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駛到城門前頭,果然遭到了攔車,陽琮挺直腰背,昂首挺胸,輕咳了一聲,音色清亮道:「何人攔路?」
她想了一想,「臣也不知道。」
端的是風流入骨,恐怕也是浮生偷|歡。
也罷,便維持這樣吧。
「曲大人,得罪了。末將實在是怕曲大人受人威脅說出這般話,末將定要看個仔細!」
在他的眼裡,她是一個臣子,一個身單力薄的臣子。而在她知道,她是一個敵對帝國的公主。這種立場註定了他們討論的問題不一致。比如說,他敢保證一輩子不對北朝動兵嗎?她想要北朝強大起來,也不想要北朝成為南朝的附屬國。再比如說他所說的自由,他可以給她公主一樣肆意的生活嗎? 北朝民風開放,歷朝的公主除卻駙馬之外,還能豢養面首,而南朝崇尚從一而終,她敢賭嗎?
陽琮不由得感嘆道:「這叫做刺客有風險,爬牆需謹慎!」
他將她放在地上,她眼尖地注意到他的衣袖處劃破了一道口子,隱約有著血珠子冒出來,她驚訝地叫了一聲。
風雨不動……安如山?陽琮在做著心理活動的時候,對方突然抱住了她,然後帶著她偏轉開了身體,與此同時,一支冷箭懸懸地擦過他們二人, 射在了木柱上,入木三分。
「嗯?」那麼……她還是衝動了嗎?
他背著她走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話。陽琮從剛剛的昏昏欲睡到越來越精神抖擻,後來才察覺到他的良苦用心—生怕她這麼一睡,就睡過去了。
她微微眯了眯眼,皇帝的背上雖暖,讓她心安。然而這箭是她招來的,那應當由她承擔,沒必要連累他。從火場逃離,他應當是精疲力竭的。他畢竟不是征伐四方的大將,而是一個安坐高堂的帝王,讓他護著她……她不能太自私。
當陽琮轉過身來,詢問皇帝下一步指示的時候,東羡道:「既然他們夜防日防,朕不妨予他們一個欽差。」
陽琮讚賞地看了全場一眼,心裏可不想把眼前這些傢伙都收入囊中,皇帝陛下的風姿是極其出眾的,這些人東施效顰,不僅能噁心到皇帝,還礙她的眼,遂道:「臣聽聞王爺膝下多子,這些莫非是各位公子?果然皆是一表人才。」
「就你有歪理。」東羡淡淡道。陽琮眼尖地注意到皇帝身上被她急中生智拽亂的衣袍,然後十分討好地靠近他,為他整理衣袍,纖細的指尖觸碰到他領口處那細膩嫩白的肌膚,心中大讚,色膽又起。她正想著如何不著痕迹地吃豆腐的時候,那隻不安分的手已經被捏住,東羡望著她那雙靈巧纖細的手,喟嘆道:「卿明明總是在拒絕朕,如今卻總是在做著自薦枕席的事情,朕到底是從還是不從好呢?曲大人?」
「這就出手了嗎?」他面上的表情不變,仍然帶著淡淡的笑意,彷彿那支冷箭從來就沒有射出過。他意態慵懶,彷彿是閑庭信步,半點也無危機將要來臨的感覺,「醉亦能掌天下事」一般地胸有成竹,只是眼底的笑意慢慢消散,漸漸染上了深沉肅殺之意。
而夢外的東羡注視了她許久,本想開誠布公深談的一些話咽了回去。忽然,發現她的雙頰出現了不正常的酡紅,而額頭的溫度也有些熱乎,便當機立斷地通知了早已趕來此處,潛伏在側的侍衛們,叫他們收拾殘局。
他穿著深色的衣服,被劃破的那個地方的顏色格外深沉,明明那傷口比起她身上的小了很多,她還是覺得觸目驚心,她想到自己身上帶著療傷聖葯,便將它貢獻了出來。
後背的地方已是一片清涼,她撐起已經酸痛的手,剛剛恢復正常跳動節奏的心臟又不由自主地鼓噪,提起了心等待他的下文。
這昌郡王也是皇室宗親,同皇帝陛下也有著血緣關係。容貌上雖不能說是十分相像,也有那麼兩三分相似了,故而……說那些人像昌郡王也說得通。
原來喜歡一個人,連心都會變得更包容。即便他懷疑著她,最後還是打算拋開這些懷疑。
陽琮倨傲地看了他一眼,多年養尊處優且霸道的公主生活讓她頗具威勢,能唬住人,那將士在她的目光下,一點一點地退縮,然而還是站在那邊不放行。
陽琮這才意識到了危機,縱是皇帝暗衛在身側,怎麼能抵得上整個昌郡的傾城之力呢?
