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本王唱不了

「本王會講。」淮北王點頭。
「你要跟老余招呼聲。」余窈窕知道他不會唱。
「……」
淮北王也無意解釋,時代價值不同多說無益。倆人都靜坐著,一個抽煙,一個看著車流。
「除非貶為了庶民。但以你的地位貶為庶民也會提的,古代十大戰將里你可是排在第七。」又不解道:「你是為國戰死,家眷理應會封賞怎麼會獲罪?」
淮北王沒作聲,心思明顯不在賞秋。
淮北王沒接她話,自顧自道:「本王府邸百十余性命,本王若不回去寢食難安。」
「芝麻大點事兒,權當交朋友了,百十塊錢而已。」余淮義款爺道。
余窈窕點點頭,手指著天空問:「你可知天有多高?」
「本王何時打老太太臉?」
「有一點兒。」余窈窕點頭:「下個月《獐子溝》要上大戲院了?」
「我明白。」余窈窕張張嘴,想說你回去也改變不了什麼,想想算了,回不回得去還另一說。
「您想想看,慈禧她老人剛與八國宣戰,就指望您這義和團呢,您臨了說自個是個假把式?」
淮北王背著手朝前走,俯身摘了一朵小花,回頭別她耳朵上道:「你挑眉不好看,像我府里的孫三。」
「對對……余哥說得沒錯,我急著接孫子放學騎的有點著急了。」肇事者解釋道。
淮北王除了吊嗓子,練功,排演吃飯外,剩餘時間都在打遊戲。早前余窈窕教過他玩手游,別的不會,他就喜歡玩消消樂泡泡龍這種遊戲。余窈窕說,這些遊戲與他智商最匹配。
「就咱們家容易。」余窈窕撂過一邊不想提,拉他道:「我帶你做套檢查……」
「這怎麼行?得全身檢查一遍。」小十一說得和-圖-書嚴重,說師傅被一輛電瓶車撞傷了。
大半晌,淮北王才道:「阿媛是最賢德的。」
淮北王嫌吵吵,抬腿擦了腳,趿拉著鞋回裡屋歇下。小十一急得跺腳,端著洗腳水出了屋,幾個師兄蹲在院里等他,一看他臉色,各個拍屁股回了屋。
「誇你呢。」余窈窕懶洋洋道。
余窈窕趕到醫院,余淮義站在綠化帶前跟肇事者侃得正起勁,看見余窈窕過來,把她扯跟前道:「看看這我閨女,長得像我吧。」
余窈窕抽到第三根,淮北王接過掐滅道:「額上長痘了。」
余窈窕氣笑了,又點著根煙,微傾著頭看他:「大聖人,書上說你與你正妻算是青梅竹馬,你們夫妻伉儷情深……算了。」勾勾唇閉嘴,干自己屁事。
「師傅去跟人回絕,人秘書明打明地說了,這會您要不唱,就是在打老太太的臉。」
「本王唱不了。」淮北王坦白。
余家這些年的生計,全靠余母經營了間十來年的乾洗店,自余母離世,乾洗店也就關了。前年余窈窕又重新開張,曾幫著母親照看過乾洗店,對洗衣的流程輕車熟路。去年又擴展了一下業務,郊外租了間小廠子買了些設備,專接酒店的布草生意。
余淮義有些著急,當時接《獐子溝》就沒考慮過淮北王會拒唱。他早前跟著京劇名家的時候,就是唱了《獐子溝》才一炮而紅。他唱的淮北王一絕,整個戲曲界再無人敢唱淮北王。
余窈窕移開眼,起身道:「我們回戲院吧。」
「你們天子好大喜功,立的是謙遜仁厚愛民如子的形象,你已經為國戰死了,按理他不會對你家眷動手。再者,你膝下無子只有七女,https://m.hetubook.com.com無根可除。你正妻不是襄陽王長妹?她挺賢良淑德的,應該會護著王府。」余窈窕替他分析。
肇事者一看就是位普通的工薪階層,他聽說要做全套檢查,臉色有些緊張。余淮義擺手道:「礙啥事?我壓根就沒摔著,就手腕撐了下地面脫臼了。」
「沒事沒事,你趕緊回家吧。」余淮義大氣道。
「嗯,熬夜熬得了。」余窈窕摸摸痘。
淮北王微怔,遂反應過來道:「你在嘲諷本王?」
「在我們這個時代,你這種男人叫中央大空調。」余窈窕嘲諷他。
「本王知道。」淮北王看她一眼。
余窈窕回頭,淮北王雙手背立,一股古人的氣度,看她道:「謝謝。」
「涼拌,角兒說不唱我有啥法?」余淮義樂觀道:「我以為咱院子要起死回生了,哪想是迴光返照。」大半晌又道:「可惜嘍,你師哥唱的哪出都不如《獐子溝》,他黃臉唱得最入心。前兩年我聽了回他唱的《獐子溝》,回來徹夜沒合上眼,他唱的淮北王後勁大。」又反覆道:「不唱可惜了。他這名字就是為淮北王而生,怎麼死活不唱了呢?」
戲院里這幾天都異常安靜,基本沒人搭理淮北王,儘管平時他也不招喜。這晚小十一端了泡腳盆過來,蹲下幫他挽褲腿,淮北王把腳伸進熱水裡,小十一遞給他泡好的茶,一臉小心道:「爺兒,您真不唱《獐子溝》了?」
這話把淮北王問住了,但他不動聲色道:「本王與各位武將和,與太傅和。」行吧,余窈窕不與他爭辯,你是武將之首,他們當然與你和。
余窈窕從包里掏出台手機,裏面下載了消消樂,超級泡泡龍,斗和-圖-書地主與祖馬等遊戲。毋庸置疑,這台手機是給淮北王的。
余窈窕雙手插|進外套口袋,也不作聲,領著他回車上。余淮義看她表情八成是知道了,乾笑道:「這事怨我,你師哥一早就說不唱《獐子溝》了,我壓根就沒往心上放,哪會想他說不唱就真不唱了。」
「客氣。」余窈窕揚英眉。
「本王與各位皇子不和,天子也視本王為眼中釘,本王怕他們趁機斬草除根。」
「這真是對不住,回家我就把藥費轉給您。」
余窈窕年齡小又長得好看,每回開著一輛破麵包車去談業務,酒店經理都不太好拒絕她。一來二去口碑做了出來,這些快捷酒店相互推薦,洗滌廠生意也逐漸轉好。
「真用不著,爸的身體你還不清楚?」
「爸您撞著哪了?」余窈窕來回打量他。
余窈窕正勾兌著洗滌劑,兜裏手機響了,手指夾出來看了眼,擱過一邊不提,先忙手裡得活。打電話的人死軸,打一遍不接,接著打第二遍,當打到第三遍,余窈窕停下手裡活,擦擦手過去接,看來是天塌了!
