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楠一時想不好當成了什麼，只記得陳聰當時掛掉她電話就玩失蹤，那急急跑路的樣子。

佳楠看也不看她，起身上樓，走進自己的卧室，砰地摔上了門。

想想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已是秋天。猶記得初夏，臨近畢業那幾周，她和陳聰因為考試和找工作的心理壓力，更頻繁地約會。那些陽光燦爛的夏日午後，那些悶熱夏夜的湖邊樹林，那些肌膚相親、唇齒相依，彷彿就是昨日。可轉眼間，風起了，天涼了，她身邊的人間整個都換了。

「一隻把自己閉得緊緊，不開口的蚌。」

害得她現在住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房子里，還要假裝自己是另外一個女人，去騙兩個傷心的老人，自己的和_圖_書孩子出生以後還不知道會怎樣。

「哎，這麼凶……」

她懷了孩子，可她的男人並沒有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當成一顆珍珠，而是當成了……當成了……

他已經失聯多久了？就連在微信對話框里試著鍵入他名字的時候，打到拼音「Chen C」輸入法就自動聯想生成「沉船」，而不是「陳聰」。於是她悲觀地相信，陳聰也好，他們之間有過的關聯也好，情感上的，肉體上的，都像一艘沉船一樣，消失在海面上，再也打撈不起來了。

然而她心裏有個聲音在說：那是因為你還沒怎麼經歷過人生，也沒見過多少世界。

列安仔細瞧她一眼，看出她心情欠佳，便也和*圖*書不說什麼。

佳楠回到卧室，抱著枕頭坐在床上，把臉輕輕埋在枕頭上。

「封閉是一種自我保護，泥沙污水都進不來，但你要知道，只有讓沙子進來，才可以結出珍珠。」

對，就是陳聰，把她推到了這條黑暗的路上，讓她勢單力孤地去面對一切的險惡與未知。

沙發旁邊的矮几上堆了一沓《旅行者》雜誌，佳楠一本一本地翻看著，也沒有看進去什麼，只是當作道具，殺死時間，不想說話。

翌日，列安難得休息在家，一早在客廳看電視。這倒少有，佳楠搬來半個月了還是頭一回聽見電視響。

列安兀自說：「你像一隻蚌。」

「喜歡，沒錢。」佳楠不咸不淡地www.hetubook.com.com說。

佳楠不睬他，低下頭繼續翻雜誌。

他已經不要她了，她怎能再次放下自尊去找他？

他邀請佳楠一起來看，放了一個印度的喜劇片，唱唱跳跳的。佳楠卻興味索然，瞥了幾眼，也不搭理，就窩在沙發里翻雜誌。

「你喜歡旅行嗎？」列安試著搭話。

到了傍晚列安終於忍不住，說：「你知道你像什麼動物嗎？」

對了，他是把她肚裏的孩子當成了他鞋子里的一粒石子，他急不可耐地脫掉鞋子倒掉它，然後鞋也顧不上穿就逃跑了。

佳楠看著那一雙無辜而空洞的眼睛，哭了。

這簡直是最悲慘的人生。這簡直是世上最大的不幸。

佳楠沒理睬他。

佳楠一個人hetubook.com.com待在四百平米的公寓，唯一的陪伴是一隻看上去很真，但其實只是由一堆冷冰冰的電路元器件組成的智能寵物狗，忽然覺得人生好寂寞，人間不值得。

列安話音剛落，頭上就被重重砸了一記，是佳楠把手裡的雜誌朝他扔過來。

她腹中的這個孩子，註定沒有父親迎接。

機器狗Jerry跑到佳楠身邊，嗚嗚撒了幾聲嬌。佳楠輕輕踢它一腳，它也不逃不躲，而是溫柔地在佳楠腳邊趴下，仰臉對著她。

不，沒有一個人可以讓她來分享這一消息。尤其陳聰，不行。

佳楠抬頭看列安一眼。

如今她懷孕四個半月，從外形上看也是個妥妥的孕婦了，可她沒有丈夫，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www.hetubook.com.com有家。身邊真正關心她的，除了一個周列安，還有誰呢？偏偏周列安又不是她的什麼人。

中午方嫂來做飯，佳楠吃得也不多，接著又是一下午不說話。

她想給什麼人打個電話，發條信息，說說話，分享這個孩子的事。這個什麼人，得是跟她真正有關係的人。可是能有誰呢？表姐要紅嗎？舅舅舅媽嗎？大學同學或者室友嗎？又或者……陳聰嗎？

列安把佳楠從醫院送到家，自己又去公司了。

列安這才回過味來，一個未婚先孕的單身女人，大概是不願聽到什麼「結出珍珠」這種話的。

她現在走的是多險峻的一條路，而且是一條單程道，沒有回頭路，前面無論是什麼都不能後退或者改道了，哪怕是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