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放過他嗎？
「不可饒恕，真的……」蘇琦一閉上眼，就想起了當時在葬禮上看見的余爸余媽，還有他們歇斯底里的哭喊聲。
王嘉楠把右手搭在余曉雪肩膀上，吹了個口哨，皮笑肉不笑地說：「這麼急著回家做什麼？才九點多，找個地方聊聊天不更好？」
——姐，怎麼了？
「怎麼，楠哥搞不定嫂子啊？」
余曉雪掙扎著想從書包里拿出手機，可是王嘉楠只是稍微一勾手，就把書包給扔了出去。
王嘉楠特意用無辜的口吻說：「搞什麼鬼？我在自己家裡好好的，你氣勢洶洶地跑進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3
王嘉楠瞥了一眼偷偷在車裡抹眼淚的余曉雪，心情煩躁：「老子很煩，你們都別吵！」
車裡明明還開著暖氣，蘇琦卻覺得有涼氣直往頭上躥。
「疼嗎？」他問。
王嘉楠勾唇，笑了：「你瞧，兔子自己撞上來了，這次可不能怪我不客氣了啊。」
梁小東臉色一變：「找、找他做什麼？」
王嘉楠笑著說：「蘇琦，說話可要當心啊，我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你這是誹謗，可別嚇唬我啊，我要是被你嚇得精神不濟了，小心我律師找你麻煩啊。」
幾個人手忙腳亂地拉住了余曉雪的雙手雙腳。王嘉楠手裡拿著針孔，慢慢地扎在了不斷掙扎著的余曉雪潔白的手臂上。
6
江逸能夠給自己下套，蘇琦也想給江逸下一個絆子。這一次，她逃得更遠了。
一包煙的吸引力太大，大到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
「你自己做了什麼事，你心知肚明。」
蘇琦和王嘉楠你一句我一句，背後的梁小東卻突然莫名戰慄了一下，而後渾身像篩糠一樣發抖，身上的冷汗一直在流，幾乎站立不住，靠著背後的柱子才能勉強站著。
「看來嫂子很桀驁不馴嘛……」
「我一定會把梁小東找出來，你相信我。」
肖林奇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江逸的車子撞傷導致癱瘓的。而蘇琦的臉上，也被江逸留下了永遠抹不去的痕迹。
她急忙收拾桌上的東西，拿起了包包對同事說：「我有事，下午請假不來了。」而後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用了那個，以後你讓她往哪裡走，她就往哪裡走啊！恐怕還要求著你呢！」
蘇琦帶著江逸留給她的錢跑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她知道江逸瘋了似的找她，她在尋覓一個時機，一個能夠拿捏住江逸的辦法。就在七個月後，當她想去孤兒院抱養一個小孩時，恰好看見了謝依雲她爸媽抱著一個襁褓丟在了門口。
「回家而已嘛，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在哪裡。你想回家還不如搭我的車？」
「我去哪裡，去做什麼，都不用你來管。」
蘇琦早就擦乾了眼淚，但她不知道駱池城有沒有看出她臉上的淚痕。
「你的意思是？」
那個夜晚，是余曉雪經歷過的，最無助最彷徨的夜晚。
她忍不住破口大罵：「王嘉楠，你簡直是個魔鬼！」
「駱池城，什麼時候要你來管我了？」蘇琦冷著臉說。
她像是被宣判了的犯人，古代人被罰都是在臉上刻字，她是臉上被划花，這條疤痕會伴隨她一生一世，是她欺騙江逸的懲罰。
「不！」梁小東已經失去理智了，他用盡全力甩開了蘇琦，向王嘉楠的位置跑過去，跑了兩步腿上一軟，又在地上爬，「求你，給我，求你求你。」
講述完了這一切，章暮飛眼神複雜，聲音漸次地低沉下來：「當年余曉雪是被王嘉楠帶著幾個人注射海洛因過量而死。」
「有煙嗎？」
她看著那孩子，那孩子也甜甜地在對她笑，臉皺巴巴的，一點兒也不好看，但蘇琦莫名地覺得，這孩子一定就是蘇零和謝依雲的女兒，是蘇零留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血脈。
蘇琦把手機摔在包里：「專心開你的車！別多管閑事！」
蘇琦走過去瞧，揭開襁褓，居然是一個溫軟的剛出世的小孩子。
蘇琦冷著聲音：「你不要問太多，帶我去找他就是了。」
