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李洛笑笑,她還是老樣子,將來當了媽媽也還是老樣子,不過,結婚還是讓她改變了不少,她的任性里多了類似故意捉弄人的那種「不懷好意」,難不成她也開始玩CANDY和父親之間的那種愛情遊戲了么?
父親死於一場意外。
「是他克制不了,不是我!」
「除了你,只有他最了解我。」
小強的舉動激怒了他,讓他的屁股著了火。
我要愛你,就是這樣。
因此,她依舊保持與男人交往的那些習慣,愛上他,用眼睛告訴他「我要你」,第一次約會的時候和他一起到寶萊納共進晚餐,然後叫樂隊演奏《IN THE MOOD》送給他。
「我知道你很快樂,我看得出來。」
護士覺得這個女人神經絕對有問題。
「你是韓珍智,聰明、性感、風情萬種而且魅力無窮。」
對於愛情,她是個標準盲目的樂觀主義者。
「剛才你說……」
「他們什麼時候關心起我的私事來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然後,他開始預測她會帶什麼回去。
很迷夢很迷夢的手風琴從音箱里旋轉而出: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捲毛卻對她始終懷有那樣的信心。
「就是不知道。」
2、幫我買點零嘴吧,巨酸的那種,越多越好(不許為了討價還價跟人家說我懷孕之類的鬼話,我再說一遍,喜歡吃酸的跟將來生兒子一點關係也沒有!!)
「怪了,怎麼想不起來了呢?結了婚連記憶力也跟著下降,真他媽的。」
她對她說。
「現在?……現在是午餐時間。」
普羅旺斯場景又回到眼前。
李洛默默地把CD音量放響。
捲毛叫他蜘蛛俠,確切的意思是「失敗的人」。
可是,她的兒子卻是個對女人沒有迫切感的男人。
安雅的聲音被電視機淹沒。
CANDY從沒想過要放棄男人,她自認有資格去追求和年輕女孩一樣的時髦玩意兒——髮型、美容、化妝品,和陌生男人相遇,被他們吸引,然後投入地戀愛。這是人生必須的東西,被她稱之為fresh power的某種刺|激精神細胞不斷進化乃至升華的化學物質。
星期六,很適合水蘭,把它放在浴室洗臉盆旁的水碗里,整個周末精神都很放鬆。
「原來,心碎的感覺是這樣的。」
「有沒有特別酸的?」
「你有沒有自己的玻璃之城?」
劉明是個怪胎,可李洛就是沒辦法不喜歡他,也許安雅也是這麼糊裡糊塗地著了他的道的。
李洛把小野麗莎放進去,然後充滿期待地看著熟睡的女人的臉。
「你覺得什麼時候他會出現呢?」
很有趣。
說完這句話,他猛然有所驚覺,那種感覺很強烈,他意識到即使他沒有拿到她的記事本,他也知道她喜歡小野麗莎,這是真的,是一個之前就存在的事實。
到家才發現劉明和安雅也在。
「問題就出在我們兩個都是女人,只要有一個是男人,所有的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
李洛看著父親的臉,此刻,他的笑容有了微妙的改變,他意識到他或許和自己有著同樣的感知。
「不可能,你一定見過他,說說看嘛,到底怎麼樣?」
「我說得很好呀。」
WAITER臉尷尬地一紅,無語。
珍智點點頭。
李洛突然想起來,她好像是個素食主義者。
她指指她的心。
中秋的第二天忽然開始下雨。
李洛猛然驚覺,束手無策地環顧四周。
「路上小心點。」
李洛很理解CANDY的心情,這是她和父親之間一貫的遊戲,活躍、樂觀、永遠和現實牛頭不對馬嘴的愛情遊戲。他們是那樣樂於享受這情趣,彷彿,遊戲一旦開始時間和空間都得停止,沒有年華的殞逝、沒有命運的終結,因此,也就更不必在乎將來。
李洛不敢輕舉妄動,小強也是,他們僵持著各自被嚇呆之前的動作——小強一隻腳踩在老闆的枕頭上,一隻腳踏在韓珍智的窗台上,李洛則正對著書蟲,現在很努力地要把目光轉移到小鬼的橄欖球上面去。
