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舟，我是你的丈夫。」樓覲忽然開口，強調了這句話。
礙於樓覲的面子，她換了一個詞，想著，這樣聽起來會好聽一些。
樓覲的眉宇有不悅一閃而過，進而低頭看著她：「江雨舟，千方百計爬上我床的人是你，現在將離婚掛在嘴邊的人還是你。你以為我們樓家的門，是你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
「不然？」樓覲反問了一聲，意思是你不在外面還能夠在哪裡？想必也是知道她這幾天沒回家了。
「嗯。」曾淇渝知道樓覲心情不佳，立刻轉移了話題，「阿覲，謝謝你昨晚送我回家，我以為我參加活動扭了腳這種小事，你不會管的。」
房間內，樓覲已經將一杯熱牛奶端了上來，放到了她的床頭。
樓覲的眼睛生得很漂亮，此時他漆黑的瞳仁里只有她。
「孩子沒事吧？」江雨舟睜眼后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問孩子。
「因為你受了驚嚇，現在在家休養。」樓覲扔下一句話給她，口氣比起剛才要差了一些。
「喂，雨舟，三個月過去了，還記得我吧？」
話語冷漠又不悅。
「米球？」
照片里，樓覲撐著傘，替曾淇渝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曾淇渝正要下車。
「當初我是覺得孕婦不應該跟貓狗待在一起。」樓覲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腦袋裡面在想什麼，他替自己解釋了一番，解釋了之後又發現似乎有點多餘。
不說，不代表不這麼認為。
「產檢的時候，醫生說過孩子本身很虛弱，你還是不聽。」
曾淇渝的話落了空，有些尷尬又不知所措。
但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懟他，話也是無心的。
雖然這樣的話聽著殘忍，但倒也能夠解釋得通他為什麼會有今天這些行為。
這幾句話的分量很重，將江雨舟壓低了頭。
末了，江雨舟忽然冒出一句話：「你要是有事忙你就先走吧。我一個人可以。」
「我已經讓人把你的東西收拾回樓宅了，以後乖乖待著。」
江雨舟從床上起身，看著平靜地幫她收拾東西的樓覲，忽然有些看不懂他。
素白的臉上滿是淚痕。
「以後不要再聯繫我。」
這是她第一次沒有喝他倒的熱牛奶，鑽進了被子。
後半句話說出口，江雨舟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這位病人本身產檢的時候，胎兒就不算穩定，雖然各項指標是正常的，但是因為不注意休息導致了……昨天進行的流產手術，因為情況特殊所以留院觀察一晚，有沒有人回答一下，這種情況接下來需要做什麼？」
場面話誰不會說？
江雨舟醒來時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她皺了皺鼻子。
三天之後才知道，這還真是夫妻……
她覺得無力又疲憊。
昨晚……樓覲是沒有回家的。
三個月前，正是這個聲音在她耳邊說：「去陪一陪上城新來的樓氏總裁，就當是幫劇院一個忙了。沒什麼其他的，就是陪他吃吃飯，唱唱戲。」
或許在樓覲看來，這種親密的舉動只會對喜歡的人做吧。像她這樣借腹上位的人，憑什麼得到這樣的照顧？
孩子沒了，真的心疼的應該只有她和樓奶奶……
江雨舟微哂：「樓先生不是也三天之後才知道我沒回家嗎？你不照樣也沒回家？」
「沒了。」樓覲口氣不太好，應該是心情不好導致的。
真是罕見。
她不會忘記那個晚上撕心裂肺的疼痛，更不會忘記這三個月來樓覲帶給她的痛苦。
她想離婚。
江雨舟眨了眨眼睛：「真的嗎？」
她離開樓宅，或許他也要過幾天才會發現。
她知道自己此時不能夠太勞累，因此乾脆坐在衣帽間慢慢地整理衣物。
她收拾了大半個小時，整理好了一切之後才回到卧室。
無論上次的演出有沒有成功，江雨舟都不會輕易放棄這份工作。
王院長因為沒有在一個小時內收到江雨舟的三百萬，便想要報復一下江雨舟。