聽到這裏，蘇琦突然打了一個冷戰。她有點兒明白駱池城的苦口婆心了，可是假如，他真的徹底變成另一個人，加入了王嘉楠，甚至和他們同流合污呢？
章暮飛痛心疾首地說：「我之前是怎麼告訴你的，別去涉險，你不聽，現在好了，打草驚蛇了！」
余曉雪背著書包，又急又氣地跺腳：「王嘉楠！」
梁小東身上的氣息變了，眼神也潰散了，眼裡心裏只有王嘉楠手裡的那根煙。王嘉楠說得沒錯，梁小東太想要他手裡的那根煙了。一開始王嘉楠讓他吸的時候，他還不情願，漸漸地吸上癮之後，他卻怎麼也戒不了了。
「這還能難倒我們楠哥？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啊。」
更可怕的是m.hetubook.com.com，王嘉楠的煙，絕無僅有，世上就只有他一個人有，別的地方都買不到。要和他拿，就得替他辦事，至於具體做了什麼，梁小東已經想不起來了，只記得自己是很害怕的，但是卻不得不去做，聽王嘉楠的，做他手底下的一條狗。
蘇琦把臉貼在孩子的臉上，似乎真的能夠和她心靈感應一樣，在那個時候，蘇琦突然感受到了春暖花開的喜悅。
「我會幫你把梁小東找回來，你在車裡等我。」駱池城反鎖了車子。
看起來這麼貴，也不知道要怎麼賠了。
此時，王嘉楠和張欣彤正坐在別墅客廳里等消息。
其中一個慫恿著說：「楠哥，我看這小妞挺辣的，脾氣又硬，要不直接給辦了？」
1
幾秒后，蘇琦的手機屏幕閃了一下，是梁小東發來的。
看得見摸得著的恐怖並不可怕，但根本就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的未知恐懼才可怕。要是真的被抓住了……蘇琦後知後覺地產生了某種恐懼，更嚴重的是，章暮飛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了這件事情，對著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寧死不從的余曉雪怎麼也想不到，她的幾句話會招致王嘉楠的暴打。已經發狂了的王嘉楠，根本不理會她的苦苦哀求，余曉雪一邊啜泣一邊躲藏，可是王嘉楠的拳頭和腿腳紛紛落在了她身體上。
蘇琦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梁小東，她有點兒明白梁小東的變化是從哪裡來的了，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的……
王嘉楠一路開到了某處廢棄的工地上，又不顧余曉雪的反對，把她反鎖在車上，自己一個人下了車。
「又不是沒坐過我的車，順路載你回去，怕什麼？」
王嘉楠知道梁小東已經上套了，坐在沙發上蹺著二郎腿：「想要，那就來求我啊，求我給你啊。」
余曉雪瞪大了雙眼，看著眼前這群施暴的狂徒，她的意識漸漸地潰散了，彷彿看見了最絢爛的煙花，在腦海里炸開了，又在一瞬間歸於消亡。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個案子因為牽涉未成年人而保密，知情人一手都能數出來，而恰好，我是辦這個案子的其中一個律師，所以才會知道這些。」
蘇琦的注意力也被梁小東所吸引了，皺著眉頭：「梁小東，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再次想到以前的事情時，蘇琦忍不住，傷心地哭了。
蘇琦扶著梁小東，卻被王嘉楠擋住了去路。
可他一句話都沒說，也沒有為自己辯解，只是默默地抽了一根煙。
蘇琦大步地走了進來：「王嘉楠，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你過來這裏找我，別告訴任何人！
「沒空理這事了。」蘇琦拽著他，「走，帶我去找王嘉楠！」
這麼多年了，他從不覺得生活有多苦澀，可是現在，他卻突然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像是失明的人見不到光亮。
可是今天他也破例了。
在掙扎了幾分鐘后，余曉雪停止了呼吸。
在車上，余曉雪還有點兒氣鼓鼓的：「你怎麼能那麼和蘇零說呢？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和江逸在一塊兒、生過一個孩子、被划花臉，都是真的……」
他哭喪著臉：「姐……這是誰的車啊？」
