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可是傾慕本王?

「沒呂梁本紀,也沒襄陽王本紀。」余窈窕挑破他心思。
「信。」余窈窕直視他,又遞給他粒薄荷糖,「我們去圖書館查資料。」
「本王識路。」又補充道:「你姑且大大方方地看,無需躲躲藏藏。」淮北王坦蕩蕩地看著她。
什麼氣勢?一股龍困淺灘,非等閑之輩的氣勢。
淮北王對後人的評價,嗤之以鼻。又翻了老半天道:「為何本王才寥寥兩頁紙?」
「本王看看而已。」淮北王繼續翻史記。
「不妨。」淮北王闊氣道。真是有倆錢鼻孔就朝天。余窈窕不客氣地收起了五十塊。
「不必。」淮北王把錢折折往裡塞,五十塊又吐了出來。他拿著錢反覆看,確認不是錢出了問題,斂眉問:「它為何不吃本王的錢?」
「我們歷史老師說你跟襄陽王一個是豺,一個是狼,沒一個好東西。」又補充道:「我們老師說襄陽王更有帝王權術,你只有將才。襄陽王稱帝才三年就把呂梁,韋也這些有異心的給端了。」再補充道:「還不動聲色地端了你。」說完剝了粒薄荷糖放嘴裏,提神醒腦。
「你可是傾慕本王?」淮北王說得隨意,可見對自己非常自信。
「血統沒你高貴。」余窈窕揶揄道:「就沖你半夜撒尿問我爹要恭壺,我就信你是個王爺。」淮北王沒接話,第一次住余淮義家,床太舒服睡得太好,半夢半醒間當成了自己府邸。
余窈窕想到什麼,噗嗤一笑。淮北王看她,余窈窕問:「你夜裡怎麼撒尿?」
後來看他相貌端正,舉止堂堂,像是家道敗落的富和_圖_書家子,遂起了憐憫之心把他安置在洗滌廠。哪想去派出所備案,他竟是京劇名師的關門弟子。
余窈窕簡直瞠目結舌,沒見過這麼臉大的。抬頭看著路線圖,完全不理會他。
淮北王翻到項羽本紀,項羽他聽過,本紀沒聽過。問道:「何為本紀?」
一個月前倆人鬧了不愉快,余窈窕單方面的。淮北王被冷了一個月才琢磨過來。具體因為什麼鬧了不愉快,淮北王不清楚,但他明白自己要服軟。余窈窕是他在這裏認識的第一個人,也是唯一的朋友,意義非凡。
「我才沒生你氣。」余窈窕否認。
他不同於其他乞討者或流浪者,就算衣不蔽體,也沒流露出弱者的姿態。當初在美食街見了他兩次,第一次保安拿著防暴叉驅趕他,他反手抓住防暴叉,不怒自威。第二次他站在街口朝里看,她買了份飯給他,他看了半晌說:「君子不食嗟來之食,日後小姐若需幫忙……」余窈窕不等他話落,指著酒店門口的臟布草,「吃完幫忙裝上車。」
吃過飯去圖書館,余窈窕直奔歷史區,抽了幾本關於那個朝代的正史。這些書她早看過,沒什麼有價值的內容,也隻字未提淮北王家眷們的下場。
倆人出來地鐵,淮北王買了束花送她,好顯得自己更有誠意。這招跟電視里學的,他舉一反三的本事一等一。
「你當真信本王?」淮北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余窈窕從包里拿出他的水杯,擰開遞給他。淮北王喝了口,又還給她,余窈窕擰上蓋子裝包里。跟他貼身大和圖書丫鬟似的,一切都那麼流暢自然。余窈窕不愛同淮北王出門,他會激發自己潛在的奴性。一個月前她生氣,是因帶他去辦暫住證,他跟大爺似的坐在那,她拉著腿忙前忙后,最後還要買飲料小食安撫他。
「……」
「需要幫忙嗎?」余窈窕閑搭搭道。
「本王渴了。」淮北王眼睛不離書道。
余窈窕遞給他一粒,既然他看出來了,索性也不裝了。也懶得計較他是否利用了自己。淮北王像猜透了她心思般,不齒道:「本王從不利用女人。」
「本紀就是這人很厲害,能力不次於皇帝,單獨為他們開的一篇。」余窈窕道:「小人物都一筆帶過,項羽得有七八千字。」
淮北王連翻了好幾本史書,沒找到什麼有效信息,心下略煩躁。側目看了眼余窈窕,她早趴在閱讀桌上睡著了。隨手脫掉外套替她蓋上,自己趴在桌上看她,看著看著也睡著了。
余窈窕自詡拿得起放得下,感情這事最好兩廂情願,若只是單方面,那就沒勁了。她不過對淮北王略有好感,他無意就算了。自母親病逝,她就明白了一個道理,萬事不強求,強求也沒用,該離開的還是要離開。
余窈窕抓著扶手稍顯難為,被人當面挑破當然難為。從見他第一面,她就被他身上的氣勢吸引。他長相一般,算不上出眾,但身上有股氣勢能讓人忽視五官。
「你為何躲著本王?」淮北王看她。
「亂世出狗熊。」余窈窕安慰他。她安慰他是出於惻隱之心,她信他就是歷史上的淮北王,也是出於惻隱之和圖書心。
「你笑起來很好看。」淮北王看她。
