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猜猜,你在等唐宗琅來救你。」他笑出聲,「可是,他不會來。」
「沒什麼。」
她還是疼,越來越疼,疼得根本無法思考。她越來越沒法克制自己對毒品的慾望,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是妥協,就是求饒,於是她狠狠地閉上了嘴巴。
對於顏晏這種每天定時定點吃飯的人,這可真是折磨,她摸摸自己的肚子:「肚子啊肚子,你說你怎麼不爭點氣,昨晚多吃點,現在也不會餓這麼快了。」她說著還拍了兩下。
顏晏抬頭直視他,皺緊了眉頭。
他笑得更歡,捧著肚子:「所以,你在說我不是人?」
顏晏沒有去看他,試圖用最大力氣握緊筷子,然後埋頭吃了起來。
顏晏惡狠狠地盯著他,眼睛一眨不眨。
顏晏沒有看他,也沒有回他的話。
他用手硬生生地把她的頭轉回來:「你說得沒錯,在被逐出師門的時候,我就不是人了。」他站起身來,「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顏晏咬著牙,她的眼睛不能清晰地視物,但是能感覺到陳子意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她說不上來那是怎樣的目光,但她知道的是,他把折磨人當成了一種樂趣,把這件事當成了一個遊戲,他看她像低微的塵土、蟲蟻。她一時怒氣上涌,韌勁上來后,拚命地掐自己的手臂。她能感受到濕膩黏稠的液體沾滿了手指,她沒有低頭去看手臂,而是努力地去抑制從骨子裡泛出來的毒癮,冷冷地看著他:「求你讓我死。」
顏晏聽了這話一口血堵在嗓子里,明明他才是徹徹底底的壞人hetubook.com.com,想的全是壞主意,他現在卻問她在想什麼壞主意。
她身上每一處都疼,從頭頂到腳尖,從皮膚到肌肉再到骨頭,她甚至能想象出自己全身的細胞都在脹裂,那是劇烈的疼痛。
陳子意抬手看了下表:「大概十點了吧。」他笑了笑,「我平常就是這時候吃飯,一天一頓就夠了。我說,你可真不耐餓,不過也是,像你這種從來沒有短過吃穿的人,怎麼能知道吃不上飯的感受呢。」
「你前半句說得沒錯,可是我不信命,命由我不由天。」她仰起頭,笑著說,「如果說天註定,那我只信遇見他是註定的。」
她指著天花板,惡狠狠地說:「唐宗琅,你要是不抓緊時間來救我,我就……就……」她說不出來下半句,心裏發澀,找不到自己該怎麼辦呢?她把自己裹進羽絨服里,悶悶地哭出來。
「什麼?」顏晏有些莫名其妙,皺著眉頭。
「如果你的病人知道自己面前的醫生是個癮君子,該多失望。」陳子意一時有些好奇。
門外還是沒有聲音。
她沒想到毒癮來得這麼快,快得如海嘯般撲面而來。她跪在地板上,頭腦變得不清醒,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整個人不受控制,只機械地重複「求你……給我……」這種簡單的詞彙。
顏晏罵了一會兒,就消停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她不知道時間,但是依據自己現在的飢餓程度,怎麼著也過了晌午飯的時間了。
她現在知道了,只要自己不m.hetubook.com.com動手砸門,門外那群人都把自己當聾子;只要不試圖逃跑,誰在乎她餓死凍死呢。她現在無比想念自己那些年倒進下水道的剩菜剩飯。
她現在又餓又困,躺在沙發上,企圖催眠自己,只要睡著了就不會餓了。可是她一閉上眼,全是噩夢,她唯一敢想的事情是如何才能解脫。
陳子意接著說:「誰不怕死呢,我也怕,可是命運就是這樣,無常難熬,這就是你的命。」
門外又沒了聲音。
「滾!」顏晏覺得自從認識了陳子意,自己分分鐘成了一個潑婦,可是他卻不生氣,笑著關上門把她的罵聲都隔絕了。
「小女孩。」他摸了摸她的頭髮。她出乎意料地沒有躲開,安安靜靜地任由他摸下去,他摸到她的頸部,流連忘返,他低聲蠱惑她,「你把那本書偷出來,那是你的,顏晏。」
瞧瞧,這些兇殘暴力的人,連說話都帶著硝煙。顏晏也生氣:「那你們給我送飯啊,我要餓死了。」
陳子意聽到這句話后,驚愕地瞪著眼睛。他給顏晏注射的命名為R099的藥劑,成癮性致幻性極高。
「求你,求你。」顏晏如墨的眼睛因為注射毒品而變得霧蒙蒙的。
除此之外,她越來越虛弱。她開始起不來床,不停地嘔吐,卻吐不出來東西。她開始咒罵,咒罵所有她能想到的人,陳子意、唐阿三,還有唐宗琅。
她不知道現在是幾點,房間里沒有鍾錶,屋子的窗戶蒙上了厚厚的玻璃紙,她睡了醒,醒了又睡,反反覆復,耗盡了她全部的體https://m.hetubook.com.com力和精力,就像登了山攀了岩,又從頂上摔落下來,疼且絕望。