如果不是傅茗萱提起，蘇琦根本就不想再想起當年噩夢般的生活。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從那裡面平安出來的，但是你要記住，這次是你命大，能夠全身而退。要知道，你不知道遊戲規則就進入他們的遊戲中心，出了事就連神仙也救不了你。」
章暮飛頓了頓，說：「余曉雪是蘇零的同學，她的真正死因，你想知道嗎？」
「砸了！」
但是無論她躲到哪裡，他都能夠掘地三尺把她給找出來。
蘇琦抓住梁小東不讓他過去：「別過去，你忍忍，我帶你去看醫生！」
天上一點兒風也沒有，悶熱得讓人發狂，星星也躲起來了，彷彿不想去看這一幕慘劇。
「我打死你！打死你！」王嘉楠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智了，只覺得余曉雪什麼事情都反著干，既然這樣，他就要打她，打到她乖乖聽話為止。
有冰涼的液體注入了她的身體，她的瞳孔一瞬間放大了，又緊縮。
「你還挺聰明的，知道我對付他，就是針對你來的。」
「我記性不好，要不你提醒提醒我？」
「駱池城，你放我出去！」蘇琦想要擺脫，可是駱池城抓著她的力氣太大，把她困到了他車子里。
其他人看見了不對勁，急忙走上前來：「楠哥，悠著點兒啊，別把嫂子打傻了。」
梁小東臉上現出了潮|紅，額頭也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他異常艱難地看著蘇琦，嗓子眼裡發出不同於以往的囈語：「姐，我們走吧……姐……」
留下這麼一句話之後，駱池城就走了。車子反鎖了，鑰匙在他https://m.hetubook.com.com手裡，蘇琦怎麼也打不開捷豹車車門。
「告訴你有什麼用？」
她終於知道了事實的真相，但是她什麼都做不了。
走出辦公室的蘇琦，魂不守舍地跑到洗手間里洗了把臉。回到辦公桌上的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閃過了一條信息。
「沒有了那根煙，你就不行了嗎？」
王嘉楠指著蘇琦對梁小東說：「你看這個姐姐，好凶啊，你去替我把她抓起來，這包煙就賞你了，怎麼樣？」
梁小東到底去了哪裡，駱池城又要去哪裡找他，蘇琦不知道該怎麼辦好，鬼使神差地給梁小東發了一條簡訊。
蘇琦推開了梁小東：「你幹什麼？」
章暮飛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明白，王嘉楠那群人是毫無底線的。當初他還未成年就能犯下這樣的過錯，現在更是讓人猜不出他的手段能有多惡劣。蘇琦，飯要一口一口吃，你逼急了，兔子還會咬人，更何況王嘉楠那群人？」
王嘉楠的幾個朋友也在一旁幫腔，把余曉雪鬧得臉紅：「你放開我，我要回家了。」
王嘉楠扔了煙蒂，放在地上踩了又踩：「胡說什麼呢？人家不肯，那是犯罪！」
真正的死因被時間和王家的人給掩埋了。到了現在，哪裡有人關心那個十八歲少女被害的故事，估計只有她的父母會在悔恨中度過一生。
如果當時他在，不會讓人這麼欺負她。
「我……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蘇琦的聲音透著寒意，彷彿是咬牙切齒地說：「駱池城，我已經從章暮飛那裡知道了余曉雪的事情，王嘉楠那群人，他們怎麼下得去手？現在我又怎麼知道他會不會用同樣的方式去對梁小東？我不去救他，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嗎？還有如果你也是和他同一夥，那就去下十八層地獄吧！」
九年前的某個晚上，從眼色里離開的余曉雪，被步履匆匆的王嘉楠那群人攔住。
有人給他點燃了一根煙，香煙星芒般的火光在夜裡閃爍。幾個人抽完煙，彷彿有了騰雲駕霧的快|感，這種快|感也勾起了他們內心裡最邪惡的想法和衝動。
「是，沒有煙，我會死的，我會痛苦死的！我的頭好痛！啊！」
每個字、每張圖片都像敲擊在心間，割肉一樣疼。
王嘉楠拿出一根粗麻繩：「聽話把這個綁上，我再告訴你更精彩的往事怎麼樣？」
「王嘉楠，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她在死前，該是經歷了怎樣的痛苦和絕望？她的嘶吼和吶喊，會有過路人聽見嗎？
2
梁小東從附近搬來了磚頭，砸了幾十下，終於把車窗給砸裂了。
