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的小伙吼叫著,傻笑著從兩人的身旁跑過。林樾和安逸的目光掠過那個人影,那小伙似乎是注意到了兩個陌生的面孔,竟然又跑過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那……那……那間屋子裡有雙眼睛在盯著我們。」安逸嚇得說話結結巴巴,手指著旁邊的屋子。
林樾的目光在狹小的房間里掃了掃,好在還有兩張可以利用的椅子。
「這樣啊!沒問題,你把地址留給我,我時不時地去看一下,有問題也可以讓她隨時來找我。」傅言東爽快地答應。
「是的。」林樾點頭。
是啊!試問哪一個做父親的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受此屈辱,自己卻無能為力。
「是啊!」安逸心裏壓著這個問題,怎麼也睡不著,這種滋味著實令人難受。
領頭人的戒備心沒有全部放下,可語氣卻已經溫和了許多:「記者?車子壞了?」
「好的,謝謝。」安逸目送里德斯離開。
瑪瑙點著頭,看了安逸一眼又把頭埋了下去。
安逸沒有再多問下去。
眾人也把目光投向了她。
他的神情很難讓旁人看出此時此刻他的內心在想些什麼。
安逸尤為不舍:「果然還是不能長久的。」
林樾與那輛車畢竟還是有些距離的,他不太敢確定,又或者說,他不願意相信。
這裏不是交戰區,城市的建築沒有被破壞,依舊繁華。這裏沒有反對標語,沒有抗議,也許是敢怒不敢言吧,行人的目光彰顯著幾分不自然,像是想說什麼卻又說不上來。
記者會開頭蘇洱就回答了一個刁鑽的問題——疑似恐怖組織滲入H國一事。
林樾與安逸是愧疚的,他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今晚的事情。
安逸搖搖頭,坐在了瑪瑙的身邊,瑪瑙卻下意識地遠離了她。
記者會的前半程,他對H國近來的狀況、反政府武裝自控區域的人民生活以及近來發生的汽車炸彈襲擊事件一一做出了回答。
黑夜總能激發人類尋求「刺|激」的心理,緊張的心情正如此時安逸顫抖的手指。
當兩人正要上去看個究竟的時候,兩名身著軍服的士兵走到兩人的面前,他們肌肉壯碩、身材高大,各自手裡還拿著一把AK槍,著實嚇人。
可車子開著開著就拋錨在了一處偏僻的村莊外。
「為什麼?」
「我也發現有些不對勁,可能那是他們不願意告訴我們的秘密吧!」
「傅言東!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林樾也激動地和男人打了招呼,還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記者會的後半段是各國記者大顯真章的好戲,記者們的問題五花八門,安逸和林樾很是好奇號稱武裝臨時政府發言人里「鐵舌頭」的蘇洱會如何攻破這些敏感刁鑽的問題。
這一刻如果是掙脫,那麼里德斯已經把掙脫髮揮到了極致,他掙脫了束縛,縱使他人會用別樣的目光看著他們,但已經不重要了。即使最後他們會被排斥,他的內心自始至終要的只有家人。
里德斯繼續帶路。
「膽小鬼,你是不是被昨晚的炸彈嚇怕了?」魏旭陽嘲諷。
她試圖打破這種沉悶的氣氛。在這樣緊張的環境下,她有些坐立不安,如百爪撓心。
「怎麼了?」安逸問。
02
「可我作為一個村長有時竟然什麼也管不了……」他自責了起來。
安逸不知該用怎樣的言語去安慰她。
安逸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有种放不下的感覺在心頭。
讓安逸感到意外的是,蘇洱對這件事情的回答模稜兩可。不知是北部政府軍勝券在握的原因還是其他因素,他的回答帶有幾分針鋒相對的意味。
菲兒曼再也忍不住了,拋開一切禁錮似的跑來擁住自己的女兒。
邵奕鳴和魏旭陽兩人頓時漲紅了臉語塞了。
大伙兒陸陸續續地進屋了。
安逸也只得安分下來,接受這樣的寂寞。
「放心吧!他們倆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這兩人也不知是從何時起杠上了。
三年前?那不正是自己在栗國遇到林樾的那年嗎?三年前什麼事?安逸心中疑惑,可這事情明顯與她無關,她一個旁人也不好意思多問什麼。
林樾和安逸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林樾把安逸護在身後。
「我得替兄弟把把關。還有,現在我們的重心是工作,一切要以工作為重,不許談戀愛。」
如此,古斯特羅市自然成了敏感的棘手之地。
他總能把氣氛降到冰點。
里德斯將兩人帶進村莊,一路上還頗感歉意地道了歉,林樾回說沒有什麼。
她最後聽到的一個問題是有關於北部武裝臨時政府軍是否將要邀約南部反政府軍進行談判的問題。
豐盛的晚飯過後,里德斯幫兩人整理出一間內屋的地鋪。
良久,他回應道:「這已是我第二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卻是第一次讓我覺得這麼害怕。」
