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茼卻冷笑一聲:「我只當那次是被狗咬了一口,及時注射狂犬病疫苗,沒什麼大不了的。」
舒茼驀然抬頭,目光望進他深邃黑眸之中。這個人難道會讀心術不成么?怎麼能把她看的這麼透徹?
舒茼咯咯的笑,淡淡的甜蜜把她的心間充斥的滿滿的。
舒茼只覺得忐忑,那夜時景維一夜未歸,她雖然不喜歡這個人,但至少是關心她的,她越發覺得自己欺騙他可恥了,所謂的不思進取說的就是她這種人吧?她鬼使神差的在他房門口蹲了一晚上,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等清醒的時候早已經日上三竿,時景維房間的門是開著的,她歪著腦袋往裡一探,發現他正在收拾行李。
「是你向溫柏言提出的?」舒茼也不含糊,直截了當問他。
但……溫柏言知道嗎?
林晶對溫柏言揶揄道:「我怎麼聽著這話跟打情罵俏似的?你們倆該不會那啥那啥了吧?」
不來富士山下瞧瞧是不配說自己來過日本的。
舒茼在半夜開始發起了高燒,不斷的噩夢攪得她苦不堪言,時景維和溫柏言的臉交替在自己腦海出現,冷熱雙重煎熬,讓她難受的連眼睛都睜不開。
溫柏言挑了挑眉,清俊的包子臉嘴角孩子似的鼓了鼓說:「那一定就是我上輩子欠你太多,這輩子還債來的。」
整條道被櫻花花瓣鋪著,彷彿走在雲上,美好的心情再也無法抑制住的膨脹開來。她在山下的雜貨店裡打電話到中國,那人接電話的速度意料之外的快。
真的只這麼一句而已,但舒茼的心卻已經顫抖起來。港軒,也是她極愛的一家茶餐廳。她約他?那個叫做關穎的女人來約他,而他把她的信好好的一絲不苟的保存著……
略帶諷刺的話語,可不就是林晶。舒茼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忽然一隻溫暖的大掌摸了摸她的額頭,一瞬間,臉紅心跳,欣喜若狂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她當下的情緒。
前幾天不到天黑絕不散會,她一度以為那些人都跟搞傳銷被洗腦了似的,怎麼可以有人開會開到如此廢寢忘食的地步?還是有名設計師都有這麼個毛病,是她們這些小蝦米沒有上進心不思進取?
「我送你回去。」他說的不容置疑,她也果真把全部力量壓到了他身上。
「對不起……我……我不該跟你說謊的,我……下次一定不會了,你別生我的氣了,好不?」
這個名字,被舒茼牢牢的記在心裏,比從前任何一個名字都還要特殊。這個她聽了一遍就記住的名字,從表姐林晶口裡聽到的名字——溫柏言的前女友,關穎。
反觀時景維,平常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認真起來,當真十分有魅力。他微微蹙著眉,嘴唇抿著,臉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來。他一直仔細聽著其他人的論證,偶然會與身邊的人低聲討論一番,到爭論不休的時候又戛然停止。
與舒茼比起來,溫柏言才是一隻徹徹底底的老狐狸。十七歲的面容,三十六歲的年紀。他那顆心啊如同一座迷宮,一不小心便會讓人迷失在那片迷霧森林裏面。
可是溫柏言卻回答:「除了你沒有人會在日本打電話給我。」他溫潤的聲音似乎有那麼一點點喜悅,總覺得此刻他嘴角定是彎著的。
下午召開了設計部的內部會議,溫柏言與梁兆鈞同時出席,其他同事都開始紛紛猜測會議的重要性,一個個正襟危坐如臨大敵,只有舒茼渾渾噩噩,完全不知道會上究竟說了些什麼內容,她甚至不敢去看一眼坐在正中間位置的溫柏言,瞧,他們之間這麼短的距離,但她要走向他,又談何容易?
「大概等交流會結束后才會回來吧。溫總,國際長途貴,我先掛電話了,你自己多休息。」語氣又回到了生疏,舒茼總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想大概是因為真正把心放到了某個人身上,才會漸漸的開始不由自己控制了。
可是,他分明就有一顆自私又自利的心。
所以溫柏言,至少我真正可以看清,你對我,連一點點的喜歡都沒有,都吝嗇給,是不是?