在韓珍智的記憶里,那是捲毛用盡全力投入去愛的唯一的一個人,她甚至因此而忘記了寂寞的滋味(其他任何時候她都是一個無法忍受寂寞的人)。
「哦?又有新花頭?怕愛上她了吧呵呵。」
「哦,明白!」
事實上,不可能,捲毛二四六中午要去健身房授課,否則她不會選一三五。
她不確定,真不確定。
告別時,捲毛問他:「為什麼要選這裏?」
毫無疑問,是蜘蛛俠先對這場愛情失去信心的,他不相信這樣下去會有結果,不如說得更坦率些,他不相信自己能抓得住捲毛。於是,他開始疏遠她,對她的愛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稜兩可,一直到捲毛大學畢業那年,他忽然回國,約她在1918餐館見面。
「老樣子么?」
「又怎麼了,到我家還吵?」
「小姐,今天海鮮飯搞促銷,28元一客。」
「因為名字。」
「說的好和好好說是兩回事,不要混淆概念!」
捲毛聳聳肩,不強求。
氣氛有些不對,李洛不曉得要從哪裡下手。
因為下雨的緣故,餐廳里的人很少,捲毛看看周圍,只有一個男人坐在靠窗hetubook.com•com的位子上。
這讓她感到非常沮喪。
李洛笑。
誰是the right?
簡餐館門口寫著:「今日推出招牌海鮮飯優惠套餐,28元一份。」
她希望李洛能夠愛,哪怕是一時衝動也好,可是,他就好像一壺老也燒不開的水,至今難以抵達沸點。
至少,能讓人暫時擺脫現實的苦惱。
「多大歲數?長什麼樣?身高多少?」
有一次捲毛問她。
捲毛最喜歡的男人就是他。
「書蟲,你覺得怎麼樣?偶爾聽聽這種音樂還是很舒服的是不是?」
「我帶來了你喜歡的音樂,聽聽這個……」
9.19,去拿乾洗的衣服,記得要放在衣櫥的最裡面,順便幫我開信箱。
「我也拜託你,尊重一次愛情,戀愛和結婚根本就是兩個檔次的事。」
退休后,父親曾做過很長時間的田徑教練,手下的學生數不勝數,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總會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從不同的地方跑來探望他。唯獨CANDY,她從不去看他,彷彿,他並沒有死去,而是到國外去參加什麼重要的世界級錦標賽還沒有回來。
1、處理冷凍庫里的肉(幾百年沒碰的東西估計早過期了),還有蔬菜和水果,確保新鮮度(如果回家沒有水果吃你就給我小心點!)
珍智輕聲問道。
是捲毛所說的內心深處隱藏著另外一個自己的表裡不一的女人么?
她會喜歡么?
「CANDY又跟你瞎說什麼了?」
她一定是個習慣了塑料花卻又很嚮往某天路過某家心儀的花店為自己買上一束真花帶回家的女人。
「吃飯啦聽到沒有別看電視了!」
他已經恢復平靜,繼續選擇進入他自己的世界。
韓珍智把門關上,繼續上床睡覺,五分鐘之後她又敲了她的門。
「請問小姐,您還有什麼事么?」
捲毛在西藏給珍智打長途電話。
從西藏回來之後,她們最後一次談起這件事,那天,捲毛對珍智說:「一個女人不能沒有一段純粹縱情的歲月,雖然很幼稚,但是畢竟一輩子只有一次啊!」
李洛放下紙條,對WAITER招招手。
劉明轉頭看他,一臉迷惑。
就好像當他試圖改變喚醒她的方式的時候,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要給她一些更生動更真實的東西,比如鮮花。
他按到第八首——《芮吉妮娜》
「書蟲買的,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人……」
他指指韓珍智。
「不。」
「水晶杏梅。」
捲毛頓了頓。
李洛不知道,他從未問過她,提到父親,她總是那麼神采奕奕興緻勃勃,那種似乎永遠不會消退的激|情讓李洛完全說不出口,比如,你當初為什麼要嫁給他?