「那餓不餓?車上有餅乾。」
說到這裏,里德斯把手緊握成了拳頭。
護照和記者證核實完了,士兵把護照和記者證還給了兩人:「謝謝配合,你們可以走了。這裏現在不允許拍攝。」語氣稍顯得親和了。
林樾瞥了安逸一眼,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
會場里滿席的記者皆已落座,會場前排與後方也架起大大小小的攝像機,鏡頭都是對準發言台的方向,靜等記者會的開始。
安逸緊接著說:「正是因為你們是三個大老爺們才不放心呢!」
魏旭陽端著一碗剛剛從酒店廚房煮好的薑湯遞給余匯晨:「托你的福,我們終於在異國看到了日出。」看似抱怨,實則隱匿著關切。
就在安逸正要發聲為此感到惋惜之時,林樾卻先開了口:「丟了吧,要發臭的。」
「你和我一樣,做記者的有感悟是正常的。」林樾說。
對於這個兄弟,林樾是又愛又恨,以前在大院他可沒少受傅言東的欺負,當然,他們也是最鐵的哥們。
簡單的洗漱過後,安逸和林樾就各自躺下了。
那個東西最後落在了郊區,所幸沒有傷亡,只是也夠林樾他們這幾天忙的了,因為那個東西就落在距離工作站不遠的地方,工作站受到了波及。林樾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在這種不知道隨時會發生什麼狀況的地方,他已經提前告知同事們不要將貴重東西放在工作站里,現在看來這個決定是對的。
「里德斯大叔說得對,我們是幫不了什麼的。」林樾冷漠地回應。
里德斯見狀連忙趕走了小伙,那小伙離去時還做了個奇怪的動作。
「那太謝謝您了!」林樾萬般感謝。
安逸為了保護瑪瑙,並沒有攜帶任何攝像設備,只帶了一支錄音筆走了進去。
如果一個國家有兩個世界,兩種不同的世界。那麼H國的首都思若克里亞與古斯特羅市就是這樣的兩個世界,兩個極端。
「那你就沒想過要探索一下?」
這個村子的規模不是很大,只有百來戶人家,房子多數只有一層,走了不算長的時間后,里德斯把他們帶進了其中的一座房子里。
安逸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心想和圖書該鬆口氣的是他倆才對。
「好了。」林樾阻攔,「旭陽,我知道你著急,可是安全第一啊!過幾天再來找吧!」
看樣子他應該是從老友意外去世的悲痛中走出來了,人嘛,遇到這種事情總要有一個心理接受的過程。安逸之前總覺得像林樾這樣沉默不言的性格,遇事總在心裏憋著,總有一天會因激發不出而得病,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發言人姍姍來遲,果然還是那張熟悉的面孔,H國武裝臨時政府的標誌性代表人物——蘇洱。
「不應該啊!算了,進村裡看看。」
車子離那個村莊越來越遠。
林樾:「去吧!至少幫她走出陰影。」
不出所料,蘇洱的回答堪稱完美,對於記者拋來的各色問題他都逐一擊破。
那扇門像是她不能逾越的禁區,是她與外界隔絕的界限。
瑪瑙多麼善良,上天為什麼對她如此不公?
關了燈后,房間里就只剩下從窗外照射進來的一點微光了,一切歸於平靜。
「里德斯大叔說得對,我們幫不了他們。」安逸對林樾說道。
這是種說不出的滋味,鼻尖酸痛,心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久久不能平復。
里德斯剛剛把兩人帶到他家門前就從裏面迎出來一名婦女,經里德斯介紹,林樾和安逸得知對方是里德斯的妻子,叫菲兒曼。里德斯又向妻子介紹了林樾和安逸。
林樾和安逸面面相覷,因為他們根本聽不懂這名士兵到底在說什麼。林樾試圖用英語與之交談,卻發現這兩名士兵根本不會英語。
「放心吧!」魏旭陽說。
「大毛病我可修不好,以前學過幾年,你們的車子我看過了,不是什麼大毛病,應該沒問題。」
這下林樾和安逸都明白了剛剛村民目光兇狠、手拿武器的原因了,他們大概是想與那些不明騷擾村子的人拼個你死我活。
「刺|激?他怎麼了?」林樾問。
「謝謝你們的好意,你們幫不了的。」里德斯用慈愛的眼神這樣看著他們,「你猜得沒錯,我女兒的事和那些不明人士有關。」
林樾把包枕在頭下,打開電腦,十分專註地看著什麼,大概是電子郵件之類的吧,因為他還時不時地敲打著鍵盤,似在回復什麼。
林樾專心致志地開著車,安逸坐在副駕駛座上有些無聊。
士兵揮了揮手,比畫著動作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聽傅言東這麼說,林樾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伊靜曉和許南崢的事情只能他們自己解決。
夜色漸深,安逸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當他們幾人目瞪口呆地望著被夷為平地的工作站時,瞬間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感覺——這真的是我們的工作站嗎?