「我帶你去看醫生。」
半個小時后，梁小東踩著單車過來了，認出了蘇琦說的車牌后，他趴在車窗外，用口型說：「姐，這是怎麼回事？」
蘇琦心下一駭，梁小東已經先一步地撲了上來。
電話那頭還傳來了電梯「叮」的一聲，蘇琦在車裡連汗都流下來了。
駱池城很快說：「抽煙對你身體不好。」
蘇琦打了一輛車，坐上去后，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蘇琦把手裡的包包砸出去，砸到駱池城的肩膀上。
其他的幾個兄弟也從另一輛車上下來，朝著他擠眉弄眼。
除了她，不會有別人更清楚王嘉楠的事情了。
「這種事你也能拿來開玩笑？」蘇琦指著王嘉楠對張欣彤說，「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做出了多麼令人髮指的事情，你現在還幫著他、袒護他，你也會成為他的幫凶！」
警察的《出警記錄》上清清楚楚地寫著余曉雪是在當天凌晨被一名拾荒老人發現的，被發現的時候身體僵直，口吐白沫，身上還有不知名傷痕，被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死亡數小時。更讓人難過的是，余曉雪赤|裸裸躺在解剖台上的照片。她的全身遍布著數不清的青黑色斑痕，大大小小有幾十處，全身上下就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
「蘇零得罪你了？」余曉雪挺莫名其妙的。
蘇琦看見張欣彤就氣不打一處來：「你不是說梁小東被抓了嗎？這是怎麼回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你的想法，還老在我面前提他？」
信息後面還附帶了定位地址，雖然沒有署名，但蘇琦一看就知道是張欣彤發來的。
駱池城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蘇琦有點兒怔忪，還沒開口，卻聽見司機彷彿是嘀咕般地用那大嗓門說：「哎呀，長安路塞住了！還不知道要塞到什麼時候！」
說完后，章暮飛轉身開了背後的保險柜，從裏面拿出一本厚重的卷宗。
她身上背負了那麼多人的債，蘇零的、謝依雲的、童童的，永遠都還不清楚了。
雖然起初只是想要找個孩子矇混過關，到最後卻完完全全地變了。蘇琦給孩子起名童童。她在想，不管怎樣，她都要把孩子養大成人。
和*圖*書蘇琦又給梁小東發了一個定位。
王嘉楠心裏怒火突起，反手扇了她一耳光：「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自首，我做錯了什麼？」
她不知道梁小東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知道駱池城到底會去哪裡，只是彷彿失去了什麼，又知道了什麼，又悲涼又心傷。
江逸找到她的時候，連帶把童童也認下來。
「這事是我不經思考，魯莽了。」蘇琦說，「下回真不這麼做了……」
轟的一聲，人群烏雀般散開。
是駱池城的聲音。
天知道她說出這些話，需要多少力氣，她本來可以不用向他交代的，但是她卻固執地想要告訴他。
「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梁小東幾乎是痛哭流涕，臉上的表情都猙獰了，五官幾乎被痛苦擠壓得變樣。
王嘉楠一挑眉，眯眼說：「都已經這樣了，你還想著回去？你就那麼不想看見我？」
王嘉楠不容她拒絕地把她拉上了車，又反鎖了車門。另外的人也都陸續地上了其他的車一路跟著。
駱池城眼裡現出了難過隱忍的神色：「蘇琦，我不能說。」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這就想走了？」王嘉楠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先去兜個風？」
「緊張什麼？」王嘉楠起身到酒櫃旁倒了一杯紅酒，晃了晃那濁紅的液體，「你沒聽過什麼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給我，求你，姐……幫我，幫我，我要死了，我要被螞蟻咬死了，我要被火給燒死了，我真的好痛苦……」
她要撕碎他在她身上的所有妄想，逼迫他們兩個人對立起來。
