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金甌是百草門流傳的一個秘聞。到底這杯子真假,有無神效老夫也不肯定。但如今,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扁子真直當沒聽見,反而嚷道:「不治了,不治了!再怎麼治也活不了!」
半晌方才回來,手中酒杯盛著與方才馬多同樣分量的毒血。
「當真!」
扁子真再三探看,試圖催發馬多的道器,這幾日他身上一團死水般的靈氣竟有了微微的波瀾。
唐朱幾人面露驚喜,本已拋棄的希望又升了起來。
扁子真注視著他的雙眼,冷靜地道:「就算解毒,已經逝去的東西也不會恢復,已經丟掉的東西也不會回來。一切,只能保持現狀。這個道理,你明白嗎?」
地下飄滿古樸葯香,統一著裝的弟子各執其分,忙碌非常。
——「唐朱,你的墓碑也立起來了。」
葯小枝討了個沒趣,正要把杯子放回口袋。
「扁神醫您清醒再好不過,請快快救救馬多!」
蕭放接住后摔的葯小枝,問道:「扁前輩,這燃術之毒當真就無葯可解嗎?」
「朱無救,你已被絕妙山莊盯上,日後行走江湖切切多加小心。這絕妙山莊中州各地都開了分舵,無數人的墓碑,無數人的頭顱。他們收藏人物,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不入庄即死。江湖無名小卒,只要立一hetubook•com•com塊碑,立刻身價百倍,就和被收入妙絕典籍一樣。」
一個時辰后,扁子真慎重地將杯中清血喂馬多喝下。他臉上的黑氣徐徐退散,本已凝滯的脈搏又變得又立起來。
象徵生死的回天間,那道數個時辰不曾出入的大門忽然開了。一個鬚髮皆白,亂糟糟的老頭子負手走了出來,雙眉緊鎖,愁容滿面。
只剩下藥小枝空舉著手,委屈地道:「那是……我的杯子,你們要用……好歹也給點錢啊……」
那白鬍子老頭卻一個箭步上前,從他手中奪過杯子,臉上滿是奇迹,大聲道:
唐朱臉色慘白,喃喃道:「這麼說,馬多也……可他中的不是燃術之毒呀。」
扁子真用燒刀隔開馬多手臂,頓時黑血連連,一滴滴滴入那隻古樸的三角酒杯。
唐朱仍不放棄,問道:「扁前輩,那日我在你的書房中看見那本《百草靈物》,書里夾著一頁,明明說了一種方法可解天下百毒,難道也解不了燃術?」
扁子真把大河金甌還給葯小枝,臉上不知是喜是悲。又將唐朱拉到一邊,說道:
地面一層賭坊人流出入,繁華無比。
「前輩,你是說……不,不是這樣的!」蕭放如同崩潰了一般,大叫道,「我不信!我不信!」
「師父和圖書,是你顯靈了嗎?快,快卻回天間!」
扁子真回過頭來,眼冒凶光,揪住葯小枝衣領喝道:「你小子知道什麼!老夫為了破燃術之毒,已足足花了半生心血,可仍是毫無進展!」
忽聽唐朱喃喃道:「不,他是自己喝掉了。」
唐朱卻沒做聲,葯小枝抬頭一看,這才驚訝地發現他臉頰上竟在落淚。
扁子真停下身,嘆聲道:「朱無救,這其中的淵源你也不必我說了吧。大約距今一個甲子,彼時唐門如日中天,門下同時出了兩個絕頂天才。一人是研究藥理的竟天一脈,一人屬機關霸道的天工一脈。這兩人天賦絕倫,于本脈所學皆大有闡發創造,本可發揚唐門道統、造福中州武林。誰想後來這兩人竟為意氣之爭,比試誰是唐門第一高手,鬧成了死敵。」
扁子真邊跑邊道:
葯小枝轉頭一看,蕭放已擎著那杯毒血沖了出去。但聽一聲刀碎,那大河金甌從窗戶上丟了進來。裡頭卻是乾乾淨淨,沒有一點兒殘留。
「多謝扁前輩相告。」
臨走前,馬多仍未清醒,但毒性已去,恢復只是時間問題了。
扁子真搖頭道:「那是當年河伯與葯皇祝壽用的酒杯,號為大河金甌。這杯子浸泡過仙酒,能調和藥性。後來這杯子落到武當手中,我師父百草藥尊年和_圖_書輕時曾見過一次。再後來武當山大火,這杯子也不翼而飛了。這關頭,咱們上哪兒找去?」
蕭放拳頭攥緊,掌心刺破流出血來,大喝,終道了兩個字:
蕭放、唐朱二人互看一眼,皆覺有些驚異、瘋狂。但好歹也是一線機會,忙跟了上去。
唐朱與葯小枝走出回天間時,四下里都是這一個聲音。
蕭放臉上是少有的大喜,他正要點頭,低頭思索多時的扁子真忽然道:「蕭放,這大河金甌能破燃術,但你可知道?」
葯小枝上前撿起杯子,探出頭看見蕭放高大的背影正大步大步地被黑暗吞噬。他到地上去了,有人在等著他。
「他是老夫的徒兒,如果可以,我會見死不救嗎?」扁子真老淚縱橫地道,「碧落花毒已入肺腑,此時調製解藥至少也要三天,哪裡來得及!人力終難勝天!」
所有弟子立時停下手頭工作,恭恭敬敬地道:
雍州某地,百草門分舵。
「這毛猴子急什麼,毒性還沒解呢就倒了?」
唐朱失望地道:「小枝,多謝你了。」
葯小枝推開門,追了上來:「白鬍子老頭,虧你還是醫聖傳人,這麼快就放棄了?」
扁子真嘆道:「我的師父,兩位師叔,還有六位同門都死在燃術之毒上。我自離開百草門那天,就立誓要破解燃術,可到頭來www•hetubook.com.com一事無成,只發現自己大錯特錯。就算我破解了燃術,我的師父、師叔、師兄師妹就能回來了嗎?」
樓梯上忽有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
「這當中冰室寒氣、乾燥、光線,以及所用的百種草藥和引子只要稍有改變,用此術所造出來的毒便千變萬化,神鬼莫測,無人能夠窮盡。燃術之毒之所以厲害,是因為造出這種毒藥的人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毒!是以這燃術之毒除了天地,也根本無人可解!」
「天工一脈的號稱『八牛之才』,竟天一脈的被稱作『萬毒之母』。八牛之才威震江湖,萬毒之母為了打敗他,於是收集天下至毒至惡、至善至美的一百種草藥。將其引入冰窟寒室,取唐門空心山裡經年不散的不滅兵氣催發這些草藥的邪性。再取一個活物作為引子置於其中,這些藥草在極冰極熱中自相殘殺,自我毀滅,自我燃燒。這一過程要持續整整四十八天。」
「我錯了。」
蕭放動氣道:「臭小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打岔。」
「你們這都是怎麼了啊?」
唐朱道:「這是唐姑娘的?」
大河金甌盛著馬多一杯毒血,起初並無任何反應,半個時辰后血漸漸清澈起來。
扁子真想了想道:「凡是自然皆有例外,你說的那一頁上可是畫了一個三角杯子?」
「這
https://www•hetubook•com.com燃術之毒,竟這般輕易就解了?」扁子真酒杯脫手摔在地上,仍是滿眼的不可思議。
「——朱無救,我欠你一刀,來日必當回報。」
「啊!喝掉了,那他自己不就中毒了嗎?」
唐朱沖他安然一笑:「不礙事的。」
「祖師爺。」
唐朱牽著紅馬走上大道,耳畔忽迴響起那偽裝成老嫗的黑衣殺手的話。
葯小枝聽得糊塗,問道:「朱大俠,毛猴子這是怎麼了啊?」
蕭放一怔:「請扁前輩明示。」
扁子真直當葯小枝胡言妄語,也並不放在心上。可餘光在他手中一瞟而過,本已涼下去的心和眼頓時一起跳了起來。
「也許吧。」
「三角酒杯嗎,我這兒正好有一個。」葯小枝忽然說道,「上面好像畫了幾隻蝌蚪,也不知什麼意思。」
「我的杯子!」葯小枝急忙撲上去,可蕭放仍比他快了一步,奪了杯子便飛出大門。
蕭放跌倒在葯小枝身旁,落淚道:「蕭某走遍中州,八年來所求,就是為找到扁神醫求解燃術。今日看來,果真是痴人說夢。朱無救,你朋友是我害死的,我並不後悔,今日你一刀殺了我!」
葯小枝驚喜道:「朱大俠你醒啦!」
唐朱連忙點頭:「不錯,那是什麼東西?」
扁子真苦澀道:「絕妙莊主要收老頭子入庄,實在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少俠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