酸性食物迷戀者?
櫃檯上多出兩大罐糖果,五顏六色,讓人不曉得這裏到底是花店還是糖果屋。
「誰說不是一個類型就不能在一起?」
李洛對小強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這時候,書蟲下意識地把椅子往韓珍智的床邊挪了挪。
護士愣愣地盯著捲毛看,好像她的頭上長了兩隻角。
他故意拉長眼線瞥向書蟲,意思很明確。
安雅理直氣壯地頂起腰,指指她的大肚子。
然後,她定定神,轉身往回走去。
蜘蛛俠每年只回來兩次,可是,每回來一次他們的關係似乎就相隔更遠一點。
的確如此,上菜的速度是有進步,這完全受益於李洛每周固定在這裏出現的頻率以及總是點同樣的菜色。
「不知道。」
海鮮飯的香味從隱蔽的角落飄過來。
李洛懶得答理他,他從包里拿出兩隻電腦小音箱,然後把CD隨身聽接上去。
「她喜歡這女人唱的歌。」
「1918。」
他突然衝過去,一把奪走書蟲的書。
「少拿兒子當借口,瞧你那饞樣,幾百年沒吃飯似的。」
李洛忍俊不禁。
她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沒學問,不懂。」
星期四,也許是一大把園葉風鈴。
李洛的回答讓小強無法反駁,這使得他的偏執又趾高氣揚起來。
CANDY依舊是那個愛能充沛的十八歲公主,也許,到了80歲她還是這個樣子。
「哦?你怎麼知道?」
捲毛善於用眼睛說話,開心的時候閃閃發亮,不開心的時候兩眼無光。
他閉上眼睛。
他果然跳了出來,對她做了一個精怪的鬼臉。
「我知道你是誰,這就夠了。」
他一點也不像他父親。
「不是,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出現,這是真的,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和我一樣活在這個世界上等著與我碰頭,這也是真的。」
音樂讓四處瀰漫起這樣的感覺。
「嗯,老樣子,今天可不可以快一點?」
李洛在劉明面前很難做到在CANDY面前一樣的坦然,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到治療中心去做義工的事,但是,他也不想在劉明面前說謊,他們之間從來沒有說謊這回事,即便在安雅的問題上也一樣。
愛情是女人的fresh power,只有愛情才能讓女人明白什麼叫做forever young。
他回到劉明的面前,細細打量他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傻乎乎的臉,覺得他是個奇人。
歌曲跳到下一首,李洛把音量稍微調輕一些,讓樂曲更安然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室內流淌。
「拜託你上菜快一點!」
「什麼是玻璃之城?」
這隻能說是大麗花的錯,李洛覺得是大麗花蒙蔽了他們的視覺,讓他們就此再也看不到她的心了。
「那以後,我們還是不是朋友?」
四點就關了門。
「對不起。」
捲毛沒辦法了,賭氣地白了她一眼。
酸酸甜甜,甜甜酸酸。
就在這時,韓珍智發現自己哭了,眼淚無聲地流下來,她幾乎立刻就把門關上了。
「二四六。」
「好,來一盤。」
他每年中秋都去看他,他的父親,那個曾經奪得無數金牌的著名跨欄運動員。
「就現在,我需要開胃。」
他不明白,他臉上的表情騙不了李洛。
李洛微笑,他大可不必壓低嗓音,這種時候,他反倒吝嗇起來了。
劉明故意把電視機聲音調大。
她沒見過比捲毛更單純的女人,這是她骨子裡的東西,到死都改不了的,很可惜,很少有男人願意忽略她的外表往裡面看。
感覺就是從那天開始的。
「請問你們店裡有沒有零嘴供應?」