目錄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蘇琦只看了目錄上的標註就已經受不了了，110報警中心的《出警記錄》、派出所的《現場勘驗報告》、刑事法醫出具的《死亡鑒定報告》，還有證人和犯罪嫌疑人的口供和筆錄……
慌亂中，余曉雪頭上的髮夾掉在了地上，王嘉楠甚至用髮夾戳著她的身體玩樂。
王嘉楠手裡的煙，上面什麼包裝都沒有，像一根用乾淨白紙捲起來的長細物，但蘇琦知道，那根煙里卷著的，是多麼骯髒醜陋的東西，可以席捲和肆虐一切。
她被人挾持欺負的時候，他在哪兒呢？她被江逸拿著皮帶抽打的時候，他在哪兒？她拼盡全力想挽救蘇零，到最後眼睜睜看著蘇零死的時候，他又在哪裡？
張欣彤心裏忐忑：「我是怕她不信我……」
蘇琦不懂：「為什麼不能把他們都抓進去？」
「出事了……」
額頭上傳過來的溫潤和溫軟，讓蘇琦從躁動里回過神來。駱池城俯身在她頭頂上說：「以前不能保護你是我錯了……等事情辦完了，我一定會告訴你所有的真相。」
王嘉楠卻是不肯給他：「你不聽話啊，你不聽話，我怎麼給你？」
既然梁小東好端端地待在家裡，那麼張欣彤的那條簡訊肯定就是假的。她是為了把蘇琦騙過去，才那麼說的。
不過十幾秒，駱池城的語氣緊張起來，眉頭都揪住了：「蘇琦，你不在律所，你現在在哪裡？」
忽而有一片柔軟的東西落在額心，駱池城輕輕地吻住了她的眉心，卻只有一瞬。
王嘉楠已經打紅了眼，低沉著嗓音：「你們幾個，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幫我把她拉住！」
蘇琦伸出手，翻開了卷宗第一頁。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蘇琦早就把王嘉楠看出好多個窟窿。
余曉雪嗅到了危險，放開聲音嚷著：「你放我下去，放我下車！」
王嘉楠火冒三丈地說：「別給我提他！我就是看不慣蘇零那個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子。」
「楠楠楠哥，她她她不動了……」
往事太過沉重，沉重得連眼淚都覆蓋不住傷痕，承受不住那些悲傷的重量。這麼多年的負載沉珂，她以為她可以背負的，卻在一瞬間被人狠狠擊碎，痛徹心扉。
蘇琦抬起臉：「你知道嗎，她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所有人都對王嘉楠服服帖帖的，只有蘇零，平時看著冷冷清清的樣子，對著什麼都沒興趣，整天捧著那把琴，還凈招蜂引蝶！王嘉楠看著他就不爽。
「楠……楠哥。」
王嘉楠和其他人商量了一會兒，手裡拿著一個針筒坐上了車。
司機瞅她一眼，呵呵笑了：「妹子，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蘇琦不知道傅茗萱是什麼時候走的。
蘇琦的手機再次響起來，一直響了很久很久。她忍無可忍地接起來：「駱池城，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她受不了，她真的受不了這樣的事實。發生這件事的時候，她就覺得這件事有貓膩，覺得余曉雪死得太過蹊蹺，她甚至和蘇零一起去了余曉雪的葬禮。
蘇琦扯了扯嘴角：「要我相信你？好啊，你倒是說說當年莫名其妙失蹤的原因是什麼？」
「你應該早點兒告訴我。」
儘管上次和梁小東鬧得不歡而散，但是她相信，在這個節骨眼上，梁小東應該不會出賣她。
4
和-圖-書他看著她，從她的瞳孔里看至她靈魂深處，看到她的痛苦和掙扎。
「梁小東是我的事，怎麼又和你扯上關係？你別假好心！」
蘇琦沒想到梁小東的心癮已經這麼深了，她一咬牙：「王嘉楠，他是無辜的，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就對著我來，不要針對他，他什麼都不知道。你別折磨他了，放過他吧。」
蘇琦輕輕地撫摸著卷宗，喃喃地低訴：「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蘇琦不是一個懦弱的人，更難得掉過眼淚，但是這一次，卻是真的忍不住，眼淚像是突如其來的暴雨滂沱，大顆大顆地掉下來，卻死死地咬著嘴唇，不發出一點兒哭聲，嗚咽著，像只受傷的小獸。
蘇琦指了指車窗：「把它砸了。」