她可是記得,剛剛進城的前幾輛馬車被他們白吞了許多真金白銀呢。
她不想給他一個虛假的答案……
「我會給你足夠的自由。不論是朝堂之事,還是後宮之事。」
眼前這個粉面含春,一副陰柔樣的娘娘腔居然恥笑他的兒子長得像兔兒爺?
由於是傷在腰背那種敏感的地方,陽琮不由得有些抗拒,被他冷喝一聲后,方才安分地忍著,只是不由自主地發出一兩聲悶哼。
然後陽琮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在皇帝面前公然……索要賄賂了。
只是……皇帝即位已有多年,早已不是衝動之人了,怎麼會讓自己身陷險境?
眼見著這邊呈現了頹勢,那兩個刺客卻發出壓抑的哀號聲,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砸中了一樣,只聽到巨物掉落的聲音,牆上已經不見了他們二人的蹤影了,冷箭也不放了。
陽琮「哦」了一下,以為要從富商夫人變成欽差夫人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如今又是男兒身了,道:「欽差?是我?那陛下您呢?」
陽琮心裏默默腹誹著。
接下來……他道:「嗯,卿做得很好,昌郡王睚眥必報,卿給他這樣的奇恥大辱,他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陽琮道:「既然本官先行,這昌郡的城禁暫時撤去一半吧。另外……這種封城之事,若是不怕本官告訴陛下,就不用再給本官送黃金千兩的封口費了。」
這將士是昌郡王的親信,他是知道那張畫像中兩人的身份的,這次藉著抓刺客的幌子,
和圖書實際上是為了阻攔那兩位進城的事情,昌郡王十分重視,特地派了他在門口守衛。
不……這廝絕對沒有他表面上表現的那麼無害!能在皇帝的手底下混到如今的地位,必定是有些斤兩的,或許他對皇帝是徹頭徹尾的忠心耿耿?昌郡王越如此想著,越覺得曲陽春那含笑的眉眼下藏著的都是算計,那女氣的外表不過是他精明的偽裝……
仔細看來,這些人的五官,倒皆有一處同那人相似。
「朕是有著滿朝文武,但是曲愛卿只有一人。」他頓住,避開了掉落腳下的一截斷木,慢條斯理道,「朕還能去哪兒找個曲愛卿這樣的臣子呢?長相符合朕的心意,尤其是還能越看越順眼;明明有著小聰明,卻要弄出一副愚鈍之極的模樣;瞧著貪生怕死,實際上卻膽大包天;看上去是情場老手,實際上隨便逗一逗就滿面羞紅堪比雛鳥!」
而此刻,他看到簾中春色,被這樣驚天的秘密嚇到,料想著這人必然不能是九重金闕上的那人,畢竟如今的這副場景還有曲大人展現出來的氣勢……眼前之人必然是雌伏于大人身下的,曲大人真的是好膽大,竟找了個皇帝的替身紓解著忍下的屈辱憤恨之情……
他下手略重了下,她哼出了聲,不由得為自己辯駁,「陛下,臣沒有賭陛下的喜歡,不知道陛下從何得出這個結論的。臣在那時候所思所想的只不過是忠君愛國罷了。」
「男寵,嗯?」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陽琮眼觀鼻觀心,目光四平八穩, 唯有微勾起的嘴角泄露了她的小情緒。
有錢能使鬼推磨,車夫塞了好些銀子給了攔車之人。不想,那人將銀子給收了起來,卻仍是油鹽不入的模樣,道:「去城門邊守著去,待到明日午時,再放你們進去。」
那些人邀請陽琮住進昌郡王府中,陽琮自然是拒絕,羊入虎口的事情她不會做,理由也很冠冕堂皇,居於鬧市之中更能夠體察民情,不致辜負了陛下的心意。
「朕想聽真心話。」他打斷了她,道。
東羡看到陽琮白|嫩細膩的肌膚上有深深的血痕和淤青,眉頭緊皺,道: 「你在賭朕一定會救你嗎?賭朕對你的喜歡到底有多少?」
東羡說完,便沉默地等待著她的回應。
東羡輕笑出聲,龍顏大悅,笑嘆道:「卿到底是有恃無恐呢,還是說不知者無罪?」
簾中春色一下子映入了眼帘,一個俊秀的少年郎擁著一個色絕天下之人。而兩人的容貌……同上頭秘密頒布下來的兩張畫像里的容貌一般無二。