他說。
這太糟糕了,簡直無法想像,她不理解李洛和她在愛情方面竟會是兩個國度的人。
「什麼無可奉告?」
她想。
李洛不記得當時的情形了,畢竟那時候他才十歲。那天,父親和往常一樣和他一起吃早飯,他出門上學的時候,他正在看報紙,CANDY在廚房一邊刷碗一邊講笑話,父親除了運動唯一的嗜好就是聽她說笑話,無論她的笑話有多麼拙劣,有些甚至可以稱得上愚蠢,他也總是能哈哈大笑,而且他是真的覺得很好笑,一點也不誇張。可是,那天,他在笑話說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睡了過去,後腦勺撞到桌腳,破了一個洞。CANDY繼續在廚房說著未完成的笑話,當她詫異著他為什麼不繼續笑的時候,他已經在天堂高唱哈里路亞了。
「二四六?」
這就是劉明從來沒有對安雅說過的,也是安雅從來沒對李洛說過的而事實上大家都已經心知肚明的那句話。
這令她更為沮喪,不是血緣上的性格差異那麼簡單,而是李洛永遠不能了解她和他父親之間的那種比偶然吃到一口大師級提拉米蘇還要更美妙百倍的愛情。
男人很容易就會愛上她,他們迷戀她的熱情,又經常因此而退縮,他們幾乎是有點怕她的,每當承受不住的時候就說她太放縱太複雜,複雜到讓人動不動就失去理智。
「所以,這是廢話。」
他突然安靜了,臉上的汗珠瞬間停止流動。
「媽的在家不讓看,這裏也不讓看!沒有工作又不是我的錯!!你們憑什麼這麼對待我!!!!」
韓珍智不這麼認為。
她是么?
珍智說不出話了,從此以後,她們之間就再也不提蜘蛛俠的事了。
可是,無論現在、將來,她還會和多少男人在一起,又或者,她的後半生還會幸運地遇到某個可以天翻地覆的人再嫁一次,他都不會去問她那個問題,永遠不會。
「幹什麼?」
珍智再次把門打開,她的臉色看上去和五分鐘前沒什麼區別。
一直到現在,他依然會有那樣的錯覺——父親並沒有死去,這些年他一直跟他們生活在一起,只不過他回家的時候他還沒回來,他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出門去了。
小強指指書蟲,壓低嗓音。
地道的醬汁,新鮮的材料,滑溜的口感,不錯,實在是很不錯。
他對她說。
她覺得捲毛掩埋項鏈的時候內心是充滿幸福的,可是珍智的眼淚卻又一次很突然地涌了出來,這已經是她為這件事流的第二次淚了,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流淚。
難道,她心裏就沒有一點這樣的疑問?
劉明豎起兩根勝利的手指,得意地對李洛眨眨眼。
這回他是真的笑出來,口水險些濺到湯里。
珍智撲一聲把飲料吐出來,厭惡地把餐巾紙丟到她臉上。
父親起初並不認為他的猝睡症會來得那麼快,直到他的運動事業抵達頂峰的那一年,在一場規模並不大的賽季中發生意外。他在跨越終點線的時候,突然倒在地上,醫護人員以為是突發性心力衰竭。最後,他是被兩個隊友架上領獎台的,國歌提前播放,為了掩蓋他巨大的鼾聲。
不通,不通,完全是雞同鴨講。
她並不相信這世界上確實存在著活力,又同時在內心某處奮力呼喚著這樣的活力。
兩人頗為默契地用眼珠子交換了一下神色。
「我說,你就不能暫時把這老什子的破小說扔掉,配合一下跟我們聊聊天?」
WAITER看到他很高興。
可是,韓珍智就是沒辦法不喜歡她。
「沒什麼,你什麼也沒說。」
沉睡的女人從床上站起來,她穿著低胸露肩的晚裝,頭戴蕾絲編織成的玫瑰花帽子,優雅地走過來,牽起他的手……
「終於說出來了。」
捲毛過了馬路,感到飢餓難耐,她走進對面的簡餐館,要了一份豬排飯。
小強托著下巴,眼色迷離,失去了執著的定力。
她是唯一一個看到捲毛骨子裡人,她覺得她的內心特別純潔。
