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阿麥擔心地看著他:「那應該不是外力導致的,就是又複發了……鋼琴也少去碰吧,拍的時候再去練,最近悠著點。」
陳舟笑了笑:「還有事就說。」
場景切換,埋著的腦袋抬頭時,鏡子里的臉已經變成了陳舟的,他也在洗漱。
鄭觀語奇怪地接過來:「什麼?」
但是玄關就那麼點地方,兩個男人擠在那兒,顯得有點奇怪……氣氛也略顯曖昧。
多練習就好了。無論什麼事情,多練就好了,高小羽知道。
陳舟笑了笑:「我說什麼你都信啊?」
鄭觀語看了看他,笑著問他:「怎麼說兩句就不高興了?」
鄭觀語嘆了口氣:「嗯,知道了。」
李志元本來在說話都停住了。
鄭觀語睜大眼:「這就沒了?沒聽到有人說我跟明崢的閑話嗎?有的話講來聽聽。」
但鄭觀語突然給他來了句:「對了,你以前看過片么?男人和男人那種。」
於是陳舟伸手握住了那根在自家陽台上敲來敲去的晾衣竿。
阿麥點頭,等拿著手機回復完了后,他看了周圍的人一眼,有些小心地湊到鄭觀語邊上道:「……哥,我剛剛在茶水間聽到些閑話。」
兩個演員兩個導演一個美術指導圍了個圈坐著,聊兩個男人上床怎麼拍好看,細節怎麼加,鏡頭語言怎麼給。
明崢和鄭觀語都沒喝,兩人的座位故意隔得十萬八千里遠,各自在角落裡發獃。
他嘆了口氣:「要這手有什麼用,真煩。」
不知道為什麼,討論的時候兩個演員看上去挺自在的,反而是導演和工作人員有點扭捏,放不開的感覺。
「拿去用。」
他這手隔三岔五就疼一疼,差不多已經習慣了,反正疼起來讓阿麥揉一揉第二天能好很多。
最後還是敲了門。
鄭觀語想了想,奇怪地道:「沒拿過什麼重的東西,手上用力也就……彈鋼琴?每次也沒彈多久,肯定不是用力過猛。」
副導連忙擺手:「那可不行,這場戲太重要了,全片最好看的鏡頭都在裏面。」
陽台上高小羽晾著的白襯衫微微晃著。窗外陽光毒辣,鏡頭邊緣的另一扇窗戶上貼著兩條交叉的紅色甲馬紙,裏面若隱若現的暗紅色窗帘也在輕輕晃動著。
高小羽在鏡子前洗漱。洗完臉,他把眼鏡戴上,對著鏡子笑了笑。
「別騙我啊。」他笑著說,「我很容易相信別人的。」
陳舟不說話了。
副導演想了想,笑著道:「愛情?」
鄭觀語笑收了收,下和_圖_書意識的,他想把那隻手藏起來。
李志元擺擺手:「你換個詞,不要慾望。」
陳舟這才笑著答:「騙你的。我昨晚就吃過了,很甜。」
力氣沒陳舟大,最後高小羽無奈地放了手。
小會議室里熱熱鬧鬧的。
……這就讓還拿著鄭觀語外套的明崢十分糾結。
阿麥:「……沒聽到。」
高小羽啊了一聲:「……昨天啊,難道是被別人拿走了?我掛在你家門上了啊,是大概傍晚的時候……」
他沒再跟李志元過不去,後來就一直坐在邊上老老實實地聽,基本都沒怎麼開口。
鄭觀語十分失望地嘆了口氣。
明崢簡直被他這舉動給驚呆了,第一反應居然是去看還在說話的李志元。
這個鏡頭拍了一上午,大家都很累。今天氣溫尤其高,從早上開始就熱得人汗流浹背……
鄭觀語覺得自己是給夠了李志元面子的,這已經很避嫌了吧!