舒茼一口水噎在喉嚨里,咳的臉紅無比:「你胡說什麼呢,哪啥跟哪啥啊。」
其實溫柏言是他們的老闆,他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些事情呢?比如這次交流會是時景維參加的,比如她是作為時景維的特別助手一同參加這個至高榮耀的交流會的,這一切,自有人會一一向他這個老闆報備。
「怎麼了?太累了?這是在跟誰慪氣呢,連走路都有氣無力的感覺。」他很自然的笑嘻嘻的拍拍她的腦袋,這個在兩人之間看似平常的動作,在別人眼裡卻成了曖昧的親昵。
舒茼的手再也控制不住的抖起來,偷窺這種無恥的事她向來不屑做,也一度看輕會做出這種事的人,但是……但是她能不能稍稍的無恥一回?
舒茼不理他了,話不投機半點多,他們之間估計永遠也不會有話題聊。
舒茼和他僵持了半天,她不得不承認這是她有始以來見過的最無賴最無恥的男人。怎麼還能有人連無恥都可以無恥的這麼理所當然?
「你可算醒了,再不醒我都該懷疑這家醫院的專業水平是否到達合格的水平了。」
但是這個喘息時間……好象不僅沒有喘到,還差點被嗆到的感覺……
第三天中午,接到艾瑪的電話一小時后,舒茼已經風風火火趕到了機場。她只用了十分鐘來收拾自己的行李,剩下的五十分鐘用來打車直奔機場。艾瑪只告訴她會在近期赴日,但沒想hetubook.com.com到這個近期竟然只有幾天的時間。
迷糊中,似乎有一隻溫暖的大手貼了貼她的額頭,微涼的掌心都是汗,卻一點也沒有讓她覺得不舒服不自在。她不由自主的想更貼近這份溫暖,舒茼知道自己是貪心的人,她只要想擁有的東西,只要出現哪怕一點點希望,就貪心的想全部擁有。
舒茼望著漫天櫻花,眼眶不自覺的濕潤起來,曾幻想過要牽著最愛之人的手走在這漫天櫻花飛揚的大道上,如今透過電話,仍能讓她感覺到幸福。「日本的櫻花很美,有機會你真該來瞧瞧。」
舒茼忽然想知道溫柏言工作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搜索記憶,自打認識他以來,似乎還真的沒有見過他工作的樣子,他很少出現在公司,僅有的幾次也只有那麼匆匆一面。對於溫柏言,舒茼了解的太少太少,他們之間曖昧的關係,到了如今這種地步,卻還分不出個所以然來。她自然明白溫柏言有屬於他自己的世界,可仍是那麼不甘心,想做能站在他身邊的人。
溫柏言的一分鐘可真漫長。舒茼等了半天還不見人,剛才面對時景維時已經把力氣都用盡了,現在放鬆下來靠在牆上,竟然一溜滑了下去。她懶得站起來,事實上也沒了站起來的力氣,就那麼蹲在那裡雙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似乎有微微的嘆息聲從耳邊滑過,她滿足的再次睡過去。這一睡,醒來時已經換了地。
假如……溫柏言也如時景維這般將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臉上,她是不是就不會猜的這麼累了呢?可要是那樣的話,溫柏言也就不是溫柏言了。
時景維坐在辦公室里,見到舒茼出現一點也沒感到意外,只嬉皮笑臉問候道:「呦,我的小助理,沒想到這麼快就來我這裏報道了?」
她突然沒了說話的興緻,也許一直以來都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她為他著迷,入了戲,而他是編導,自編自導,各種場景各種情緒都控制的恰到好處。
偌大的信封展開來,卻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小冰的生日,你會來吧?在港軒,她愛吃那裡的甜食。
所以,舒茼想她是愛上溫柏言了,從來沒有任何時候如現在這般想把自己眼睛里的美好分享給其他人。
當溫柏言的聲音從海洋的另一端清晰傳來時,舒茼才知道有一種隱忍的思念叫深愛。
他們到達交流會指定的會館,來自各個國家各個設計公司的知名設計師都已按位入坐,舒茼簡直懷疑自己的眼睛,這些從前只能在電視上或者時尚雜誌上才能見到的人,如今活生生坐在自己身邊,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這可真是一個不好的習慣。
「不是,我……我早上是有些難受,後來感覺好些了之後才出來的,並不是騙你……」舒茼正想解釋,時景維已經比她更快一步攔下計程車離開。
