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萌擔憂地說:「我們真是太粗心了,當時都沒留意,就讓他這麼回去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事。」
寧萌不解:「怎麼了?」
紀念看著這讓人心驚肉跳的一幕說:「可真夠賞心悅目的。」
「你完了。」紀念說。
「什麼車你記得嗎?不是警車吧?」寧萌猶不死心。
沈慕清沒工夫跟他開玩笑,但這手臂包紮得也的確有些誇張,美不美觀倒是次要的,就是他原定於下周要去鄰省參加一個為期一周的學術研討會,到時候必然會惹來一大堆「關心」,他想想都覺得頭疼。
寧萌鬆了口氣:「剛才可嚇死我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得內疚一輩子。」
紀念沒有理會外面那個女生,淡定地抽完剩下的半支煙。
沈慕清不置可否。
冰涼的觸感從指間傳來,讓她整個人都有點恍惚,腦子裡有零星的記憶碎片閃過,只可惜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這些零零碎碎的記憶怎麼也拼不出一個完整的畫面。
「好,我知道了。」
那車裡有人。
她立刻停下腳步,然而為時已晚,車上的人顯然已經看到了她。車子動了動,冷不防竟然加速倒退著駛向她。
沈慕清走後,寧萌問紀念:「你真沒事?」
紀念也笑了:「所以你是不是得請我吃頓好的壓壓驚?」
「好像是桑塔納吧,不過……」紀念故意說,「假如警察叔叔出來約會,應該也不會開警車吧?」
心事被戳穿,寧萌卻繼續嘴硬:「誰說是要給他看了,我是為了自己賞心悅目懂嗎?」
「完了……」
寧萌抻著脖子努力往校門口的方向看,可惜公交車已經拐了個彎,什麼都看不到了。
他輕聲安撫她:「我知道。」
沈慕清沒說什麼,彎腰拾起腳邊散落的購物袋遞給她們:「這條路車少,司機晚上開車多半超速,你們以後要和*圖*書小心點。」
突然有什麼東西從她腳下竄過,嚇了她一跳。不過她仔細一看,發現是只夜貓,一溜煙的工夫就躲進了停在前方不遠處的一輛轎車下。紀念順著那隻貓逃走的方向看過去,白色轎車的紅色尾燈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她邊說邊對著那車窗玻璃齜牙咧嘴,小心翼翼地蹭掉唇角多出來的口紅。
沈慕清的右手手臂上被劃破了一個不小的口子,出了好多血。怕葉沛瑜擔心,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打車去了一家私人診所處理傷口。本以為最多也就是清洗傷口,然後貼個創可貼,沒想到診所的小護士卻左一層右一層層層疊疊將他的手臂包紮得像木乃伊一樣。
寧萌對著停在公交車站旁的一輛轎車的車窗玻璃調整裙子的肩帶:「我得時刻保持最佳狀態。」
提著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里,可是經過了幾天的等待,面對眼下空蕩蕩的格子間,她又覺得無比空虛。
紀念回過神來搖了搖頭。
沈慕清的目光卻始終停在紀念的臉上,見她似乎神色不寧,他略微擔憂地問:「確定沒受傷?」
紀念沒回話,實驗室是最有可能遇到沈慕清的地方,為了不跟他錯過,她決定從今天開始盡量在實驗室待得久一些。
紀念努力平復內心的恐懼,手指著夜空中虛無的遠方,語無倫次地道:「那輛車……」
沈慕清點了點頭,轉身朝著馬路對面打著雙閃的那輛計程車走去。
好在葉沛瑜今天睡得早,但是沈楓卻一眼看出他手臂受了傷:「怎麼挂彩了?」
這樣整整逛了一天,直到商場打烊,兩人才打道回府。D大的校區是在市郊比較偏遠的地方,等她們從公交車上下來時,學校周圍連賣夜宵的小販都已經收攤回家了。
紀念搖頭:「就摔了一跤,能有什麼事?」