淮北王不與小女子爭辯,拿了張五十塊買地鐵卡。余窈窕打開手機掃碼:「我來買吧。」
「……」
淮北王朝她伸出手,「我們和解了。」余窈窕看看他手,勉強虛搭了一下邊,算是和解了。
「我沒躲你。」余窈窕否認。
「姑娘家長得美不該誇?」
余窈窕太年輕了,才二十三歲,沒什麼情史。而淮北王卻是一個情場浪手,據史記,他被呂梁斬殺前才三十一歲,府邸妻妾無數。
余窈窕手指敲敲自助售票機:「它只吃五元,十元、二十元的面額。」
余窈窕沒接話,但臉色緩和了些。
「你們罔顧歷史歪曲事實,本王是一個鐵骨錚錚身中十七箭而不降的將軍,不是一介鼠輩。他呂梁,他才是一個地痞無賴出身……」止話不再說。他堂堂的將軍竟被一介地痞無賴斬殺,諷刺也。
余窈窕睡醒,淮北王還沒睜開眼,歸置好桌上的書,又借了幾本裝背包里。
余窈窕罵了句髒話,無語了。
「正觀十二年,淮北王攜三千將領被困獐子溝,遭敵方梟雄呂梁突殺,身中十七箭,屍身掛于城牆暴晒三日。后呂梁投身於襄陽王。正觀十四年,襄陽王登基稱帝,呂梁封為武官之首。」
「不生本王氣了?」
淮北王心下寬慰,把薄荷糖咬的咯崩咯崩脆。當年獐子溝一戰呂梁使計害他,再睜眼,就是千年後的天橋底下。
余窈窕抱著花問:「先去圖書館還是吃飯?」
「我沒零錢找你。」
「你買。」淮北王示意她手機,面不改和-圖-書色地讓了位置。余窈窕看他一眼,拿出手機掃碼。淮北王把五十塊給她,「本王不花女子的錢。」
「那你誇我是什麼意思?」余窈窕杠他。話落又覺得自己無趣,指著家飯店,闊步上台階道:「我們先吃飯。」
淮北王斂了下眉,接著往後翻,余窈窕合上道:「沒你的了。」順手推給他另一本史料。
「本王付錢。」淮北王拿著五十塊往入幣口塞,半天塞不進去。
「我怕你丟。」余窈窕別開眼隨口敷衍。
淮北王翻閱地認真,《史記》里不過寥寥留了幾筆。寫他少年成才封將軍,連收幾座城池封王爺,因稟性難馴,自負才高,被朝中佞臣設計枉殺恩師。后屠洗整個佞臣府邸,百十余性命無一倖免。史稱「原卯事變」。
余窈窕接過花哭笑不得,還是給面子地聞了聞,淺著一邊酒窩笑了笑。
回程的路上,倆人一路無話。一個是沒話,一個也是沒話。
「姑娘家不可言詞粗鄙。」淮北王斂著眉不認同。
淮北王坐著扶梯下去,看了眼要去的方向,自覺站在隊尾排隊。余窈窕曾帶他坐過兩次地鐵,也教了他些最基本的生存法則,他領悟力極高。
淮北王指尖一頓,面不改色道:「本王只是看可有熟人。」
從余窈窕把他領回戲院,他心裏就明了,這小姐傾慕他。但他沒想要回應,這種小情小愛在他看來微不足道,他身上背負著更大的使命。
余窈窕想阻止,後面的朝代你都不認得,想想作罷,拿出水喝了口。
「你大可不必躲著本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淮北王m.hetubook.com.com怕她再躲著自己。
「……」
他當這是一場大夢,直至餓了三天渾身乏力地出來,嗅著香味走到美食街。路人遠避他,保安驅趕他,他惶恐不安,轉身回了天橋下。又餓了兩天,本能驅使著又走到美食街,遇見了來酒店送布草的余窈窕。
「你為何頻看本王?」淮北王問。
他要回去,他要想辦法回去。
「你可能不了解,這是司馬遷的《史記》,能兩頁紙就很了不得了。」余窈窕正色道。
淮北王說這些話是誠心的。他見慣了各種愛慕的眼神,哪怕對方藏得再隱晦,他也是能辨得清。他身處的朝代民風開放,男女間私會也是常事。他身著戰袍凱旋而歸時,總會有小姐的貼身丫鬟朝他身上丟帕巾,若他有情,只需把帕巾系在腰間,小姐自來相會。也有更豪放的小姐,騎馬而來,當面向他表愛意。
「這段話很耐人尋味。」余窈窕指著最後一段:「野史上說,呂梁與襄陽王早有勾結,你們被困獐子溝就是襄陽王設得套,他通風報信給呂梁,呂梁才帶兵突殺了你們。」
「我們這時代隨便誇姑娘漂亮代表這男人輕佻浪蕩,有調戲良家女之嫌。」余窈窕教他。
「本王是從這裏瞧見的,你一共偷看了本王三次。」淮北王指著地鐵屏蔽門上的倒影。
余窈窕與他對視,淮北王眼神坦蕩清澈,無一絲得意或輕怠,朝她伸手問:「可還有糖?」
余窈窕止了笑:「你對姑娘家都這麼說?」
電視里這招,果然好用。悶了一個月的淮北王也難掩笑意。
「本王從不隨便夸人。」淮北王不敢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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