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夕一枯榮
3

顏晏躲閃著:「真沒事,你們不用這麼擔心我,我好得很,現在能打整套拳。」
果然,在與茶館交涉中,得到陳子意現在不在茶館的結果,再問下去,那些底下人也不清楚,誰沒事打聽老闆的私事。可是沒人出來做證,也沒找到街道相關的視頻錄像,就此抓捕陳子意也毫無根據,要拘留也找不到人。
他幫顏晏掖好被子,朝門口走去。
可是她的力氣還是沒有唐宗琅的大,最後關頭,她伸出手做最後一搏,卻「啪」的一聲打在他的臉上。
唐宗琅問不出什麼,最後說:「你好好休息吧。」
她能做的是,最後看一看他,然後推開他,苦難自己來受著,反正她本來就不喜歡自己的人生,反正她苦慣了。
唐宗琅看了一眼她,垂下眼睛,他總覺得她這次回來有些怪怪的,說話時的神情總是那麼不自然。
「就不。」她也就敢跟唐宗琅這樣較勁。
「沒有沒有,哪能啊,我這般人高馬大的一直都是威脅別人的存在。」顏晏忙擺擺手,垂下眸,眼神躲閃。
她拚命地用手揪住被子,誰能告訴她該怎麼辦,告訴唐宗琅自己被威脅了讓他私下解決或者去報警。可是陳子意那種睚眥必報的人,唐宗琅總會有防不勝防的時候,那時候要怎麼辦,看著他也染上毒癮?
「這裏面的事兒我也說不清……」他咂咂嘴,「不過我聽說這陳子意以前是唐邑的徒弟,當年陳子意混得有頭有臉的時候也上門求見過唐老爺子,門也是關著的,說是不見。」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
陳所長瞪過去:「查!怎麼不查,那茶館肯定有問題。」
可是再問她,她還是剛才那番說辭,他嘆了口氣:「他,威脅你?」
顏晏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做,她唯一能做的就和-圖-書是忍受,連躲進唐宗琅懷裡哭的資格都沒有。她也怕,但是更怕失去唐宗琅。她知道唐宗琅是一個厲害的設計師,是厲害的旗袍修復師,可是再厲害也只是在業界厲害,可是說到底唐宗琅也是一個普通人,一個無權無勢、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顏晏有些尷尬,解釋道:「被車蹭到難免的。」
她咧著嘴,可是沒一個人被她逗笑,她尷尬地抓了抓頭髮。
唐宗琅原本只是想詐顏晏,沒想到她的反應如此之大,看來事情遠比自己想象的複雜。
屋裡的暖氣開得十足,唐宗琅站在門口卻感覺不到半點風。
唐阿三在後面問:「要不要吃點兒什麼墊墊肚子再睡,餓不餓?渴不渴?喝不喝水?」他看著顏晏要往屋裡走,趕緊端起桌子上的一盤水果問道。
她除了神色疲憊外,看起來並沒有其他不妥。
他去過茶館?什麼時候?