D大m.hetubook•com.com校區里的建築都有點年份了,包括紀念她們住的這棟宿舍樓也是一九八幾年的文物,雖然修整了幾次,但是公用衛生間的格局無法改變。寧萌總抱怨不方便,缺乏安全感,紀念倒覺得挺好,至少不用打掃衛生間,而且就算你在裏面抽煙,別人也猜不到是誰。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他問。
紀念瞥了她一眼說:「今天是周末,我猜那警察叔叔應該不會出來查案。」
紀念還在出神,寧萌連忙接過購物袋說:「知道了,謝謝沈老師。」
沈楓有點犯難:「就這麼點信息,要想找到那輛車,等於大海撈針啊!再說,你查這車幹什麼?」
這時候,公交車晃晃悠悠地從遠處駛來,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車。
紀念想到,她拉著沈慕清的手站起來時,明顯看到他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原來那時候他已經受傷了,卻故意不讓她們知道。
「你剛才當鏡子照的那輛車裡好像有人……」
再回到宿舍時,寧萌還在床上躺著,聽到她收拾東西,探出頭來問:「一大早去哪兒?」
「喲,這是誰在公共場所抽煙啊?缺不缺德啊!」
快到宿舍時,正遇到她們對面宿舍的田靜剛洗漱回來。她看到紀念嚇了一跳:「紀念,你的手怎麼了?」
與此同時,她聽到身後那輛車疾馳而去的聲音。
她猛然抬頭,待看清面前的人時,眼淚差一點就奪眶而出。竟然是沈慕清,消失了幾天的沈慕清。
沈楓點頭:「這性質有點惡劣,必須得查。」
她慢騰騰地起身收拾東西,關燈、鎖門,又是最後一個離開實驗室。
紀念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遞給了他。
紀念和寧萌都不明所以地看向紀念的手,這一看才發現紀念的手上竟然沾滿了鮮血。
沈慕清回過頭,臉上的神色是紀和_圖_書念從未見過的冷峻,不過很快,冰霜退去,他又換上平日里冷冷清清的神情,他朝紀念伸出一隻手:「受傷了嗎?」
周末的公交車上都是空位,兩人找了車廂中間並排的位置。因為寧萌穿著短裙不方便挪動,所以紀念坐在了裏面靠窗的位置。車子再度發動,紀念無意間回頭看了一眼,卻冷不防看到剛才停在她們旁邊的那輛車的駕駛位上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紀念拔腿朝實驗樓的方向跑去,耳邊響起呼呼的風聲,還有車子由遠及近的聲音。
「嗯,知道了。」
紀念陷在自己的思緒中瑟瑟發抖。沈慕清抬起手,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回來了,沒事了。」
沈慕清無奈,回到家只好用外套遮住手臂,以免被母親看到。
桑塔納這種車型沒什麼稀奇,白色桑塔納更是尋常。而且當時光線不好,那輛車開得又快,沈慕清並沒有看清司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至於車牌號他也只記住了最後兩位,印象中應該是「45」。
實驗樓就在眼前,電光石火間,她轉身沖向實驗樓的大門,卻冷不防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那輛車漸漸逼近,她的腿卻有些乏力了。想到明天或許就要像吳瓊一樣見報了,她不甘心。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很多回憶沒有找回,很多謎題沒有解開——那是關於沈慕清,關於徐志宇,還有關於她父親紀明的。
夜回歸了寧靜,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有人想要她的命,這事可怕又不真實。
紀念的心越來越不安,難道傷得很嚴重?
