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 風雪×救援×所謂信任
Two

在發現風雪超出預期的時候,李懷斯在幾塊大岩石上做了標記,綁上了顏色鮮艷的繩結。只要能找到這些路標,回到原先的路徑,他就能按照記憶摸上補給站。補給站中有穹蒼學院駐守的老師,只要通知了老師,一切災難都會過去。
張瀚文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嗚咽聲,雙手環抱著自己,不停地顫抖。他不想死啊,他還只有十九歲,聯盟里研究的那個項目也才做到一半,他付出了那麼多心血,現在死了,他怎麼甘心?還有他爸爸媽媽,如果聽到他的死訊,得多傷心啊?
此時的冰朔不是站在陡坡上,而是直接站在他旁邊,手上還拖著什麼東西,在黑夜和迷霧中看不清楚。而那陡坡,張瀚文從上面摔下來的,所以很清楚,至少有五米高,這傢伙到底是怎麼無聲無息下來的啊?
冰朔裹著厚厚的衝鋒衣,戴著帽子頭盔和防風鏡,一步步行進在漫天風雪中。眼前的一切都是灰濛濛的,除了捲曲著從自己眼前劃過的雪子,其他什麼都看不真切。
他絕不承認自己是被感動或者愧疚了。只是……只是在這樣的絕境下,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那稻草還是他曾經厭惡的,種種複雜的因素,讓他的情緒有些失控。沒錯,就是失控。
穹蒼學院中有各種當代最先進的設備,直升機早已能在風雪中準確前行,並用微波雷達指路和定位。最新的直升機螺旋槳甚至能在小範圍內吹散風雪,造成一個無風帶。可是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了,風暴越來越大,他們的呼吸和行進也越來越困難,天空中卻沒有聽到任何直升機的轟隆聲。
風雪停止的時候,諾博會一行人已經狼狽不堪,而且還有昏迷不醒的重傷患,偏偏大家的背包有幾個在風雪中丟失了,其中兩個裡裝的正是最重要的藥物和取火設備。一片黑暗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聽到遠遠傳來的獸吼聲和壓抑的哭泣聲。
「關你屁事!」張瀚文咬著牙,一臉倔強,「你不是很能耐嗎?有本事自己去找啊!」
風暴起m.hetubook.com.com后大約十分鐘,視線的可見度就急速降到了十幾米。
張瀚文是少數支持李懷斯的人之一,原因是他也知道是自己的固執把副會長給害慘了。所以聽到李懷斯的決定,他自告奮勇跟出來找路標,誰知卻在濃霧和黑暗中給跟丟了,還摔下陡坡傷了腿。
「嘖,哭的滿臉鼻涕眼淚,你可別指望我背你啊!」耳邊突然傳來少年微微沙啞的聲音,張瀚文猛地抬頭,他從來沒有一次認同那些女生說的話,那個在武道總決賽上把西院王霆揍趴下的少年,有著一副能讓人迷醉的聲音。沒錯,對現在的張瀚文來說,這聲音就是天籟。
黑暗的雪地里一片寂靜,偶爾一陣風刮過,還能聽到遠遠的傳來不知名野獸的叫聲。
他第一次感受到,在大自然的面前,無論人力有多強大,都會如螻蟻一般不堪一擊。就連那一直在暗處窺視著他的視線,現在也消失了。不知道是Gallant感應到了危險,沒有跟上來,還是這傢伙同樣被困在了風暴中。
冰朔可懶得理這傢伙抽風,等他吃飽喝足后,開始詢問諾博會其他人的事情。
冰朔掃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而是蹲下身查看他的腳,確實有點骨裂,但還好,骨頭沒有錯位,也沒有失血過多的外傷。
摔在這裏的人正是一直沒給冰朔好臉色的張瀚文,他一看到冰朔,想到的不是「自己有救了」,而是這人會不會落井下石。