「涉不涉黑我們不清楚,但是有人告訴我,他看見顏晏被人帶了進去。」
她躺在床上的那一刻,緊繃的肌肉才開始放鬆,酸軟感一下子襲來,她真不想動彈,她成大字形躺了會兒,突然發現唐宗琅還站在原地,覺得自己姿勢不雅,忙鑽進被窩,蓋好被子。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過了幾天在所有人都焦頭爛額的時候,顏晏回來了。
唐宗琅去扯她的被子,她也扯,嘴上嚷著:「謀殺了,殺人了。」
顏晏這才仔細看了看唐宗琅的樣子,衣服皺巴巴的,為了行動方便,袖口挽了起來,可挽得高低不一,眼下是青紫的黑眼圈,長時間沒好好休息,原本深深的雙眼皮也熬成了一單一雙,他看起來比自己還疲憊。
她向來不善於說謊,在回來的路上她在心裏練了很多遍這段話,原本她已和_圖_書經覺得可以說得很流暢了,可是現在看到唐宗琅的時候,她卻不敢看著他的眼睛,她總覺得他那雙眼能看穿她心裏所想,那雙瞳孔深深的眼睛。
唐宗琅愣了愣,她也愣了愣,就在這愣神的工夫,她的胳膊就被唐宗琅扯了過去,他把她的袖子往上捋了捋,露出青一塊紫一塊的傷。那是她犯毒癮的時候磕磕碰碰留下的。
「出來。」
顏晏心裏感動,能被人關心真好,可是當下她卻趕緊擺擺手:「不用不用,我先去補覺。」說完腳下生風,根本不用唐宗琅扶著自己,就逃似的跑了。
顏晏神情歉疚:「是他說以前跟你有些不愉快,怕你誤會,所以……」她咽了口唾沫,手心都是冷汗,「而且,他說會跟你私下聯繫的,可是我也不知道現在是怎麼了……」
陳所長朝後看了看,這會兒已經看不到唐家大門了,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六子。
唐宗琅把朋友查出來的結果告訴了唐邑,兩人又商量著先把情況告訴派出所的工作人員,同時又找其他關係準備私底下與陳子意交涉一番。
「我……」顏晏神情緊張,聽到他語氣不好,眼淚唰地就下來了。
「累死了!你知道醫院的床,唉,我的老腰。」顏晏捂著腰,順桿兒往下爬。
唐阿三忙安慰道:「師兄這是著急,他幾天都沒合眼了。」他拍拍顏晏的肩。
唐宗琅一看到她,就跳起身跑了過去,把她從頭看到尾,又從尾看到頭,恨不得將人放在掌心裏翻來覆去看看她有沒有哪裡不妥,有哪裡受了傷。
「你去了哪兒?」
「其實那天……」他思索著開口,「陳子意在茶館里跟我說……」
「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嘴唇乾裂,說話的時候隨著動作的扯動,和*圖*書裂了一道道小口子,那血便順著裂縫滲出來,但是他絲毫沒感覺不適。
「好好好,真是謝謝了。」唐邑說道。
陳所長也勸道:「回來就是好事啊,你們啊也別太怪人家小姑娘。」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顏晏后,轉過身對唐邑說,「那再有什麼事兒隨時跟我們聯繫吧。」
「不!」
唐宗琅看著她的樣子,怒氣堵在心口,卻發不出來,伸手把她剛抓亂的頭髮理好,然後問:「累不累?」
四周一時靜默。
陳所長聽了兩人的這番話,「嘶」了一聲:「是那個涉黑的茶館?」他神色鄙夷。他的眼線告訴他清風茶館私下進行的是不法交易,他對走私和毒品一向是深惡痛絕的。
唐宗琅開始以為是眼花了,還沒來得及細想,腳步就邁了過去。
「不光是我,在場的哪個人不擔心你!」唐邑鬍子翹得老高,比往常的每一次都高。
「那你那天早上為什麼要對我說謊?」唐宗琅很生氣,語氣也重了幾分。
「客氣了。」他說完話帶著下面的人走了。
可是在她蓋被子的動作中,手腕的傷露出來了。
唐宗琅也覺得自己語氣不太好,他抿抿唇,卻嘗到滿口的血銹味兒,他趕緊舔了舔唇,讓嘴唇變得濕潤些,看起來沒那麼可怕,他生怕自己現在這副邋遢的樣子會讓她反感。
「那您剛才……」六子不太明白。
「帶」這個詞,是他斟酌了半晌說出的,很微妙的詞,卻暗指了目擊者的話不能全信。
這一下,陳子意由犯罪嫌疑人,搖身一變成了救人英雄,就算是他有不對的,也讓人不好說什麼。
不過立了案之後,他也的確下了一番苦心,可是陳子意在當地盤踞已久,要想一次連根拔除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兒。
唐宗琅皺著眉頭,看起和-圖-書來很生氣。
可是她能怎麼辦?