皇帝顯然是識破她的心思的,「嗤」的一聲笑出聲,「卿莫非以為,昌郡王是雷聲大雨點小,只是想警告一下膽大妄為的你?欽差在此地被刺身亡又如何?總歸不是在他郡王府中出的事,也許還能拿你為舉事祭旗。何況有朕在,他們會更加奮不顧身。冒著朝廷追究的風險,換得殺了朕的機會,卿覺得划算不?」
陽琮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昌郡王這是在太歲頭上動土,老虎頭上拔毛啊。她回去定然要給那人轉述一下今日宴會上的好風景,也看看那人的臉色。可惜現場沒有畫師,若是能畫下這場景,該是有多好。
不曾想到,馬車才行到昌郡的城門外便受到了阻攔。昌郡的城門鎖閉, 百姓們在昌郡城門兩側守著,城門守兵卻不放一人進去,稱是有刺客企圖混入昌郡。為防聖駕駕臨昌郡受到驚嚇,故而昌郡加強守備,只能出不能進。據說這樣的封城,已有些日子了。
真的是,很痛很痛。一瞬間的疼痛感讓她眼前一花,快要昏厥過去,但極快地清醒過來,所幸這截斷木未曾燃燒,要不然熾熱的溫度能把她烤熟!不過斷木上的木頭刺扎進了皮膚里,也夠她受的了。
她道:「陛下,放我下來吧。」
後院火勢較輕,比較空曠,可以燃燒的物品不多,比起前頭火勢大的地方好太多。
他繼續說道:「我不管你是因為怎樣的原因一直拒絕朕,是本性慣於拈花惹草無法改變也好,還是另有心思也罷,但是只要有一點你確定就好——你做到第一步,朕就替你完成那剩下的九十九步。」
「他此刻肯定在想著如何將愛卿處置而後快。」東羡臉上的笑意更深。明明應當是嚴肅的話題,可是這愉悅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最要緊的是,當他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想要聯合南朝內的不安定因素挑起內亂,他還會允許嗎,還會喜歡她嗎?
東羡嘴角的譏諷更深,而表情也收起了剛剛的輕鬆,有了少見的冷峻,
陽琮道:「陛下,臣記得院子後頭有一口池塘,我們可以往那處躲。」
昌郡官員聞風而動,聽說欽差駕臨,當下兵分兩路,一路去稟告昌郡王,另一路則是去了陽琮臨時下榻的小宅院。
然而當聽到遠處千軍萬馬進城的喧囂聲,看到窗外那連成一片的火光,這點狐疑立馬被她拋之腦後了。
「先叫聲試試?」
「陛下是南朝的頂樑柱,臣不過是區區螻蟻,必然要以陛下的性命為重,以江山為重,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她整個人撐在他的身上,臉埋在他的肩窩裡,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輕輕笑了起來,笑出了淚,低聲道:「陛下也忒不厚道了,臣為您犧牲了性命,您連給臣追封個爵位也不能。」
但如此一來,昌郡王對陽琮連敷衍也不想了,宴會極快就結束了。
正巧這時候,旁邊又來了幾輛馬車,說是早晨去了城外的寺廟燒香,此時才回來。貴族女子逗留在外頭,于名聲有礙。他們自報了家門又使了好些銀子。這位女子的家族在當地也算是望族,但那些將士仍堅持讓女子及其侍女都下了馬車,然後搜查了一遍才放她們進去。那貴族女https://m.hetubook.com.com子同眾位婢僕皆是花容月貌,硬是被揩了許多油,面紅耳赤卻也只能忍受著,不敢同這些「朝廷之人」鬧起來。
「曲陽春,你休想!」
她縮在身下的手指忍不住蜷縮,又舒展,再蜷縮。
他抱著她,頭也不回地離去。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要背她一起逃的時候心裏高興得什麼似的。
陽琮下意識地應了聲「諾」,心裡頭卻還是在轉著小主意。
果然是輕若無骨……他掂量了一番,更加謹慎地往前方走。所幸過了前方的一個門檻,其後的火勢有所減小。她聽到他微微鬆了一口氣。
沒辦法,誰叫他的容貌太扎眼,讓人有認出的嫌疑呢?真是天賜良機啊。
