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衝破阻礙

夏纓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很快就將合影滑了過去。
顧長平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
戚驍白的目光忽然一頓,拿走岑良的手機仔細看了看。
還是讓夏纓先發聲明比較好吧?他順著她的話來說,才能給予對方最大的尊重。
「但我知道很重要的一點,你並沒有做錯什麼。她的離開讓我們感到悲痛,但這種悲痛,不是把你鎖住的理由。」夏纓抬起清澈的眼睛,認真地看著他,豎起小指,「來,我們拉個鉤。」
他聽了兩秒,表情立刻變了,攥著電話的手指發緊:「我馬上過去!」
「沒事,現在認識也不晚。」夏纓樂觀地說。
自從在體育館接到了那通很長的電話后,他變得更加沉默了,每天自暴自棄式地訓練,練到教練員拉著顧長平一起求他休息。
夏纓捂著肚子狂笑:「哪裡不帥?明明很帥啊,還有點可愛。風風,風風,小風風。」
夏纓接著說:「夏沖也是你的粉絲,可我覺得,你對他挺好的。」
戚驍白點頭:「好的,小姨您先走吧。」
「是的。我跟顧長平到這附近了,剛好接到你的電話,路上堵車,我就騎他後備廂里那輛車過來的。」戚驍白扯了下領口,不讓衣服因為汗濕而貼在身上,「那輛車很久沒被騎過了,很澀,不然我還能到得再快點。」
「對,既然是要培養繼任者,那口碑當然不能壞。」顧長平細長的眼睛看了他一下,目光銳利,「你說對吧?」
「我媽媽的妹妹。」戚驍白說,「很早以前就到近海市來了,我以前見過的次數不多,所以剛才沒認出來。」
「新手機啊?」葉一鳴百無聊賴地抬起頭,卻赫然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表情微妙。
旁邊床熱絡的氛圍沒有越過來,隔著一層帘子,他們這兒安靜得像是另一個世界。
「哦?」夏纓挑眉微笑,眼裡含著細碎的光,心照不宣地問,「找我幹什麼?」
戚驍白回過頭,似乎不忍心拉她一起沉淪,眼中亮出一點點光。
葉一鳴擺擺手:「聽到個鎚子,谷隊,你還沒看出來那是誰寫的嗎?」
整個過程中,兩個人都沒說話,她卻能感覺到戚驍白身上的戾氣漸漸收斂。
前幾天,戚驍白突然坦然地跟他們說起自己狀態不好的原因,並表示要重新找回方向,他們還心疼唏噓了一陣子,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內,又來了第二起。
這是全新的一枚炸彈,就連戚驍白的粉絲也開始人心動搖,替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夏纓心跳得很快,臉上很燙,不敢直接進宿舍接受方清如的審視,乾脆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吹吹風。
戚驍白的狀態不對。
戚驍白側頭,一眼看到她被風吹起來的頭髮。
戚驍白沒有猶豫,跟顧長平去了停車場。
「不不不,老戚,你好像搞錯了什麼。運動員確實可以談戀愛,也可以在隊內談,但是你不一樣。」
「我騎車過來的。」
顧長平鄭重地說,「你去吧,其他的交給我。」
葉一鳴:「有什麼好探的?一群人自我高潮罷了,他們的爹爹我就沒在怕的!」
戚驍白也不出聲,安靜地坐在一旁陪她挨訓。
夏纓哭笑不得,感覺這位大姐比她還緊張。
隨著戚驍白膝蓋關節的彎曲與伸展,他像一道閃電,利落地穿過停滯的車流,「嗖」地一下就衝到了前面。
「好好好,我送你去醫院!你放心,我肯定會負責到底的,你別怕啊!」
「去醫院。」戚驍白臉色發青,「夏纓出車禍了。」
就在這時候,手機振動,戚驍白看到屏幕上閃爍的「夏纓」的名字,迅速接了起來。
難道現在打個電話告訴他嗎?但是今晚這個沉重的話題過後,好像已經沒有告白的氣氛了……
戚驍白目光一沉,快速撥開人群走過來,反反覆復打量她的身體。
戚驍白探頭望了眼,前方馬路上是一條令人絕望的長長車龍。
谷成禮安撫他:「你別衝動,我今晚打算髮個微博幫戚驍白澄清一下,先探探風向。」
夏纓憋笑了半天,等人走了,才小聲地試探著叫了一下:「風風?」
楊阿姨很高興:「原來小姑娘的朋友就是你啊,那我就放心了,醫藥費那些我付過了,也給她留了電話號碼,有什麼事直接打我電話,我先去處理一下你表弟的事。」
