氣來。
她繼續說道:「歐陽,我真的怕了,真的折騰不起了。這麼多年來,該有的信心和稜角也被現實慢慢地磨沒了。那麼我現在,到底還剩下些什麼?2010年對我來說,很封閉、很不自由,讓我透不過氣來。所以,我需要新的空間,呼吸新鮮的空氣,然後掌握更多的知識和信息。否則,我會死在自己固有的模式里。將來老了,我一定會後悔的。」
蘇陽忽然醒悟到了什麼,她不能再這麼像個傻瓜那樣遙遙無期地等下去了!再下去她真的會耗死的!不得不承認,她已對鄭超龍產生了一種依賴感,一種無法道明的情感。他就像一座大山,可以給她足夠的安全和溫暖。在她眼裡,他是個真正的男人。這樣的男人,她應該愛!
他走向前,摸著蘇陽的落髮:「我心裏很清楚,我真正需要的是什麼。你也一樣。」他深情地注視著她的眼,「你需要什麼樣的男人做你的另一半,其實你比我更清楚。」
歐陽的嘴巴顫抖著,淚水從眼角滑落下來。「歐陽,你怎麼了?」她轉頭,看見他臉上的淚痕,勉強露出笑臉,「加油吃噢,吃飽了我們才有力氣逃出去啊。」歐陽點點頭:「我吃!我努力吃!」
警務人員合上本子:「放心吧,我們會派出警力立即調查此事的。按照規定,您出院后還要和我們回一趟警局。」「沒問題,我會全力配合,只要能將周建峰繩之以法!」「好,您好好休息吧,隨時保持聯繫。我們還要向歐陽立帆先生做一份筆錄。」
黑色的墓碑上寫得滿滿的,卻唯獨沒有蘇陽的名字。鄭超龍在臨終前詢問蘇陽的意思,她說由你來決定。鄭說,蘇陽的名字,不用寫在上面,因為她會永遠在自己的心裏。
蘇陽流淚喊道:「原來是你從中搞的鬼!卑鄙小人!你這個陰險的傢伙,間接害死了龍哥!如果那天不是你向海關報的料,龍哥就不會趕去碼頭,也不會被追捕。不追捕,他就不會臨時趕回別墅去。不回別墅,他就不會被仇家槍殺!他本來明明可以躲過這一劫的,是你!是你!是你殺死了龍哥,你是殺人兇手!」
在展覽館里,她看到了孟澤為楊佳拍攝的那副人體相片,題為《凝望的青春》。楊佳那白皙、曼妙的身材,在輕盈的薄紗下顯得格外迷人。數幅相片中,楊佳的身影最惹人注目,引來了眾多圍觀的眼光。
鄭超龍中槍部位滲出的血慢慢染紅了西服,他終於忍不住捧住腹部,眼睛一瞪,一股鮮血從嘴裏狂噴出來。「龍哥……龍哥……」鄭超龍倒在地上,蘇陽緊緊地抱住他痛哭。「蘇陽,我要告訴你……我愛……你……」她滿手鮮血地抱住他,哭喊著:「龍哥,我也愛你,我也愛你!」「蘇陽,其實我心裏明白……你真正愛的……是……歐陽……」蘇陽使勁搖頭。

崩潰

此後,每年的清明和冬至,鄭超龍都會來到父母的墓前,陪他們說說話。落日之前,他又會帶上汪虹喜歡的鮮花和巧克力,來到她的墓前,講述自己的心事。就這樣,鄭超龍一個人,過了一年又一年。
有人敲門,一位大姐拿著衣服,笑臉相迎地說:「蘇小姐,早上好。我是管家吳嬸,昨晚睡得好嗎?」「吳嬸好,我睡得還好,謝謝。」「這是小姐的衣服,我已經洗好、烘乾了。」
經過歐陽房門,蘇陽愣住了。她赫然地看見書櫃的正中央,擺放著一隻精美的女士高跟鞋。她瞬間明白了,捂住嘴激動地不知如何是好。眼前這隻熟悉的左腳高跟鞋,正在對自己微笑。
歐陽上前一把將她緊緊抱住:「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放你走了。如果你還想走,我就一路追過去。不管是加拿大、美國,還是法國……我會追你到天涯海角。我就不信,這輩子追不到你!」
大個男一看情形不對,立馬拿來剛買的紗布,給他包紮傷口。「謝謝,謝謝你們的仁慈!」大個男只為歐陽解了下半身的綁帶:「別謝我啊,那是峰哥的意思。他不想明早過來看見一個死人,那樣,他們還怎麼決鬥啊。」他們為歐陽包紮完傷口后,又留下了兩個盒飯:「吃吧,不想死就吃了它。」
蘇陽說出了積壓在心底的想法,她很想將2010年,自己與那10位相親男士之間發生的點點滴滴記錄下來,給而立之年的自己來個總結。
歐陽走到蘇陽面前,單膝下跪:「我歐陽立帆,在天安門廣場前,在國旗下,向偉大的毛主席保證、宣誓。我會永遠愛護蘇陽,陪伴她一生一世。無論富貴、貧窮、健康、疾病,不離不棄,相依相伴。蘇陽,我愛你。請嫁給我吧!」
歐陽沖他喊道:「周建峰,你有什麼氣就朝我發,別為難蘇陽!我跟她換,你把她放了!」蘇陽流淚搖搖頭:「歐陽,不要,不要過來!」周建峰一看,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喲呵,憐香惜玉了啊?可惜太晚了。蘇陽,如果今天你想從這扇門裡走出去,可以。不過,估計你明天就見不到他了。怎麼樣,你們想好了,到底是換還是不換?」
鄭超龍帶蘇陽進了豪華包廂,親自為她倒上茶水,遞上水果和瓜子。「蘇陽,等我一會。如果覺得悶,可以和我們的服務員聊聊家常。我去去就來。」「龍哥你去哪兒?」他眯眼笑:「呵呵,秘密。」鄭超龍對身邊的服務員說:「照顧好我的貴客。」「是,鄭總。」他走到門口,回頭說了句:「蘇陽,微笑。」她向他淺淺一笑。
阿偉站得筆直,低頭道:「是,我們會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兇手,把他帶到龍哥面前。」
鄭超龍轉過身,雙手攙扶蘇陽的胳膊:「讓我看看,眼睛還是有些腫,我讓吳嬸給你準備了眼藥水和冰片。現在我要去公司辦事,你是要在我這裏休息呢,還是回家?」
直到傍晚,歐陽的房間里才剩下他一人。蘇陽緩緩推開門走進去,握住他的手,默默流淚。
蘇陽紅著眼,摸著他的臉說:「我要告訴你的是,我想清楚了。」「你想清楚什麼了?」「我,蘇陽,我要做你的女人!」鄭超龍笑笑:「呵呵,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不是嗎?」
蘇陽趁著鄭超龍酒醉不清,背著面解開了晚禮服的帶子。衣服瞬間滑落在地,露出了白皙的胳膊、腰身和大腿。當蘇陽正想脫去身上僅存的內衣時,鄭超龍快速撲上去,為她披上了自己的白襯衣。
鄭超龍努力完成了四年的大學學業。而後,舅舅帶著他闖蕩上海灘,教他如何與江湖上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教他如何賺得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醫院里,待警務人員離去后,蘇陽再次來到了歐陽的病房門口。她往窗口看去,裏面沒有別人,只有歐陽和他的母親。門虛掩著一條縫,蘇陽隱約能聽見他們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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