陽琮自嘲地笑笑,來南朝真的是她這輩子做得最大胆的一件事!縱然她不相信皇帝真的是孤身一人,定然有親衛潛伏在暗處,不過那又如何,真正危險的時刻,能跳出來的下屬只會棄車保帥,保護皇帝而放棄她。
帝王……應該有良策吧……
東羡原本也只是想看看她穿女裝,如今事從權宜,相比而言,在外還是男裝可靠一些。東羡見陽琮恢復男裝后活力綻放,連動作都變得疏狂的樣子,又覺得有些頭疼—這廝若是一直這般粗放,該如何是好。
東羡鬆了一口氣,面色從剛剛的冷凝變得淡然自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嗎?卿已對朕情根深種了?」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愉悅。
若是此生常得她相伴……也是幸事一樁。
他的力道不輕不重,恰好避開了那些傷處,邊揉著邊說:「若是朕對你沒那麼喜歡呢?若是朕就將你丟在那兒了呢?」
昌郡的臣子百般邀請,陽琮被逼得狠了,最後在一場接風宴中道:「本官有疾!我朝雖斷袖之風風靡,然而本官卻絕無在他人府邸做風流之事的雅興。何況,這是對昌郡王不尊重。你們是想逼我對昌郡王不尊嗎?」
他的態度雖然溫柔如水,動作卻果決。在他的催促下,她乾脆利落地上了龍背……
她言畢,四下俱靜,誰也不曾想到欽差大人如此地奔放。
「朕好不容易遇到這樣的臣子,哪能容許他輕易葬身火海?」
「是有個人。」陽琮慢悠悠地說,「乃是本官榻側之人,你莫非還要看個仔細?」
許是皇帝早想到會命陽琮為欽差這一步,早擬好了聖旨,此刻將聖旨以及印信一同拿出,那將士前倨後恭,立馬點頭哈腰,道:「曲大人來此,有失遠迎……只是昌郡有刺客,末將擔心有人混著大人的馬車一起進去。」
彼此四目相對的時候,她望進他的瞳孔深處,一片黑沉。
如此腦補過度,將士看向東羡的眼神一下子從驚懼變成了幾分唾棄,飛快地掃了一眼裝飾簡潔的車廂,確定不能夠再藏人,便放下車簾,態度極為卑微地請求恕罪,畢竟上頭的消息是皇帝和曲陽春都離了京城,現在就看到了曲陽春,未免打草驚蛇壞了王爺的大計,只能姑且放這一行人入城。
傅君……夫君……陛下!您實在是在取名上太省事了!為什麼不更省事一點叫大黃公子,黃老爺呢?!
陽琮也不敢貿然爬下他的背,避免他分神,只能眼睛緊緊地盯著四方—大不了再度替他擋擋背後射來的暗箭。
昌郡王接下來並沒有什麼好顏色,他的幕僚出來替他解了圍。陽琮還沒有大胆到在他的地盤公然挑釁,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一切當做是誤會,笑過便罷。
這地方明明極為隱蔽,外牆之外環繞著山,若非事先熟知地形的人,哪能那麼容易就尋到此處?東羡的眉頭漸漸地擰起,餘光掃了一眼背後的那人,最後還是收斂心神躲避冷箭。
她也不打算暴露身份,於是,她只能裝睡。這也是她一直不回話的原因。
她不想面對……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偉大又太丟臉了!堂堂的敵國公主,來到這裏明明有著不純粹的動機,卻為敵國的君王犧牲了性命,何其壯哉勇哉!英雄救美哉!
陽琮面露喜色,知道他妥協了。腦海中已經不由自主地腦補著她翻身做主的畫面,從前鞍前馬後小心討好的憋屈感一掃而空,口中道:「在昌郡,不比外頭,稱呼可是要變一變。臣應該叫你什麼呢?桃花公子?傾城公子?」
那火箭落在木樑上,一路燎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開來,貌似……有點小嚴重。
就這麼一耽擱,前方的火勢更甚,幾乎要斷了去路。陽琮想,自己既然偉大了一次,那就偉大到底吧,總不能救了人,結果卻連累他一起葬身火海,救了等於沒救吧,於是道:「陛下您先走吧,臣在這兒不過是拖了您的後腿,待陛下回了京城,記得給臣追封個爵位就成了。」
「你也是喜歡朕的,對嗎?」他道。
遠處傳來突兀的擊掌的聲音,只見一眾人等擁著一個穿著郡王袍服的人由遠及近,那是個約莫四五十歲模樣的男人,長相儒雅,精神十分矍鑠。他走到陽琮的面前,陽琮立馬行了個禮,他虛扶起了陽琮,道:「好!好!探花郎果然風流入骨,本王喜歡。」
