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燃和餘一下午沒來上課，但林晏跟她說事情已經解決了，具體是怎麼解決的，林晏並不清楚，還讓她幫忙問徐燃。
徐燃靠在走廊的牆壁上，狠狠地閉了閉眼睛，方才所有的故作鎮定都演變成緊縮的呼吸聲。
程柔退後幾步站在院子里，仰頭看徐燃的房間，又返回敲了敲門，沒聽見聲響后才開鎖進門。
一樓只有靠近餐廳的位置亮著兩盞法筒燈，程柔一邊往二樓走，一邊喊徐燃的名字。徐燃的房間門敞著，長廊盡頭的衛生間里隱隱有水聲傳來。程柔臉上一紅，本能地想往回走，但心裏又實在想要問清楚事情經過，她心裏正一籌莫展，長廊上的水聲驟然一停。
飯飽后，程柔去院子里澆花，夜色灰濛濛一片，徐燃家裡只有他房間內的燈光是亮的，在寂靜中像一點搖曳的燭火。程柔耳邊是電視機播放新聞的聲音，口袋裡是沒有得到回復簡訊的手機。
程瑩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怎麼了嗎？m.hｅｔuｂook.ｃom.ｃｏm」
徐燃一針見血：「你看到了？」
程柔捏著泛冷光的鑰匙，站在門外猶豫不決。
這算不算私闖名宅？
咕嚕咕嚕沸騰的氣泡不斷聚集又破裂，熱氣往上升騰，程柔稍稍移開脖子才感覺臉上的灼熱散去。
程柔的氣血往臉上沖了沖，急忙答應就跑進對方的房間內。
程瑩抬手拿過一旁的鹽罐，捏著小勺子往湯里加鹽：「這是核桃排骨湯，補腦益氣，你一會兒可要多喝點，高三學習緊，奶奶就怕你受不住。」
用到一半的鉛筆，寫滿亂七八糟數字的十塊錢，一個袖扣，她初中時送他的那幅畫……
程柔關掉燃氣灶的開關，往旁邊的湯盤裡一邊盛湯，一邊裝似不經意地提起：「奶奶，你還記得我高一那會兒拿彈弓傷到人的事情嗎？」
程柔瞬間瞪大眼，渾身血液直衝天靈蓋，她暈乎乎地轉身下樓梯，風馳電掣地衝出門外。
徐燃說都可以碰，那這個也m•hｅｔuｂｏｏｋ.ｃｏm•ｃoｍ
可以看吧？
程柔走出房門，徐燃穿著白T恤和黑色運動褲，一邊拿毛巾擦頭，一邊向她走過來。
程柔頓了一下搶先道：「我……我先回去了。」
「嗯，我當時是要跟你爸說來著，但燃燃說你徐江叔叔會處理，我就沒跟你爸提這事。」程瑩頓時一慌，「怎麼？你又傷到人了？」
程柔沒說話，往樓梯口靠了靠。
程瑩頓時一笑：「傻瓜，跟奶奶哪有什麼謝不謝的。」
徐燃笑了笑：「我還沒說是什麼呢。」
太……太可怕了。
程柔頓了一下，目光微微顫著。
程柔不敢隨處亂瞄，只敢坐在書桌前跟書架里的一列東西乾瞪眼。書籍、糖盒、筆筒、腕帶，還有一個架子鼓的模型，以及一箇舊褐色的鐵盒子。這個鐵盒子很大，大半面積露在底板外面，徐燃大多數物品的顏色都比較亮眼，這個盒子就顯得異常突兀。
徐燃詢問的聲音悶悶從裏面傳來：「程柔？」
「啊？」程柔回過神hetubook.com.com，「沒有，現在才剛開始，我倒是沒什麼感覺。」
但放鑰匙的位置是徐燃告訴她的，而且她只是進去看看徐燃在不在，應該沒關係吧。
徐燃是魔鬼，是魔鬼。
「沒看到！」
程柔往後退了一步，後腳跟撞在身後的椅子腿上，尖銳的拖拉聲在腦袋裡像一場拉開危險地域的警報。長廊上傳來開門聲，程柔整個人嚇得原地一顫，心跳聲劇烈地撞擊著胸口，像大雨前轟隆震天的雷聲。
徐燃沒動，就這麼看著她，過了半晌才嘆出一口氣。
而草稿本的扉頁上明明白白寫著：秦淮中學，初三四班，程柔。
「沒有，沒有。」程柔連連否認，「我只是想問清楚。」
「只要你問，徐燃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程柔有時候覺得很神奇，好像她身邊的人都認為徐燃對於她的寬容度大到無邊無際，但徐燃在她心裏依舊是隨時都有可能病發的小魔王。
程柔掀開蓋子，入眼的是一本草稿本，上面密密麻麻都m.hetubook.com.com是數學公式。
徐燃還有收藏自己草稿本的愛好？程柔莫名覺得有點反差萌，繼續往下翻。
程瑩擰開水龍頭洗手：「她家裡有事，我就讓她先回去了。」
「怎麼在外面站著？」
程瑩推了推老花鏡：「好像問題也不大，但還是賠了一筆錢，我本來要給你徐江叔叔的，但他不收，說是有人會給，他大概也是為了讓我這老人家安心，才整這拙劣的謊騙我呢。」
程柔的拇指往勺柄上蹭了蹭，小聲說：「謝謝奶奶。」
徐燃腳步一緩，視線在她與房門之間移動。
程柔接過木質湯勺，接著攪拌熱氣騰騰的湯：「阿姨呢？」
「啊？」程柔傻愣愣地應了一聲，移開視線。
程柔舔舔唇：「你當時說處理好了，是讓誰去處理啊？」
謝謝你當初帶我來秦淮，程柔在內心裡加了一句。
程柔盯著徐燃的窗戶看了半晌，放下噴壺，走出院子。
「你在我房間等我，靠近樓梯左手第一間，裏面的東西都可以碰，你要是無聊就拿床頭hetubook.com.com的平板電腦玩。」
程柔靠在扶手上，側身向著大門，這是一個明顯準備隨時落荒而逃的姿勢。
「你……」
程柔盛完最後一塊排骨，放下湯勺時才很輕很輕地應了一聲。
「如果我不想讓你看到，你怎麼會看到？」
程柔放學回家時，程瑩正在廚房裡拿湯勺攪拌瓦罐里的熱湯。她放下書包，趿拉著拖鞋進去幫忙。
「我……」
徐燃家的門關著，程柔繞到一旁的窗戶邊輕輕拉開窗戶，伸手從窗帘底下穿過去，往窗框上摸了摸，摸到一把銀色鑰匙。
程瑩突然問：「學習壓力太大嗎？」
玻璃彈珠，光榮榜上被撕下的照片，以及那本《月亮與六便士》……
程柔站起身取下鐵盒子，倒是不太重，但裏面叮叮噹噹地響，應該是有很多小玩意。
程柔腦袋裡巨大的謎團越滾越大，誘惑著她去解開又讓她想倉皇而逃。她緊緊握了握手又無力地鬆開，那張亂七八糟的十塊錢上面還有她當時寫下的名字，這是她當時聽手風琴時遞給老人家的十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