安逸側卧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林樾。
「Sorry,I can't understand it(對不起,我聽不懂).」林樾用英語這樣回答。
「你怎麼了?」林樾問。
記者會就此結束,在踏出會場的時候,安逸覺得這裡是一座最可怕的城市,是一種無聲的可怕。
偏偏在這個時候余匯晨生病了,幾人商量后決定原定的採訪計劃照常進行,留下肖義志、邵奕鳴、魏旭陽三人,一方面照顧余匯晨,一方面留守這裏接收他們發來的新聞稿。
安逸朝她微笑著點頭,示意她不必擔心。
「可我……可我,可我能讓他們知道這種病在正常情況下是不會傳染的。」
她聲音柔和地把艾滋病的一切情況告訴了瑪瑙。
維和部隊的車子緩緩向營區駛去,林樾忽然看見了一輛皮卡上的熟悉身影。
「她留在北部的新米市了,有許南崢照顧著,你放心吧!」
「好,那就這樣了,我先走了。採訪的時候注意安全!」傅言東揮手告別,趕上自己的隊伍。
不等安逸反駁,他便自顧自離開了。
「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安逸小心翼翼地試探。
自從發生連續爆炸恐怖襲擊以來,酒店一下子就變成了記者們的「戰營」,就像是一個國際廣播中心一樣,他們多數選擇了在酒店裡辦公。
故友相逢,怎能不悅。
聽里德斯這麼一說,林樾才覺得原來在臨時政府軍的統治地界里也不是所有人都過得很安穩。
他回答得甚是漂亮。
汽車沿著崎嶇的路行駛著,安逸看見了遠方山脈高聳,如刺入深藍天空中一般。
記者A:「請問,半個月前南部反政府軍對古斯特羅市發動了局部戰爭被外界質疑這是破壞區域和平,對此您怎麼看?」
「你說誰呢?」邵奕鳴是不服氣的。
「我才不需要他們照顧呢,我一個人能行。」即使是生著病的余匯晨也是一副剛硬的、能挑團隊大樑的架勢。
里德斯卻很是熱情:「你們是客人。你們的車子,明天我去幫你們修好。」
「對了,麻煩你件事。」林樾說。
「有我呢!放心吧!」邵奕鳴也跟著附和。
此刻,我不知道要用什麼詞語來形容我的心情,望著昔日繁華的城市變得滿目瘡痍,看到生活在這裏的人雖失去了安穩的生活卻仍然懷抱希望。
記者發布會的事,傅言東也是有所耳聞,也是因為在這個緊要關頭,他們才被調撥到這裏。
就在士兵接過護照和記者證的時候,林樾隱約瞥到了就近的一輛車子副駕駛座上的一具焦屍。
平日里性格火暴的余匯晨生病後變得楚楚動人,讓人心生憐愛。
瑪瑙向安逸吐露了很多,她是怎麼被那群惡人擄走的,又受到了哪些非人對待……
安逸猜出了七八分,拉著呆愣愣的林樾離開。
「我多煮了些,你們也喝點。」
里德斯嘆了口氣,彷彿有著倒不盡的苦水:「唉!最近不知從哪裡蹦出來的人,時不時地就會到我們村子里搶食物,更加可惡的是他們還會搶婦女!」
「你們是幹什麼的?」領頭人率先開口。
「他們不是壞人。」領頭人轉身向背後的人群解釋道。
安逸主動靠近她:「瑪瑙,我叫安逸,昨晚我們見過的。你還好嗎?」
安逸回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那聲驚叫把里德斯從屋裡給引了出來。
門外,里德斯、菲兒曼夫婦齊齊看向瑪瑙。女兒從那間屋子踏出來的那一刻,兩人的眼神不曾轉移開半分。
「對付一宿吧!以前比這更惡劣的條件我都遇到過,沒事。」他說得輕描淡寫。
他們一一介紹著自己,林樾和安逸也向他們自我介紹了一番。
「許南崢?他找到靜曉了?你們這麼認識的?靜曉什麼都放下了?」林樾欣喜之餘又有滿肚子疑問。
直覺告訴林樾,這裏應該就是前幾日發生的汽車連環爆炸的其中一處。
「那可惜了。」傅言東惋惜道。
「啊!」
自H國發生戰事以來,古斯特羅市便被反動派武裝所佔領,以此為界,往南的地區被反政府武裝軍佔領,往北的地區則是各大武裝臨時政府軍的管轄地。
「那怎麼好意思。里德斯大叔您還會修車子?」林樾說。
安逸咽了口唾沫,又向鐵窗靠近了一點。她瞄了一眼屋內的情況,突然,一雙瞪得碩大的黝黑眸子冒出來,把她www.hetubook.com.com嚇得整個身子猛地往後一閃,差點跌了一跤。
安逸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們不約而同地避開提起那間屋子以及那間屋子裡的人,彷彿那間屋子裡關著一隻猛獸。
興許是水土不服,抑或是淋了些雨,爆炸採訪后的隔天,余匯晨就因腸胃不適而病倒,往衛生間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終是虛脫了,直到今日身體又因為發燒而無力。
林樾不知自己最後是怎麼開的車,他只知道自己的神經已經麻木了。哪怕看慣了生死,他也不願意相信人竟然這麼渺小,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現在好了,你也在這兒,我們明天聚一聚?」
瑪瑙突然說:「你不怕感染嗎?」
傅言東向她敬了個軍禮,笑著伸出手:「你好,我叫傅言東,是聯合國派遣的中國駐H國維和部隊隊員。」