她發獃的太過入迷,連有人在她面前站定都沒有發現,直到溫柏言的臉在自己面前突然放大,她才驚醒過來,她在他眼睛里看到狼狽的自己,髮絲凌亂,臉色蒼白。
關穎。
剛才是真的害怕,時景維畢竟是男人,如果沒有溫柏言及時出現,恐怕現在她已經是時景維手下待宰的羔羊了。那個男人,真是人面獸心。
「瞧你這模樣就是做賊心虛的模樣。」林晶捂嘴輕笑,她這個小表妹她還是了解的,一到關鍵時刻就HOLD不住,尤其面對溫柏言的時候,她已經暗中偷偷觀察了好幾次,只要溫柏言在場,舒茼總能變的不像自己。
舒茼後退一步,打量著溫柏言,這個儒雅的男子,總是能輕易牽動她的心思,若一個人被另一個人很輕易的控制住情緒,那麼這個人從一開始就已經輸在起跑線上了。舒茼從來也不願意將自己和溫柏言的關係定義在輸或者贏上面,於她而言,溫柏言滿足了她對所有好男子的幻想。他是那麼好的一個人。
原來有些人,是不需要用真心對待的,因為對方也沒有用真心對待自己。
時景維立刻頓悟,表示她可以留在酒店休息,交流會他一個人也可以搞定,事實上前面四天她根本沒幫上他任何忙,縱是再討厭這個人,舒茼也不得不承認他在工作的時候是個認真十足的男子,怪不得別人常說,男人只有在工作的時候才最有魅力。
「你有什麼話就直說,拐彎抹角是個什麼事兒?還是你覺得別人都跟傻子似的聽不出你話里夾著刀子?」舒茼皺著眉,最恨這種話裡有話又不直接說出來的人。
舒茼一驚,幾乎整個人都要跳起來了。作為他的特別助手?難道說她能來到這裏並不是艾瑪特別看重想培養她,而是他特意申請的嗎?
有人從她身後搭住了她的肩膀,往邊上一用力,她整個人就被那人抱進懷裡。舒茼一個踉蹌,傻子都知道會是誰。
飛機在成田機場起飛的那一刻,舒茼覺得這幾天在日本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般,她唯一的收穫就是見到了櫻花,她曾嚮往已久的美麗場景。在一千英尺的高空,她開始想念海洋彼岸的那個男人,那個總是將自己隱藏的天衣無縫,即便不快樂也會揚著嘴角假裝若無其事的男子。每個人心裏都住著一個無法啟齒的人,溫柏言便是舒茼無法啟齒的人,連喜歡兩個字說出來都那麼那麼的難,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氣,需要抱著多不顧一切的勇氣。
時景維從來都是自我的人,在他眼裡,要麼就是自己,要麼就是名利地位,www.hetubook•com•com那麼多的女子,都會因為他的樣貌和錢財與他貪歡,多年來,少有女子會拿真心對他,久而久之他早已養成了不將任何人看在眼裡的習慣。
但是舒茼,卻是例外。她和其他人都不同,她是他很早之前就看中了的,他得不到,他怎麼會得不到?可舒茼就是一點也不稀罕他的樣子,到現在,連看都不願意再看他一眼。
「你自己呢?」她掀開盒蓋,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狼吞虎咽起來,反正在這人面前,根本不必要注意什麼形象,他不是她在乎的人,無所謂在他眼裡她是什麼樣子。
其實直到溫柏言送她到家她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在他面前出了這麼大的丑,當時的自己衣衫凌亂,他又會怎麼看待她?她甚至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轉身就下了車跑回家。舒茼自認為任何時候都至少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受外在事物影響干擾,但在溫柏言面前所有的自持都成了笑話,因為她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在面對他時自己的心跳加快。
但是剛才那麼一瞬間,她真的有立刻逃跑的念頭,若不是時景維拉住她,她恐怕已經犯下無法彌補的大錯了。
許是看出了她的不安,時景維適時把頭湊過去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你不用緊張,沒人會注意到你,因為你是作為我的特別助手出席這次交流會的。」
時景維抓住她劈頭蓋臉便問:「你跑哪兒去了?再不回來我都打算尋求日本警方幫助了,我說舒茼,你也老大不小了,出門前就不能留個言什麼的?」
「舒茼?」溫柏言又喚了一聲,沒有疑問,他似乎就是篤定這通電話來自舒茼。
