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疲憊地搓了搓臉，聽到衛生間的門突然被敲響。
「沒有。你呢，沒和你那位警察朋友出去玩？」
沈楓聞言，覺得有理。
但是當她開口叫他「沈老師」時，他就已經有了答案，這不是那個紀念，那個紀念從來不會這樣稱呼他，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在她口中只是「沈慕清」，哪怕多年後再次相逢，她也不肯在他面前示弱，一次也沒有。
她從來沒試過在短短月余的時間里愛上一個人，不知道沈慕清會不會對她也有哪怕一點點的好感……可是在這個連生命安全都無法保證的節骨眼上，談感情多少有點荒誕。
沈慕清懶得跟他計較，走到紀念對面坐下，邊倒了杯水給她，邊問：「如果我猜得沒錯，『兇手』應該是看到你了，而且他認為你也看到他了，所以你只需要想一想你在暈倒前看到過什麼人。」
「洗完趕緊出來，你沒有吃東西，容易低血糖。」
「沈老師？」她試探地叫了一聲。
沈楓點點頭：「我這就安排人去查。」
沈慕清微微一愣，明白她大概是不希望他現在就走，於是說：「沒什麼事。這樣吧，我在這裏煮點夜宵，你可以先洗澡，洗過澡如果想吃就一起吃，不想吃就先睡覺。」
紀念搖了搖頭。
「以前是。」面對寧萌不解的目光，紀念又補充了一句，「我爸在我高中畢業那年去世了。」
「你怕他？」
「他說他是我爸的學生，現在看來就是我爸手上沒畢業的學生唄。」
紀念抬頭看著講台上的沈慕清，良久，自嘲地笑了笑。
沈慕清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正對上那雙黑黝黝的眼睛，裏面滿是無聲的挽留。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抬手看了眼時間，最終妥協地走到沙發前坐下：「正好有點累，我歇一會兒，等你睡了再走。」
「那好。」她心滿意足地翻了和_圖_書個身平躺下來，拉起被子遮住微微勾起的嘴角，終於可以安心地睡了。
沈楓無奈地嘆氣：「再仔細想想！」
掛斷電話，沈楓拿起車鑰匙：「我現在得回趟局裡，找人的事刻不容緩。」
「對了，你不是對沈老師很了解嗎？他以前也是D大的學生嗎？」
說著沈楓就要打電話到局裡，沈慕清打斷他：「等一下。」
第二天，短暫的假期結束。第一堂課正是沈慕清的課，可是以往一直喜歡坐在前排的紀念卻拉著寧萌坐在角落裡，趁著沈慕清回頭寫板書的時候偷偷聊天。
沈楓煩躁地在房間里踱來踱去，瞥了眼對著窗外出神已久的沈慕清，又看了看坐在沙發上雙眼空洞的紀念，忍不住又問了一遍：「真的想不起來其他細節了嗎？」
「沈老師。」紀念對上他的視線，猶豫了一下問，「您是不是還有話要對我說？」
雨越下越大，將整個藍山公寓籠罩在昏暗之中。
天色已暗，房間里還沒來得及開燈，送走了沈楓，沈慕清回過頭，看到沙發角落裡那團纖瘦的身影，心裏驀然一沉。
沈楓放下電話回頭看著他，沈慕清想了一下說：「還有一種可能。順便查一下有誰沒參加班會，如果真有，那就再問問那天是否有人見到了他。」
「忙著找他？」
沈楓說：「這麼說你的確是朝樓上看了，但什麼都沒看到？你在逗我？」
紀念聽得唏噓，轉念又說：「這些你之前怎麼都沒說過？」
紀念咬著下唇仔細回憶，片刻之後，她猛然抬眼看著沈慕清。
還不等沈慕清回話，沈楓突然說：「沒錯！他就是慢悠悠地下樓的，而且就是因為你們那個班會，才讓他逃過了大家的視線。據寧萌描述的當時情況，你們班散會時，眾人應該已經知道出了事，所以大家應該是人hetubook.com.com