他失笑,那笑中帶著一絲落寞,像是驕傲的帝王終於低下了頭顱。他脫下了外袍,罩在她的身上,也顧不得處理身上的傷口了。
他說的人是她?她明明是忠良淳厚的,怎麼就和愚鈍扯上邊?她貪生怕死?明明剛剛還救他於水火之中!平日里的話……貌似是有點,她自覺實在是太罪惡滔天了,輕薄陛下,以下犯上,還有欺君之罪,通敵之罪……簡直是罄竹難書,生怕暴露……
昌郡王下得一步好棋!他打著皇帝的名號封城,既可以防微杜漸,防止皇帝提前混入昌郡,發現他的不可告人的目的,還可以藉此敗壞一下皇帝的名聲— 他好端端地和圖書來封地作甚?為了他的安危才鬧騰出了這麼多的事情!昌郡王素善偽飾,在當地有著寬厚仁德的名聲,因而百姓要怨怪也是怨怪朝廷。百姓可不管皇帝的身份有多矜貴,影響到了他們生活的人,便不是好人。
「在我有生之年,我可以努力做到只有你一人。如果你不相信,覺得有朝一日我會膩了你,也罷,若有那時候,我定會給你一條足夠好的退路。」
「卿覺得朕能是何人?」
陽琮已經受夠了扮成女裝時那種時刻提心弔膽的折磨,如今自然大喜過望,道:「臣能的。」
然而帝王的喜歡,說來令人歡喜,細思還是覺得如同浮雲。她不敢賭, 也不想賭,也許日後回想起來會有遺憾,但她不想犯險,儘管,她現在發現,她真的是喜歡上他了。
陽琮冷冷道:「本官竟沒能想到,昌郡之人竟能如此猖狂!連皇宮也曾任本官駕車驅馳,你這小小昌郡莫非還能越過皇宮去不成?」
宴會上的事情,早在陽琮還沒回來,便已有人先將那場好戲彙報給他了。明明已聽下屬描繪過當時的情景,此時聽到她輕快又帶著邀功目的的描述,還是讓他覺得愉悅。
東羡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愛卿是希望朕以後叫你這些俗氣的名字?」
不過他笑起來的傾城傾國樣兒……
陽琮看他這副風姿清俊的模樣,即便是可以將周身殺伐決斷的氣勢給斂去,然而仍然不容人輕視,「侍衛」一詞,實在有些配不上他。
然而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她卻瞥見外牆之上隱約有著兵器的反光,正想出聲提醒,卻有冷箭「嗖嗖」地射過來,外牆上竟埋伏著兩個刺客。
陽琮真覺得自己的定力遠不如他,在斷木隨處落下,空氣越來越熾熱,甚至有濃煙擋住視線的險地穿梭,他的表情里沒有絲毫的慌亂,比起她故作鎮定手心已經漸漸冒汗,真的是好太多了。
話音剛落,已經有人忍不住地笑出了聲,只因他們仔細一看,那些人的眉眼同昌郡王確實有幾分相似。然而眾人瞥到昌郡王的臉色,很明智地選擇了集體噤聲,緊接著迎來的是更深沉的安靜。
她道:「臣一直是願意的。」
陽琮出了王府,嘴角都是微翹的,昌郡王如此,也未免失了點大氣,太容易受激了,雖然她這個玩笑略有些過……她回到下榻的地方,一見到皇帝就朝著他憂心忡忡道:「陛下,出師未捷啊!臣把昌郡王給得罪狠了,怎麼辦?」
「北蠻入侵啦!」
陽琮心底不斷地否認,她不過是想施與皇帝一份救命之恩,以後事若是敗了,也有一線生機,卻怎麼也說服不了自己,而臉頰的溫度迅速攀升,像是被戳中了心底最深處的小心思一般。
這將士心底想著,傳言果然不能當真,明明說這曲陽春是個男生女相之人,平時奴顏媚骨,最遭群臣鄙夷,更是以巧言令色,諂媚討好獲得聖寵, 分明一個貪生怕死的佞臣。如今這隔著車簾,聽她說話透出的隱約氣勢,還是讓人有膽戰心驚的感覺,絲毫沒有傳聞中的窩囊樣子,心裏不由得一陣陣地打鼓。不過想起上頭的交待,還是硬著頭皮說:「如今非常時候,只能施行非常之計,刺客蠢蠢欲動,意圖混入昌郡對陛下不利,末將看大人馬車上似乎還有個人?末將斗膽要搜一搜馬車。」
「卿果然又膽大了不少。」東羡道,接過帷帽,看了一眼,窺穿了她的那點小九九,冷冷一笑,極為嫌棄地丟在一邊,道,「愛卿考慮這些歪點子,不妨想想等下如何拿出欽差的氣勢,不墜我南朝國威。」說完,發話讓馬車前行。
他不等她回答,低低地嘆息一聲,道:「你就是仗著我喜歡你。」