「好點了么?」溫柏言的聲音像清泉似的灌進她心裏去,那些疼痛和難過消失不見,她忽然覺得這個男人就是有這樣一種魔力,可以讓她內心的浮躁轉化為安寧。
「舒茼,好好照顧自己,回來那天,我去機場接你。」
「肚子餓了喝咖啡,你這麼虐待你自己的胃,也不怕有一天它狠狠的報復你?」時景維在她身邊坐下,遞給她一盒便當,逆著光,舒茼看向他,他面上掛著淡淡的笑,朝她挑了挑眉,她微愣,這個樣子的時景維……好象也沒有那麼讓人討厭了。
想來是她腦袋太簡單了。
「你在這裏慢慢吃,我先進去了,等透過氣了再進去。」時景維拍拍她的頭,看去心情極好,說完轉身回了會議室。
他起身,俯到她耳邊繼續說:「你得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我喜歡你。」
反應最大的當然是舒茼,她猛然看向他,眼裡全是說不出的不可置信,怎麼也沒想到溫柏言竟然會把她指派給時景維當助理,那次她被時景維強吻他分明都看在眼裡。
「溫柏言不會在乎。」舒茼拖口而出,但說完就後悔了。這話連自己聽了都討厭。
「你還好嗎?」溫柏言的手指撫過她的面頰,她脆弱如小鹿亂撞的神情刺痛了他的心。那顆他以為早已乾涸了的心,沒想到有一天竟然還會為另一個女子有感覺。
這家設計公司,應該也是溫柏言的心血吧?他說過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有一個很大很大的夢想,但那夢想是什麼,她不知道,但因著一點點的關係,她也不能在他的夢想上滴上一滴黑點。溫柏言,是那樣追求完美的男子。
溫柏言畢竟比她們年長許多,這樣的調侃於他這裏沒有一點影響,他眯著眼睛始終微笑,氣度和風度在舒茼眼裡就已勝過一般男人數倍,他這樣的男子,就是要被藏在心底里小心翼翼喜歡著的。
舒茼一甩手,猛地推開他,其實她原本是想甩他一耳光的,但好女子不與這樣的人計較,她冷笑說:「喜歡?你這種人也配說喜歡?算了吧,你的喜歡我可要不起。時總監,關於工作上的事,我會全力配合您向您學習,但除了工作,麻煩時總監不要逾越。」
他們誰都沒有發現,時景維在那個時候恨恨的轉了身不再看他們,所謂眼不見為凈,舒茼對著溫柏言時的笑容刺的他眼睛疼。
時景維毫不在意的點頭,手指不斷敲打著透亮的玻璃桌面:「我不過想探探你在他心裏究竟有多少分量,不過很遺憾,你也看到了,我一提出想讓你當我的助理,他可是一點也沒猶豫就答應了。」
趕到機場的時候等她的不是別人,竟是時景維。
曾經與他在一起十年,被他愛了十年的女子。
結束之後溫柏言單獨留下了舒茼和艾瑪,舒茼心虛的跟在艾瑪身後,企圖打諢諢過去,要是他問她會上什麼內容,打死她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溫柏言說的沒錯,這就是現實,就是生活,你只是一個小小職工,在你還沒有強大到可以使喚別人之前,你只能被別人使喚。所以她作為公司資歷最淺的小助手,對上司安排下來的工作除了接受之外,沒有任何說不的立場。
舒茼握著電話搖了搖頭,喃喃道:「只是覺得這畫面真美,如果……」話語戛然而止,再沒有下文。
所以到了第五天,舒茼投降了。那天早上她捂著肚子死活不肯出門,惹的時景維親自上門請她,她皺著眉表情痛苦,尷尬的沖他笑笑說:「不好意思啊,你知道那個……女生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要……痛的……」
舒茼愣住,直到說再見掛電話她仍對這句話百思不得其解,去機場接她……這已經是他最大的退讓了嗎?溫柏言這個人,從來都把話藏在心裏,他的心像一座迷宮,她進入后才發現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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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夜的雨,舒茼卻躺在床上左右翻滾,怎麼都睡不著。也許是睡前那杯咖啡的作用,也許是下午溫柏言的那句「你覺得自己是傻瓜么?但這就是社會,不是校園」帶給她的衝擊,總之在回國的第一夜,她失眠了。
舒茼呆立住,一股恥辱感油然而生。怎麼跟這個男人說話總讓她覺得恥辱?他是在現場掩飾什麼叫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嗎?