心惶惶地離開的，那人混在你們同學中離開，沒有人注意到，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寧萌說：「你終於想開了，每次坐在前排害我緊張死了。」
「對啊，一直都是，不過我考研時是跨專業的，以前不是電子學院的。但是學校里誰不知道他啊，據說他學生時期就是學霸，科研成果比那些教授、副教授都多，論文也發得多，還都是含金量很高的。但是他在我們學校沒有讀到博士畢業，中途就直接以訪問學者的身份去了加州伯克利，加入了汪正宇團隊，這是多少人努力一輩子也達不到的。」
「我可以肯定當時我的視線範圍內只有寧萌一個人，他怎麼會認為我看到他了呢？」
「你懷疑兇手是死者的同班同學？」
「等等！」沈楓打斷紀念，「你仔細回憶一下這裏，其實這時候吳瓊可能已經墜樓了，或者正要墜樓，你們就沒聽到什麼聲音？」
沈楓說：「也對，如果是李默，他本來就不算什麼陌生面孔，電子學院那麼多人知道他喜歡吳瓊，想必平時也經常見到他和吳瓊在一起，在吳瓊可能出現的地方遇到他並不會覺得稀奇。」
「我為了躲人翹了班會，寧萌見我翹，也跟著我出來。我在前面走，她在後面追，到了一樓天井處我才停下來等她。然後她說如果她不告密，那自戀狂就要轉而去追她，所以她也是不得已。我當時很無語，就說遇到碰瓷的了……」
門外沒有腳步聲響起，他應該還在。
「沒有。」
「您都問好多遍了……」
「可不是，你說他也夠能耐啊，一個窮學生能躲到哪立去……」
隔著一扇薄薄的木門，她站起身來：「我沒事。」
紀念搖搖頭。
「我在。」
「沒事，我馬上就好。」
紀念很少跟寧萌說起家裡的事，倒不是防著誰，和-圖-書只是覺得沒什麼好說的，所以寧萌乍一聽到這個消息，無比意外：「你可以啊紀念同學，藏得夠深，原來你是D大子弟！」
紀念問：「那您的意思是說，他是殺完人後慢悠悠地下樓的？」
沈慕清轉頭看著紀念：「現在幾乎可以確定，不管這人是誰，他應該就是開桑塔納的那個人。」
紀念的記憶開始恢復，他高興之餘不免擔憂。剛才送走沈楓后，他本來是想問問她的，除了出事當天的事情，她還有沒有想起其他的，比如五年前的事，還有五年前的他。
「他或許是誤以為我看到他了。我當時並沒有特意朝樓上看過，但是聽了寧萌那話后又覺得很無語，就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望了眼天。只是一個表情而已，根本沒有刻意去看什麼。」
沈楓略微沉吟片刻后，點了點頭：「你這麼說，我應該再去查一下當天到底有沒有你說的那種人出現，如果有，對方具體什麼樣。」
靜默了片刻，沈慕清輕輕呼出一口氣，順手打開一盞壁燈：「餓了吧？想吃點什麼？」
說到這裏，沈楓又皺起眉：「可是，從對當時在場學生做的筆錄看，好像又不太對，因為大家都說沒有遇到新面孔……這怎麼解釋？」
提到這個，寧萌一臉的不滿：「玩什麼啊！好好的假期基本都在圖書館過了。說起來都怪那個李默，之前害得沈老師被人誤會，現在他跑了，我那朋友可忙死了。」
紀念的肩膀不由自主地垮了下來，如果事情真如沈慕清說的那樣，也就是說，她的那些同學中有一個人將吳瓊推下了樓，又懷疑被她看到了而對她起了殺心。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沈慕清點了點頭，送他離開。
她穿著內衣褲，坐在馬桶蓋上。想到近些天發生的一切，她有點害怕——除了對未知的未來的恐懼，還有就是不hetubook.com.com知何時起對沈慕清萌生出來的隱秘感情，這些都讓她措手不及。