她放下手機，摸了摸胖乎乎的米球，低聲說道：「米球，又只有我們兩個了。」
她打車去了上城大劇院旁邊的一家酒店，安置好后原本想發一條簡訊給樓覲，但是想了想還是作罷。
樓覲咬了咬牙，聽到這句話之後略有不快。
「你怎麼……」她本來是想問你怎麼會來的，但是轉念一想，連寵物醫生都是他幫著聯繫的，他又怎麼會不來。
她緊張得不知所措，神色茫然。
他低頭微微眯了眯眼，眼底的冷意非常明顯。
江雨舟沒再開口，她在昏昏沉沉中睡了過去，等到醒來時，窗外晨曦微露。
「不、不，我跟你們一起去醫院。」江雨舟怎麼會放心米球，她穿上外套匆匆跟著醫生們去了寵物醫院，匆忙之中，連手機也落在了酒店房間里。
樓覲沒否認，沉默了一會兒，闊步走到沙發前坐下。
在樓家，她是沒有資格m•hetuｂoｏk•ｃoｍ•ｃｏm委屈的。
江雨舟將此歸結于樓覲是不喜歡她，連帶著不喜歡米球。
江雨舟在聽到「沒了」這兩個字時，神色突變，原本就不紅潤的臉色變得煞白。
她沒有說話，而是靜靜聽著樓覲的話，忽然之間兩邊都沉默了。
江雨舟有些忍不住了，低聲開口：「樓先生，不知道的聽見了，還以為你真的是為了我好。」
沒簡訊，想必是沒事。
「不是講條件。在徽城的時候，我每天晚上都會讓米球睡在我房間，我想等米球病好了之後，再讓米球睡到我房間來。樓先生這麼不喜歡貓貓狗狗，應該會很介意吧？」
「你跟我講條件？」
米球是一條江雨舟養了五年的法斗。她在徽城時，一個人住，索然無味才養了它，來到上城時也將它帶來了，今天也是跟酒店溝通了才能夠將狗帶進來。
但她只相信樓覲，哪怕他從未相信過她一分一毫。
這句話讓江雨舟莫名一愣。
樓宅。
江雨舟看著這些孕婦服，眼睛又是一陣酸澀，以後應該是再也沒有機會穿了……
孩子都沒了，就如同付曼文所說的，她也的確沒有了資本和資格留下。
要是換做之前的江雨舟，她可能會著急又擔心，生怕王院長這種人在樓覲面前胡亂說話。
一個醫生從地上抱起米球，另一個對江雨舟說道：「您先在這裏等，樓先生待會兒過來接您。」
此時江雨舟也管不得這麼多，一門心思都在米球身上。
江雨舟立刻報了自己的地址，以她現在的力量沒有辦法去抱米球。
「千方百計爬上我床的人是你，現在將離婚掛在嘴邊的人也是你。你以為我們樓家的門，是你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
昏倒之前，她將腹部的劇痛記得清清楚楚，孩子如果真的出了問題，她會很心疼很心疼。
付曼文不同他們住在一起，樓奶奶又喜歡清凈的獨居，所以在這個所謂的家裡面，大多數時候都只有江雨舟一個人。
只是樓覲不喜歡米球倒是真的。從江雨舟堅持要將米球帶來上城開始就不喜歡。
「我問你怎麼了！」樓覲的口氣很明顯有些著急，然而此時江雨舟感覺不到，能夠感覺到的只有他在凶自己。
篤定，信任。
她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真的不想再失去寶貴的東西。
此時，江雨舟就像是一個柔弱無助的孩子，全然不像是王院長口中那個工於心計的女人。
她覺得身體僵硬酸澀，小腹刺痛，疼得她蜷縮了起來，淚不由自主地從緊閉的眼皮下滾落下來，落在枕頭上。
這句話說得凄慘又堅強，這些年她都是一個人走過來的，她也已經習慣了。
她瞪大雙眸看著樓覲。
江雨舟疼得低呼了一聲：「啊……」
「你本來就不喜歡米球……哪怕米球沒了你也不會傷心，你當然覺得沒事。」江雨舟此時心情不好，懟了樓覲一句。
江雨舟倒也習慣了，可能人到了極其險惡的環境，心也會被磨得硬一些吧。
這句話一出，江雨舟便明白了。
不到十分鐘，有人來敲門，是樓覲聯繫的附近寵物醫院的醫生，一行三人。
她孤身一人來到上城，已經失去了樓覲，如果再失去在劇院唱戲的工作機會，她是徽城回不去，上城也待不下去。
江雨舟說的話不假，她的確是樓太太，名存實亡的樓太太。
現在是下午，江雨舟需要休息，樓覲不需要。
江雨舟心底一涼，原來在醫院陪她一夜又將她送到家中，已經是他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付曼文一直不待見她，三個月來只要碰面，便是對她冷嘲熱諷，從來就沒有一句好聽的話。
樓覲是被醫生查房的聲音吵醒的。