正是三月,日本櫻花飛揚的季節。都說三月是日本最美的時候,可惜舒茼一點也沒有賞櫻的念頭,只想趕快甩掉身後這個尾巴。時景維氣定神閑,一路在車上吹著口哨抵達酒店,她要多厭惡這個人就有多厭惡這個人,他說這是他倆的緣分,她卻冷冷回他一句這是狗屎運,她一輩子踩一次就夠了。時景維竟然也不生氣,聳聳肩就把心思轉移到了別處。他不急,他有的是時間陪她玩。
「你喜歡櫻花么?」
她猛地眨了眨眼睛,有點坐立不安。這樣重要的學術交流會,怎麼會派了她這麼個初出茅廬的小助理來?
如果……如果能和心愛的人一起漫步,大概也是一件此生難忘的美事吧?只可惜這句話,舒茼不敢說出口,也許說者無心,但聽者必定有意,她不敢冒這個險讓他覺得她是在暗示他什麼,她原本就不想勉強。
舒茼驀地停下腳步,怒目瞪過去:「你跟著我幹什麼?還沒吻夠?」一句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完全沒了往日的從容,時景維這個男人,就是有這種本事可以讓人輕易動怒。
「你猜對了,的確是我向艾瑪申請的,我威脅她說假如你不跟我一起去,我就放棄這次的交流會,你大概不知道能出席這種交流會是作為一個設計公司的榮幸吧?很少有設計公司的設計師有這種資格參加世界頂極的學術交流會噢。」時景維得意的笑著,一雙眼睛彎著,如果不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一定會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以為他是世間多麼美好的英俊男子。
目光對上的是時景維深褐色不見喜怒的眼睛,他這麼著急是要做什麼?
時景維只顧著折騰自己的東西,含糊應了她一句,這下舒茼徹底清醒過來,吞了吞口水到他身邊,小心打量他的臉色,她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看這個人的臉色行事,果然在專業素養上超越別人的人就是有底氣在這個世界生存。
她將打包來的盒子放好,正要離開,視線卻突然被桌子上一張打開了一半的信紙吸引了過去。舒茼自認是個有道德的人,但似乎只要所有事與溫柏言有關,什麼道德底線觀念都能被拋到一邊,她鬼使神差的多瞟了一眼,信紙最下面的署名卻讓她頓時如遭雷擊,動彈不得。
他點頭說是:「今天就報道。」
「我沒有生氣。」他淡淡回答,「我從前也有過那麼一段像你這樣的時光,所以我完全可以理解。舒茼同志,你搞錯我生氣的原因了,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你快些去收拾東西,今天下午的飛機回國。」
舒茼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那杯只喝了一口的咖啡光榮陣亡,心疼道:「噯,日本的咖啡好貴的,你怎麼都不問我一下就……我下了狠心才花錢買的,公司又不給報銷咖啡錢……」
他的話里,一股刺耳的諷刺酸辣味,自從他醒來之後兩人之間就沒有交流,面色也是怪怪的,如今這番話出口,更讓舒茼覺得他異常反常。
「你不舒服我當然放心不下,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是我自作多情,你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大礙。」將舒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之後,時景維的目光驀然轉冷,他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不該丟下那麼多人的會議跑來找她,只為看看她好不好。
溫柏言輕笑:「本來就是要接你回家的,我不會沒人性壓榨手下員工到這種地步。舒茼,假如對公司的安排有任何不滿可以說出來,你不說出來,別人又怎麼能知道你的想法?」
「你似乎很怕我?來,跟我說說為什麼怕我?是因為我上次吻了你?你怕我再吻你?」他湊近她,不知她是用的什麼牌子的香水,淡淡的果香味,甜甜的味道,竟讓人越發的想靠近她不願意離開了。
「要回去了嗎?」她揉了揉睡眼迷濛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問他。
「你……」舒茼一時氣極,瞪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對付無賴,她壓根沒有經驗。
會議全程皆是用英文交流的,雖然有翻譯功能,但舒茼仍然聽的一知半解。許多專業術語她雖在上學的時候學到過,但那時大多把心思放在了玩上,聽過忘記,如今真正要用到的時候就是沒法將這些術語與意思對號入座。
時景維……那真是個讓人頭痛的傢伙。
舒茼有些不懂了,有些人,怎麼可以有這麼截然相反的兩面性格?這樣的人活著難道不累嗎?