維和部隊的入駐,其實也在一定情況下說明了古斯特羅市動蕩、不穩定的局勢。的確,從林樾他們進入古斯特羅市以來就已經發生了大大小小不下十起的自殺式汽車炸彈襲擊事件,它們有的針對密集的人群,有的針對當地的建築。就在這支維和部隊來的兩天前的夜裡,一顆不知是炸彈還是什麼的東西「轟」的一聲劃過寂寥廣闊的長空,吵醒了這座城市裡的人,同樣也驚醒了處在酒店的他們。當他們從夢中驚起朝窗外望去時,遠方的天際線只留下了一條白色的尾巴。
此時已是暮色時分,對於林樾、安逸來說,在這種地方住旅店無疑對自身安全是沒有保障的:第一,他們是外國人,很容易被不明人士盯上;第二,這種旅店魚目混珠,安保顯然是不達標的。
外頭沒有一點亮光,四周寂靜得可怕,安逸和林樾憑著記憶摸索著上前。夜間的潮氣帶著泥土的腥味慢慢地浸潤了空氣,那是一種連呼吸都會覺得暢快的氣息。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止住了。
林樾和安逸好奇地看過去。
安逸暗自感嘆,他可真好養活。
瑪瑙瑟縮在牆角,身體瘦弱,僅穿著一件薄薄的衣服。
林樾有些急切,這樣的異常引得一旁的安逸有些好奇了,她順著林樾的目光看過去,隨後也怔住了。
那是一個有著一頭烏黑頭髮的女人,她臉龐白皙,眸子閃爍,給人一種渴望外面世界的感覺。
「不好意思,他是受了刺|激才會變成這樣的。」里德斯對受到驚嚇的兩人解釋道。
「林樾,好久不見!」
在場的人都面面相覷,貌似有什麼不敢吐露的秘密。
車子停下,他翻下了車,對開車的士兵說道:「你們先走,我隨後趕上。」
林樾無言以對,最後只得說:「你們不合適……性……性格不合適。」
他沒有回答她。
林樾回復:很高興你能從陰影里走出來。她應該是不曾恨過你的,三年前的事情跟你無關,如果非要說存在過錯,那麼我有一定的責任。這次你一定把她給我安全帶回來,保護好她。不許再辜負她了,另外,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05
「一定」兩個字讓林樾不禁想起三年前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
安逸看到,瑪瑙衣服下的白|嫩肌膚上起滿了疹子。
這世界遠比你想象的美好,也遠比你想象的罪惡。
「沒什麼,就是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們。」她也只能這樣回答。
男人一奔來就給了林樾一個熊抱,儼然沒有了軍人的那股嚴肅模樣,親和的語氣也更顯得平易近人。
07
早晨的村子是安詳平和的,屋外傳來了孩子的嬉鬧聲。
2014年7月26日8點02分
林樾和安逸的臉瞬間都漲紅了。
「大伙兒進屋吧!」菲兒曼解圍。
里德斯覺得以前是自己的無知傷害了女兒。
最新的消息是,由於近日來頻繁爆發的汽車炸彈襲擊事件,H國北部的各大武裝臨時政府軍已經達成同盟協定停止對於區域管轄的爭鬥,也準備與南方的反政府軍協談暫時停戰議程,也向外界宣稱要于當地時間7月15日舉行對外記者會。
「我們就這樣走了?」她淡淡地問。
「你笑什麼?」喝完水,林樾問。
里德斯三下五除二地忙完了,親切地笑著對他們說:「好了,你們今晚就安心睡吧,不打擾你們了。」
「你好,我叫安逸。」安逸同樣向他介紹了自己。
不知不覺之中,車子已經駛進了北部武裝臨時政府軍的地界。
安逸看了他一會兒,才開口說:「那個……我關燈了?」
2014年7月26日8點04分
「你們也是。」林樾和安逸說。
他轉身離開,背影蒼老。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嚇你們的。」她抱歉地說,聲音柔和。
安逸的手覆蓋在瑪瑙的手背上,這讓瑪瑙感覺很溫暖,這種感覺是在她被玷污得了這種病之後不曾再感受過的來自他人的關懷,除了安逸,就只有她母親菲兒曼會在送飯的時候對她說幾句話,其他人把她當成是一個瘟神。
幾人接到報社的消息要前往H國首都參加武裝臨時政府軍召開的對外記者會,這也是H國自開戰以來,北部各武裝臨時政府軍第一次對外宣布停戰,而北部武裝臨時政府此次達成聯盟也將是對南部反政府軍的一次號召,兩方也會趁這一次的契機進行談判,故此這場對外記者會註定是不平凡的,這很有可能是一個轉折點。如果雙方談判成功,這便有著讓戰爭結束使這個國家走向和平的重大意義,反之則是下一波血雨腥風的開始。
奇怪的是,每到這裏的記者辦完記者證允許進入記者會場就有一種像是被一雙眼睛盯著了的感覺。安逸覺得這種感覺真是討厭,全身的雞皮疙瘩都會冒起,這是人類本能的不安感,這種不安感使她也不太自然了。
「哦!」
09
「不好意思,那是愛女,嚇到你們了。」里德斯笑著解釋了一句。
「怎麼了?」她把手放在林樾面前揮了揮。
安逸看著林樾臉上躍起的笑意有幾分不解。
里德斯望著小伙遠去的背影,目光里充滿了哀嘆:「在那些不明人士到村子里來擄走婦女時,他挺身而出制止,卻被抓走了。逃回來之後,他就成了這樣,應該是受到了非人的對待。
「我們是記者,外國記者。我們,我們的車壞了,它不動了,我們想在村子里留宿一晚。」林樾溝通道。
「我睡不著。」她突然開口。