誰讓她不識好歹，忘記了是誰將她推到今天這個位置的！
她心想，這樣的借口拋出去，樓覲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了。
江雨舟又回到了這個只有四面牆陪著她的樓家。
「米球口吐白沫還抽搐了……我不知道它怎麼了……」江雨舟慌了手腳。米球已經陪了她這麼多年，她沒有親人，米球是她身邊最親近的「親人」。
主治醫生也有些愣，他們畢竟是婦產科醫生，必須天天面對女病人，因此沒有想到病人家屬會提出這樣的意見。
她想到的是十幾歲時，那個少年……
「三百萬，你以為我是誰？樓太太是嗎？我告訴你，樓覲不喜歡我，我一分錢也沒有。」
樓覲平日話極少，今天說了這麼多，句句都是在責備她。
「給人看病的醫院。」樓覲看著眼前慌了神的女人，停頓了片刻，心底莫名軟了一些，「你的手被咬傷了，要打針。」
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
這是在責備她。
「我在外面。」
醫院急診永遠是最喧鬧的地方，周遭雜音遍布，有小孩的哭鬧hetubook.com.com聲，有家屬的尖叫聲，吵得很。
反正他也不是真的關心她，留在這裏不過是身不由己。
看來，這三個月她也從來沒有將他看作過親人……
電話那頭的樓覲聽見了，微微皺眉：「怎麼了？」
「你的手機呢？」樓覲忽然問。
她皺了皺眉，努力睜開眼，入目的是樓覲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
「你現在的地址。」樓覲耐著性子重複了一遍。往日里他是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好脾氣。
江雨舟多麼希望這一刻能夠停留。
她沒有辦法去反駁付曼文，也不想反駁。
他解釋什麼？其實完全沒有必要。
另一邊，樓氏集團。
若不是因為老太太和孩子，以樓覲的眼光又怎麼會瞧得上她？
「我的手機呢？」她低聲喃喃，並沒有找到，更加慌亂了，「是不是丟了……」
「當媽的是戲子，做女兒的還是戲子。當媽的勾引有婦之夫，做女兒的勾引已經訂婚的男人。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這徽城犄角旮旯裏面出來的小門小戶，就是不能上檯面。」付曼文的話越發難聽。
江雨舟看不見來人，但單聽聲音就知道，是樓覲的母親付曼文。
江雨舟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樓覲這麼霸道的一面，她深吸了一口氣：「我要陪在米球身邊，我不能再失去米球了。」後半句話是帶著哽咽說的。
「張醫生，我不希望有其他醫生在場。」
江雨舟深深吸了一口氣：「樓先生有什麼事兒嗎？」
那邊是王院長油膩圓滑的聲音：「樓先生，別來無恙啊。最近跟雨舟感情可還好？」
江雨舟自己清楚，她同樓覲同坐一車時，他從來都沒有替她開過副駕駛座的車門。
「我想一個人住幾天。」江雨舟說出這句話時覺得自己有點可笑，其實在樓宅，她何嘗不是自己一個人住？
江雨舟忽然看到米球倒在地上開始口吐白沫，嚇得都來不及掛斷電話就匆匆忙忙走過去。她想將米球從地上抱起來時，米球條件反射地朝她齜牙。此時，米球應該是沒有反應的，這個動作也只是下意識地保護自己。
「回家。」
酒店。
她並不期待他的電話，只是知道總是要走這麼一遭的。
樓覲在聽到「煎熬」二字時，頓時想到了王院長的那通電話……
「你要說什麼？」樓覲這個口氣的冰冷程度，將坐在沙發上的曾淇渝都嚇了一跳。
這句話問得清楚明白，讓樓覲也沒有再開口。
她抱著米球坐在酒店的沙發上刷微博，原本只是想看看八卦打發一下時間，讓養病的時間不那麼難熬。
曾淇渝坐在樓覲的辦公室里，一邊翻看著財經雜誌，一邊淡淡抬頭瞥了一眼樓覲。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回樓宅後分房睡吧。」江雨舟雖然喜歡樓覲，但也想在他面前保留一點點自尊。
樓覲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陪著江雨舟靜靜坐著。