紀念有點無語:「在宿舍照了半個小時,出來還沒完啊?」
他邊說邊戳了戳沈慕清綁著繃帶的手臂:「不過你這傷誰處理的?新手吧?」
「哎,沈老師真是好人,好男人!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我們學校那https://m.hetubook.com•com麼多女生迷戀他了,也不知道他以後會找個什麼樣的媳婦。」
她有些遲疑,但又覺得或許是自己太過敏感。然而再走近些她才發現,那輛車的車牌號竟然被一塊迷彩布遮著。她腦子裡陡然閃過幾個畫面——校門口被寧萌當鏡子照的那輛車,以及撞向她卻最終撞傷沈慕清的車,似乎都是白色桑塔納,跟前面那輛一樣。
寧萌一怔:「你怎麼不早說啊!」
然而連續三天,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十點鐘,沈慕清一直沒有出現過,後來還是聽一個師兄無意中說起她才知道,原來他出差了,要到周末才回來。
「我這不也剛看見嗎!」
她不敢回頭,只覺得那輛車離她越來越近,所幸對方是倒車,沒那麼自如,而前面不遠處就是實驗樓的入口,只要跑進去,她或許就能夠安然無恙。
回到宿舍,寧萌立刻拉著她清理傷口,洗乾淨后才發現,她就擦破了一點點皮,那那麼多血從哪兒來的?
「實驗室。」
紀念搖了搖頭,想回頭感謝一下剛才在緊要關頭將她推開救了她一命的男人,一回頭卻見那人已站起身來,看著那輛白色桑塔納離開的方向有點出神。
沈慕清從遠處收回目光,低頭看著她:「沒事了。」
「一點小傷而已。」沈慕清隨意應付了句沈楓,但轉念又想起什麼,猶豫了一下說,「我想讓你幫我查輛車。」
沈楓立刻會意:「肇事逃逸?」
「別說一頓,幾頓都可以。不過剛才真是驚險,要不是沈老師,後果不堪設想。你可得找個機會好好謝謝他。」
周末時,寧萌拉著紀念去逛街。三月的天,紀念還穿著秋褲,寧萌卻已經換上了絲|襪、短裙。從宿捨出來,她一路上東張西望,遇到個能反光的地方就要對著照一照。
「沈老師?」紀念和寧萌幾乎是同時叫出聲。
對比校外的清hetubook•com•com
冷,這個時段宿舍樓里倒是無比熱鬧,女生們穿著各式各樣的睡衣端著洗漱用品在走廊里進進出出。寧萌和紀念都有些累,進了樓就沒再說話。
寧萌有點不好意思:「去市區逛街,沒留意時間。」
聽著寧萌在一旁絮絮叨叨自言自語,紀念摸著自己擦破皮的右手,心裏泛起了層層漣漪。
沈慕清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紀念想著沈慕清那晚流了那麼多血,想必傷勢不輕,就想找個機會正式再感謝他一下。但是從周一開始她就沒有再見到他,包括一節他的課,也被通知臨時取消擇期再補。後來她找了個由頭給他打了一次電話,可電話卻一直處於無法接通狀態。
馬路對面,寧萌驚魂未定地跑了過來:「你沒事吧?」
今晚的夜格外靜,沒有風,連枝丫婆娑的聲音都聽不見,只有走路時褲腿相互摩擦的沙沙聲。
兩人都不由得看向對方:「沈老師?」
「應該沒事吧?看他走的時候吭都沒吭一聲。」
紀念搖搖頭,她還真沒覺得哪裡疼。
「才幾點啊?」
沈慕清似乎鬆了口氣:「今天就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最好去校醫院檢查一下。」
寧萌急了:「你傻啦?流這麼多血你不疼啊?」
寧萌所有的好心情都因為這個可能性不大的假設而煙消雲散,最後只能靠瘋狂的購物來轉移注意力。而紀念也為自己那句玩笑話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寧萌的戰利品多得像小山一樣,墜得她手臂都抬不起來。
拎著幾大袋東西穿越沒有人的街道,紀念幾乎在倒計時,算著自己什麼時候可以爬上床。然而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身後寧萌在大聲叫她的名字,可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覺得整個人被撞飛了出去,緊接著是重重地落地,而手上的那些購物袋也隨之撒了一路。與此同時,一輛白色桑塔納從她身邊疾馳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