他倆沿著公路返回基地。
夏纓想了想說:「您直接送我去醫院吧。」
夏纓清了清嗓子:「其實今天叫你出來散步,就是想跟你說,你要是有什麼困難,不要自己一個人憋著,過度訓練對身體會造成負擔。你可以跟我傾訴,也可以對著海面發泄。」
戚驍白呼吸停滯。
「那通電話是從國外打來的。」戚驍白突然開口,沒給夏纓絲毫準備的時間,直接向她敞開心扉,「m•hetubook•com•com你之前想看的那個太陽神玩偶,是我的一個粉絲送的,她年紀不大,是個十五六歲的歐洲姑娘,身體不好,一直疾病纏身。」
「我聽葉一鳴說,你今天已經訓練超過十二個小時了。」
楊阿姨是個好人,雖說要走,但始終怕她一個小姑娘在這兒不方便,非要等到她朋友來換班,才肯離開。
夏纓怔了一下,如實道:「看到了,應該是那個叫薛帆的人,對吧?他上傳了我們倆的照片,大家現在都覺得,你是被談戀愛耽誤了,而我進飛兔也是別有用心。」
夏纓忽然伸出手:「我幫你擦吧。」
顧長平忽然靈光一閃:「等等,我後備廂里好像有輛車。」
「哪次比賽?我在嗎?」
「既然說了,那乾脆直接談唄。」
戚驍白停下雙腿,緩了緩,慢慢從車上下來。
夏纓愣了:「公路車?」
「好。」戚驍白應下,「我先去洗把臉,你等我一下。」
葉一鳴愣是沒問出那通電話到底說了些什麼,只能眼看著他日復一日地消沉。
早上,夏纓打算去市裡幫夏沖買套真題考卷。
顧長平離開了,病房裡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夏纓心裏計算了一下,戚驍白從基地到這兒,怎麼也得四十分鐘。
「不是。」戚驍白忽然停下腳步,看著海面上那輪沉靜的彎月,黑色的眸子比海水還要漆黑。
夜晚的海面雖然黑沉沉的,但海風很溫柔,伴隨著波浪舔舐海岸線的聲音,旖旎得像一場夢。
夏纓動作很輕,耐心地幫他擦拭著頭髮上的水珠。
「看出來了。」
路上,夏纓始終在思考。體育明星是給人帶去正能量的,他們跟粉絲之間的關係跟娛樂圈不太一樣。
戚驍白猛地轉頭:「什麼車?」
戚驍白聞言停了下來,擰著眉頭看屏幕。
嗯,要升遷,但這跟剛才的問題有什麼關係呢?
戚驍白頓時明白,今天晚上要接受來自家裡的拷問和洗禮了。
「沒關係。」
戚驍白洗了個蘋果,慢條斯理地幫她削皮,指頭乾淨細長。
「她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全聽她的。」
夏纓躊躇片刻,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戚驍白……」
戚驍白拿出自己的手機,難得上了一下社交賬號,翻了翻評論。
直到進了醫院掛完號,楊阿姨才說:「小姑娘,你可不可以打電話叫你的朋友來照顧你一下?我有點急事,我兒子跟人打架了,老師還在學校等著我,實在不好意思,我不能陪你太久……」
去醫院的路上,夏纓得知她姓楊,不是本地人,但嫁過來已經十來年了。
其實夏纓覺得無所謂,直接掏出手機,翻了下通訊錄。
「上次有人跟我說,她小學時就不拉鉤了。」
「有一點骨折。」醫生看著夏纓的片子,說,「問題不大,來得很及時。」
葉一鳴繼續幫谷成禮做康復訓練,然後轉頭去看戚驍白。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一旦錯失了機會,夏纓覺得自己就是顆泄了氣的皮球,什麼都說不出來。
夏纓忽然坐直了身體,十指忐忑地絞動在一起,耳根發紅:「他們說我們倆在談戀愛,我覺得吧……也不能讓他們白說。」
戚驍白果斷地截下話頭:「我知道。」
剛答應完,夏纓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車裡的司機是個短髮的中年女人,她急急忙忙跑出來,自責又懊惱地看她的傷口:「小姑娘,你怎麼樣?」
谷成禮愣了一下:「還有這種操作呢?」
好在車開得很慢,夏纓走路的速度也慢,只是腿上有傷,人沒什麼大礙。
葉一鳴說得沒錯,因為他的女粉絲數量龐大,有些事可能會帶來非常麻煩的後果。
夏纓心裏忽然冒出兩個字:順毛。
戚驍白回答:「是不錯。」
這是很平常的一句話,在整場採訪里被輕描淡寫地帶過,偏偏被國內的一些「有心人」單獨拎了出來,他們在網上大放厥詞,質問戚驍白明知自己狀態不好還要加盟飛兔,難道是為了禍害國內的車壇嗎?