「我感覺你不高興的時候……」鄭觀語湊近了一些看他,「說話語氣特別像小孩兒,像是等著我哄呢。」
「沒看過我借你幾部觀摩觀摩。」鄭觀語笑著道,「最好趕緊惡補一下知識,明天用得上。」
鄭觀語接了,但想了想,沒穿,把衣服放到同樣穿得很少的明崢腿上,說:「你穿。」
也挺奇怪的,除了阿麥也沒誰關心,就他問了。
明崢猶豫著,沒動。
「好吧。」鄭觀語嘆氣,「我主要是怕你業務不熟練一直ng,為你擔心。」
李志元本來就因為他們這檔子事心裏煩得要死,聞言罵道:「……反正你懂我的意思!拍的時候要溫情!有點距離!不要色情……最好要純情!懂嗎?」
……鄭觀語接過來的時候有點受寵若驚。由於有點震驚,他一開始都沒太反應過來……
鄭觀語顯然也看到了有人,他更果斷些,把門完全打開:「先進來?」
高小羽還拿著那根竹制晾衣竿,有一搭沒一搭地在陳舟家陽台上慢慢敲著,一下,兩下,三下……聽得人煩。
戲越來越對味兒了,片場里的每個人都能感覺到。他們配合越來越默契,越來越像一對真正的情侶。無論是看對方的目光、和對方說話的語氣……都很是以假亂真。
那件衣服就丟在明崢腿上,他沒動,身上一點都不冷,反而莫名地熱了起來,臉也是。
這個鏡頭李志元很喜歡。舊舊的老房子,一樓和二樓的人在陽台對話,他喜歡這種空間布局。陽光的和圖書飽和度高,演員的臉上情緒豐|滿……一切都是剛剛好的樣子。
李志元最近本來就看他不爽,此刻更是聽鄭觀語說什麼都不爽,瞪著他來了句:「你懂什麼了?來,給我講講。」
邊上的明崢感覺氣氛不對,趕緊在桌子下悄悄拿膝蓋碰了鄭觀語一下,提醒他不要說了,趕緊閉嘴。
聊了會兒,阿麥走過來給鄭觀語遞了件灰色的西裝外套讓他披著,室內空調開得很低,怕他冷。
就這還君子?登徒子差不多,斯文敗類。
鄭觀語看李志元拿保溫杯嘬紅酒就想笑,太好笑了,他沒忍住揉著手打趣了句:「導演,講個親熱戲而已,還喝酒助興,難不成明天拍的時候也要喝?」
李志元點頭,說:「對,要愛情,不要色情。」
明崢趁他愣神的時候就急匆匆開門走了,動作很快,跟有鬼在後邊追他似的。
……這個鄭觀語不僅是膽大包天,還越來越肆無忌憚。
李志元看看他,又看看明崢,糾結了會兒才道:「……我希望拍得溫情一點,有點距離。」
明崢看了他一會兒,接著才猶豫著從兜里掏出個東西遞了過去。
「很不錯的藥酒,試試吧。」明崢道,「叫你助理每次倒一點點就可以,別倒太多。」
他對陳舟道:「下周二你有空嗎?要不要來學校看文藝匯演,我到時候會彈鋼琴。」
陳舟挑了挑眉,問:「什麼枇杷,你什麼時候給我的?」
「沒了。」阿麥嘆了口氣,「就聽到說車是什麼梅賽德斯頂配……哎呀,這些人嘴真碎!」
李志元瞪了他一眼。
明崢現在聽李志元講戲總是會聽得有點瞌睡,李導講話語速太慢了。他手上需要玩著點什麼,分著神才能往下聽……此刻明崢就在桌子底下悄悄地玩一個藍色的礦泉水瓶蓋。
但他忍了忍,當著大家的面還是給鄭觀語留了面子,沒說什麼。
他已經站在鄭觀語的房間門口半天了,內心很不想再找鄭觀語一次,但是……
副導先接了話:「李導五十的人了,你們也要理解一下。這種戲拍起來很費力氣,我們壓力也很大。」
「哦。」鄭觀語若有所思地點頭,「還有呢?」
阿麥思考了會兒:「最近也沒提什麼重的吧?怎麼會……」
沉默了會兒。
「距離?」鄭觀語失笑,「衣服都脫了還距離,李導,你說得我都不會拍了,要求也太高了。」
鄭觀語也在開小差,他餘光看著明崢用指節玩那個瓶蓋hetubook.com.com,那蓋子在他指節上翻過來翻過去的……鄭觀語看得眼花繚亂,感覺跟看什麼雜技似的。
