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妙，快樂有時候特別簡單，光是一句話就能讓人欣喜萬分，但有時候又特別難，看似搖搖欲墜卻又遙不可及。
「冤家路窄。」程柔輕鬆應答。
陳北洺立刻討饒，他頓了一下，晃了晃手中的雨傘對程柔道：「你有雨傘嗎？我先送你回家？」
程柔這幾天被徐燃折騰慘了，他態度端正地跟張印請示了晚修串班，還苦口婆心地把徐奶奶對他的期望加以修飾潤色，痛心疾首地表示悔過。
「你哪兒來的傘？」
徐燃試探道：「一路走好？」
程柔的視線投向遠處，溫思嶼是之前詢問許舒亭體重的男生，也是班級里最頑皮淘氣的學生。
程柔不知道他具體對張印說了什麼，但他大搖大擺進十二班時，張印飽含熱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就把他交給你了。」
程柔笑了一聲，剛想說話，旁邊突然掠過一陣風，濺起的小水花零星地落在她們的校服褲腿上。
徐燃此刻難得安安靜靜沒說話，偶爾望向程柔的視線也沒多加停留，只是發頂落著一層水汽，衣袖上有顯而易見的濕痕。
「玩什麼？」林晏問。
徐燃下巴微抬，示意是從書包里拿出來的。他頓了一下，面向雨簾，狀似不經意道：「你們剛才上體育課被罰跑了？」
程柔擺手拒絕：「我家近，晚點回也沒事，你快回去吧ｍ.hｅtubooｋ•ｃｏm.ｃom。」
徐燃一隻手插著校服口袋，把傘面上掛著的標籤不動聲色地往程柔身後轉了轉。
「沒事。」程柔咬咬牙，側身避開一方積水，許舒亭體型較大，一直都在隊伍末尾，這會兒已經落後大家大半圈了，哼哧哼哧地在程柔前面跑。
林晏：「后羿射日。」
「還挺仗義啊。」周甜甜低頭撞了撞程柔的手臂，「張印說得沒錯，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但他們肯定是想感動我們，要看我們痛哭流涕的樣子，我們不能讓他們得逞。」
「這雨看起來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停啊。」她垮下臉，像窗外被雨水打翻的桂花似的，拖著一口長氣，「我媽今天還給我做可樂雞翅來著。」
徐燃：「夸父逐日。」
「因為閑著無聊唄。」
程柔在旁邊自我檢討，周甜甜正撐著下巴在一旁慶幸體育課不用上。但幸災樂禍沒多久，細雨驟停，烏雲沉沉，只留下一片片積水倒映著她生無可戀的臉。
周甜甜第二次捂住胸口，一個鯉魚打挺，直接站起身拽著「遊戲規則守護大使」林晏的胳膊，拖著林晏出了教室。
眾人：「……」
「對不起，打擾了。」
程柔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徐燃說了什麼，周甜甜早已捂住胸口在一旁怪叫。
周甜甜笑得兩眼彎彎，啪啪鼓m.hetubook.com.com掌：「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繼續，繼續，走投無路。」
周甜甜從旁邊擠過來，指了指自己：「同學，我是穿隱形衣了嗎？你看不見我？」
體育課結束后，細雨又斷斷續續地下起來，數學老師踩著下課鈴聲把試卷的最後一道函數題講解完，讓大家回去把課後習題做了才揮手下課。大家拖著長音回應，不慌不忙地收拾課本。
程柔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燒成一塊紅炭時，他還上手戳了戳，她頓時想就地一抹脖子羞憤而死。
這傢伙不會出去狂奔八百米了吧？
大雨滂沱，滴滴答答地落在行政樓前面的台階上，濺起成朵的小水花。雨勢不急，但烏雲層層遮掩厚重又灰暗，估計一時半會兒等不到雨停。程柔舉起書包遮住頭頂，準備冒雨跑到小賣部買一把雨傘。但不等她衝進雨里，頭頂突然壓上一道陰影，她望著頭頂的藍色傘面，視線移到徐燃身上。
程柔揮了下手上的雨水才想起來，問道：「不是，你有傘你為什麼要留下來？」
徐燃笑著舔了舔小虎牙：「阿姨洗鐵路。」
林晏詞庫告急，抓耳撓腮一番才道：「峰迴路轉！」