「嘖嘖，你也太低估你自己了，你是她弟弟的同學，她怎麼也會信你幾分。」
余曉雪從王嘉楠的眼神里看到一抹不一樣的東西，打了個激靈：「你還是把我放下來吧，我自己回去。」
——梁小東被王嘉楠抓住了，現在很危險，琦姐快過來！
王嘉楠拿著那根煙在梁小東面前晃蕩：「是不是心裏很想要這個東西？想得抓耳撓腮，想得心痒痒，心裏像是有一千一百條蟲子在爬，在鑽進你的五臟六腑，鑽心地疼，又疼又癢，抓又抓不住？」
余曉雪覺得嘴裏漫出了血腥味，眼前直冒金星，她還是忍不住說：「你做出這樣的事情，還怕別人知道？我要回去告訴老師，我要報警！」
抽完后，他才說：「我送你回去。」
那時駱池城正好站在落地玻璃下，有月光灑在他的眼角眉梢，從蘇琦的角度看過去，只覺得他的肩膀第一次這麼瘦削，眼神也落寞沮喪極了，全身都像在散發著森森寒氣。
沒多久，防盜門上的小電視上就顯現出蘇琦和梁小東的臉。
「你說用那個？」
車子拐了個彎，余曉雪低呼一聲：「王嘉楠，這不是回我家的路啊。」
在時隔這麼多年後，事實赤|裸裸地呈現出來。
章暮飛的聲音像是帶有魔力，引導著蘇琦鬼使神差地走到桌前，翻開了那本彷彿帶著詛咒的卷宗。
去還是不去，一時之間，所有事情都湧上心頭，再加上剛才章暮飛透露的余曉雪的死，蘇琦突然有點兒站不住，感到天旋地轉。
「這還用我想，楠哥不是有讓她乖乖聽話的東西嗎？」
「不，我不要！」余曉雪往後縮著身體，可是背後根本毫無退路。
「下次，還有下次？你到底想要做到怎樣才滿意？」
「當時證據薄弱，而且現場勘查只能查出余曉雪是因為過度注射毒品而死，卻不能查出是她自己注射，還是被人注射。就算能查出她被王嘉楠毆打，但那不是她的真正死因。換句話來說，也是他們運氣好，憑藉著年齡和賠償等原因躲過了懲罰。」
他已經下地獄了，所以要拉著別人，和他一起下地獄。
「蘇琦……」
張欣彤心虛地低下頭：「不過和你鬧著玩，誰知道你當真了。」
他並沒有帶童童去驗DNA，蘇琦在想，只不過是因為他有絕對的信任，信任他對她的把控，但是他決然沒有想到，童童不是他的女兒。
「王嘉楠，你想做什麼？」余曉雪的聲音里透露著無助和恐懼。她彷彿已經預料到自己即將要面臨什麼，卻遲疑著不敢去相信。她的同學居然會是這樣一個蔑視法制和規則的惡魔。
他威脅她，無所不用其極地對待她，而她在和江逸鬥智斗勇的過程中，也逐漸掌握到了他的軟肋。
「哎哎，這麼著急走做什麼？」王嘉楠痞里痞氣地擋住了余曉雪。
這些無一不在控訴著，余曉雪身前遭受了怎樣的滅頂之災，她是受盡了無數折磨才死的。法醫的屍檢報告上分明寫著，死者余曉雪生前曾經遭受過重擊，還有懷疑身體各處被尖銳物刺穿，有多處毛細血管破裂，而導致她死亡的真正原因，並不是這些肆虐的毆打，而是注射海洛因過度。
「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不珍惜感情，兩個人在一起哪，要互相遷就……」
「這是怎麼了……」王嘉楠傻眼了，「是不是料下多了啊？」
梁小東訝然，看了看流線型的車身，吞口水說：「這……砸？」
「你信不信，他這個病，去看醫生是好不了的。」
她被算計了，連帶駱池城也被王嘉楠給算計了！
「蘇零和余曉雪的事，都和你脫不了關係！」
駱池城沒有動，甚至連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5
「求求你不要打了，別打了，別打了……啊！」余曉雪哭著哀求，叫聲凄楚，聽得人心裏發顫。
處理結果是意外死亡。
不等駱池城說完，蘇琦已經掛了電話。
「你現在在哪裡？我就在你律所樓下。」
可北京這路一堵就堵得人心裏絕望，等到蘇琦這輛的士車從ｈeｔuｂoｏk.cｏm.com車流中穿梭出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后的事情了。
「我對你這麼好，你還不滿意？」王嘉楠俯身，掐著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著自己，「余曉雪，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有些事情我不想告訴你，是為了保護你，但是你不知道也不好。今天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殘酷的真相。」