舒茼的心僅僅在那麼一瞬間就冷卻了下來。原來他根本就知道,卻仍放縱他們一起來了日本,原來這一切都是他默許的呢,她卻還在兀自考慮要不要告訴溫柏言。
舒茼一陣心慌,回頭看時景維,他懶洋洋的拖著大箱子跟在後頭,漫不經心的開口:「我們老闆多關心員工,昨兒還特意遠洋電話問我幾點的飛機,說是親自過來接我們,舒茼同志,這可是百年難得遇上的幸事,待會兒上了車你可別傻愣在那兒不說話呀。」
「溫……溫總……你怎麼……」舒茼的眼睛一時不知道和*圖*書該往哪裡看,只能瞪著林晶不知所措。林晶無辜的聳了聳肩:「你別看我,人家可是一晚上沒休息親自把你送到醫院來的,你有這種老闆真是賺了不少。」
溫柏言,你心裏曾藏著的那個人,究竟對你有多重要?重要到這些年,你只願為那一個人打開你心底僅有的入口?
「時景維你放手,我要登機了。」
可是……為什麼會這麼快?舒茼實在很想問,但時景維的神色告訴她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許是有什麼急事才會連交流會結束都等不及就先離開吧。她很聽話的回房整理東西,誰讓她覺得對他愧疚了……
他壓根不想聽她的解釋,他在意的只是,她為了逃避枯燥無聊的會議選擇了撒謊。他比誰都明白那樣的會議有多無聊,但是所能學到的東西卻是比任何時候都要多,他會帶她來,不過是想讓她開開眼界,想來,是他高估了她對設計的興趣。
舒茼原本的好心情被溫柏言幾句雲里霧裡的話攪得面目全非,回到飯店的時候與迎面急急趕來的人撞了個正著,她正要道歉,已經被對方一把抓住手臂。
「我想回家,就先不回公司了。」她最後還是低了頭,悶悶的說。垂著頭,像個焉了的蘿蔔。
舒茼想她也是個驕傲的女子,也可以笑著轉身任他把她送到另一個對她感興趣的男人身邊,只是如今,連妄想都不敢了。一個對你哪怕只有一點點喜歡的男人,都不會把你送到其他任何對你也有意思的男人身邊。
她閉了閉眼,才聲音清亮的對溫柏言說:「以後麻煩溫總可以直接明了的告訴我需要我去做什麼,是一個人去還是有別人一起去,這樣我會有個心理準備,不至於像個傻瓜似的跟著人團團轉,溫總您覺得呢?」
溫柏言整理好手頭的資料,抬頭看向他們,微笑道:「艾瑪,時景維昨天向我提出,似乎他缺位助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是不是暫且將舒茼借給他?等他招到合適的助理再讓舒茼回到你這裏來,你看怎麼樣?」
時景維挑了挑眉,想不到這丫頭也會怕他生氣?他一直以為在她心裏恨不得和他劃清界限,從此連面都不要見的好。
她輕輕點了點頭,想說聲謝謝,但林晶在場,又覺得突兀,又問:「溫總,你說我是不是你的掃把星?你每次遇見我都沒好事,上次吐了你一身,這次又麻煩你把我拖醫院來,我也不知道我怎麼就和你犯沖了,但是我保證我平時沒那麼衰。真的。」
「真是些奇怪的生物。」她喃喃自語,一口咖啡剛要喝下,猛地被人從後面一拍,一口咖啡噗一下全部吐出來。
林晶皮笑肉不笑,目光流轉間已經看清了目前的局勢,她是什麼人?按照舒茼她媽對她的形容,那就是一活脫脫的女狐狸,況且舒茼為人簡單,早已把什麼都寫在臉上,根本不用別人費心揣摩。
時景維愣住了,壓根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麼一句話,怎麼女孩子的喜歡都可以這麼自私的嗎?難道從一開始他就看錯了她?他放開她的手別過視線,聲音已經冷了下來,側臉臉部線條清晰剛烈,與她平日里見到的時景維似乎是兩個人。
不願意三個字活生生卡在喉嚨里,連音都發不出來。舒茼又想起昨天溫柏言對她說那句話時的樣子,他是老闆她是員工,所以除了接受和妥協,她沒有別的選擇。
「你怎麼知道是我?」她才不信溫柏言沒有朋友在日本,聽說他最常跑的國度就是日本。
溫柏言,你有沒有那麼一瞬間想起過我,然後突然頓下了手中的動作,開始思考我們之間究竟是一種什麼關係?