周甜甜：「愚公移山。」
男生隊伍轉回原位置列隊時，她們上氣不接下氣地繼續往前跑，程柔平時跑八百米都快去掉半條命，這hｔｔps://www•hｅtｕbｏｏk.com•cｏm會兒一隻手撐著腰窩，視線有點恍惚。
周甜甜皮笑肉不笑地揮揮拳頭：「拳擊了解一下？」
周甜甜抬手就是一掌，追著陳北洺跑出了教室，再回來時，她的身後還跟著林晏和徐燃。
周甜甜有點愣，聽見遠處的哨聲才拉著程柔繼續往前跑，體育老師除了最初的幾句吆喝之外，便偃旗息鼓地站在跑道外叉著腰笑。
程柔應了一聲，估計是周甜甜說的吧，她也沒在意，伸手去接眼前連綿的雨水，水珠敲打在她的手心裏圈起一方水窪。徐燃看著她，想起的確是當時他從行政樓看見的場景，陳北洺從歸隊的人群中風馳電掣地跑到了程柔身後。
程柔看著徐燃，徐燃一臉無辜地沖她笑。她緩緩嘆出一口氣，彷彿早已習慣對方的無賴與不正經，抬手抓著書包走出教室，徐燃緊隨而至。
徐燃倒是沒纏著她問東問西，異常乖巧地聽講、提問、回答問題，唯一不足的就是他喜歡盯著她。
程柔：這一波天秀操作。
徐燃鎮定自若地解釋道：「人物名——我，堅持不懈——喜歡你。」
林晏茫然：「但是……」
「就玩聽題速答吧。」周甜甜看向眾人，「怎麼樣？」
周甜甜端坐起身，輕咳一聲：「那我先來，帶有路字的成語有哪些？第一個，一路平安。」
天空依舊陰沉沉的，和_圖_書
像鉛灰色幕布，太陽躲在雲層後面深不見影，紅色塑膠跑道上雜亂的步伐像騎兵出征前的鳴鼓聲，厚重的，激揚的，連同大家的喘氣聲和笑聲一塊起起伏伏。身後的男生笑她們體能太差，跟哮喘病患似的，程柔和周甜甜心照不宣，同時往積水上重重一踩，髒水飛濺，引得他們哀號連連、四處逃竄。
陳北洺一本正經道：「是男人就出去淋雨。」
第二輪由程柔出題，她想不出題目，索性直接從語文試卷里拿了一題。
溫思嶼掠過她們，越來越遠，然後漸漸停在距離許舒亭一米之外的地方，他放緩腳步，幾乎以原地踏步的模樣跟在周甜甜後面。程柔身後是越來越近的轟響，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從她們身後傳進她們的耳朵里。程柔停在過道上，看見以陳北洺為首的全班男生跟在她們後面陪跑。
「沒有但是！」
只有林晏在一旁一臉疑惑：「阿姨洗什麼鐵路？阿姨為什麼要洗鐵路？這不是成語啊！」
林晏：「一路順風。」
程柔追悔莫及，她為什麼要答應？腦袋壞掉的人是她吧？不過好在徐燃沒堅持幾天，不然她這輩子的壽命都得減半。
回應他的是周甜甜慈愛的眼神：「真·鋼鐵直男」。
徐燃：「我喜歡你。」
秦淮的天氣向來捉摸不透，早上晴空萬里，下午突然斷斷續續地下起小雨，天地朦朧一片和-圖-書，雨簾遠遠地罩著遠山。
原本以為不用上體育課的女生跑去奶咖喝飲料了，當尖銳的哨聲從操場上響起時，體育老師已經臉色難看地立在一邊，程柔和周甜甜倒是早早到達，但是牽一髮而動全身是老師慣用的伎倆，雖然遲到的只有四人，但最後兩列女生隊伍都要比平時多跑八百米。
「你沒事吧？」周甜甜在一旁微微喘氣，「要不我跟老師說一聲？」
周甜甜摸了一把小臉，有點喪氣：「也不知道那些男生會怎麼嘲笑我們，平時他們就對我們懟天懟地，這會兒估計都在鳴炮普天同慶了。」
程柔：「一路風塵」
陳北洺轉回頭嘴欠道：「可樂雞翅是沒了，落湯雞了解一下？」
周甜甜打圓場，哀號等雨停的過程太無聊，提議大家一塊玩遊戲。
她聲音帶風似的，有點飄飄然，顯然是開心得不行。程柔眼眶有點熱，但抬起頭就看見許舒亭用壯碩的大手把溫思嶼推出半米遠，溫思嶼踉蹌了兩下，有點委屈，但還是繼續跟著，程柔和她心有靈犀地同時笑出聲。
「帶有人物名又表示堅持不懈或不屈不撓的成語有哪些？第一個，精衛填海。」
程柔：「大禹治水。」
自然是無人反對，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周甜甜怒不可遏，破口大罵：「神經病啊！都不看……嗯？溫思嶼？」
周甜甜坐在程柔旁邊，支著腦袋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