陳子意看著顏晏的眼睛左看右看,骨碌骨碌轉個不停,「撲哧」笑了出來:「你在想什麼壞主意?」
陳子意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好笑地看著她:「求我什麼?」
直到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才知道,原來沾上毒品是這麼可怕的事情。
仍是失敗。
久到陳子意覺得她又一次要拒絕自己的提議時,她揚了揚脖子,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呈現出優美的線條來。
她能強忍著毒癮不露怯,已經是個勇敢的姑娘了。
顏晏扭過頭。
第五日,陳子意送飯過來,她扯住他的袖子,他問她怎麼了,她也不答,只是固執地扯住他的衣服,委委屈屈的樣子,整個眼眶都是紅的。
她貼身的秋衣在剛才毒癮發作的時候被冷汗打濕,又被自己的體溫暖得半干,現在貼在身上,又濕又涼。她把自己扔在沙發上,嘆氣:「真是倒霉啊!」
顏晏又嚷了幾句:「怎麼著,也要優待俘虜啊。」
他端來飯,顏晏就吃,中途不說一句話,無論陳子意說什麼,她都裝作聽不到。
「渾蛋!」顏晏罵了出來,「你又在使什麼壞,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做人嗎,你這是犯罪!」
「安靜點,否則老子進去廢了你。」
顏晏暗罵了句「神經病」,她沒再說話,只等著唐家的三人發覺自己不見了,趕緊來找自己,趕緊去報警。她現在簡直要瘋掉了。
她笑的時候極為好看,陳子意一時有些怔住。他印象中第一次見到和圖書她的時候,她蹲下身子挑選商品,嘴角也帶著這種好看的笑。他接觸的人都跟他一樣,虛偽惡毒,這是他對自己的評價,所以那是他第一次見到一個人發自內心的笑容,就如同現在一般無二。
顏晏見過毒癮發作的人,也在醫院見過對藥物依賴的病人,當初她並不覺得這有多可怕,認為那些不能戒掉的人,只是因為意志力太薄弱而已,不能狠下心來戒除。
「我說,他不會來,他們自顧不暇了,哪有時間管你這隻小魚小蝦,再說,我有的是辦法讓他不知道你丟了,也有的是方法讓他找不到你。」
顏晏用手撐起身子,挪到桌子旁。她拿起筷子,可是手抖得厲害,剛拿起來就掉在桌子上,她抿了抿唇,繼續第二次嘗試。
他放下手裡的托盤:「吃飯。」
她害怕不知道時間的感受,就像一個人被驅逐到無人之境,沒有其他人,沒有時間,她連自己都掌控不了。
到了夜晚,顏晏已經一整天沒有進食,沒有人送飯,她喊門都沒人應。她轉動門鎖,用椅子砸房門,很快被門外的人出聲制止。
「喲,這麼乾脆,不怕我下了毒?」陳子意笑道。
陳子意蹲下身子,拿起筷子塞進她的手裡。
「很不好受,對不對?」
「我嗎?」他輕笑出聲,「瞧瞧你現在的樣子,更像魔鬼,不是嗎?」
顏晏冷哼一聲,咬住自己的舌頭。她痛得齜牙咧嘴,卻不想讓他識破自己的困窘,又把血咽了下去。
她沉默著,很久很久。
顏晏安靜地坐在地上,沒有嚷「放我走」一類的話,她知道這是白費和*圖*書
工夫,他這種人,不,他這種老鼠害蟲、社會敗類,怎麼可能會聽自己的,放過自己呢?
陳子意走到門口,手握著門把,轉過身:「不過,估計你也休息不好,這葯很有意思的,哈哈哈……」
生活不是小說,沒哪個姑娘遇到這種事情還能咧著嘴笑,或是跟敵人拼個你死我活。顏晏還沒撲上去廝打陳子意,恐怕就會被他手下的人打個半死吧,被打個半死還算比較好的結果,她也許又會被他注射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藥物。
第二日還是如此,一連三日都是這樣。
她說:「好,我答應你。」
這些天他除了給她送飯以外,一點毒品都沒給她。
顏晏沒有動作,門半開著,透進一絲光亮,她反而覺得不適應,抬起手來遮住亮光,她問:「現在幾點了?」
她睜圓了眼睛,眼睛里的水汽氤氳開來。半晌,她垂下眼瞼,睫毛抖了抖。
顏晏悶聲哭了半晌,突然覺得自己丟人。有什麼好哭的,她罵自己,忍過去那陣毒癮就好了,別怕別怕,她安慰自己。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討厭這種眼神。」他低頭看她,笑了一聲,「上一個這樣看我的人已經死了,你呢,你怕不怕死?」
在此之前,這種葯他只用過一兩次,又貴又難買,他只用在自己仇人的身上。那些人注射之後就很乖,而顏晏則是乖張。
他的話脫口而出:「你笑的時候真好看,你是有溫度的人。」
「沒什麼。」她惡狠狠地回答,態度很差。
陳子意進了屋,她連指著他罵的力氣都沒有,虛抬著眼皮去看他:「你真是個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