女人閃著盈盈的淚花,在漆黑一片的夜裡宛若透徹銀河裡的星辰般楚楚動人:「我叫瑪瑙,我……」
今天是時隔三年我再次見到她的日子,我差一點就活不成了。我遇到了突襲的恐怖組織,在炮響的那一刻我想通了一些事情,如果在異國他鄉喪命,我是不甘心的,因為這輩子我還沒有緊握住她的手到白頭呢!m.hetubook•com•com
良久之後,他吸完最後一口,把目光從窗外移了回來,望向他們。
06
林樾與安逸準備離開,里德斯、菲兒曼、瑪瑙一家為他們送行。一路上,村民們投來了別樣的目光,瑪瑙低著頭試圖閃躲。
林樾搖頭。
林樾沒有回應。
余匯晨躺在酒店窗前的靠椅上,看著外面的天空黑暗消散旭日東升。
可是,世上沒有如果,埋下的雷炸開了波及的就是一串人。
08
這一刻,她就只是一個平凡母親。
「我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
「你難不成今晚就這樣睡?」看著林樾忙來忙去,安逸不可思議地問。
「她生來害羞不肯見人……不肯見人……」里德斯語氣有些緊張。
這是個名叫「烏干」的村莊。領頭人叫里德斯,是這個村子的村長,德高望重。
見瑪瑙回憶起那段記憶是抵觸的,安逸也不便再多問些什麼了。她知道那段陰影會跟隨瑪瑙一輩子永不會消除了。
「是這樣的,我們有一個同事病了,我怕我們去採訪時沒人照顧她。」
難道靜曉把三年前發生的事都和傅言東說了?林樾想著。
「會不會是你把他們嚇著了?」
怎麼評價這人呢?能言巧辯,對於記者的任何刁鑽問題他都能一一抵擋回去,總之是個張口就能戰的角色,故此他深受武裝臨時政府頭目的青睞。
……
「對了。」聽他們這般唇槍舌劍,林樾想到剛剛遇到傅言東的事情,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字條遞給他們,「我有個兄弟是維和部隊的軍官,你們有什麼困難可以去找他。」
「這樣不好吧!」林樾反倒猶豫了。
林樾伸長脖子,才夠到瓶口,「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口。
林樾偷偷地貼靠在安逸的耳側:「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特殊時期嘛!」
安逸瞥了林樾一眼,故作嘆息:「我都快奔三了還沒找到另一半,這不是要『廣積善緣』嘛!」
「你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嗎?」安逸索性也起身。
傅言東笑了:「這些事情說來話長,真不知道你們以前發生了什麼,雖然說我不知道他們的恩怨,可是看得出來他對靜曉是真心的。」
村口一輛破舊報廢的坦克相當引人注目,坦克的車身上滿是凹陷的痕迹,輪子已然不在,此時有一些孩子在爬上爬下地嬉戲著。這樣的場景在落日餘暉下呈現出一番別樣的畫風。
兩人慢慢吞吞地移到了那間屋子的鐵窗前,一眼望進去,宛如縹緲宇宙里的一個黑洞充滿未知。林樾示意安逸上前試探。她深吸了口氣,朝那扇黑漆漆的窗子發出了輕輕的聲音:「有人嗎?」
許南崢回復:一定。
待傅言東跑遠,安逸靠近林樾,問:「你還認識這樣有特色的大帥哥啊,怎麼都沒聽你提起過?」
「不說了……不說了……」他已經哽咽得不成聲了,「你們睡吧!明天我送你們離開,這裡是不安全的。」
2014年7月23日6點58分
「幹什麼的,這裏現在已經不讓進了。」一名士兵呵斥道。
車程將近六個小時,無聊的安逸只得伸手去調車上的車載廣播,驀然發現手腕上的白蘭花已經蔫了。
情急之下,林樾腦筋一動,從衣兜里掏出H國政府簽發給外籍記者的記者證和護照。
他奇怪的是為什麼這個村莊里的人神經這麼緊繃,按理說,這裡是臨時政府軍的管轄區,安全得很不是嗎?
林樾被她嚇到了:「怎麼了?」
林樾打算下車去村莊里求助,可奇怪的是,他一下車,村口的孩子們就像是見到瘟神一樣逃回了村裡。
……
「沒……就是你這樣好像長頸鹿哦!」
安逸初入思若克里亞城就覺得這裏與古斯特羅大不相同。
「這裏只有一張床我們怎麼睡?」安逸問。
01
領頭的是一名中年人,留著絡腮鬍子,他身後是一群青年,手中拿著武器。
旅店是簡陋的平房,一間房只有一張小床。為了方便照應,林樾只開了一間房。雖說這樣做更安全一點,但問題來了——
「對了,我和安逸去思若克里亞採訪的這段時間,余匯晨可就交給你們照顧了。」林樾一邊收拾背包,一邊還是不放心地囑咐著他們。
「我們走吧!」林樾說。
幸虧背後的林樾一把接住了她,兩人也終於看清了屋子裡的那個人。
安逸:「你呀,就當一回柔弱女人讓人照顧一下唄!」
薑湯還冒著絲絲熱氣,裏面擱了紅糖,入口時是甜膩的。余匯晨捧在手裡就覺得暖意十足。只是酒店廚房裡的當地人不曉得這是什麼「暗黑料理」,在魏旭陽借用廚房煮薑湯的時候,他們一臉茫然地看著這個東方男人像電影里女巫熬製藥水一樣往水裡擱一些古怪的材料,著實摸不著頭腦。
「下車看看。」林樾停下車子。
「你怎麼會被關在這裏?」聽到了這柔軟的聲音,安逸這才從驚嚇中緩過勁來。她又慢慢地上前,將頭湊近了窗子。