她說,她把那條項鏈埋在了距離布達拉宮很近的一片荒蕪的沙漠中。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呀!」
這場戀愛發生在捲毛十八歲到十九歲之間,畢業后,蜘蛛俠m.hetubook.com.com就出國留學去了,長距離的戀愛把捲毛折磨得夠嗆。事實上捲毛從不覺得距離是問題,她每周給他寫一封信,他也幾乎每周給她回一封信,他們約好在周末通電話,後來有了MSN,只要機器開著,便可以24小時一直在一起。
「你就不能克制點?」
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們禁止他碰橄欖球,說那是野蠻運動。」
「不可能,如果你是男人,你不會愛上我這種女人,我們不是一個類型的。」
「還給我!」
可是,捲毛的話讓珍智感到很脆弱。
他看看她,她的注意力依舊在菜肴上面。
小強滿屋子亂轉,在床與床之前像袋鼠一樣地跳來跳去,李洛難以置信他的身手竟然如此敏捷。
「對不起,我做不到。」
她叫道。
小強和李洛同時被他的怒吼嚇呆。
「沒有,她沒說什麼,是公司里的人在說,他們說自從我和安雅結婚以後你就變得怪怪的,每個禮拜二四六中午都提著一包乾洗的衣服去吃中飯。」
捲毛搖搖頭。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約會,談不上悲傷所以也沒有仇恨,一切都順理成章地發生,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們各自安靜地把桌上的東西吃完,然後像陌生人般地走出餐廳。
他無法解釋它從何而來?
「哦。」
她回答。
星期二,可能是一株藍色的桔梗石竹。
韓珍智也認識,那個長相獃獃的四眼,他們一起當了六年的同學——一個老掉牙的故事。
前年夏天,捲毛在結束了她第56次無疾而終的戀情之後,獨自去了一趟西藏。
很好吃,對吧?
「沒什麼對不起的,你不是老早就把我當朋友了么?」
「下午茶時間有。」
安雅即刻沒了話,站在原地獨自琢磨。
今天家裡有客人。
她對她說。
李洛覺得愛情具有太多的複雜性、多樣性和難以預測性,正因為如此,他才一直沒有去觸碰它。
當然,他並不知道這也是CANDY一直為之苦惱的一件事。
靠窗的男人回頭看了她一眼,她不理會,自顧自地把眼光飄向別處。
有時候,嗜睡也不完全是件壞事。
她穿著一件非常合身的孕婦裝,頭髮剪短了,看上去很精神很可愛。
「劉!明!」
劉明對他招招手,表情有點詭秘。
(幸好她今天選擇仰睡,耳朵和音箱相對平行。)
小鬼枕邊多了一隻橄欖球。
「聽說他想當橄欖球運動員。」
告別儀式上,她對他微笑,問他:「快樂么?」
他似乎是在和這樣的女人跳舞。
原來,她迷戀這樣的味道。
韓珍智不敢苟同。
「不不不要。」
書蟲幾乎立刻就回到他的武俠書上去了,和當下還尚未恢復正常的氣氛完全不對盤,小強的眉頭苦惱地扭在一起,他總是半途而廢的興緻委實讓人感到忍無可忍。
父親看著李洛,嘴角的笑容越變越深,越深越亮。
不過,李洛還是能隱約感覺到劉明和安雅之間的某些共性,比如,他們對愛情都有著極為「盲目」的自信,對方是否喜歡自己似乎不是他們投身一場戀愛的決定性籌碼,愛情對他們來說似乎就是「我要愛」那麼簡單。
他無法確定,但是,她的確散發著一種光華,又或者是被什麼日漸充沛起來的能量,有一種勢不可擋的足以應付一切的魄力,不屈不撓的。
韓珍智覺得她真體貼,但是,仍然搖頭。
他會是那個不離不棄陪自己到老的人么?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男的女的?」
她明眸皓齒,略顯浮腫的雙頰紅彤彤亮鋥鋥,笑容一波接一波,旁若無人肆無忌憚。
僅僅是小野麗莎的音樂,還是對此刻冒昧地與她一起分享這音樂的他也感到毫不介意了呢?