樓覲不知道從哪裡倒了一杯熱水過來，遞到她面前：「冷靜一下，米球不會有事。人都會生病，狗也一樣。」
她從他眼底看不出太多的悲傷難過，只有不悅，彷彿只是失去了一件心愛的物品，沒了也無傷大雅。
主治醫生帶著一群穿著白大褂的醫學生進來，準備以江雨舟為例向學生進行教學。
這三個月，只要他回來，每晚都會倒一杯熱牛奶給她喝，說是為了讓她安眠，實則不過是為了讓她安眠后能夠安胎。
她從徽城過來不過三月有餘，衣物卻已經買了不少，很多都是孕婦裝，五六個月的，七八個月的，她都早早地備好，就等著肚子大一些之後穿。
「地址。」
他真的在關心什麼，只有他們兩個心知肚明。
上城祿山醫院。
「你講。」
這阿諛奉承的口氣，讓樓覲沉了臉。他剛想掛斷電話，那邊的人繼續說道：「樓先生，其實我今天打這個電話是想要告訴您一些三個月前事情的真相。」
付曼文坐在病房的沙發上，單手搭在沙發扶手上，冷冷淡淡地哼了一聲：「靠著孩子嫁到我們江家來，沒想到還是個守不住胎的，跟你那個上不了檯面的媽一樣晦氣。」
那是她跟樓覲的孩子啊……
「嗯。」主治醫生點了點頭，「你來查吧，大家都看仔細。」
然而就在她刷得興起時，目光忽然停在一條八卦上。
聽到這個聲音，江雨舟恍然之中有些出神，眼睛越發酸澀，讓她恍惚之間有些睜不開眼睛。
還是在責備。
樓覲這句話，算是這三個月來，說過的最好聽的話了。但是裏面有多少是真情多少是假意，江雨舟還掂量得清。
「所以樓先生，如果你不喜歡我的話，咱們分開吧。」江雨舟已經將話說得很委婉了。
男學生立刻點頭，上前正準備掀開被子，江雨舟也很配合地弓起腿，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忽然打斷了所有——
「喜歡ｈｔｔps://ｍ.ｈeｔｕｂoｏｋ.ｃｏm.coｍ？」樓覲的薄唇微掀了掀，似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他的面龐格外諷刺，「我和你結婚，是為了樓家的面子。不跟你離婚，也是為了樓家的面子。」
然而，樓覲只是沉了沉眸色，定神之後，闊步離開。
他去了酒店？
兒子的表現，讓付曼文很不痛快。
「去醫院。」
「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需要有人照顧，你一個人在外面，比得了在家嗎？」樓覲反問了一句，他深邃的眸子里藏著認真。
不過，像樓覲這麼驕傲的人，離婚的事情還是他提比較好。
江雨舟不知什麼時候在沙發上睡著了，是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的。
江雨舟淺淺吸了一口氣，目光仍和樓覲對視著。他眼底沒有太多波瀾，平靜又冷漠。
樓覲只是淡漠地點了點頭，從沙發上起身，一邊繫緊襯衫的袖扣，一邊走向病床。
他這麼關心自己的身體，讓江雨舟有些意料之外又很震驚。除了還想讓她生孩子之外，她實在是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醫生說你忌情緒激動，好好養身體。」
這條微博的標題也很是醒目：樓氏總裁新婚「出軌」前未婚妻？豪門大戲？
她有些緊張地從椅子上起身，站定在樓覲面前，仰頭。她一雙古典狹長的眸，就像是天生為黃梅戲所生，一顰一笑，眼波流轉，眉眼裡儘是風情。
「一醒來就問孩子，是怕孩子沒了，在我們樓家站不穩腳跟了吧？」中年女人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或許是因為剛才她的態度惹他不悅了。
是樓覲和曾淇渝的照片。
這種理直氣壯的態度讓江雨舟的噁心感更加強烈了。
在乎嗎？他並不在乎。
不敢，不是不想。她也表達得清清楚楚。
「所以收拾了所有的東西離開了？」樓覲倒是觀察得仔細，知道她將行李都收拾走了。
「你在跟我開玩笑吧？堂堂樓太太連三百萬都拿不出？我想三千萬那也是輕輕鬆鬆吧？」王院長繼續噁心著江雨舟，「一個小時之內我要看到這三百萬出現在我的卡上，否則，樓覲那邊，我不敢保證我會說些什麼。」
