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清累了一天，簡單洗漱了一下就躺在床上，但是卻沒有一點睡意——在這裏，無論身體如何疲憊，意識總是無比清晰。一閉上眼，他彷彿就回到了那年的初秋。
「是的，有個項目要結題。」
「好的，你也是。」
「是我的房間。」沈慕清頓了頓說，「不過這段時間我不會住在這裏。但是為了你的安全，你如果要去學校或者從學校回來，我會送你，至於其他地方，你最好也少去。」
舉著手機的紀念此時滿腦子都是出事以後她對他的無視和冷漠，想到那條她編輯好卻一直沒有發出去的分手簡訊，她甚至覺得握在手裡的手機都燙得要命。
他說得輕巧，可是紀念分明看到他握著方向盤的手腕處有一片脈絡一樣的傷疤從袖口處蔓延出來，血液凝固結了痂，還沒來得及褪去。
半個小時后，沈慕清到女生宿舍樓下接上了紀念。
沈慕清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又補充道：「這事需要保密，所以也就不能被人看到我們在一起。」
聽沈楓這麼說，眼下別說查那輛車了，搞不好連吳瓊的案子也查不下去了，最後不是按自殺結案就是變成懸案。可是現在紀念一而再再而三地遭遇危險，顯然吳瓊的案子是有問題的。如果真的找不到真兇，那恐怕不止吳瓊死得冤枉，紀念的安全也難保證。不過就算他告訴沈楓那輛桑塔納的事情，怕是也只會讓他覺得壓力更大而已。
倒是徐志宇先開了口：「看到新聞了？」
房子雖然空置著，但是一直有人定期來打掃，只不過還是掩www.hetubook.com.com
不住一股沒有人煙的味道，處處透著濕冷。
「嗯，剛回來。」沈慕清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他剛下飛機沒多久，本來應該直接回家的，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先來實驗室，就是總覺得這裡有些事情讓他不安心，不過也多虧他來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其實帶她來這裏之前，他早就準備好了許多說辭——雖然這是他的房子，但畢竟她現在是他的學生，女學生，他肯定是不方便經常過來的。但此時對上她殷切的目光，拒絕的話又說不出口，他頓了頓說：「如果你需要。」
沈慕清說的公寓地處大學城附近，是這一片出了名的高品質樓盤，還有個挺好聽的名字叫「藍山」。小區里都是四至五層的板式公寓，綠化面積達到60%以上。不過因為離市中心較遠，價位也不算太高。沈慕清讀博時為了躲清凈就租住在這裏，畢業后不願再搬家就乾脆從房東手裡把房子買了下來，只是近一年來母親的糖尿病越發嚴重，加之年紀又大了，需要人陪，所以他回國后，就和弟弟沈楓商量著搬回家住了，這樣一來他之前的房子就一直處於空置狀態。
「那身體怎麼樣？沒什麼不舒服的吧？有沒有想起以前的事？」
第二天一早，沈慕清打電話給紀念：「有課嗎？」
「我去公寓住一晚。」
紀念的心裏不免有些愧疚，但想到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對身邊這個人，更多的卻是感激和依賴。
「有事就提前回來了。」沈慕清想到自己在和圖書外的這幾天，雖然研討會的事情也不少，但是學校的事情總讓他記掛，索性就提前回來了。
「對了，昨天我都忘了問您，上周末您受傷了吧？我看流了好多血，是不是很嚴重？」
沈慕清簡單解釋道：「出於對你安全的考慮，最近你暫時住在這裏。」
他似乎笑了一下：「我也剛看到。放心吧，沒他們說的那麼誇張，我就是有點累，想休息一段時間而已。」
「抱歉啊。」她說。
「是要出差嗎？」
當時他的內心是震驚的。他不知道這個吻的意義是什麼，是愛慕？是試探？還是，只是一個惡劣的玩笑？當時他沒有睜眼，就連「醒來」后也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他以為那一切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場懵懂少女的惡作劇，但是時至今日他才肯定，那是他距離愛情最近的一次。
想到這些，沈慕清只是說：「那你先忙你的吧。」
「那在哪兒？」
「哦。」電話中沈楓的聲音也有點疲憊，「我最近被景林花園那案子搞得頭都大了，學校的案子都沒時間查了。你說的那輛車，我是託人查的，今天剛給我反饋，一點線索都沒有，你們學校附近那條路上就一個攝像頭，還壞了。你說那個車牌尾號和車型對得上的有幾百輛，人家粗略排查了一下，那些車輛暫時沒有可疑的地方，但具體情況還要再查，不過工作量還是挺大的，得等等了。」
沈慕清推開廚房門看了一眼，雖然是幾年前配的廚具，現在想做頓簡單的飯菜應該也還夠用，不過或許是他想多了，紀念hetubook.com.com怎麼可能自己做飯？