紀念看著他，有點艱難地開口：「沈老師，您一會兒有事嗎？」
沈楓急了：「連聲慘叫都沒有？」
沈慕清卻說：「他下樓的速度不會很快，即便當時教學樓里人不多，但是保不齊會遇到誰，試想一個人瘋子一樣往樓下沖，萬一途中遇到誰，肯定會給對方留下很深刻的印象，這對他逃出警方的視線非常不利。」
寧萌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你也沒問啊。對了，你問這些幹什麼？」
「不想吃飯？」沈慕清想了一下，決定不強迫她，「那就早點休息，你今天應該也累了。」
花灑流出來的水打在地板上，又濺在紀念的腳背上。
沈慕清卻沒有馬上肯定他的說法：「這一點還需要進一步調查，你只需要把當時在場的人再問一遍，是不是有人下樓時看到了李默，那答案自然而然就有了。不過，還有另外的可能。那天下了那麼大的雨，而且陽台和樓梯又都是開放式的，雨下得大就會有雨水濺進來，如果有人提前穿好了雨衣，或者用衣服遮擋住了臉，就那天的情況來說，也不算奇怪。」
她不敢再想。
洗完澡，紀念吃了點面，身體舒服了點，情緒才有所好轉。沈慕清催促她早點休息，而他自己也打算離開。
「嗯。」
「如果，根本就沒有新面孔呢？」沈慕清說。
「哦，你上次好像提起過，清明節去給你爸爸掃墓。」
「嗯，他在那邊畢業后，學校為了留住人才就給他在D大掛了個教授的名，他名下的學生，就是你的那群師兄其實最初都是其他老師幫著帶的，是到了我們這一屆，他才回來的。王校長惜才啊，他回來才半年，就被破格提升為我們學院的副院長。不過以他的履歷，其他人也沒什麼好不滿的，只有羡慕的www.hetubook.com.com份。」
紀念剛躺到床上，見他要走，又探出腦袋問：「您要走嗎？」
紀念想了想，還是把已經到嘴邊的問話又咽了回去。此刻衛生間內水汽漫天，她真的有點眩暈，身體不自覺地抵在門上，找到了支撐點，也好像離他更近了一點。
「紀念，怎麼這麼久？沒事吧？」
沈慕清卻好像並不失望，他把端著的茶杯又輕輕放回桌上：「至少證實了我們的猜測，你說的那個『兇手』確實存在，當時天台上面除了吳瓊，還有其他人。」
紀念皺眉：「但是當時我們班在開班會，出事後沒幾分鐘就散會了，如果兇手真的那時候下樓，必然會遇到我們同學，不可能沒人發現他吧？除非他下樓的速度特別快，那還得是從別的門離開教學樓，因為他衝出來很可能遇到寧萌。」
沈慕清聽到聲音轉過身來，紀念立刻朝他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
沈楓說：「這才哪兒到哪兒？再不想起點有用的線索，我就真的要擾民了！」
寧萌感慨：「難怪我覺得沈老師對你有點特別，原來是這個原因。」
「也不是怕吧，雖說沈老師長得帥，也還算好說話，但是你不覺得他有一種氣場嗎？就是讓接近他的人不由得緊張。」
「好。」
沈慕清瞥了沈楓一眼：「你不覺得你這樣很擾民嗎？」
「這麼說，他也是最近才回國的？」
沈慕清拿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想到了什麼？」
紀念蒼白的臉上立刻多了點笑容。
紀念無語：「你是說接近他的賊吧？」
當衛生間里響起水聲時，沈慕清的臉上才露出些許疲憊。
紀念看了他片刻，點了點頭。
此刻的沈警官就像是被點著引線的竄天猴，隨時有可能躥出去。紀念不敢說真的想不起來，只好把那段重放了n次的記憶又翻了一遍。
寧萌又問：「對了，你清明節除了掃墓，沒去周邊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