「喂喂,我剛才到底說什麼了?」
「沒關係,我理解,這是我的錯。」
她反問,捲毛無話可說,但是,她的確是不知道。
安雅高聲叫著。
李洛的味蕾在海鮮飯上來之前完成了一次奇異的冒險,他感到胃口大開,有種想再看看菜單的衝動。
韓珍智只能用「死不悔改」來形容捲毛的戀愛方式,事實上她很容易在愛上一個人之後忽然對他失去興趣,然後對她說「sorry,he is not the right guy!」,韓珍智不懂,她這樣和那些無聊的男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無可奉告。」
醫生說父親的猝睡症是運動強度過大而引發的精神壓力所致,而事實上父親很早就知道自己可能會面對這一天,於是,他爽快地告別了運動場開始尋求新的生活。一個月之後的某日,他偶然路過(但是CANDY直到現在依舊堅持父親早在體育明星俱樂部的FANS見面會上看見她時就已經愛上她了)一家很像糖果屋的花店,與一個年僅20歲的花店老闆娘一見鍾情,就這樣,兩個相差10歲完全牛頭不對馬嘴(除了這個沒有別的形容詞了)的男女就這麼一頭栽了進去,愛了個天翻地覆。三個月之後,他們閃電結婚,不到一年就有了李洛。
「十八歲到十九歲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我想留個紀念。」
不過,親友們的預言還是得到了驗證,CANDY果然不是個安分守己的寡婦,問題並不出在她太年輕,而是,她認為生活本應如此。
「說,和_圖_書說什麼?我剛才說什麼了?」
就這樣,他們分了手,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個轉身,便輕而易舉地永遠走出了對方的人生。
李洛在劉明的話題中走了神,安雅和CANDY已經走出廚房,開始擺桌子。
而韓珍智,卻是個標準悲觀的現實主義者。
她忽然在他耳邊說道。
「可不是,抗議來著,他們不讓他打球,他就索性睡覺。」
二十歲那年,她和蜘蛛俠在常熟路的一家藏飾小店買了兩根相同的藏銀項鏈作為定情物,並相約有朝一日要一起去西藏。
他拿出紙條(他幾乎每天都把它帶在身上,就連他自己也頗感困惑),找到購物清單的食品欄:
就這樣,CANDY的那些鮮花陸續走進了407,而現在,他帶來了她喜歡的CD。
大學畢業典禮那天,劉明很坦率地對李洛說:「我喜歡她,想討她做老婆,你呢?」
「你……?!」
她哼了一聲,直接到廚房去搬救兵。
情況因為小強學他的樣子說話而變得越發棘手。
(SPIDERMAN的諧音)
沒有戀愛,生活將變成什麼樣子?
半晌,房間里只有小野麗莎的音樂和三種頻率不同但情緒相同的酣睡聲。
她打開韓珍智的記事本,看看今天還有什麼事情需要做。
「現在?」
李洛看看書蟲,書蟲點點頭。
捲毛看看手錶,從下午三點到晚上都有事,只有現在能去。
「所以,他就睡了?」
他很喜歡吃這裏的海鮮飯,如果有機會,他到是很想請對面的那個女人一起來嘗嘗。
「李洛!你來得正好,給我好好教訓他!」
她快樂么?幸福么?知足么?