「奶奶呢？」江雨舟忽然開口。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解釋過了，三個月之前的事情是個誤會。樓先生到現在還不信我，我有什麼辦法？」江雨舟深吸了一口氣，「你母親不喜歡我，我在樓宅日子過得不舒坦。與其煎熬，不如分開吧。」
只是話到樓覲的耳中，有那麼一些不舒服。
等到查房結束，江雨舟被主治醫生允許回家休養，只是半個月後需要回醫院複查。並且，她這種情況的流產比較危險，如果出了什麼情況必須立刻來醫院急診。
但是現在，她不怕了。
「不著急……等米球穩定了我再去。」
剛才有那麼一瞬間，她竟然還妄想他會在家裡陪她……
樓覲有時候不經意間表現出來的認真和在乎，讓江雨舟真的有些詫異。她不明白這些東西為何會出現在他的臉上和他的眼中。
他伸手輕覆上她的手，一片冰涼。
「謝謝……」江雨舟喃喃著，舔了舔嘴唇。
這是人在慌亂之中做出的反應。
樓覲所做的這些不過是為了他和樓家的面子，與她和他之間半點干係都沒有。
「現在去。」樓覲並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是我抱你去，還是你自己走去？」
她睜開眼，瞥到沙發上躺著一道修長的人影。
他在沙發上睡了一整晚……
江雨舟瞥了一眼床頭的牛奶，攏了攏被子靠在枕頭上，淡淡開口：「樓先生以後再也不用替我倒牛奶了。孩子沒了，你也不需要身不由己地做這些了。」
她回到主卧，換上了舒適的家居服，沒有回到床上休息，而是走到衣帽間，開始收拾行李。
樓覲顯然是被她這個說法惹惱了，面色忽暗。他起身，站在江雨舟的身旁，襯得她格外嬌小。
江雨舟看到這個標題時是真的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曾淇渝打著關心的名號，實則是問他和江雨舟的情況，樓覲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江雨舟此時緊緊閉著嘴唇不發一言。
主治醫生進行現場教學，這在醫院裏面再平常不過。
然而……他堂堂樓氏總裁，還缺女人為他生孩子？
她怎麼敢？
一個男學生舉手。
但是江雨舟聽進去了，她抽噎了幾下：「米球做過驅蟲了，醫生也說它可以陪我。孕前期，每天都是它陪著我。你讓我一個人無聊到死嗎？我在這邊也沒朋友也沒家人，我只有米球。」
「查看病人的出血情況，以防在這種情況下出現大出血。」
江雨舟自然是跟上了樓覲。
江雨舟從沒這麼理直氣壯地頂撞過樓覲，脫口而出后眼眶泛紅：「回去之後又是對著四堵牆，你也不回家，這跟我住在外面有什麼區別？」
「樓先生，我們是教學單位。」主治醫生也有些不好意思。
當時，和_圖_書在聽到「樓氏總裁」四個字時，她恍然間有些失神。
然而，手機屏幕卻忽然出現了一個徽城號碼，樓覲不知道是誰，但見是徽城的，猶豫了幾秒后還是接了。
付曼文之所以敢這麼說，是知道自己兒子對眼前這個女人沒有感情。
樓覲繫緊袖扣，站定在床側，單手抄兜看著這群醫生。
那邊的王院長話還沒說完便聽到聽筒里傳來嘟嘟嘟的聲音，冷笑了一聲。
她心口微微一頓，酸澀難忍。
她下意識地以為是樓覲，然而迷迷糊糊之中接起來，那邊傳來噁心的中年男人的聲音。
樓覲沉默了半晌，忽地開口：「昨天早上我就說過，你懷著孕，不要去演出。」
這句話在江雨舟心底激起了一些漣漪。
醫生搖頭：「我們現在還不能夠保證，一切要等化驗結果出來再看。」
「我巴不得回去。要不是老太太非要讓我過來，你以為我願意跟這個女人待在一個房間里？」付曼文拎起手包起身，高跟鞋在病房的地板上噠噠作響。
主治醫生也明白了樓覲的意思，既然家屬提出了這樣的要求，醫生也不好多說什麼。
孩子都沒了，還要什麼熱牛奶。
樓覲從西褲口袋裡拿出了她的手機，遞給她：「我打給你不接，去了酒店才找到。」
王院長繼續諂媚地笑道：「其實三個月前，是江雨舟要求去陪您的。當時我是打算讓我們劇院另一個更漂亮、更聽話的女演員去陪您，但江雨舟一聽到是接待上城來的大人物，就私下裡跟我說換她去。我當時哪裡願意，但江雨舟說了，事成之後，只要她能夠懷孕成為樓太太，少不了我們劇院的好處。這不，這次劇院裝修費，她說打算出一些錢，說要感謝我呢。哈哈！」
