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這樣倒好了！江允諾順手拿起書來砸在她的頭上，自嘲地說，別人還以為莫非是我女朋友呢，見到我載了別的女生生氣發怒，你倒好，還大度地幫我圓場。

那……當我沒說。他討好地對她說，卓寶路新開了一家餐廳，據說灌口鹽鴨很不錯。

你的錢帶夠了嗎？

素小暖六歲上一年，因為死活要和素小暖同班，他不惜留一級。在班上他的年紀是偏大的，但個子卻沒有素小暖高，後來是後悔的，只怪自己鬼迷心竅，怎麼會選擇和素小暖同班，並且一路從小學、中學，一直到了現在。

我說請她看電影。

江允諾把車停在江亭別苑小區。素小暖沒有住校，她有哮喘病，不適應集體宿舍比較擁擠和潮濕的環境，江允諾就在這小區買了兩套公寓，門對門地和她做鄰居。雙方父母對他們的關係已經達成了共識，怎麼看他們也是門當戶對的一對，何況又青梅竹馬，彼此都很熟悉。

她以為你也去。

有沒有一點吃醋？下課的時候，江允諾在教室門口等素小暖。莫非經過他的時候，重重地「哼」了一聲和*圖*書，然後大步離開。他倒也不在意，只是順手接過素小暖手裡的書，繞在她身邊，調笑地問。

我又沒說我要去！

其實不用特別遷就我，我可以和莫非一起來這裏。吃的間隙，她看到他幾乎沒有怎麼動筷，知道他始終是不太習慣來這裏。

素小暖也不管他，洗完澡然後回卧室看書自顧自地睡去。

醒來的時候窗外繁星點點。她蜷著身子坐到飄窗上去，感覺到眼睛有些潮濕。她想念自己的十六歲，想念和夏絡繹在一起的日子。她對她始終愧疚，在每一個午夜醒轉的時候，會感覺到憂傷在心裏肆意地流淌出來，碎地滿地都是。

他們到的時候才發現那家餐廳的生意果然是好，六七點的時間又正是吃飯的點，所以門口等了一堆的人，要拿號排隊。素小暖是知道江允諾沒有太多耐心等的，提議要不今天先隨便吃點什麼，下次預約了再來這裏。江允諾把車停在路邊，側過身對她說，你等等。

那一餐他們吃得很愉快，結賬的時候他真的送了兩張電影票給門口開單的服務員，然後不等她hetubook.com.com再追問，拉著素小暖的手迅速地離開。素小暖知道他有女人緣，不管到哪裡，辦事或者排隊，總是露出一副笑臉討好與別人搭訕，大媽大嬸小妹太婆，他這一招屢試不爽，真是奇怪怎麼都會被他一臉天真的笑容給迷惑。

我就願意看你吃。他又沒有正經地笑。

養你還是夠的。江允諾笑起來。

那我警告你，江允諾，你的車裡，除了我不許再載別的女生！她板起面孔來。

我會請她看電影……我正好有兩張電影票，等下送給她就好了。

你怎麼做到的？她好奇地問。

這裏的菜名不虛傳，她吃得滿手蟹黃油膩，汁液披離，紅唇嬌艷欲滴，江允諾見她這樣，知道她根本沒有在意中午的事，心情卻有些恍惚，只是抬手用手指擦一下她的嘴角，依稀看到她小時候的樣子。

也只能這樣了……不過她說等一下桌會把桌子留給我們，算是提前預約。剛才還一臉失望的江允諾一下就大笑起來，他的失望表情不過是故意捉弄她的。

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吃醋？江允諾不死心地問。

見他的表情，https://www.hetubook.com.com素小暖安慰地說，算了，下次來吃好了。

你怎麼可以戲弄別人？她不滿。

你那點秀色，我可吃不飽，就別沾沾自喜了。

他認識她的時候，很小。他六歲，她五歲，他們兩家是世交，只是因為江允諾是在法國出生，所以他們直到她五歲才第一次見面。他說一口法語，其他小朋友都不明白他說什麼「鳥語」，不願意跟他玩。只有素小暖大大咧咧地說，我會照顧你。

素小暖，還有猶豫什麼？有大帥哥陪著你，多美呀。他頭也不回，抬起手來擰擰她的臉，很嬌寵的樣子。

別廢話了！他毫無耐心地拉開車門，等她下車，再關門，頭也不回地一摁遙控鎖，整個動作非常地帥氣。

你最好趕緊道歉認錯，然後給我開三天三夜流水席，讓我吃遍所有美食，否則我不會原諒你！素小暖隨口應道。

這就是傳說里的秀色可餐？她揚起眉問。

他們在一起真的太久了，相處起來雖然親近熟絡，卻少了一些情侶之間該有的「膩」，他們倒像是兄妹和朋友，相互依賴和照顧。

她照顧他，就像照顧她m•ｈeｔｕboｏk.com•coｍ的洋娃娃，給他喂水、拿糕點，上樓的時候牽住他的手。她教他說中文，蘋——果。她說「果」的時候，嘴巴嘟起來，他也學著大力地念蘋——果，嘴巴嘟起來，現在想來，覺得那時候他的樣子真傻。

到門口的時候，江允諾掏出鑰匙來，開的不是自己的門，而是素小暖的。他有她家的鑰匙，所以也習慣了替她開門。她去煮了一些咖啡，他趴在她的電腦前玩了一會兒遊戲，直到很困了，才起身離開。

他不知道，她會什麼時候好起來。

只是現在的素小暖，和當年那個肆無忌憚、飛揚跋扈、任性胡鬧，被寵壞的她差了太多。現在的她，靜默，冷淡，即使面上依然是笑容，但眼神卻有著難以言說的憂傷。

離暑假還有兩個月。素小暖其實是知道他的用意，離開成都的四年，她再也沒有回去過。暑假和寒假，他都帶著她去外地度假。他怕她睹物思人，怕她又會陷入情緒的低潮期，他寧願把她帶得遠遠地，也不讓她回到傷心地。

他只是希望，她能夠忘記一些事，一些人。

江允諾……她揚高聲線。

她知道現在的她真的wｗｗ.ｈeｔｕboｏk•coｍ.coｍ變了很多，也許最大的改變是不再像以前那樣執著了，雖然四年來蘇允諾從來沒有提起過以前的事，但其實過去一直在他們的心裏，誰也無法忘記。

暑假我們去塞班島吧。坐在車裡，江允諾說。他開了些窗戶，一些涼風撲面而來，很清爽。他打開音響，一曲《Try to Remembe》緩緩地流淌出來。

他們果然立即就有了位置。江允諾點了一桌的菜，灌口鹽鴨、清蒸大閘蟹、魚孚肉粽、爆烤鴨、仙景芋頭……又點了幾瓶啤酒。素小暖知道，這是江允諾在遷就她，他一向是很挑剔的人，吃飯絕對不會來這種人多的大排檔餐廳，而她喜歡吃這種特色大眾菜，所以每每哪裡有好吃的他就會帶她來。

那天夜裡，素小暖夢到了夏絡繹，她許久不曾夢過她，是她們十六歲的模樣，穿著帆布鞋和七分褲，手牽手在粗大斑駁的梧桐樹之間奔跑。她們笑得那麼心無芥蒂，那麼簡單而純美，陽光那麼明亮，抬起眼時，就像大片大片的矢車菊，很繁盛。

就見到江允諾跑到店門口，對站在門口開號的服務員說了幾句，然後轉過身悻悻然回到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