他靜靜看了一會兒,才將目光挪到遠處。
「夏沖的習題冊買到了嗎?」
顧長平狐狸似的笑了下:「不瞞你說,我當飛兔的經理好幾年了,有些膩了,明後年我打算往上走走。」
「唉,沒留神嘛……」夏纓不敢說是因為看那個帖子和照片,注意力被分散了。
夏纓問:「前幾天,那通電話是她打來的?」
「管,當然要管。」
戚驍白剛要回答,顧長平來了,進了病房直衝夏纓的腿道:「怎麼回事?」
「我們說好了,從明天開始,你恢復正常的訓練方式,不要再那樣苛責和懲罰自己了,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也會找到自己心裏的答案。」
似乎怕旁邊的短髮女人太緊張和圖書,夏纓輕鬆地沖她笑笑,說:「放心吧,醫生都說沒事,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這人還在騎行台上,專註地看著面前的小屏幕,好像一點都沒聽到他們的討論似的。
「真是有病。」葉一鳴心裏窩火,「天天閑著就知道編排這些東西,看我們飛兔脾氣好,不愛跟他們計較是吧?老子這回還就想計較了。」
夏纓的心臟被狠狠剜了一下。
或許對那個女孩來說,只是生命里短暫地追逐過一個體育明星,但她永遠都不會知道,過於偏激的方式其實會讓運動員深陷壓力的桎梏。
等走到了寢室樓下,夏纓才整理好思緒,對戚驍白說:「我沒有當過運動員,也沒有被那麼多人喜歡和追捧過,其實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
書店還沒找到,飛兔女生專屬的群里冒出了連環消息。
「聽上去不帥。」
「還沒有。」夏纓心虛地摸摸鼻子,「我都還沒找到書店呢。」
不等他說完,戚驍白立刻下了車,打開後備廂,把那輛許久不騎的車取了出來。
戚驍白動了動手指,想發點什麼澄清一下,但想想又覺得不對。
看到他抬頭,夏纓立刻把笑容收了回去,佯裝出嚴肅的神情:「他們的言論里總共有兩條不實傳聞,首先是你——你之前半個賽季狀態不好,跟戀愛沒有任何關係,只是你自己沒有走出禁錮,這是你的私人問題,我不干涉。」
戚驍白揚起臉,窗外的陽光剛好打在夏纓的臉龐上,像是鍍了一層絨邊。她嘴角掛著笑,兩個酒窩像蜜桃一樣甜。
夏纓感覺一陣痛,下意識「嘶」了一聲。
「也不是,前同事只是覺得,告訴我一聲比較好。」戚驍白淡淡笑道,「況且,人在死前心裏想著的都是最愛的親人,哪會記得曾經追過的星。」
「這不就是脫粉后回踩嘛……」夏纓一針見血地說,「但每次都這樣,還不如直接脫粉,互不相見。」
煩躁等待通車的司機突然被這道靈活的身影抓住眼球,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以堪比機動車的速度破風前進。
「以前我在ACK,老闆很有錢,基地直接建在市中心,雖然生活方便,但有時候真的太吵鬧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發給夏纓的微信不回,電話也不接。戚驍白眉頭緊鎖,指甲快要掐進掌心裏,從來沒有這麼急躁過。
「我返老還童不行嗎?」
幾個女隊員在群里艾特夏纓,想八卦她和戚驍白的事。
「劉亞歌唄。除了已經退役的他,誰敢明目張胆地在顧經理眼皮子底下幹這種事。」
「好!」
「晚上吃多了,我想散會兒步。」夏纓試探著邀請他,「可以陪我一起嗎?」
「倒也不必這樣。」顧長平平穩開車,「一個是我妹妹,雖然沒有血緣,但這麼多年也跟親人一樣,一個是我親手選出來的主將,你們兩個身上都肩負著飛兔的未來,明白嗎?」
運動員為誰而奮鬥?為自己,為國家,為家人,還是……為粉絲?