「替本王端夜壺的。」
余淮義訕訕道:「前個我去找他商議,就明白這事沒餘地了。」
余窈窕笑了笑,指著路邊零星的黃櫨與三角楓道:「過一陣紅透了更好看。」
「本王既然能來就能回。」淮北王會讀心術似的,一副倨傲地語氣。
「不唱。」淮北王從踏進戲院門就說了,此後再不唱《獐子溝》。
「換季呢天兒干。」余淮義不在意。
上個月有位大人物尋來,說是要為老母親做九十大壽,想請淮北王唱一出《獐子溝》。余淮義當下就應承了,早把淮北王不唱《獐子溝》這事給落了腦後https://www.hetubook.com.com
「孫三是誰?」
「師傅都讓瞞著您呢,這老太太有來頭得很,他兒子請您給她做壽,她老早就放話到票友圈了,這會大夥都盼著她做壽那天聽您的《獐子溝》呢,您說這會不唱了?可不就是在打老太太的臉?這些人的臉面比普通人的命都值錢。」
淮北王與她並肩往回走,突兀地說了句:「本王會想辦法回去的。」
不覺已是深秋,路兩側的黃櫨葉轉紅,在落日餘暉里煞是好看。
余窈窕正色道:「科學家們研究過,這天有3000千米高,我猜著,你要是能穿了這3000千米也許就回去了。」
余窈窕閑坐在路邊長椅上,「秋天好,秋天比春天好,春是因秋是果。萬物皆有因果。」淮北王在長椅上坐下,對她的感慨不置一詞。
余窈窕接話道:「他不會唱的。」
余淮義嘴上長了燎泡,淮北王這裏不通,他只得去問那大人物能不能換人唱?對方秘書說地情深意切,老太太聽說淮北王要出山唱《獐子溝》,老早就告知了一眾票友,大家都盼著呢。
「沒事兒,就手腕脫了點臼,剛大夫已經幫我複位了。」余淮義活動了下手腕。
淮北王抬頭望天,斟酌她的意圖,側目看她挑起的英眉,鼻腔哼了一聲,闊步向前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余窈窕也不再說,指著他嘴角的泡問:「上火了?」
「你歧視女性。」余窈窕給他扣一個大帽子。
淮北王扭頭看她,余窈窕指著包道:「不信你回家查,各朝代但凡滿門獲罪的都會提一筆。襄陽王一個小妾滿門抄斬都記了,你一個王爺不會漏的,除非……」
「亂世中的女人需要庇護,無關情愛。」淮北王說得和-圖-書一本正經。
「余窈窕。」淮北王喊住她。
「你打算怎麼辦?」余窈窕回頭看他。
肇事者連聲感激著走了,余淮義看看余窈窕臉色,和稀泥道:「都怪不容易的,要是花大錢就讓他拿了。」
「除非什麼?」淮北王斂眉。
余窈窕翹著二郎腿,從包里掏出煙點上道:「查不出來才是好事,要是滿門抄斬絕對有記錄。」
「爺兒,您就再唱一出唄。」小十一苦巴巴道。
余窈窕半跪在地上分揀布草,人手不夠,這些日子都加班加點的幫忙。余母過世得早,余父一面帶著她生活,一面維持著垂垂老矣入不敷出的戲班子。余窈窕成績不好,勉強讀了個大專混了張證出來,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了一年決定擼袖子自己干。
「應該有。」淮北王也不確定道:「給她們個惜身之所罷了。本王常年不在府,好些都未曾見過。」
「你與誰和?」余窈窕反問。
「那是,我閨女自然長得像我。」余淮義滿臉的驕傲。
「何意?」淮北王不解。
「近日可累?」
余淮義燉了潤肺湯給他,與他商議《獐子溝》的事。淮北王直接拒絕,沒絲毫商量的餘地,即不唱淮北王亦不演呂梁。
「像像,一雙眉毛尤其像。」肇事者連聲附和。
余窈窕想問,你真與皎月皇後有染?但忍住了。改口問:「史料說你有三十多位小妾?」
「我知道。」余窈窕看他。隨即反應過來,一笑,指著路邊廣告牌上的男明星道:「我也喜歡他,我喜歡的男人多了,你不必介懷。」
淮北王平日沒娛樂消遣,唱戲不過是為生存。閑暇之餘大家找各種樂子放鬆,他就靜坐在院里,一坐三兩個鍾也是常見。余窈窕故意問:「知道怎麼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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