「蘇琦，你一個字一個字地聽我說，王嘉楠盯上你了。你現在別輕舉妄動，好好留在律所別出來，等我去接你。」
張欣彤先發現了梁小東的不對勁，蘇琦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蘇琦，算我求你了，你現在在哪裡？」
「我不會和你同流合污……」
梁小東在簡訊里告訴蘇琦，他正在家裡打遊戲呢，也許是簡訊里蘇琦的口氣太怪異了，所以他才扔下了遊戲機秒回了她。
梁小東痛苦地在地上打滾，眼淚鼻涕一塊兒掉，簡直沒個人形了，慘不忍睹。
王嘉楠攤開手，不假思索地說：「貨呢？給我拿來！」
王嘉楠卻戲謔地朝著他說：「這不是梁小東？怎麼只敢跟在女人屁股後面？」
「來試試，很好玩的……」王嘉楠諄諄善誘地說，「我可是把你當自己人，才讓你試這玩意兒。來，把手伸出來。」
因為時長日久，卷宗的封皮微微捲起，泛著陳舊灰敗的顏色。它掩蓋著的，是一名女孩子在最好的年紀里生命消逝的真正原因。
蘇琦心裏隱約猜到了，卻不敢去想那個可怖的結果。
蘇琦迅速「啪」的一聲掛了手機，只希望駱池城別聽見她的位置才好。
印象里，這還是穩重鎮定的章暮飛第一次對她發這麼大的脾氣，他在人前從來都是不慌不忙的律師形象，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他失去自持。
卷宗封皮是棕色牛皮紙，上面用黑色字體寫著：余曉雪暴病身故案，犯罪嫌疑人：王嘉楠、郭飛、陳澤雄、何志平等。
「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還讓我相信你？」
王嘉楠一踩油門，車子動力足，轟的一聲朝前駛去，余曉雪被反作用力一彈，整個人磕到了座椅上。
王嘉楠看梁小東已經發作得差不多了，才不徐不疾地拿出了一包煙，像是在講故事一樣，諄諄善誘地說：「他是心癮犯了，看什麼醫生都沒用。得有這個東西，才能醫得了他。梁小東，你說是不是啊？」
也不知道駱池城到底哪裡來的神通，居然真的把蘇琦給找到了。蘇琦下車的時候，就被駱池城給拽上了他的車裡。
蘇琦不以為然地說：「在困難出現的時候，你沒有站出來，那就永遠不用再出現了。」
「蘇琦，你就不能聽我一次？」駱池城說，「這次真的很危險。」
江逸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會心理變態成這個樣子，是有原因的。他一直想要一個孩子，卻一直都生不出來。
蘇琦強裝鎮定：「章律師，你到底知道什麼？」
王嘉楠老神在在的，張欣彤捏著手機從那邊走過來，又從這邊走過去，四處張望著：「你說，我的那條信息，她會信嗎？」
她笑：「不啊，就是有點兒癢……都這麼久了，誰還記得呢？」
梁小東跟在蘇琦背後，看見王嘉楠，心裏還是發怯，瑟瑟地不敢說話。
因為忍受不了這些冰涼的液體，余曉雪突然力大無比地掙脫開其他人的束縛。針筒掉在了地上，王嘉楠眼疾手快地撿起來，再抬眼看，余曉雪整個人面露猙獰，身上不停地顫抖蜷縮起來，嘴唇發白髮抖，像是經歷著無比的痛苦。
章暮飛神情嚴肅地說：「王嘉楠那群人，就是不折不扣的瘋子。他們毫無秩序、蔑視規則，只要是他喜歡的東西，他就要得到手，不然的話，就會瘋狂地報復，甚至不惜摧毀破壞殆盡……無論是東西，還是人。」
她瘋了一樣地啜泣：「王嘉楠，你這樣……這樣是犯法的啊！我求求你別這樣做好不好？你聽我的話，去自首吧……」
只記得駱池城再次打開隔間門的時候，看著她的眼神十分複雜，包含了很多情感，有探究、有關心、有心疼，甚至還有……內疚。
「不就是想找梁小東嗎？這地方我熟，我幫你找！」
「冷，冷，好冷啊……」余曉雪的嘴唇一開一合，像是脫水的魚般，努力地張開嘴巴呼吸著微薄的空氣。過了一會兒，她又覺得渾身好像有烈火在焚燒。
從慶輝物流公司回來后，蘇琦一直都睡不好，每天晚上做夢夢裡都是她趴在箱子里，倒數著一秒一秒時間的場景，一想到就全身打哆嗦。
在那次被江逸鞭打和蹂躪后，她逃也似的離開了出租屋，離開了那個讓她無比傷心的地方。更多的是，想躲避江逸那個變態。
——梁小東，你到底在哪裡？
只不過後來紙還是包不住火，後來肖林奇的女朋友郭姍姍把所有真相告訴了江逸。江逸發了狠，讓人去找蘇琦和童童。
梁小東用求救的目光看著她，嘴裏幾乎發不出什麼聲音：「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