「公路車……」
夏纓抓到他話里的重點,追問:「你們兩個怎麼會在這附近?」
顧長平知道,他無法阻止戚驍白做決定。
他抓起掛在旁邊的毛巾,搭在頭上隨便擦了擦,極短的頭髮被蹂躪得參差不齊,卻不顯得亂。
戚驍白沒有回答,看著他。
戚驍白沒有回答,兩隻手插|進褲兜,垂眸看著筆直的公路,不知道在想什麼。
「知道了。」戚驍白看向窗外。
夏纓以為他忘記了,提醒道:「我問你為什麼找我,你還沒有回答。」
戚驍白頓了片刻,坦率地說:「我來找你。」
「我喜歡飛兔。」夏纓指著一卷卷拍在公路下面的水浪,沒來由地說,「每次看到這樣的場景,我都覺得,在飛兔工作的每一天都像是度假。」
「我沒有小名。」夏纓笑嘻嘻地說,「我們家兩個孩子小時候都比同齡人矮,大家就叫我纓妹,叫夏沖是沖弟,就相當於小名了。」
這張照片是黑帖的作者發的,從拍攝視角來看,應該就是那天的那個年輕男人。
「沿著這條路往前,第二個路口右拐,然後一直向前,全長預計五公里。」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啪」的一聲,戚驍白手裡剛削好的蘋果,整個掉進了垃圾桶里。
一到主幹道就發現這裏堵車了,兩個人坐在車裡干著急。
夏纓笑:「不疼!」
夏纓握著小腿,說:「可能骨折了。」
這是一張匆忙拍下的照片,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的那天晚上,他拉著夏纓的手跑向地鐵站的背影。
戚驍白的笑容僵在臉上,問:「你的小名叫什麼?」
「你今天看了論壇里那則炒得很火的帖子嗎?」戚驍白問。
站在一旁的楊阿姨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是……風風嗎?」
戚驍白側過頭,神情和-圖-書滯了一下:「小姨。」
戚驍白說:「她不能離開病床,也不能再到現場看比賽,我關閉了國外的社交賬號,禁止粉絲留言,也等於切斷了跟她之間的聯繫。過去一年,我因為找不到那個問題的答案而狀態不佳,成績也不能讓自己滿意,後來就轉會回了國,遇到了你們。」
戚驍白蹙起的眉頭這才微微舒展,輕輕摸了下石膏外面的紗布,問:「疼嗎?」
等車子開出基地后,戚驍白才問:「你今天這麼閑,還能專程送我一趟?」
葉一鳴觀察著他的神色,問:「你打算怎麼處理?」
路標錯綜複雜,夏纓有些繞暈了。
「對。」戚驍白頭疼地在她病床旁坐下,「但你別這麼叫。」
夏纓在病房門口看到他,立刻伸長了手臂:「戚驍白,我在這兒。」
然而石膏剛打完,他就出現了,懷裡抱著公路車的頭盔,頭上都是汗,焦急地在醫院里到處找人。
照片中的另一個人非常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沒有。」他解釋,「當時夏纓被人騷擾,我就把她拉了出來。」
他看都沒看一眼,忽然向前傾身,輕輕在她唇上印下一個吻。
谷成禮想了想,說:「你說得有道理,但是,劉亞歌的文筆沒有那麼好,那一看就不是他能寫出的東西。」
戚驍白措手不及,只覺得一陣淡淡的香味撲鼻而來,大腦一瞬間空白。
「行。」戚驍白的手指勾了上來。
顧長平目光一凜:「你要騎過去?」
「因為夏沖不一樣,他是你的弟弟,我從未把他當成粉絲來看。」戚驍白溫柔地拍了下夏纓的發頂,「走吧,回去休息了。」
「是的。」夏纓點點頭,「你說得很對,不能放任他們造謠。」
屋漏偏逢連夜雨,戚驍白的老東家西索車隊在前不久舉辦記者會,其中有個中國記者問西索為什麼不與戚驍白續約,西索高層直說:「戚覺得自己的狀態不好,主動要求不續約的。」
還沒來得及感受這個懷抱的溫暖,夏纓就鬆開了手,低著頭,像兔子一樣飛快地跑進寢室里。
有人欺負,就有人護,外面吵得血雨腥風,唯有戚驍白這個當事人,仍舊蝸居在基地里,全然一個冷漠的訓練機器。