唐念貞在的時候說過:「永遠不要愛一個人,愛人只會受盡世間萬般的苦痛,不管是求而不得還是求仁得仁,都是痛苦。」
她尷尬地笑了兩聲:「那個,幫我關下門唄,這風吹得我有點冷。」
「是是,我要跟您學的多著呢,嘿嘿。」六子拍著馬屁。
她看著屋前這麼大的陣勢,一時慌了手腳。
「誰知道呢,不過這自家的事當然要關上門自家解決了,再說……」他頓了頓,「我也要賣局長的面子,你還年輕,多學學。」
走遠了一些,派出所的六子湊過去問:「所長,那茶館的事兒還查不查?」
顏晏看著唐宗琅神情窘迫,嘴巴動了動:「我還好。」
唐邑看著顏晏,面對她真是罵不得打不得,這心思百轉千回落不到實地。最終,他嘆著氣:「你剛說擦傷了,讓我看看。」
顏晏屏住呼吸,可等了半天都沒有聽到關門聲,好一會兒她終於忍不住探出腦袋來,果然看見唐宗琅還站在門口,手搭在門上,看著她。
顏晏一個激靈:「他說什麼?」她哆嗦著開口,只一句話就出賣了自己。她後悔得幾乎咬舌,這麼一問,根本就是不打自招,剛才好不容易用謊話搪塞過去的事情,現在都暴露了,雖然她的演技本來就不好,而且漏洞百出。
顏晏覺得面對唐宗琅一個人的壓力,總好過同時面對三個人炯炯有神的目光。
唐邑說的「聽別人說」自然不是隨意扯出來的,陳所長知道他的身份,心裏當下就有了計較。他點點頭:「這樣說,這件事有些嚴重了。實話說了,那個茶館跟黑社會有些關係,打黑這種事,我們義不容辭,現在只要掌握證據,我們隨時可以逮捕他,你們先放寬心。」
再說這邊。
一時間,https://www.hetubook.com.com事情陷入了僵局。
他說的都是場面話,冠冕堂皇。可他說是這樣說,卻不敢打草驚蛇,他想掌握十足的證據一下子端了這個窩點,想一舉兩得,既辦好了唐邑這件事又能立功。
「出來。」
現在她想過幾天平淡的日子,幾天就好,就同原來一樣。
顏晏感受到壓迫感,整個人縮進被子里,嘴上嚷著:「我累了,我要休息。」
進了屋子,顏晏兩腳蹭了蹭便把鞋脫掉,然後蹦上床趴在上面,真軟真舒服,比沙發要舒服一百倍一千倍。
顏晏愧疚地看著唐邑:「對不起師父,讓您擔心了。」
幾個人都圍了過來。
門是定製門,用的都是國內最好的材質,也定期上門窗鉸鏈潤滑脂,關開門的時候毫無聲息,可是他關門的那一刻,顏晏卻覺得那一聲很大,像是拍在自己的心口,驚天動地的聲音,讓她的心也緊跟著顫了顫。
顏晏神色黯淡,她現在討厭死了自己,她討厭自己的性格,討厭自己的人生,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跟自己扯上關係的人就會遭遇不好的事,父親是這樣,母親是這樣,現在唐宗琅也是,她惹得他不開心了。
「那你先休息。」唐宗琅的千言萬語都化成繞指柔,攬住她的腰帶她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他說:「好。」說完站到門外,「你總是想著躲避,什麼時候你能扯住我的袖子,對我說『唐宗琅你給我遮風擋雨吧』?」他沒等她回答,說完話便伸手輕帶上門。
顏晏捏著衣角,踟躕著說:「對……對不起大家……」她心裏恨死了陳子意。
這個案子算是結了,一個烏龍案,可是打擊茶館私下的買賣還在順藤摸瓜地暗中進行著。
「我……」顏晏神色有些慌張,「我被車蹭到了,是陳子意帶我去了醫院。」這是陳子意教給她的一番說辭。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