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夢旅人
05

薛雅靜慢慢地坐下,嘴裏不停地呢喃:「是啊,夢旅人又食言了。」
薛雅靜嚇了一跳,瞪大了雙眼看著顧澤天,心裏想,自己並沒有告訴顧澤天她來到了這裏,那麼他是怎麼知道自己會出現在這裏呢?
「澤天,我……我不是那樣想的,我沒覺得你會害我,我……我不是故意這樣的……」薛雅靜突然有些語塞,話也說不連貫。
「對,我強詞奪理,所以我不會管你了,你以後也大可不用來找我了。醫院也不用住了,早點回家吧。」顧澤天看著薛雅靜,然後冷冷地開口,甩袖而去,再不回頭。
薛雅靜:
夢旅人竟然知道自己的郵箱!看來夢旅人在暗地裡已經對自己了如指掌了吧。薛雅靜如是想。
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一下跳下床,然後穿戴整齊,看了眼牆上的時鐘:「還好,還很早,顧澤天應該暫時還不會來,這樣我正好可以去搜索一點關於那場事故的線索。」
她安靜地躺在那裡,不動聲色,雙眼緊閉,似乎已經太累。
「薛雅靜,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會想念我嗎?」顧澤天許久之後突然開口,打破了那份尷尬的僵局。
薛雅靜想,等到自己處理好了和夢旅人的關係之後,就要好好地和顧澤天道個歉,承認自己的所有錯誤。不論是對是錯,只要是顧澤天認為是錯誤的,她就都會坦然接受。不論是本身就有的罪證,還是欲加之罪,她都願意承擔,只要他能原諒她。
「澤天,你別這樣,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今天早晨沒有告訴你我就來這裡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薛雅靜輕輕開口,眼睛裏面滿是悔意。
她太希望見到夢旅人的真身了,她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竟然一直在左右著自己的生活,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替薛雅靜掖了一下被角,然後把椅子輕輕地放回原處,轉身離開。關門的瞬間,他還不忘靜靜地望著薛雅靜,數秒之後才將門輕輕地關上。
臨行前她也在想,究竟該不該把這份郵件告訴顧澤天,可是這種念頭在轉瞬間就被她否決掉了。
「不是那樣想的?那你是怎樣想的?你告訴我,我想聽聽你的心裡話,你告訴我啊,也讓我好好看看我在你心裏的分量。」顧澤天的聲音都開始在顫抖,聲音裏面帶著無助的情感。
薛雅靜突然欣喜若狂,急忙點開回復,同意了對方的要求,甚至還不放心地附加上了一句「不見不散」。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生帶不來死帶不去,既然如此,來過一次就已經足矣,又何必要讓別人記住自己,然後在想起自己的時候心疼呢?」顧澤天頓了頓,「我永遠也不要你心疼。」
「你對自己負責就好,至於線索,你也自己找,不要再來問我,我就m•hetubook.com.com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了。」顧澤天淡然開口,唇齒微動,看上去冷清淡泊。
薛雅靜跑去餐廳,看到的是滿桌自己喜歡的飯菜。她突然愣在原地,然後徑直走到餐桌邊,拿起壓在碗下的字條,默默地讀著——
薛雅靜感覺這個世界突然停止了運轉,她自己敏銳的耳朵突然喪失了一切聽力,她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顧澤天的那句「我就是夢旅人」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裏面,久久不散。