心裏像是堵了一塊石頭,半天說不上話來。
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以迴避的態度去處理這件事。
因為注意力都在屏幕上,夏纓沒有注意到附近正在拐彎的車輛。當她突然出現在小路口時,司機剎車不及,就這樣撞在了一起。
谷成禮在一旁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誰?」
「可以這麼說。」
「你別不說話,這是不是你的小名呀?」
夏纓回到寢室,洗漱完畢后躺在床上,漫不經心地刷著朋友圈。
顧長平察覺氣氛不對,問:「怎麼了?」
「你們兩個去商量解決方法,但一定要記得,你們背後還有車隊撐腰,如果需要的話,車隊現在就可以幫你清理掉那些帖子和議論。」
緊接著,她登錄社交賬號,發現自己已經被一些激動的粉絲問候過了。
沒想到他跟劉亞歌是認識的。
短髮女人表情懊惱,站在她旁邊,半步不肯離開:「等你朋友來了,我再走。」
「我還沒有跟她說,她現在也沒想那麼多。」
葉一鳴在這篇帖子里被內涵成了「幫凶」,即便沒有點名,但誰都知道是他。
「你要想想,夏纓會面對什麼。」
「啊?」女人瞪大眼睛,臉色煞白,「那怎麼辦?我現在送你去醫院,還是叫交警過來?」
而他要做的,就是披荊斬棘,征服這條道路,以最快的時間,出現在她面前。
戚驍白彎著食指,懲罰性地在她腦門上敲了三下:「下次注意點。」
「這得等到什麼時候?有沒有其他路可以走?」
她眼神很真誠,看得出來是真的愧疚。
有個帖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論壇里,引起了大家的關注。
「咳咳,你之前問我要的答案我已經有了。」夏纓紅著臉,放低音量,不讓旁邊病床上的人聽見,「戚驍白,我是喜歡你的。」
戚驍白頓了一下,順從地把毛巾交給她,然後彎下腿和腰,兩隻手分別撐在膝蓋上,讓自己變矮一點,方便夏纓夠到他的頭。
顧長平額上冒出薄汗:「這不是賽道,這是真正的公路!還有那麼多車和行人……」
戚驍白看著她細細的小指頭,笑了。
「沒什麼大問題。」夏纓豪氣地拍了下腿,「看,好著呢。」
再加上撰寫者言之鑿鑿,語氣篤定,十分具有煽動性,讓原本對這個帖子不屑一顧的人看完后都陷入懷疑和糾結。
戚驍白渾身一僵。
顧長平看了他一眼:「你打算怎麼處理?」
他的聲音平緩低沉,全然不像是個剛在路上競速飆車過的人。
楊阿姨一步三回頭https://m•hetubook.com•com,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兩個。
「西索也差不多。」
戚驍白手裡的水果刀停滯了一下,垂著頭,低聲道:「對不起,拖累你了。」
他們出了基地,沿著沿海公路慢慢往下走。
等到頭髮擦完,戚驍白好像已經恢復成原先的模樣,眉眼都舒展開了,看起來像是個溫順的大型犬科動物。
「嗯?」
顧長平這才放過她:「晚上讓你清如姐給你多做點好吃的。」
戚驍白垂下目光,沉默。
下次吧,等下次做好了準備,一定要大聲地告訴他。
夏纓茫然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楊阿姨:「你們……是親戚?」
即便大腿肌群已經在哀號,他也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夏纓翻了個白眼,看著私信里亂七八糟的話語,心裏算計著怎麼不帶髒字地回複比較好。
顧長平接著說:「從現在開始,我準備培養一個新經理,看來看去,當然是自家妹子最合適。」
「不用擔心我。」他輕鬆地說,「我只是很意外,也有點惋惜。雖然她那一類粉絲對我造成了不小的困擾,但到底是曾經支持過我的人,沒能在她走之前取得最好的成績,我有一些自責。」