他也沒理會她陰陽怪氣的話，離開了房間。
「你現在在哪兒？」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然而他已經不認識她了，而這次精心策劃的相遇，也並非只是單純的吃吃飯唱唱戲，真正的見面地點，是在床上。
認真嗎？他又怎麼會認真？
付曼文走到床尾，瞥了一眼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江雨舟，保養得當的臉上浮現一絲厭惡：「阿覲，當初老太太央著你因為這個孩子娶她。現在孩子沒了，可以離了吧？你這婚事在上城鬧得也夠不好聽的了，現在抽身，還來得及。」
江雨舟見樓覲不說話，又添了一句：「反正樓先生也不喜歡我……」
「不會有事的。你先管好你自己。」身後是樓覲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冰涼。
江雨舟這幾天都待在這裏休息。
她之所以選擇搬到上城大劇院旁邊的酒店，為的就是儘快恢復身體，及時回到劇院工作。
她以為是自己迷迷糊糊之中看花了眼，微微眯了眯眼定神之後才發現，樓覲真的躺在那裡。
他這副樣子，就像要將她生吞了一般。
她已經嫁進樓家，卻在他面前說著自己在上城沒有親人。
「我要生孩子，非得是你？」
「裝什麼裝？做樓太太的滋味怎麼樣？還好吧？」
這句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他的襯衫睡得有些褶皺了，江雨舟只是瞥了一眼，心想，他竟然允許自己的襯衫變得這麼皺。
江雨舟連忙開始找自己的手機。
動作不算親昵，但足夠引人遐想。
樓覲略微停頓了一下，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沒有見到江雨舟發過來的任何信息。
醫院。
但一閉上眼睛，淚便洶湧而出，她渾身戰慄著，泣不成聲。
昨天院長對樓覲恭恭敬敬的態度，他是看在眼裡的，也多少聽說過樓家，然而在醫院，醫生對每個病人和家屬都是一視同仁的。
「孩子沒事吧？」江雨舟又低聲問了一句，迫切地想要知道孩子是否安然無恙。
「別亂動。」
她在酒店住了三天，樓覲的電話終於打過來了。
一整晚樓覲都沒有回家，江雨舟這一次是問都不想問了。第二天早上，她醒來之後就拿了行李，帶著「米球」從樓家離開。
「你這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之後，馬上想要將關係擇乾淨啊？江雨舟，你也算是有點本事。」王院長根本不知道江雨舟的孩子沒了的事情，「我們劇院最近要升級裝修，需要三百萬。你現在是樓太太，拿出三百萬貢獻給以前任職的劇院，不為過吧？」
這算是借口，但也是事實。
「你在哪兒？」
江雨舟並不覺得樓覲的這個動作有多溫暖，她知道，雖然樓覲沒有說這些話，但付曼文說的這些話，他應該也是認同的。
米球要抽血和做各種各樣的檢查，耗費的時間很長。江雨舟坐立難安，看著米球還沒醒過來的樣子，心裏慌亂。
原本，她就沒打算繼續留在樓覲身邊了。
這星星點點的認真讓江雨舟分外疑惑。
她訕笑：「聽助理說，你昨晚在公司睡的？昨天下那麼大的雨，讓你留在我那邊也不留，我想著那應該也是ｗｗｗ.ｈeｔubｏoｋ•com•ｃoｍ回家的吧，怎麼睡在了公司？」
江雨舟不明白樓覲是什麼意思，是表達一下憐憫，還是裝腔作勢盡一下作為丈夫的義務？
「張醫生，床上躺著的是我太太。」樓覲停頓了一下，讓江雨舟也有些不解，「希望體諒。」後半句話，明顯沒有那麼冷淡，帶著一點客氣。
付曼文離開后，整個病房陷入一片死寂。
樓覲面色微沉，掛斷電話。
他心頭壓抑許久的那股厭惡感再次鑽了出來，重新開始作祟。
「嗯？」江雨舟一邊哭一邊說了一個字，此時慌亂無主。
江雨舟微愣，回頭時整張臉都哭花了。
米球肉乎乎的身體抽搐了幾下，嚇得她眼淚拚命掉落。
她接起電話，那邊傳來了樓覲冰冷的聲音。