他整理好情緒,直勾勾地看著薛雅靜:「薛雅靜,你知不知道,我早晨4點鐘就起床,想要給你做一頓你喜歡吃的飯菜,然後自己都來不及吃飯,趕上最早的一班公交車前往醫院。可是我找遍了醫院的每個角落,問了很多人都找不到你的身影。你知不知道我急壞了?我害怕極了,我怕你遇到什麼危險,我怕你會想不開。所以我找遍了所有的角落,只要是你可能去的地方我都沒有放過,我只是想見上你一面,確保你安全。」顧澤天的聲音逐漸變輕,眼睛裏面竟然出現晶瑩的液體,他頓了頓,輕咳了幾聲,然後繼續說,「可是我找了很久都沒想到,你最後竟然會選擇來到這裏。我以為你會善待自己,從此不會再來這裏,要和過去的自己告別,看來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不論你怎麼想,事實我已經告訴了你,至於信與不信你自己定奪就好。」顧澤天冷冷地開口,聲音裏面沒有任何感情|色彩,他頓了頓,繼續說,「我說過了,我就是夢旅人,信不信隨你就好。你有什麼問題也大可毫不忌諱地來問我,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會告訴你。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回去好好養病,醫生說你的病情還是可以緩解的,病症也是可以治療的。」
顧澤天一愣,感覺自己似乎真的隱瞞不下去了,看著薛雅靜的眼睛,目光的交匯處彷彿已經傳達出了無限的愛意:「看來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告訴你了,我就是夢旅人。」
他最後都沒能好好地和她說一聲再見。
「你什麼都不知道,就連那些好話都是用來搪塞我的吧?你知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讓你再尋找夢旅人的蹤跡,尋找夢旅人的線索?」顧澤天瞪大了雙眼,眼睛通紅。
回到家之後,薛雅靜的家裡並沒有其他人,顧澤天連忙把她扶到了床上,然後搬了一把椅子到床頭。
顧澤天朝自己揮揮手,他輕聲開口,聲音裏面帶著寵溺和不舍:「薛雅靜,我要離開了,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她突然轉過身,匆忙出門,去了所有顧澤天可能會去到的地方,找到了無數的人像他的眉,像他的眼,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是他。
她快速穿戴好衣服,整理整齊,然後健步如飛地離開了。
和-圖-書是這些顧澤天從來未能理解,而顧澤天的想法,薛雅靜也從來不能理解。
「澤天,你……我……」薛雅靜一直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回答,似乎現在自己說什麼都是錯的。
我是夢旅人,我再強調一遍,我就是夢旅人。
「顧澤天,你別走啊,你別走——」薛雅靜朝顧澤天不停地揮手,她想要抓住他,卻怎麼都抓不住。
她想著想著就這樣安然睡去,再睜開眼的時候,第二天清晨的朝陽已經照射在了臉上。
「我……我出來見一個朋友。」薛雅靜聲音不自覺地小了下來,還有些輕微的顫抖。
「你還是要來找線索。」顧澤天冷冷地開口,面無表情,目光空洞,這讓薛雅靜著實嚇了一跳。
「你要去哪裡?你什麼時候回來?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夢旅人呢。」薛雅靜朝顧澤天大聲地喊,然後瘋狂地向顧澤天狂奔過去。
陽光穿過窗戶傾斜地照射在薛雅靜的臉頰上,她的眼皮隨著門關上的聲音輕輕一動,她已經聽到了他的囁嚅,而且聽得異常清晰,就像是他在她的耳邊大聲地呼喊一樣。
然後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抬頭看著顧澤天,緊緊地拉著他的衣袖,「但是我要見夢旅人這件事只有我和他知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呢?而且你還知道具體的地點和時間?」


薛雅靜無奈地又讓服務員續了杯咖啡,然後無聊地翻著郵件。
見面時,我會把事情的全部經過悉數告訴你,所以不見不散。
「你還是在怪我?我都已經認識到自己錯了,也道了歉,你現在還要怪我嗎?」薛雅靜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激動,神情有些不知所以的慌張。
顧澤天坐定,從水果籃里拿出了一個蘋果,然後又找來了水果刀,給薛雅靜削蘋果。
「為什麼?」薛雅靜不解地看著顧澤天,她搞不懂,為什麼別人都是求其他人永遠記住自己,而顧澤天卻要自己永遠忘記他。
只因為她感受到了顧澤天對自己的在乎,薛雅靜清晰地看懂了顧澤天眼睛裏面的心疼。