又是一天加訓到夜晚,戚驍白獨自在燈火通明的訓練館里騎車,騎行台的墊子上被汗水濡濕了一大片。
發布者是新建賬號,無名稱頭像,自稱有朋友在飛兔效力,親眼所見戚驍白是如何在對內囂張跋扈,且不將隊友們放在眼裡的。
夏纓看得心痒痒,直接問:「你剛剛要跟我說什麼?」
不知停頓了多久,夏纓才聽到他說:「電話是過去的同事打來的,告訴我,她去世了。」
顧長平愣了一下,根本來不及多想,立刻掉轉車頭開去醫院的方向。
戚驍白收起手機,轉身走出訓練館,卻跟顧長平迎面撞上。
戚驍白有點惋惜:「要是當時就認識你該多好。」
顧長平哭笑不得,聽完事故的經過後,義正詞嚴地開始批評她。
「你別跟我道歉呀,你也是受害者,該道歉的不是你。」
夏纓豎起耳朵聽著。
雖然除了戚驍白其餘都是匿名,但裏面提到了很多小細節,確實能跟飛兔基地對得上號。
戚驍白問:「她知道嗎?」
「是,大概可以這麼理解,但重點不在這裏。」至此,戚驍白終於嘆了口氣,眼中露出抑鬱之色,「那次比賽之後,我一直在思考,自己究竟是為什麼而騎車。是為了滿足自己想要騎車的慾望,還是為了達到粉絲的期待?我還沒想明白,就聽工作人員說,她的病情惡化了。」
果然,已經有很多粉絲將矛頭對準夏纓,還有一些人質問他是不是忙著隊內戀愛,耽誤了比賽和訓練。
「真的是風風啊!我都沒敢認!」
這篇帖子多半也是他寫的,抑或是他代替某個人寫的。
一輪月牙高高懸挂在天上,在海面上映出一個模糊的倒影。
谷成禮還是慎重:「葉一鳴,你最近別亂說話,那個帖子一看就是熟悉我們的人寫的,萬一那人還在基地里,被他聽到就不好了。」
夏纓知道自己有錯,聽話地點著頭,對顧長平的教育照單全收,最後,在他們二人的審視之下,做了個自我反省:「看手機走路是不對的,我以後一定引以為戒,請組織監督我。」
「好。」戚驍白頷首。
幾天之後,輿論的風向逐漸轉變了。
「他也挺不容易的。」谷成禮嘆道。
戚驍白本就是自帶流量的車手,很快,這些消息就在各大騎行平台里討論得沸沸揚揚。
戚驍白解開騎行服的拉鏈,露出裏面的黑色排汗衫,撐著公路的護欄,讓風把衣角吹得飄揚。此時此刻,他整個人好像都被吸進了無邊的夜色里,跟黑暗融為一體。
「看到了,我正準備去找她。」
「找人代筆啊。」
夏纓鬆了一口氣。
這不是他的車,不是他熟悉的腳蹬和把手,前方也不是帶有比賽性質的賽道,卻讓他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決心。
夏纓主動沖他揮了揮爪子,說:「我沒事,就是腿有點骨折,已經固定好了。我感覺還沒有谷成禮上次摔得厲害呢。」
「你現在不擅長跟粉絲交流,也不知道怎麼回應別人的善意,都是因為這些事?」
戚驍白沒答。
今天天氣很好,如果不是這場輕微的擦碰,應該是完美的一天。
「沒有了。」顧長平也很急,「只有這條路能到醫院……」
夏纓站在訓練館門口,安靜地看了一會兒,才用指節敲了敲門。
訓練館旁邊就有水龍頭,他飛快地沖了下臉和頭髮,拿毛巾粗略地擦了擦,發梢上還掛著晶瑩剔透的水珠,流到肩膀上。
「然後呢?」
他目光堅定地看著顧長平,令對方心頭一顫。
他板著臉問:「今天怎麼回事?怎麼就跟車撞著了?」
「我記得你們西索和-圖-書的經理,是一個肚子很大的白人對吧?以前比賽的時候好像見過。」
夏纓問:「她走之前,是有什麼話想向你轉達,所以讓前同事通知你的嗎?」
「我知道,一定不會再犯了!」夏纓吐了吐舌頭,將話頭一轉,問他,「你怎麼到得這麼快?」
路上,楊阿姨接了幾通電話,語氣著急,似乎還有要緊事等著她,但她始終沒有要把夏纓拋棄的意思。
「你打算怎麼處理?不能放任他們造謠。」
「就沒有其他方法了嗎?」
「怎麼了?」谷成禮也從墊子上坐起來,待看清圖片后,嘴巴張成雞蛋大小,脫口便問,「戚驍白,你跟夏纓已經在一起了?」