安逸再次試圖慢慢接近瑪瑙:「不要怕,沒事的。」她伸出一隻手拉著瑪瑙的一隻手放在了自己的手掌中,「這種病在正常情況下是不會傳染的。」
安逸又繼續說:「林樾,我問你,你是不是還對下午的事耿耿於懷?」
就在他們正準備進屋時,安逸突然瞄到旁邊一間屋子的鐵窗邊有一雙黝黑的眼睛在盯著自己。
「那是當然,這又不是永生花。」林樾笑著,覺得她有時候真像一個孩子,「這世界上的花都是有花期的,從綻放走向凋謝,更何況它還是一朵無根的花,脫離了根系母體,自然活不了多久。」
安逸不禁笑了起來。
林樾發現只要一提到有關那間房子的事情,里德斯的神情里始終透著悲涼與陰鬱。
「你是指那間屋子?」
這真是緣分啊!林樾驟然一笑。
安逸搖了搖頭,伸手去關燈:「沒。看你合上電腦了就問一句。」
他走過去,將兩張椅子搬到窗邊,拼湊在一起,又把房間里僅有的一張破舊桌子的桌板卸了下來覆在椅子上。
「我知道許南崢對靜曉是真心的,只是怕靜曉對三年前的那件事情耿耿於懷。」林樾擔憂。
「你才認識我多久啊就『以前』?再說,女人到了一定年紀想找個終身伴侶不也是正常的嘛!難道你就沒有相過親,沒有主動結識過異性?」
「你曾經體驗過希望破滅的感覺嗎?」安逸淡淡地問林樾。
「睡吧!」他自力更生地弄完了一切。
瑪瑙也知道自己最後的命運將是如何,安逸也知道,大家都知道。
林樾便掏出紙筆寫下地址遞給傅言東,地址和聯繫方式一應俱全。見狀,傅言東也寫www•hetubook.com•com了一張聯繫方式遞給林樾。
傅言東:「你們現在住哪兒啊?」
「萬能的薑湯,可比板藍根什麼的強多了。」邵奕鳴調侃。
突然,公路前方的不遠處被重重拉上了警戒線。
「這車大概是出毛病了。」林樾也不知道這是出了什麼問題。
「我想看看外面的陽光,自從我被關在這裏,我已經兩個多月沒感受過陽光了。」
她望著林樾的眼眸:「我也只能這樣做了。」她的心告訴她必須做些什麼,因為瑪瑙太可憐了。
這時,里德斯握住了瑪瑙的手,瑪瑙吃了一驚,里德斯看著自己的女兒,對她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然後高聲對大家說:「這是我的女兒,你們可以躲著她,可我們是她的家人,我們不可以。」他高高舉起女兒的手,像咆哮、像宣洩、像對命運下戰書。
他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安逸問瑪瑙是否看清了他們的臉,是否知道他們的來路。
「大叔,您能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嗎?我們不是有心想去窺伺你們秘密的,我們只是想知道這一切是不是和那些常出沒在村子里的不明人士有關?或許我們能幫到你們。」林樾誠懇地說,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情並不簡單。
林樾發出的郵件,很快就收到了回復。
「那為什麼不把她叫出來和我們打聲招呼呢?我們想認識一下。」林樾說。
「對不起。」安逸主動道歉。
整場發布會下來,林樾只是埋頭在記錄著發言內容,與現場每一位提出問題的記者一樣,帶著負責任的態度把每一句話都轉錄成文稿。
里德斯搪塞了一句:「她剛剛吃過了,她母親給她送過去的。」
「那已是很多年了。」他不願提及往事。
車子行駛在通往H國首都思若克里亞的漫漫公路上。
古斯特羅市。
天終於在兩人的期待里放亮了,這一夜他們過得並不是很舒暢。
林樾將懷抱借給了她。
「好,走了。」再三囑咐之類的話,已經說得夠多了,林樾止了話頭。
林樾:「不是我不早說,是人家今天剛到就被我們撞上了,你說巧不巧。」
這是里德斯的家,他的親戚則住在他家的旁邊,形成一個家族式居所。
頓時,林樾的大腦一片空白,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卻被一旁的安逸制止了。
里德斯沒有說話,他把兩人帶到了屋子裡,自己在一旁沉默地抽著雪茄。
好在如今我找到她了……
林樾正說著,就看見一群人從村裡集結而來。
窗邊的帘子隨風浮動,林樾盯著天花板盯得入神,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安逸解下安全帶,提著攝影機下了車。
「你來得可不趕巧,我們明天要去思若克里亞參加武裝臨時政府軍的記者發布會。」
林樾所開的車子沒有走來時的路,而是直接從小路返回古斯特羅市。林樾想去看看在北部武裝政府軍管轄下的地域會是如何。
「你渴不渴?」安逸問。
「現在你可以相信我嗎?」
「在來這兒之前,我還抱有一線希望,認為兩方的談判一旦達成,那麼和平來臨的日子就不遠了,可是呢?從剛剛的記者會中我就可以看出,北部各個武裝臨時政府達成同盟不意味著會和南部武裝進行會談,或者說只是一個幌子,其目的只是要集結力量與之相抗衡罷了!」
她抑制不了自己內心的傷痛,也無法排遣。世界有一種痛,比「痛徹心扉」還難受,那就是心被揪著難以平復的痛。在這片土地上有太多太多的人和瑪瑙承受著類似的痛苦,有的比她更深。這不禁會讓人思考,如果這裏沒有戰爭,那麼他們會不會過得更好些?