「不對……卿要記得,現在我可是你的面首,你的聲音應該要低柔一些,對,便是這樣……」
有驚無險地到了後院。這裏只有寥落的幾棵樹和池塘,還算是空曠,就算火勢到此處,也蔓延不開,彼此都鬆了一口氣。
東羡看她一本正經地索要銀錢,在他面前公然以貪制貪,也不知是她到底膽兒肥還真是有恃無恐。
她竟在他的聲音里發現他的忐忑,發現他的小心翼翼。
他的聲音在深沉的夜色里漫散開來,直入她的心。
沒一會兒,裝睡的陽琮竟真的睡了過去。半夢半醒間,隱約聽到有人在她的耳畔低聲喃喃,「仔細算來,我同你在茶肆的相見也不算是第一次啊……」
「趴下。」他接過藥膏,冷聲吩咐道。
她心裏可是竊喜得緊啊,此舉雖有引火燒身之嫌,然而若能在回歸北朝之前,逞一回能,壓他一次威風,將是何其快哉之事啊。
「才不是!臣在宴上清醒得很!」陽琮替自己辯駁,隱隱有自得之情。她身經百戰,早就學會了藉著寬袖子的掩蓋,把酒倒掉的本事。她一臉無辜,道:「臣……臣只是非常實誠地說,臣聽聞王爺膝下多子,兒郎果皆是一表人才。」
她站起身,目光微微帶著厲色。
她亦是鬆了一口氣,心裏稍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皇帝的外援定然來了,雖一時半刻不會進來,尚要處理外頭的那些人,但是至少也有了一定的緩衝餘地。
在這樣的時刻,竟然沒有親衛從天而降為他們開出一條路,也沒有看到任何親衛的動靜,莫非他真的是孤身一人?若他被那些掉落的木樑給砸中, 那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這昌郡王下手,果然是……快……
「陛下有滿朝文武,多臣一個不多,少臣一個不少。」
陽琮從女裝換回男裝時,只是將髮髻扯散,將桃花摘下,然後信手用手指撥弄了幾下,撩起來用青玉簪別起,如今幾縷頭髮垂了下來,又擁著另外一個衣袍散亂的男子,一看便像是旖旎的春色剛畢。
他沒有回答,幫她不急不緩地揉散淤和-圖-書青,居然覺得他的手法有些壓抑的隱忍。那療傷聖葯果然不同凡響,疼痛慢慢被緩解,陽琮趴在地上,覺得困意似乎又來了。
原來是睡著了。
她剛剛還以為是自己這陣子做得太過火了, 才惹得眼前之人霸王硬上弓!
東羡十分淡定,連眼皮都不掀,道:「如何?」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件事……她還是歪打正著做得極好,他還正想著如何激怒昌郡王。
陽琮第一次見到昌郡王,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明明私下裡有著不臣之心,做事大胆而狂妄,長得卻一副儒雅的樣子,同姦邪之相毫不相干。
趴在他的背上,她的眼皮慢慢垂下,幾乎就要搭在一起的時候,她聽著他問:「為什麼要救朕?」
「那陛下又是為何帶臣這個累贅?」她反問道。
又有一支冷箭射破了窗紙。陽琮聽到異響,早反身將皇帝壓在身下,避開了那支箭矢,用行動來回答了他。
他叫她曲大人而不是曲愛卿的時候,沒有那種居高臨下的帝王之感,顯然是在介懷他作為她枕邊人的身份。陽琮道:「臣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唔……您也沒阻止不是嗎?俗話說大丈夫能屈能伸,陛下心懷天下,應該不在乎這些小節吧。」
東羡卻是不以為然的模樣,道:「卿先擔憂一下自己的傷口吧。」
外頭的喧囂聲由遠及近,有著兵馬的嘈雜聲,還有百姓們的疾呼聲,整個城的上空籠罩著橘色的火光,在屋內都能聞到煙的味道。
修長的手指細緻地撥出那些嵌入肌膚的小木刺,然後用指尖挑了一點藥膏,緩慢又認真地抹著她的傷處,然後將那些帶著淤青的地方揉開。
陽琮眼皮一跳,心裏有不好的預感。她絕對沒有下達讓北朝協同昌郡王造反的政令,也早絕了摻和進這趟污水的心思。上回兩朝的戰役不過是有人假傳了她太子哥哥的政令,而那人早已被處置。如今北朝國內的安寧,全賴南朝無暇追究,應當不會自不量力地挑起兩國戰爭吧?