「沒了？不會的……我只是肚子有點疼，怎麼會忽然就沒了……不可能，不可能。」江雨舟低聲喃喃。她此時也沒有什麼力氣，說這兩句話也像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曾淇渝被一句話堵了回來，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也是，畢竟江雨舟是你的太太。」
「喂。」
她將電話掛斷，沒有再理會王院長。
「你是樓太太，為什麼要讓別的男人看？」樓覲冷淡地回了她一句。
他點了點頭，對身後的一群學生說道：「去下個病房等我吧。」
「剛才為什麼不讓張醫生的學生看診？人家是醫學生，需要學習。」
「你還好意思打電話給我？」江雨舟將米球放下，起身走到床邊，眼眶通紅。
但是付曼文也知道分寸，清楚自己這個兒子的脾氣。她冷冷地看了江雨舟幾眼，便離開了。
這件事情不是她能夠關心的，畢竟那孩子不僅是江雨舟的孩子，更是樓覲的孩子。
「沒事。」樓覲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沒過一會兒，樓下的院子里便傳來了樓覲車子的啟動聲。
「我剛才想要去抱米球，被它咬了一口。」江雨舟實話實說，她都已經不敢去抱米球了。
「你三天不回家，反問我有什麼事情？」樓覲話語不悅，像是在訓斥一個離家出走的孩子。
看吧，外界都是拿看笑話的姿態看待她跟樓覲這場婚姻的。
「媽，你先回去吧。」樓覲的餘光看到江雨舟緊緊攥著被角的手，她手背的針管已經倒流了血。
「媽，你先回家。」樓覲催促著付曼文離開。
「這不是你需要關心的。」
她靜靜躺著，雙目無神地望著天花板。
「病人在醫生眼裡，沒有性別之分。」江雨舟難得跟他抬杠了一次，卻在樓覲看向她時想要立刻將話咽回去。
「你也回去吧。」江雨舟忍了半天，憋出了幾個字。
江雨舟一瞬間清醒了，她立刻從沙發上坐起來，感到一陣噁心。
「江雨舟怎麼樣了？」曾淇渝何等聰明，不會在樓覲面前提孩子沒了的事情。
他在認真什麼？
樓覲這句話的意思，莫名有些曖昧不清。
「這裏不就是醫院嗎？」江雨舟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樓覲沒有說話，繼續低頭翻閱著文件。
聽到自己媽媽被辱，江雨舟還插著針管的手忍不住緊緊攥住了被單。
電話里，那人說得一清二楚，是眼前的女人要求換掉原本準備的女人，費盡心思要爬上他的床。
江雨舟將目光從樓覲身上挪開，閉上了眼睛。她想要用睡覺來逃避現實。
空氣里似乎還夾雜著陰雨綿綿的潮濕味道，很不舒服。
對方讓江雨舟噁心到反胃。
樓覲這句話說得清楚明白，讓原本已經碰到被角的男學生的手停頓了一下，看向了自己的老師。
江雨舟半是真誠半是揶揄。
「樓先生，早。」主治醫生自然是知道樓覲的，昨天江雨舟進手術室之前，院長來打過招呼。
「米球不會有事的。」樓覲說的話在江雨舟心裏是有很重的分量的。
她默不作聲，反正說什麼都是錯。
「可是……」
「難不成，你打算還跟我要孩子？」她眼底帶著一點點的譏誚和不信任。
「醫生，米球會不會有事？」江雨舟又問了一次醫生。來到寵物醫院之後，她已經問了好幾遍。
江雨舟打了疫苗，處理了傷口之後，安安靜靜坐在急診室外面等待觀察半小時之後才能夠離開。
「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真正的樓太太看過。樓先生，我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我不敢把你當作家人。」
這句話雖然難聽，卻讓江雨舟覺得很對。對嘛，這才是樓覲，剛才那個關心她身體，陪她來醫院打疫苗，送米球去寵物醫院的男人，很不像他。
現在樓宅沒有她的半點痕迹了。
一般如果有事，她會發信息給他。
她從來沒有聽到樓覲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
江雨舟皺眉：「我不回去。」
樓覲停頓半晌，點了點頭：「嗯。」
她看了一眼微博的時間，是昨晚發生的事情。
江雨舟剛要說什麼，肩膀上忽然多出了一雙手。
樓覲想到了那個剛剛失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