是真的很貴,摺合人民幣大概要六七十塊錢,她內心掙扎了許久才下定決心買的……
「你打算就這麼不負責任的走掉?」察覺出舒茼的意圖,時景維幾不可見得皺了皺眉,及時拉住她的手腕,聲音也驀然變冷,「會議已經開始,在日本,中途走掉就是不尊重其他在場的人,你想給公司蒙羞還是想讓溫柏言在這一行難堪?」
舒茼頭疼的厲害,嘴角不自覺的一抽搐,溫柏言的笑容還在眼前,越發讓她覺得暈眩。
他若有所思的點頭道:「我是還沒有吻夠,但是你確定這裏合適嗎?」
四個小時的飛程,飛機順利降落在機場。溫柏言沒有食言,他的確就等在出口處,遠遠的朝著他們走去的方向微笑。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如他這樣熱愛某樣東西到痴迷的地步。
「我說溫總,您能不能坐下來?我頭暈。」她原本只是心裏這麼想著的,沒想到嘴巴比腦子快了一步說出來,見溫柏言笑的厲害,她索性也跟著嘿嘿傻笑起來。
時景維。原來溫柏言也知道她是與時景維一同來日本的,那麼,他是默許了她與時景維獨自相處嗎?他明明知道那時時景維對她……
舒茼不知道溫柏言會不會去公司,但路過早茶店的時候還是隨手替他買了份早餐,咖啡加菠蘿包,想了想,又把咖啡換成了牛奶。偷偷潛進他鮮有人的辦公室,他的辦公室同他的人一樣,乾淨的一絲不苟,桌子上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
艾瑪到有些為難,見舒茼一瞬間慘白的臉便知道她鐵定不願意。但既是溫柏言開口,這件事幾乎就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到了傍晚,終於有機會出來透透氣,舒茼蹲在會館的走廊樓梯口,抱著一杯熱咖啡滿足的笑了。一天沒有吃東西,她早已經飢腸轆轆,那些人也不知道身體內部結構是什麼構成的,居然到現在都www.hetubook•com•com沒有一個人喊一聲累。
從日本帶回來的僅有的那麼一點點愧疚感頃刻間便蕩然無存。她想是她錯了,對這個男人壓根不需要有什麼愧疚感,他還是那麼的令人討厭。
只見時景維笑嘻嘻的盯著她,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嘖嘖,瞧瞧這黑眼圈,你昨晚打哪兒鬼混去了?」
舒茼摳著自己飯盒裡的米飯,在心裏思忖:可不可以不進去呢?不進去的話她會不會連飯店都回不了?
溫柏言與時景維交談了幾句,又走到舒茼身邊,她像是在跟誰賭氣似的,一張嘴巴嘟著,像個孩子,見了他也只是懨懨的笑,讓他胸口徒然間升起一股悶氣。
「他的不在乎不能成為你傷害他的理由。」時景維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就再沒看過舒茼一眼,而舒茼也果真放棄了棄場的衝動,乖乖坐在他身邊等會議結束。
舒茼驀地低下頭,被咬破了的嘴唇還滲著絲絲血絲,他的手指不知怎麼的就滑到了她的唇上,下一刻雙手將她架起半抱進自己懷裡。
「什麼時候回來?這個時候你怎麼沒跟景維在一起?」
「溫總安排的工作,我當然願意,今天就到崗報道么?」舒茼笑起來,直視溫柏言的眼睛。他水霧般的眼睛里彷彿滲了冰,沒有溫度。
心,慢慢的裂開一道口子,難過的她想大聲哭出來。
可溫柏言,是不是變得也太快了些?