沈慕清關掉了電視，房間里頓時安靜了下來。
她問沈慕清：「您會經常過來嗎？」
這怕是這些天里，她聽到的最好聽的話了。
「自戀情曝光后，徐志宇的狀態每況愈下，據知情人士透露，感情不順以及工作壓力都是導致他患上抑鬱症的重要原因……」
沈慕清無所謂地說：「也沒出多少血，第二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家裡的設施簡單明了沒什麼可介紹的，沈慕清從茶几上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你在家時如果無聊可以看看電視。」
沈慕清下意識地看了眼紀念，發現她看得專註，也就沒有關掉電視。
紀念剛想回答，又想到沈慕清剛才的囑咐，便抬頭看了他一眼，只見他微微朝她搖了搖頭。
沈慕清想了一下說：「差不多，你就按照出差準備吧。」
那場雨下得很大，從早到晚下個不停。他們在房間內，聽著雨聲各做各的事。後來就是在這張床上，他閉著眼休息，17歲的她以為他睡著了，躡手躡腳地爬過來，偷偷親吻他的嘴角。
掛了電話，紀念疲憊地想，好像每一次跟徐志宇的對話，都會透支她多餘的精力。
電話很快被接通，紀念卻還沒有想好合適的開場白。
「上午沒有。」
說著他像是在試遙控器好不好使，連續換了幾次台，最後確認沒問題時正好停在了娛樂頻道。
她說：「我在學校附近，跟我『老闆』在一起。」
電話里傳出一個男人沙啞的歌聲，她還是第一次聽到。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這是出事以ｗｗｗ•ｈｅｔｕｂoｏk•ｃoｍ•com後她第一次主動聯繫他。
人就是很奇怪的動物，或許他越是表達他的不滿、控訴她的無情，她就越會無視。而當此時，他如此輕描淡寫不痛不癢，她的心裏卻不由得充滿了罪惡感。
沈慕清說：「少喝一點，免得胃不舒服。」
車子已經開出校園很久，紀念才意識到這既不是去機場的路，也不是去車站的路，而是左拐右拐繞了一圈后似乎又回到了學校附近，最後拐進一個高檔小區，停在了一棟四層的單元樓前。
關於徐志宇罹患抑鬱症的話題只播了一兩分鐘，很快就切換成了另一位藝人的八卦。
女記者對著鏡頭洋洋洒洒長篇大論，與此同時屏幕上出現了幾張徐志宇被狗仔拍到的照片，照片中的他與往日那個生氣勃勃的黑馬小鮮肉形象完全判若兩人。
徐志宇聞言反而安慰她：「算了，這事急不來，你也不要有壓力。」
「不回家你去哪兒？」
徐志宇笑了笑：「我真沒事。你在學校嗎？」
「嗯，你還好吧？」
這話是什麼意思？只要她需要他的時候，他就會出現嗎？
「謝謝您。」
那即便他們不住在一起，豈不是也會給人一種同進同出的感覺？
「有沒有關係我自己知道。」
「你那麼多主意，編個理由而已，不用我替你想吧？」
「那另外一間呢？」
紀念點點頭，一杯熱茶下肚，手腳漸漸有了溫度。
「近年來抑鬱症成了娛樂圈的巨大毒瘤，繼劉暢（因抑鬱症自殺身亡的一個女明星）離開之後，又有藝人被爆出罹患抑鬱症，不過徐志宇已宣布暫別娛樂圈…ｗｗｗ.hetｕbｏｏｋ.cｏｍ.ｃｏｍ…」
兩人又聊了幾句，結束通話前，徐志宇說：「我最近有點累，又是在風口浪尖上，就暫時不去看你了，你照顧好自己。」
「今晚不回去了。」
「你最近好像很忙？」
紀念不明所以：「這是哪兒？」
沈慕清略微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只是說：「我也是湊巧遇上而已。」
紀念低頭拿出手機，也不管沈慕清還在場，就打給了徐志宇。
「說什麼呢？這與你無關。」
「沒有。」
紀念沉默了片刻，如實回答：「我挺好的，但是什麼都沒想起來。」
說完，沈慕清正要關掉電視，卻看到電視畫面中一輛黑色越野車在沸沸揚揚的人群和閃光燈中拉開車門，而從上面走下來的人，竟然是徐志宇。
「收拾幾件換洗衣服和日常用的東西在宿舍等我，我到了叫你下來。」
房子是大約九十平方米的兩居室，寬敞明亮。陳設簡單，跟它主人的風格一樣，但也什麼都齊全。
「謝謝。」她接過茶，抿了一口，微微有點苦澀。
沈慕清瞥了她一眼，那表情彷彿在說：難道不是嗎？
「您這麼說好像我經常撒謊一樣。」
沈楓的第一反應是：「你回來了？」
她嘆了口氣，收起手機，一抬頭正見沈慕清遞上一杯熱茶。
將紀念送回宿舍，沈慕清打電話給沈楓：「上次那輛車查到了嗎？」
沈慕清把紀念的行李放在其中一間卧房裡：「你住這間。」
「那我跟寧萌怎麼說？」
「不是說要去一周嗎？」
「嗯。對了，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回來？」
「今天下午實驗室沒什麼事，你可以先在家裡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