如果是這樣一個人成為他們的會長,似乎也不錯啊。他的心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張瀚文看著冰朔動作迅速的施救,替他回暖,看著李懷斯臉上終於有了點血色,聲音有些沙啞道:「其實我覺得Wise已經算是很優秀的了,但這些年,就因為太優秀太一帆風順了,所以你出現的時候,他才會那麼激動和不甘。我們也一樣,就因為這些年Wise做的太好了,我們理所當然的依賴他,相信他,當他達不到m.hetubook.com.com我們要求的時候,我們就理所當然的憤怒和失望。」
然而,就算是冰朔也沒有預料到,這場雲山上的暴風雪竟然會來的如此猛烈。
見冰朔整理好了背包,準備要走的樣子,張瀚文小心翼翼道:「我們一定要現在就出發嗎?這裏迷霧好大,萬一迷失掉下懸崖怎麼辦?不如我們明天再去找Wise他們吧?」
冰朔艱難地抬起手看了看引路手環,可這一看之下,心頭卻忍不住一跳。只見手環上原本代替指南針的小羅盤,此時正不停晃動,像是受到了什麼干擾。而意料之中的,原本指向補給站的路線也變得忽明忽暗,不停變換,在大約十幾秒后,手環發出一聲滴滴的警示音,隨後徹底關機。
又過了三個小時,風雪終於停了,可是正如冰朔所料,周圍一片迷霧,可見度不足五十米,而且,這時候天也完全黑了下來。
冰朔拿出強光手電筒,從避風雪的巨大岩石后出來慢慢往前。他腳上穿的是專業的高山靴,沒有冰爪,但摩擦力很強。走了一段路途,寒冷的空氣中,隱約傳來痛苦的呻|吟聲。
黑夜中搶救不易,而且強光手電筒的電量也有限。冰朔只是做了急救后,就背上李懷斯,又拖上坐在擔架上的張瀚文,繼續前行。這時候,冰朔事實上已經覺得疲倦了,在風雪中,他也耗掉了不少體力,但諾博會那群傢伙現在還很危險,他們沒有葯,沒有取暖的設備,在這樣寒冷的黑夜裡,一不小心就可能永遠閉上眼。
張瀚文坐在簡易擔架上,看著前方身形瘦削的少年,背著一個昏迷的,又拖著受傷的自己,在雪地里艱難的前行。手電筒的強光往前照射,周圍還是一片黑暗,遠遠的有野獸的叫聲傳來,可是張瀚文卻再也沒有任何恐懼感。
冰朔「哦」了一聲,轉身就走。
這片冰川上有許多徒步冒險的人留下來的東西,冰朔找到了兩塊不知道什麼用的破木板,用雪刷乾淨了,綁在張瀚文的腿上固定住,又倒出熱水,讓他吃了葯和壓縮餅和圖書乾。
冰朔在上面微微提高了聲音問道:「其他人呢?」
聽完張瀚文的敘述,冰朔也有些無言以對,總覺得李懷斯那小子確實蠻慘的,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幸災樂禍了。
「蕭冰朔,你回來!混蛋,你是要見死不救嗎?我告訴你,等我死了變成厲鬼,我就天天去纏著你!」
這下張瀚文傻眼了,腿上的疼痛,身體的寒冷和飢餓一陣陣傳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腿肯定是骨折不能走了,而且背包早不知道掉在了哪裡,如果躺在這裏無人救援,只需要一夜就會凍成死屍。
張瀚文吞咽著熱乎乎的水,看著手電筒光下少年清俊平靜的臉,不知道為什麼,眼淚竟止不住地往外冒。
不過,這種天氣下,冰朔也不會真把張瀚文一個斷腿的丟在這裏。他背上背包,彎下身抓起張瀚文的腰帶,輕輕鬆鬆的一提一甩,把人掛在自己肩膀上。腳下一點,整個人踏著陡峭的斜坡騰身躍起,短短數秒就落在了平地上。
李懷斯受不了這樣的氣氛,決定獨自出去找路標。
一想到自己一睡不醒的場景,張瀚文頓時恐懼的牙齒都咯咯打戰起來,腿上的痛好像也更劇烈了。耳聽著冰朔的腳步越來越遠,對死亡的恐懼感終於壓過了憤怒和面子,讓他扯著嗓子大叫起來。
諾博會的會員們越來越恐懼,越來越絕望,尤其是當其中一個學生突然全身抽搐著倒下時,這些年輕的還沒有經歷過風雨的少男少女們,終於感受到了死神揮下的鐮刀。
冰朔加快了腳步,十五分鐘后,在一處陡坡下,發現了幾乎被雪埋沒的人。強光手電筒照射下去,能看到那人穿著統一的紅色登山服,很顯然是諾博會的會員,此時掉落在陡坡下,扶著自己的腳不停抽氣,很顯然是腿摔傷了。
尼瑪什麼面子,什麼鬥氣,什麼諾博會會長,跟自己的小命比起來,統統算個屁!