「這是目前最快的方法。」他已經開始調節坐墊的高度。
戚驍白把手機還給岑良,說:「清者自清。」
運氣不算太差,肇事司機是個有良知的人,並沒打算拋下她不管。
夏纓打量著他的短髮,然後目光下移,看到他臉上像淋過水一樣流下的汗。
「是一年,但到期后我會儘力跟她續約,就算她不留在飛兔,以後去了別的地方,現在學習到的經驗也可以幫助她從技|師的崗位向上攀岩。」顧長平頓了頓,說,「像她爸爸那樣,最好能一路走到聯盟,他們老夏家都有這個天賦。」
戚驍白愣怔地站在原地,半天後才舒展了眉頭,轉身離開。
戚驍白頓了頓,眯起眼睛回憶:「其實也不奇怪,雖然我跟她不熟,但她的性格直接而瘋狂,在粉絲里都赫赫有名。她崇拜你的時候,可以把你捧上神壇;她失望的時候,也可以把你按進泥濘,每次比賽都重複著這樣的步驟。」
「為什麼?」
「所以,你最近有些事情就交給她來辦了?」
話音剛落,岑良忽然從外面跑了進來,一聲不吭地把手機亮在他們面前。
她沒多想,立刻撥給戚驍白。
「夏纓今天休息,一大早就出去了,我大概知道她在哪兒,需要我帶你一程嗎?」
「你要培養夏纓當經理?」戚驍白有些意外,「她的合同不是才一年?」
「她經常來看我的比賽,總是為我加油,對我寄予了厚望,總是說我應該拿冠軍,除了第一的成績以外,其他的都配不上我。」戚驍白的語調平穩,目光也很平靜,「去年,在某次比賽前,她送了我那個太陽神玩偶,並告訴我,她把自己所有的好運都給了我,希望我能拿第一。但是那一場比賽,我失誤了,不僅沒有拿到一個好名次,還差點沒能完成整個比賽。她很失望,我從沒在她臉上見過那樣的表情,她開始激烈地諷刺我。」
「前年的環青海湖。」夏纓笑了一聲,「那次你好像也去了,但是我沒見到,因為我假期餘額不足,看完開幕賽就走了。」
戚驍白沉默了一下,說:「我喜歡她。」
「我在追她,很認真的。如果外界輿論要對她造成傷害,我願意一個人承擔責任。」
夏纓站在街邊,順著群里的截圖了解事情的經過。
頓了頓,她接著道:「第二個,才是關於我,說我進飛兔別有用心,這是天大的笑話,但我不準備回應什麼,這種等級的造謠,不值得我回應。」
劉亞歌走時,她本著難免賽場再見的原則,沒有刪對方的好友,現在剛好刷到他一個小時前發的合影。
她咬著嘴唇偷偷笑了一下。
「是嗎?」戚驍白語氣平靜,「我沒注意時間。」
「戚驍白。」顧長平焦急地問,「網上的帖子你看了嗎?夏纓現在被拉下水了。」
戚驍白微愕:「那就不管了?」
冷靜下來后,她才反應過來,今天叫戚驍白出去,本來是要說「我願意接受你」這件事的,但最後一緊張,居然忘記了……夏纓抱著頭,懊惱地蹲在地上,明明做了好幾天的思想工作,好不容易在今天鼓足了勇氣,卻被對方一個悲傷的故事打斷,徹底跑到了九霄雲外!
因為她對近海市不太熟,頭天晚上就麻煩顧長平給她發送了書店的位置,今天只要對著地圖找就行了。
想起來了,她跟戚驍白去市中心約會的那天晚上,就是這個人,好像叫薛帆,跑來問她那些令人感到不快的問題。
他這種與外表不符的純潔迷茫讓葉一鳴乾笑兩聲:「算了,一看你從小到大都老實。」
戚驍白覺得自己血虧。
夏纓愣在一旁,驚詫地看著他,連呼吸都安靜了,耳邊只剩下海浪的聲音。
戚驍白摒棄了所有雜音,注意力在此刻高度集中,無論是順風還是逆風都不重要了,亦不需要戰術,他唯一的目標就是五公里之外的醫院——他喜歡的姑娘在那兒等著他。
戚驍白跨上車的一剎那,彷彿感覺到了背後猛烈吹來的風。
顧長平看了他們一眼,會心地說:「把要買的書名發給我,我現在去買。戚驍白,你在這兒好好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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