想她陽琮活了十來年,經歷過的危險十個手指都數得過來,從前都是有所倚仗,即便是最兇險的時候,還是有個人傾盡全力護住她……
他停了下來,四周寂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陽琮和皇帝來此動用了兩輛馬車,前頭的馬車裡坐著他們隨行的侍衛,他們則是一同坐在後頭的馬車上。前頭的馬車先去探路,繞開百姓,行駛到城門一步開外的時候,便有將士拿著刀戟將他們攔了下來。
他轉頭看向陽琮,道:「曲陽春,朕問你,你能否做到一彈指由女裝轉為男裝?」
東羡「哼」了一聲,然後道:「既然如此,那麼在昌郡,朕的身份便只有這麼一個了。」
「臣必然為陛下肝腦塗地。」
這將士正想朝外一喝,想要一不做二不休將眼前兩人裝作刺客拿下,以絕後患,卻被陽琮給阻止。
當陽琮換上官服,出門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堆烏壓壓的人神色恭敬地站在她的面前。她這回倒是狠狠地耍了一把官威。
有時候,陪著撒謊成癮的人一起圓謊,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皇帝看向那葯的神情有些冷。
「是北方那群梟賊!」
然而真到了危情一線牽的時刻,見到那斷木要砸下來,她想也沒想,就把他推開,任斷木砸在自己的身上。
東羡頷首,陽琮就背過身去折騰了起來。她原先便是將衣裙直接套在男裝外的,如今倒是大大方方地在皇帝面前上演了一場美人解衣露男袍的好戲。
「這下,還勾結外賊來了。」
那只有昌郡王派人假扮北朝軍馬的可能了。既能藉機除去欽差甚至皇帝,又能以北抗頑敵為理由向朝廷申請增援,從而獲得兵馬糧草作為起義的資本,一石二鳥,是以才會這樣敵我不分,將著了火的箭,「嗖嗖」地朝著這邊射來,鎖定了她所在的宅院。
而她的親衛……早不知道被她給派遣到何處去了。所以在險情面前,她唯有自保。
「這也算是遇險了。」東羡仍然有餘暇調侃她,道,「卿會護著朕嗎?」
昌郡王又是一擊掌,只見數十個風流妖嬈的男人一齊走近,眼前驟然花明月暗,香風陣陣。他們在案前站定,各領風騷,有的眉眼含笑,有的眼含清愁,有的神情冷峻,瞬間成為宴會的焦點。
「卿是怕自己把持不住,於是口不擇言了吧?」他十分不留情地揭露了她。
陽琮像是秘密被人窺見一般十分惱怒,語調也拔高了幾度,道:「爾要以下犯上嗎?昌郡莫非就沒有王法了?簾中所見,你不許傳出一分一毫,本官不希望被人知道本官養著一個和那位面貌相似的人做枕邊之人,尤其是那位。」
陽琮確實以為那些箭矢只是用來示威的。可是她忘了一個關鍵— 皇帝在身邊。一個最大的保命符,也是最大的催命符。
不知道為什麼一向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看得很重的她會為了一個男人這樣奮不顧身。
寂靜中,她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在對她說話,帶著拚命忍住的焦灼和克制:「陽春,朕覺得不能忍了。朕想現在就得到你的回應。」
「啊—」
然而困意再度襲來,她來不及細想說這話的人會是誰,就陷入了一場兵荒馬亂的夢。
東羡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噤聲,另一邊更專心致志地避著冷箭。
「朕如果告訴卿,朕的親衛被困於城門之外,暗衛也在前不久被朕支開,如今這裏只有卿與朕二人,卿還願意護著朕嗎?」他說話仍然不疾不徐,墨玉般的眼卻緊緊地盯著陽琮,生怕漏過她的反應,他纖長的指尖輕叩著木桌,無言地催促著她。
「然後後人記載,朕隨著欽差曲大人微服,遇北人入侵,齊溺於塘嗎?」 他竟還有心情調侃,不過還是依了她的主意,朝著後院的方和圖書向逃去。
他發現她一隻手捂著衣服,另一隻手撐著下巴,腦袋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眼睛卻緊緊地閉起。細長的睫毛偶爾輕輕顫動了一下,看上去恬靜美好。
離開的時候,他的目光移向了下屬們收拾起來的散落箭矢。那些箭鏃上都刻著一個「北」字,在月光的映照下,尤其明顯。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心底有絲小歡喜不期然而至,讓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他默了一瞬,將她放在地上,陽琮幾乎以為他真的要丟下她,心裏默默地痛罵了他一頓,卻發現他紆尊降貴地彎下腰,然後道:「朕背你。」
陽琮的聲音更加冷,心裏卻在想著,若眼前之人執意要打開車簾,她要對皇帝的這副容貌作何解釋呢?哎,皇帝陛下,您為什麼就是不能接受那稍顯粉|嫩的帷帽呢?連這昌郡的小小將士也懂得非常時候施行非常之計啊,陛下為什麼就不能忍辱負重呢!你看我都能不嫌棄女裝,你難道就不知道你的容貌舉世無雙讓人過目不忘即便是就看過畫像的人也極容易把你認出的么?
「曲大人看這些兒郎如何?」昌郡王捕捉到陽琮的這抹笑,心裏暗道面前之人果然好收買。一個大好男兒,做了陛下的孌臣,心裏哪裡會沒有其他的想法呢?此人既是好色,又好金銀,再好拿捏不過了,若是能收服,也是美事一樁。
陽琮覺得自己的大腦昏昏沉沉的,轉動速度也慢了好多。
陽琮剛剛順從地趴下,卻感覺腰背一涼,肌膚裸|露在了空氣中。陽琮只得兩手交握,拚命護住胸前,生怕前頭的衣服滑落,露出了不該露的地方。她該不該慶幸,她被砸到的地方是偏腰部而非腰部以上?