……
他們幾乎是第一時間選擇離開這裏,離開思若克里亞。
士兵正核實著兩人的身份信息。
安逸害怕地往林樾的身後躲去,小伙嘴裏胡言亂語地說著什麼,林樾和安逸兩人也都聽不懂。
里德斯同意了,讓安逸一個人進屋去看他的女兒瑪瑙。
「這還是我們來吧,這些瑣事都要麻煩您就有些太過意不去了。」
林樾推辭不過,只得答應。
綜上問題,他總結了一番,說的無非就是H國境內頻繁出現汽車炸彈襲擊事件,暫時不能確認就是恐怖組織所為,如果真是恐怖組織所為,他們定會動用一切武力將其剷除。
晚上八點,林樾在回複電子郵件。
那具焦屍胸前的一條金光閃閃的太極項鏈尤為醒目。
紅彤彤的疹子布滿肌膚,像是一朵朵詭異艷麗色彩的花。瑪瑙被關在這裏,沒有藥物,只得等待死亡。
推開門,屋內的視線不是很好,隱約能聞到一股發霉的氣息。
「親愛的孩子,願上帝保佑你們!」里德斯雙手合十,虔誠地祝福林樾與安逸兩人。
「可以嗎?」瑪瑙希冀地看著她,眼裡閃著亮光。
邵奕鳴:「樾哥你咋不早說呢!」
應該不會錯了,連僅有一面之緣的安逸也認出了那具屍體,身為阿加沙的老友的他就更不可能認錯了。
安逸握住了她的手,將她拉起來。
「嗯,好。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林樾以為是自己回復郵件的時間過長,打擾到了安逸。
一瞬間,車裡又陷入一片寂靜。
當安逸再回過神來之時,發布會已經漸近尾聲。
「聽靜曉說你在南方,沒想到會這麼巧在古斯特羅。」傅言東轉而對林樾說。
看到這感人的一幕,安逸也哭了。
記者B:「近日外界有傳聞稱這次武裝臨時政府達成聯盟協議是為了要與南部反政府軍政府進行抗衡,請問這是真的嗎?」
瑪瑙在安逸的攙扶下一步步緩慢地朝門的方向走去。
「原來靜曉一直跟你在一起啊!那她現在人呢?」林樾欣喜。
林樾看著里德斯就連鋪床單被褥都要親力親為地幫他們做好,這讓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說。」
自從來到這裏以後,所見所聞真是讓安逸太震撼了,這些是一個身處和平國度里的人一生都不會看到的,也是安逸有生以來目睹的最殘酷的畫面。與之相比,以前她參与的那些局部戰爭報道都顯得不足為奇了。這種一夜之間,或者幾日之內就可以毀滅一座城的戰爭,是那樣血腥暴力。她第一次體會到「水深火熱」這個詞,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可不就是天天處於水深火熱的環境里,生命不在自己的掌握中,時時刻刻受到威脅,因為一顆不知道從哪裡發射的炸彈或者子彈就會奪取自己乃至身邊親人的生命,然而他們只能苟且活著。
領頭人轉而用英語複述了一遍剛剛的話。
魏旭陽踏進碎石瓦礫的樓房裡期望能找到一些遺留在工作站里的文件。
其他人似乎也在打著掩護,紛紛點頭。
「不知道啊!」林樾有些莫名。
林樾不解地問里德斯:「老村長,村莊里是發生什麼事情嗎?為什麼大家都那麼緊張?」
原諒我對你說了這麼多,這一路走來我看到了這麼多東西,就想把它們都告訴身邊的人。我曾經也身處在黑暗裡,現在從黑暗裡走出來了,就要好好地活下去。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感悟,我才沒有放棄做一名記者,一名戰地記者的使命。三年前你曾問我是否放棄了,我的回答是「不知道」,因為那時我真的墮落了、自棄了,現在我能堅定地回答你的問題——我不曾放棄!和_圖_書
里德斯嘆了口氣:「你們不用道歉。」
「嗯?」片刻后,安逸反應過來,然後從背包里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遞到了林樾的嘴邊。真是一條龍服務。
但這是迫不得已的選擇,安逸覺得,以林樾現在的這種狀態是不適宜駕駛的,趕夜路已是不可能了,倒不如安安心心住一個晚上,讓林樾休整休整才能更好地上路。
安逸本想將床鋪上的床單讓給他,可還沒等她做出動作,他就起身從隨身的包里拿出幾件衣服鋪在了木板上,又拿了一件衣服當被子。
因為戰火的侵襲,公路兩邊都是蕭條毫無生機的景色,低矮錯落的大樹被彈火燒成了木炭,裊裊地冒著青煙,遼闊的天空與焦枯的樹榦交相輝映,好似無言的嘆息。
本來當天可以到達目的地,但因為一些事情拖拖拉拉,最後兩人還是決定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出發,於是找了一處旅店住下。
「這樣睡對脊椎不好,木板太硬了,還沒有被子。」
安逸不好打擾他,在林樾旁邊靜下心來思考著什麼,以至於連這位在發言台上巧舌如簧的蘇洱再說些什麼都沒再注意了。
晚飯的時候安逸又主動提及:「您的愛女,不把她叫出來一起吃飯嗎?」
夜色沉淪在靜謐里,林樾的視線朦朧在了黑暗裡,他覺得自己已經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
「你怎麼了?」林樾起身問。
得知是一場誤會之後,眾人紛紛放下了武器,顯然也是鬆了一口氣。
「不,不不……我們只是普通的同事。」安逸連忙解釋。
廣積善緣?呃,廣積善緣是這麼用的?林樾無語。
瑪瑙只是一個勁地搖頭說不知道:「他們矇著臉,兇惡得很,卻又怕我們尋死,後來我染了病,他們才放了我。」