「瞧你這沒出息樣兒,六七十塊錢就把你心疼成這樣了,真是小家子氣的女人。」時景維冷哧,不過她心疼的樣子還是滿可愛的。
舒茼被他撞的迷迷糊糊,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維,傻里吧唧的問他:「你不在開會么?這時候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時景維看來是真的累了,沒一會兒就睡死過去。舒茼偶爾回頭,見到他略顯孩子氣的睡臉,忽然的出了神。他才二十齣頭,比她還要小一歲,縱使憑著家裡的本事達到了今天的成就,自己也是付出了不少的努力,這個男孩子,與溫柏言完全相反。他的城府是可以讓人察覺到的,而溫柏言的,是你永遠無法觸及的。
正要掛電話,忽然聽到電話里溫柏言幾不可聞的一聲輕嘆,只這麼一聲嘆息,就讓舒茼的心緊緊糾在一起,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即便他說有任何不滿可以說出來,但也僅限於說出來罷了。
「我不餓。」他輕描淡寫,把她的咖啡一股腦扔進垃圾筒里。
「原來你還有點腦子?」時景維譏誚的諷刺道,從她身邊饒過,徑直往溫柏言走去。
這是一種本能,無法控制。愛人的本能。
翌日清晨天還沒亮,舒茼就頂著個熊貓眼出現在酒店大堂門口。她自認不是擇床的人,可還是一夜沒睡。怎麼都想不通這次被委派來參加學術交流會的除了自己居然還有時景維。為什麼偏偏是時景維?她只要一想到他,心臟就忍不住抽搐起來,他們兩不是一個路子上的,所以道不同不相為謀,最好連合作都不要。
午後,舒茼搭了車前往富士山看櫻花。聽聞這個季節的日本是最美的,因為是櫻花開的最旺盛的時節。那時在國內舒茼只要看到電影電視里櫻花漫天的場景便會忍不住開始嚮往這個櫻花的國度,如今終於來了,卻是獨自一人。
時景維一愣,隨即無奈大笑起來。還真是個孩子,這麼意氣用事的話,溫柏言怎麼會看上這麼一個小女生的?他記得溫柏言從前的女朋友,溫柔,穩重,大方,與眼前的舒茼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女子,還是說過了這些年,人的口味是會變的?
舒茼怎麼都沒想到,這所謂的交流會,竟然開了整整四天。舒茼覺得她整個人都要焉兒了,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餓肚子,可在日本的這四天她竟然餓了整整四天,每天直到傍晚或者更晚,等交流會結束后才得空吃口東西。
舒茼覺得這劇本未免寫的太狗血了,可是飛機已經起飛,她臨時拒絕參演也早已來不及。如果艾瑪事先說清楚,舒茼想打死她都不會接下這個勞什子的交流會。
氣氛驀然僵住,看似無心的一句話卻讓在場的三個人都愣在原地,就連說這話的溫柏言都愣了愣,他怎麼會說這麼曖昧的話呢?舒茼在他心裏就像個孩子似的沒心沒肺,如今說這話未免感覺些許輕佻。
直至他為舒茼系好安全帶,舒茼仍處在震驚狀態。因為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那就是——時景維竟然和她同路。更可怕的是,他居然笑眯眯的告訴她,這次的學術交流會公司方面派出了兩位同事,一位是她,另一位就是此時正坐在自己身邊奸笑著的時景維。
他准了舒茼三天的假,其實不過普通的發燒而已,休息一夜就可以完全好了,但他堅持,也許是因為時景維的關係,也許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但舒茼仍是感激他的,畢竟他給了她三天的喘息時間。
你說愛情,究竟是由什麼構築而成的?無關時間,無關地點,無關誰先愛誰不愛,你付出去的感情,就那麼一發不可收拾如洪水一般決堤。是當再也抑制不住那份思念的時候,你才發現原來這就是愛。
「那正好,我也要登機,很不湊巧,咱倆座位還是相鄰的。」時景維壞笑一聲,順手從她手裡搶過拉杆箱。
因為那個男子,他內心的想法,不讓別人看透。
「我打哪兒鬼混不需要向你報備吧,時先生。」舒茼拍掉他的手,伸手攔下一輛計程車兀自上去,時景維立刻跟上,臉上笑容更加濃郁。
「我到是沒什麼,只是不知道舒茼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