「……傅君!」陽琮叫得字正腔圓。
她背對著他,看不清他的神情,卻也想象得出他那雙黑如點墨的眼睛注視著她的樣子。
陽琮甚至有個陰暗的想法,若是她同著他在此一同遇難,那麼南朝群龍無首,北朝就能趁亂崛起……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夜風吹動樹葉的颯颯響動。
那將士壯著膽子,躲過車夫的阻攔,掀開了車簾。
「昌郡猖狂!」東羡在陽琮的耳邊低聲道,眼神略深沉了些,「這城,若要進便堂堂正正地進,駕車馳轡,而非這樣任人羞辱。」
「唔,隨行的大人?或者……」陽琮小心翼翼地探問,「欽差大人瞞著陛下豢養的男寵?」
倒是皇帝陛下,自從進了昌郡便開始神龍見首不見尾了。於是每回昌郡的臣屬旁敲側擊地詢問的時候,陽琮總是一副聲色俱厲、有隱疾不欲讓人知道的模樣,硬是把那些人的話給逼回去。
做事索性要做透,一國之君帶著粉紗帷帽,完勝臣子被逼穿粉色女裝! 尤其是掀開粉紗,露出清冷高貴模樣……
陽琮愣是在馬車裡頭將這個稱謂顛來覆去地叫了好多遍,從清亮高亢, 到低柔婉轉,這個稱謂都快要被她玩壞了!
等到馬車緩緩地駛入了昌郡城內,厚重的城門果真開啟了一半。馬車漸漸往昌郡的衙門去的時候,陽琮一本正經地對皇帝解釋道,「陛下,臣這可是為您探昌郡的底細呢,若是一個守城的人便可以隨隨便便拿出黃金千兩作為封口費,那麼昌郡該富得多麼流油!而且,如此還能拉近距離方便辦事不是?」
昌郡王勃然大怒,他雖善忍,然而卻從來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屈辱,甚至連想也未曾想過會首戰敗北,偷雞不成蝕把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簡直是奇恥大辱!
陽琮縱是不會功夫,也漸漸看出了那些冷箭分明是針對她而來的,箭箭精準。不過,也許是看準皇帝身後背著她這麼一個軟肋,從而朝著防守薄弱的地方攻,而背著一個人的皇帝應付這些冷箭有些捉襟見肘,敵暗我明,如今局勢很不好。
「曲陽春,朕不需要你救。」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幾許喑啞。他緊緊地抱著她,力氣大得讓她覺得身子生疼。
「事情是這樣的……郡王爺找了數十個同陛下長相相仿的兒郎想要來勾引臣。臣一見這昌郡王狗膽包天,居然敢出此計來羞辱陛下,來誘惑臣!臣是多麼有忠君愛國之心,又是多麼心如磐石。但是臣想,臣如果幹脆利落地拒絕,昌郡王必然會再送一次,所以臣就反擊回去了!」
「所以,你所擔心的,都不是真正需要擔心的。」
她不相信她真的是勢單力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一個手握天下重權的帝王,不會讓自己隻身涉險,跟著皇帝有肉吃,而言語討好總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那溫柔又寵溺的聲音讓她的心底瞬間一暖,心突然跳得極快,臉似乎也紅了吧,此刻覺得燙人得很。這算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極為認真地說喜歡吧……甚至,連帝王的自稱都沒用上。
她眼尖,瞅到馬車角落裡有個斗笠,急中生智,一把將她恨不得焚之而後快的衣裙撕下一塊粉|嫩的紗來,圍在斗笠沿兒上,將其做成個簡陋的帷帽,交予皇帝,然後以一副義正詞嚴、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口吻道:「陛下容姿傾國,臣壓不住,所以……陛下,戴上這個!」
救駕之功,不知能加官晉爵幾次,能抵得過欺君之罪幾次?
她想說,誠然她也喜歡他,可是她權衡了一下各方面的因素,覺得喜歡不代表可以在一起,相濡以沫,倒不如相忘于江湖。
「……」
「一切的選擇權,都在你那兒。」
「那陛下覺得……臣可以叫您何名?」
外頭的車夫說了下情況,陽琮立馬轉換角色,揚聲道:「本欽差來此,你們還不倒屣相迎,還想讓本官在城門外守到聖駕降臨不成?」
儘管……陽琮只是誠實了些。
她的心躁動,心猿意馬,想要反駁他,覺得他太過輕狂自信,未來的事情哪裡又說得准,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反駁起。
「便喚朕傅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