顧澤天不顧薛雅靜的大喊,他的身體慢慢地變得模糊,直到最後一刻他的身影已經成了眼睛裏面的模糊的影子。
「錯在我不該不和你打招呼就擅自出來啊。」薛雅靜的聲音裏面帶著委屈,她把手指放在身後不停地攪著,像極了一個犯了錯的小孩。
「不,我從沒有怪過你,也不敢怪你。」顧澤天的聲音裏面帶滿了倒刺,划不傷別人,卻可以把自己傷害得遍體鱗傷,「不過你剛剛說你也意識到錯了,那麼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
「當然會啊,你對於我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啊。」薛雅靜接過顧澤天剛剛遞給自己的蘋果,輕輕地咬和_圖_書了一小口,有些不解地開口。
那天他們的交談最後不歡而散,顧澤天最後站在薛雅靜的病床前,憤恨地說了一句:「反正是你自己的路,你的路你自己走,我不管了。」
薛雅靜一直在尋找,在尋找那個騙了她很多年的男子。她想要找到他,然後重重地打他幾下,問問他:「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知不知道我很在乎你?」
是的,在薛雅靜現在的認知里,她似乎已經形成了默認模式:不論是顧澤天說了什麼,但凡是阻撓她去尋找夢旅人的一切話語都是借口,都是在騙她。
薛雅靜放下紙張,呆怔了幾秒。
薛雅靜默默地呢喃著,然後快速地拎起自己的背包,大步向外走去。
「你現在應該是在家裡的,應該好好地睡上一覺,喝點水,吃點葯,甚至看一會兒電視,然後放鬆心情,好好享受生活。」顧澤天答非所問,眼睛裏面的情緒撲朔迷離,讓人捉摸不透。
夢旅人
她又乘坐公交車去了懸崖底部,一待竟然忘記了時間,等到突然再想起來的時候顧澤天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
可是她竟然真的怎麼也找不到顧澤天的身影。
如果顧澤天知道自己要去見夢旅人的話,想必他一定會阻攔,而且可能會更加生氣,她不能再對不住顧澤天了,畢竟自己心知肚明顧澤天為自己所做的一切。

她突然有一陣心悸,顧澤天對自己的感情似乎已經讓她自己都開始懷疑,而顧澤天所做的這一切似乎也都是為了她。她本沒有什麼好抱怨的,可是自己又太一意孤行,似乎是註定要辜負他的心意了。
薛雅靜不解地看著顧澤天,然後輕聲囁嚅:「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裏?」
她連忙點開,迫不及待地下翻著頁面。
「你這麼怕我?」顧澤天忍不住問薛雅靜,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個分貝,惹得鄰桌的人都紛紛張望。
她打開了電腦,想要找點好玩的事情消磨時間,然而當她剛打開電腦,登錄了郵箱,就被突如其來的提示音嚇了一跳。
是啊,你知不知道有一個叫薛雅靜的女孩很在乎你,在乎了整整70年!
後面是夢旅人附上的見面地址和時間。
「沒有啊。」薛雅靜低下了頭看著桌面,樣子很是無辜。
所以那場車禍的真相你也不需要知道了,好好配合醫生治療,我相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隨後,他拂袖而出,可是走到門口,卻還是藉著關門的機會回頭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薛雅靜。
「果然。看來我還是沒有猜錯,不論我和你說了多狠的話你都不會信我一次。」顧澤天失望地低下頭,然後又抬頭看了看薛雅靜,指了指時鐘,輕聲開口,「你看,他又食和圖書言了。」
「你什麼時候才能真正聽我的話啊?我說的話就真的這麼不值錢嗎?就算借鑒也不行嗎?我還會害你嗎?」顧澤天的眼睛有一些紅腫,聲音開始變得沙啞,樣子讓薛雅靜有些害怕。
夢裡面的情景果然沒錯,他還是離開了。
薛雅靜抬頭望了望天,然後伸手遮擋住稍微有些刺眼的陽光,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消毒水和陽光混合的味道。她喜歡極了這樣的日子,安靜而舒適,溫馨得讓她有一種不真實感。
夢旅人
顧澤天
然而正在這時顧澤天出現了,他緩緩地邁動著他的腿,靜靜地走到了薛雅靜的身前。
他告訴她永遠都不要想他。她又怎麼可能做到不想?