可是,比起自己,他此時更擔心的是諾博會那群人。在暴風雪中,如果沒有正確的路線指引,很容易就會迷失方向。而且看這天氣情況,就算暴風雪過去,大和圖書霧也不會馬上消散,到時候這群人如果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走,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冰朔嘴角抽了抽,恨不得一腳踹翻那撲過來抱他大腿的人。幾個小時前,是誰跟他橫眉怒目,冷嘲熱諷的?現在一副牛皮糖樣做給誰看?還大爺,你才大爺呢!
冰朔看了他一眼,手上動作不停,口中卻問道:「謝擎想要取締五年級?」
WTF!!冰朔簡直想要爆粗口了。這一刻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
果然是針對Gallant的啊!冰朔微微蹙眉,謝家還真的是跟Gallant杠上了,可是為什麼呢?為了奪權,為了Angel Holy?謝家認為穹蒼學院和Angel Holy都應該是他們的?所以不能容忍Gallant的存在?那麼謝家和墮天計劃有關嗎?和七宿又有什麼關係?
張瀚文渾身打了個哆嗦,這下是真的怕了,聲音里都帶著哭腔,「蕭冰朔,你……你別走啊,你把我拋在這裏,我真的會死的!我帶你去找Wise他們還不行嗎?我……我等出了雲山,給你投贊成票還不行嗎?」
可是,依舊沒有聲音,沒有回應,沒有腳步聲,很可能那個人早已遠去,根本聽不到他的喊聲了。恐怖的黑暗和濃霧中,只剩下他一個人。
「你……你不是走了嗎?」張瀚文抽著鼻涕,抹著眼淚,說不出的狼狽,可是眼中卻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等等,你怎麼下來的?」
原來,在進入冰川后,諾博會一群人在暴風雪中果然也失去了路引。李懷斯原本還一直安慰著大家,手環關閉是異常事件,Gallant和學院知道,一定會出動搜救隊來找他們。
按照張瀚文的記憶,和手頭剛剛拆了手機做的指北針,冰朔終於在一個多小時后,找到了人。不過不是諾博會的一大群,而是昏迷在雪地里的李懷斯。
猛烈的寒風夾雜著雪花冰粒,像是刀子一樣刮著人的皮膚,原本雲層后還透露點光的太陽,此時早已被遮掩的嚴嚴實實,明明還是下午兩三點,卻感覺黑夜即將和_圖_書來臨。
有人開始歇斯底里的哭喊尖叫,有人不停的埋怨李懷斯和張瀚文,如果不是他們非要今天上來,他們是能避過這場暴風雪的。尤其是李懷斯,當環境越來越惡劣,當眼前的困境讓他束手無策時,曾經的大家對他有多信賴,此時就有多失望和憤恨。
張瀚文:「……Σ( ° △ °|||)︴」尼瑪這是傳說中的輕功吧?尼瑪這小子是不是人啊?不是人,沒錯肯定不是人!媽蛋老子也是精英中的精英啊,在這小子身邊怎麼被襯得跟個草包一樣。
冰朔卻搖了搖頭,「不如你留在這裏等著,我去看看情況。」
甚至有些人把對冰朔的怨恨,也轉嫁到了李懷斯的身上,他們當初聽到考核條件時,很多人是提議聯名上訴,更改考核內容的。可是李懷斯卻怕考核內容的變更,讓蕭冰朔真的當上了諾博會會長,所以慫恿所有人都同意這一項提議。蕭冰朔固然可惡,可是,這種時候,人卻更願意去遷怒和痛恨身邊的人,彷彿這樣就能發泄更多的情緒。
「不不不!」張瀚文一聽嚇得聲音都結巴了,頭搖的像撥浪鼓,「蕭大哥,蕭大俠,蕭大爺,求你了,把我帶上吧,就算拎著我的領子把我拖過去都可以,千萬別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啊!」
張瀚文猛然回神,意識到自己說的謝院長正是這個少年的死對頭,不由偷偷看了他一眼,「與其說謝院長想要取締的是五年級,倒不如說,他想要讓三會的特權,尤其是學委會總長的特權,在學院里消失。」
感受到上方的雪掉落,那人驚喜地抬起頭,在看到來人是冰朔的時候,欣喜立刻變成了失望,還有濃濃的戒備,「怎麼是你?!」
少年身上大半已經被雪覆蓋住,整張臉煞白煞白的,身體幾乎沒有半點溫度,整個人蜷縮在雪地里,像一隻可憐的即將死去的幼獸。
「謝院長說的對,沒有人應該被捧上神壇,因為在那個位置太累了。Wise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年,比我們年級還小,我們應該多替他分擔責任才是,而不是什麼都依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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