於是,兩個人都放棄了。
李洛回答:「我也喜歡她,但是沒到做老婆那種程度。」
從客戶那裡回來碰巧路過治療中心,李洛打算吃過中飯再回去。
她是那種當自己愛上一個男人的時候會主動發出訊息的女人,韓珍智至今無法接受這點,她覺得這是導致男人永遠對她以貌取人的關鍵,可是,捲毛不以為然,她仍然堅持她固有的信念——他不是「對的」那個,「對的」那個只需看她一眼,即使她什麼也不說,甚至根本不認識他,他也能知道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
捲毛就是這樣,外表瘋癲,內心純真,她自戀、敏感、無厘頭,總是以自我為中心來考慮問題,她在乎別人的評價,無法容忍自己在不完美的狀態下示人,而且,幾乎習慣性地和計程車司機吵架(逢人就說買車是被他們逼出來的)。
「我不喜歡吃海鮮飯。」
「知道了!」
「我下個月結婚。」
「我也帶了好東西給她。」
「除了這個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開飯了!開飯了!」
後來,珍智忍不住問捲毛。
這得歸公與那三個始終沒有被他們驚擾的與世無爭的沉睡者。
這是立秋以來的第一場雨,內外溫差讓所有的玻璃窗都蒙上一層厚厚的濕霧。
故事很簡單,所有關於父親的新聞報道都是這樣寫的,只是從未提到過有關他的猝睡症是遺傳的這件事,也許是父親沒說,也許是報道刻意迴避了,總之,這是一段佳話,沒有人會想要破壞這樣的愛情,又或者根本來不及。
「你是不是戀愛了?」
「我把他升華了。」
MR.RIGHT=騙人的愛情電影+愚昧的空想主義
她對她的內心世界,竟也保持著固有的盲目的樂觀。
捲毛很平靜,但是,在這之前,她始終沒有相信過關於蜘蛛俠在國外另有交往對象的謠言。
不過,他覺得很新奇。
捲毛喜歡在子夜時分到高架上去飆車,從城市這頭開到那頭。她說,這就是她的「玻璃之城」,內心唯一的一片凈土,那一刻整座城市只屬於她一個人,所有令人討厭的人、事、物都不存在,沒有假裝,只有自己。
因此,她很鬱悶的。
「轉眼之間,肚子就那麼大啦?好像變戲法一樣。」
「他有什麼好?你到底喜歡他什麼?」
劉明不理她,跑到客廳去看電視。
CANDY在廚房裡燉老鴨湯,安雅站在廚房外嘖嘴。
「不不不要!我不不不要聊天我要看書!」
事實上,還有一個人也看到過,或者應該說,曾經看到過。
「為什麼不像?螃蟹都會說話了……」
如果要用一種顏色來形容捲毛,韓珍智會選玫瑰紫。
「您要麼?」
「他了解我。」
「這花和CD是誰帶來的?」
「劉明!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話?」
「快天亮了,要不要進來?」
「那是因為我還沒有遇到正確的人。」
畢竟,他沒有實現他的諾言,陪她到老。
李洛用眼睛對她說。
「男的。」
「這個是?……」
「你不相信?我說的是真的,不信就問問這裏。」
這便是韓珍智的戀愛邏輯,捲毛既不看言情小說也不看愛情電影,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到底是怎麼鑽到她腦子裡去的?簡直令人無法理解。
捲毛問護士。
「你知道就好。」
因為,在父親的葬禮上,她早就把答案說出來了。
「哦。」
「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義工。」
李洛想,書蟲為小鬼買了一隻橄欖球,或許是為了表達自己對他的羡慕,能夠丟開一切就這麼一覺睡去,又何嘗不是一種幸hetubook.com.com福呢?
就連小強和書蟲也難以自持地沉醉其中。
「那現在呢?」
「那,再見了。」
「哦。」
「沒事,我走了。」
書蟲的眼鏡從書本上方露出來,他好奇地注視著李洛的一舉一動。
那是閃到他腦海里的第一個念頭。
她覺得捲毛在一夜之間長大的智慧高不可攀,所以,她寧可選擇永遠不去經歷那所謂純粹的,只為了愛而愛的縱情人生,她不要,因為她怕自己沒有捲毛身上的那種能量——在縱情過去之後還能永保率真與摯純的能量。
「是啊,只要她快樂,又有什麼關係呢?」
母親穿婚紗的照片至今還壓在她卧室五斗櫥的玻璃下面,看上去就像個未滿十八歲的小公主,李洛不了解,當年是什麼讓她鼓起如此巨大的勇氣把自己交給他,她還那麼年輕,甚至連愛情是什麼都答不上來就嫁了,難道她一點也不害怕么?
你穿著低胸露肩的衣服,
頭戴飾有緞帶和玫瑰花的帽子,
身旁還有其他幾個歌女,
你用法語對托雷多說話,
就在前幾天我遇見你的地方。
我會愛過你,
你也愛過我,
而今不再相愛,
但你有時候是否,
不經意地想起我?