同時,她也想了你70年,找了你70年,只不過始終都沒能找到你。
這麼長時間你一直都在尋找我,卻始終無果,想必你一定很想見我一面,然後問我為什麼我會對那場車禍如此了解,為什麼會知道你和顧澤天那個男孩是擁有相同命數的人,甚至為什麼會對你這個人如此了解。
顧澤天站在門口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輕輕地囁嚅了一聲:「雖然說會不管你,可是我又怎麼能不管……」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全然忘記了薛雅靜的聽覺能力。
「你是要去哪裡嗎?你要離開了嗎?」薛雅靜滿眼的疑惑,她冷冷地看著顧澤天,想要從他的眼睛裏面看出一絲他的心事,可是卻是一直無果,最後不得不放棄。
她還是不敢相信地看著顧澤天,聲音裏面都帶著一股不敢相信的味道:「你怎麼可能是夢旅人?你絕對是在騙我!如果你是夢旅人你又為什麼早不告訴我真相?如果你是夢旅人為什麼還要讓我不停地尋找你?你一定是在騙我,為了讓我放棄尋找夢旅人的下落,為了讓我不再尋找真相,你絕對是在騙我,你在騙我!」
薛雅靜:
「你能不能不強詞奪理啊?」薛雅靜的聲音都已經在顫抖。
顧澤天站在自己的面前,眼睛裡帶著笑,這是薛雅靜在顧澤天的臉上從未看到的微笑。
薛雅靜在顧澤天走後不久就選擇了回家。那一整天她都不怎麼高興,甚至逼迫自己微笑都笑不出來。
那天晚上,薛雅靜很早就睡著了。她睡得格外踏實,可以說那是她在發生那場車禍之後睡得最踏實的一覺。
還記得我說過的那句話嗎?不要想我,永遠都不要想我。
她坐在他們在郵件里約好的地方等了很久,可是夢旅人卻遲遲不肯露出身影。
薛雅靜倏然驚醒,她突然坐起,然後不停地不顧形象地用衣袖擦汗。
「別瞎想,我就是隨口一說,你照顧好自己。」顧澤天的和-圖-書聲音有些無奈,眼睛裏面有著一股鮮少看得到的寵溺感。
「薛雅靜,你可不可以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啊?你別道歉,這樣會讓我看不起你。」顧澤天聲音冰冷,話裏面似乎顯得他已經絕望。
這麼長時間我都在默默關注著你,我想你也一定想知道我究竟是誰。
因為她清晰地看到了郵件主題上的「夢旅人」三個字。
「那我也說過讓你徹底放棄,你怎麼也不理解我呢?」顧澤天反問道。
這應該是我寫給你的第二封信件了,第一封是躺在你郵箱裏面的,署名為「夢旅人」的郵件。
「你怎麼知道?」薛雅靜「騰」地一下站起身,撞得桌子都有些微顫,杯子裏面的咖啡也劇烈搖動,灑出來了一些。
「你要見的朋友是夢旅人吧?」顧澤天冷聲開口,一臉鄙夷的表情。
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經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你了。
我思來想去之後,發現我的存在似乎已經影響到了你的生活,所以我現在決定要見你一面,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真面目示人。
薛雅靜的眼睛不知為什麼突然變得通紅,她無奈地看著顧澤天,聲音都在顫抖,甚至為了增強自己的信心,都不自覺地強調了很多遍「你一定在騙我」。
顧澤天靜靜地看著她,許久也不發一言,等到薛雅靜已經有些忍耐不住那份安靜的時候,顧澤天才輕輕開口:「薛雅靜,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我不希望你想起我,而且是永遠都不要想念我,就當我只是活在了你的夢裡,從未真正走進過你的生活,從未闖入過你的世界。」
「你不要再追了,你追不上的。」顧澤天突然喊了一聲,薛雅靜竟真的站在了原地,她還想繼續向前跑,可是雙腿卻如同灌了鉛一樣,怎麼也跑不動了。
薛雅靜抬起頭看著顧澤天關切的目光,眼睛裏面閃過了一絲心疼,她仍然不願意相信顧澤天就是夢旅人,但是她現在卻願意聽他的話和他回去好好養病了。
只不過在夢裡面薛雅靜夢到了顧澤天要離開。
她急忙下床,穿戴整齊之後打開房門。
「我說過我不會放棄的,你怎麼就不理解我呢?」
薛雅靜低下頭,心頭彷彿被人生生地挖去了一塊肉。她覺得顧澤天根本不理解自己,她想要的是真相,為什麼出了那麼嚴重的車禍她還能跟顧澤天一併存活下來?為什麼她會跟顧澤天相同命數?
薛雅靜抬手看了看表,不禁有些抱怨:「該死啊,這個夢旅人是不是又要放我鴿子了?」
「好,我和你回去,但你是夢旅人這件事……我還是不相信你說的話,我仍然要查。」薛雅靜突然站起身,瞥了一眼顧澤天,然後健步向前走去。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