03
工作站四周的建築同樣是面目全非,讓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說來也怪,余匯晨病了的這段時間,你們倆倒蠻上心的。」安逸一語道破。
「啊?沒什麼,一個老朋友。」林樾回過神,收起笑意。
菲兒曼招呼他們進屋去,說要準備豐盛的晚餐招呼兩位遠道而來的客人,還邀請了諸位親戚一道歡迎客人。
林樾一把抓住了安逸顫抖的手,這一動作使她回頭猛地望了他一眼。四下漆黑,她只看到了他臉部大概的輪廓,沒有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即便如此,她也已經覺得心安了許多。
「喲!旁邊這位是弟妹吧?」傅言東瞥見一旁的安逸,於是打趣林樾。
林樾在外頭把這病的情況也都告訴了他們。
「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瑪瑙開口請求。
「安逸,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那麼不知羞的。」
「別找了,先回去吧!說不定這邊還會有什麼危險呢!」邵奕鳴喊道。
「我……現在有點渴了。」這話說出來,他都有些不可置信。
「阿加沙!」她驚呼出聲。
不一會兒,里德斯家附近的親戚也都聚集過來,他們都很熱情,也對林樾和安逸特別好奇。
許南崢致:林樾,新米市七月的天是湛藍的,說實話,我已是許久不曾見過這樣的晴空了,過去一直存活在陰影里。這兩個月以來的自駕採訪,我看到了很多很多的東西,人性的、溫暖的、殘酷的……以前我總是把人性簡單地分成「絕對的好」與「絕對的壞」兩種,可現在看來好與壞卻都是人的本性,好的人也有壞的一面,壞的人也有好的一面。
安逸看著一個從維和部隊離開朝他們奔來的男人,對方身材高大筆挺,雖身著一身迷彩軍裝也絲毫不掩其外表的俊朗。
「第二次?」
瑪瑙依舊沒有回答,只是像剛剛那樣點了點頭。
這支來自中國的維和部隊讓林樾和安逸瞬間心安了許多,好似吃了一顆定心丸。
林樾和安逸兩人在從工作站回酒店的路上看到了浩浩蕩蕩入城的維和部隊,他們駕駛的皮卡與坦克引來了不少路人的駐足。
「歡迎,歡迎。」菲兒曼伸出手熱情地招呼兩人。
林樾開著車子,不知為何她會問出這樣一句話,想必是剛剛的記者會太過於壓抑吧。
「村莊里的人知道這種病,他們像是防著怪物一樣防著她……他們怕被感染,把她當成了瘟神,無奈之下,我們只得把她關起來。」說到這裏,里德斯再也忍不住了,淚水順著臉頰兩旁的皺紋溝壑緩緩而下。
「是的,是的,我剛剛給送去了,這孩子還是一樣怕生。」菲兒曼附和。
「我們現在住在酒店,辦公地也在酒店裡。」
回復完郵件,林樾合上電腦,疲倦地用手揉了揉睛明穴。
「他沒變成這樣之前,是我們村子里最有勇氣的一個,年紀輕輕的,很有作為,還當過幾年兵。他逃回來的那天,下著雨,他滿身污濁地躺在村口昏迷不醒,身上全是傷。村裡的人把他扛回來,醒來后他就這樣了。他嘴裏時不時地念叨著『野狼』什麼的,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04
「林樾,我看錯你了!」安逸覺得有些失望。
林樾神情怪異地看向她:「我看你可不像是犯花痴的人啊!」
「注意安全!」幾人說。
看著父親滿是皺紋溝壑的臉龐上那種堅決的神情,瑪瑙泣不成聲。
林樾依舊是搖了搖頭,表示什麼都不需要。
「別!別去。」安逸死死地拉住他。
她終於鼓起勇氣推開了門,陽光落到她的身上,有種暖暖的感覺。她用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這是久違的光明,眼睛還有些不適應。
安逸也跟著下了車:「他們怎麼了?」
她正準備轉身離去,林樾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能幫她些什麼呢?這種病沒有藥物的治療是沒有用的。」
安逸慢慢地往她那方向走去。
「你說吧!我們兄弟之間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他拍著林樾的肩。
她嚇了一跳叫了出來,手緊抓了林樾。
屋裡傳出了輕微的動靜,那聲響在寂靜的環境里,顯得尤為瘮人。
道理她自是懂得的,安逸無奈地解下細繩把那朵枯花卸下。
他把一切都袒露了出來:「我的女兒是最早一批被他們擄走的人……當時我死命拽住她的手,不讓那些惡人把她帶走……她是我的女兒,我唯一的女兒……可我拼了老命卻還是保護不了她,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帶走了。那些惡人把她玷污了……後來她就得了HIV(艾滋病)被他們送了回來……」
幾輛燒焦的轎車,七零八落的。
行李並不是很多,很快便收拾完了,林樾和安逸兩人想趕在天黑之前到達就沒再多耽擱。
窗外的月光是如此動人,這或許是上天賜予這片土地最安寧的時刻吧。
皮卡上的那人恰巧也看到了林樾,激動之餘朝林樾這邊揮了幾下手,且立馬對駕駛皮卡的士兵喊道:「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