哦,金翅鳥,今晚你在等待誰?
知道么?我已經打開鳥籠,
芮吉妮娜離開了,接下來輪到你,
飛吧,然後歌唱吧,別再哭泣,
找個真誠的主人,
更值得傾聽你歌聲的人。
我會愛過你,
你也愛過我,
而今不再相愛,
但你有時候是否,
不經意地呼喚我?
他走過去,坐到他邊上。
「我就是知道。」
掛上今日休業的牌子,「很下午」的太陽照在她沒有一根白髮的頭頂上。
暖融融的嫉妒溜進李洛的心坎。
她們倆相對無語地在門外站了半休。
407變成了普羅旺斯小鎮上的一家籠罩著米黃色燈光的古董酒店,人們把圓桌圍成一圈,有著深邃迷人的淺灰色瞳仁的調酒師銜著半燃的煙嘴,和那個叫托雷多的男人交談著……只有他和她,在圓圈的中間跳狐步舞……
「我是誰?」
李洛神秘地笑笑。
後來,CANDY因為用大麗花來裝點父親的骨灰(一種艷麗到近乎張牙舞爪的花)而遭到親友們的強烈批判,他們覺得CANDY把父親的葬禮搞得好像一場滑稽的慶典,完全喪失了一個妻子理應恪守的忠貞與本分。
她對他說。
千真萬確,韓珍智從來不談浪費時間的戀愛,9年來一貫如此。
父親生前是個很快活的人,即便是現在,墓碑上的臉也還是一年四季笑得很歡,這或許也是他的墓前永遠不寂寞的原因之一。
「沒問題沒問題,不知道您今天會來,一般情況下我都會提前關照廚房的。」
「您來啦,今天下雨,生意不好。」
李洛去了一趟郊外。
簡餐店對面的巨幅廣告牌依舊寥寥。
她真的喜歡么?
劉明毫不客氣地數落他。
「不錯,真是不錯。」
那天夜裡,捲毛跑去敲韓珍智的門。
劉明樂滋滋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像這事兒跟他們所說的那個人一點關係也沒有似的。
她揚起脖子眺望藍色與白色的交界處,那是李洛父親的臉經常出現的地方。
CANDY上完鎖,從外往裡看,裏面不止五顏六色,那小小的空間幾乎聚集了成千上萬的色彩,她喜歡熱鬧,即便是靜止中,也必須是熱情而燦爛的。
李洛猶豫了半天,想想還是走了進去。
「不說就不說,反正我遲早都會知道。」
「無可奉告。」
「你把他埋葬了?」
李洛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嘗試這個。
「再見。」
他再度看看書蟲。
「小姐,29歲和20歲差很多,我拜託你,戀愛就是要以結婚為前提,否則搞什麼?」
「我得回家洗個澡。」
一如愛情。
小強輕手輕腳地落了地,然後,輕手輕腳地把武俠小說放回書蟲的床邊。
他看著那一顆顆排列整齊的澄色梅子,它們小巧玲瓏,乖乖地等待他的品嘗,非常惹人憐愛。他拿起一顆放進嘴裏。酸,真是酸,腮幫子痛快地抽搐了幾下,緊接著,一股甜味湧上來,流轉在酸味逐漸舒緩的潮水中間,越來越明顯越來越中和。
每天在大街上擦肩而過的那些男人,哪個是?他們甚至連多看你一眼的功夫都沒有。
這中間的差別極大,因此,從原則上講,她們的確是不同類型的兩種人。
他半驚半疑,這時候,甜更濃郁了,酸成了配角,他不得不承認他喜歡這滋味。
因為今天是中秋節。
「我像那種人么?」
傲放、野性、極具遊牧氣質。
她對他自問自答,淚水很輕鬆很溫暖地流淌下來,李洛不覺得那是悲傷的,他體會不到那種情緒,那一刻,年幼的他竟然覺得她是和父親在一起的,他們就像往常茶餘飯後坐在家裡的沙發上聊天那樣,說著:「你今天快樂么?」「嗯,我今天很快樂。」
「你沒來那天,小鬼的父母來探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