聊了會兒,阿麥拿著電話走過來把鄭觀語叫到邊上,說經紀人楊姝想確認一下親熱戲到底是什麼尺度。其實之前已經確認過了,可她還是有點顧慮,擔心尺度太大,反反覆復地要確認。
鄭觀語一愣,隨即才笑開了:「哦,明小崢,你剛剛偷看我了!」
面前的副導接著剛剛李志元的話說:「但這場戲拍的時候,演員臉上是要有慾望的。」
練了會兒,他又出了一些汗,只好脫了眼鏡,又埋頭洗了一把臉。
「……」
他小聲補了一句:「我練了一首《鍾》,那個很難彈的,我練了很久,想讓你……聽聽。」
明崢剛要答什麼,餘光看見走廊那邊幾個工作人員正在往這邊靠……
能有什麼事,我在這裏就是為了監視你,陳舟想著。
鄭觀語很快就開了門。看見是他,笑了笑,沒說什麼,把自己的外套接過來。
李志元在把自己喝上頭之前讓大家原地解散,好好回去休息。
……別的工作人員就算看到也權當自己是瞎子和聾子,誰也沒吱聲。
窗外是個艷陽天,萬里無雲。
「……我就問問。」
高小羽猶豫了下才道:「昨天的那袋枇杷……甜嗎?」是他昨天下班回來后掛在陳舟家門把手那袋。
阿麥其實很少跟自己說三道四,鄭觀語有點好奇,問他:「說我的?」
鄭觀語哦一聲,問他:「我哪樣了?」
阿麥幫他揉了幾下手臂,擔心地問:「手指還能動嗎?」
洗著洗著,陳舟突然聽見自家窗戶那兒有什麼響動。他把毛巾掛好,走到陽台邊,抬頭往上看。
明崢正打算跟他說:你下次不要在別人面前這樣,對你不好,對我也不好。
台詞說完了,但導演一直沒喊卡。
鄭觀語今天拍完罕見地沒去找明崢瞎扯淡,他急匆匆就上了車。
羡慕,手真靈活,鄭觀語揉著手想著。畢竟自己一隻手都算半廢了,太重的不能提,稍微用力拉一下都不行。
為了照顧他們的情緒,他沒再把鄭觀語留下訓話。主要也是沒機會了,聊完鄭觀語走得最快,說趕著回去上廁所,一下子就跑回自己房間去了。
「還行,就是有點酸疼。」鄭觀語說,「沒事兒,回去你再給我揉揉,也不影響什麼。」
高小羽正拿著根晾衣竿,見他來了,問:「你今天有事嗎?」
第一次笑得有些僵硬和_圖_書。他皺了皺眉,在腦海中回想著方雨對別人笑時嘴角上勾的弧度,又笑了一次、兩次……
李志元又嘬了口紅酒,嘆氣:「我現在恨不得把這場戲給刪了!」
這十分不妙,即使你內心坦蕩,但好像被看到了似乎也有點……
「不疼。」他答,「不影響。只要導演不讓我去搬石頭,拍個戲是沒什麼問題的,阿麥幫我揉一揉第二天就會好很多。」
別人的東西要還。
等笑累了,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紙翻開,對著上面的字念道:
說完話走過去,導演還不消停,又叫他和明崢坐過去再聊聊戲。
文藝匯演的時候,他和方雨要一起做主持人。對於對別的老師而言,這或許是一個很輕鬆的任務,但高小羽卻需要每天對著鏡子練習微笑,練習對錶情的控制,再對著稿子反覆反覆地念……方雨說他太表情僵硬了,聲音也有點小。
但他也沒跟誰說,只是上了房車以後趕緊讓阿麥給自己看看。
沉默的間隙里,只有帶著熱度的風在說話。
奇怪。
拍攝的進度是很緊張的,這一場拍完,緊接著就是那場至關重要的親熱戲。
李志元有些失神地看了他們一會兒才喊了cut,說可以收工了。
「怎麼,怕啊。」鄭觀語笑了笑,「我難道會吃了你?」
就碰了那麼一下,鄭觀語居然還真聽話了,攤了攤手,笑著跟李志元道:「我開個玩笑。」
明崢瞥他一眼:「看過怎樣,沒看過又怎樣?」
眾人:「……」
李志元是最緊張的那個。他平時只喝茶,回酒店以後居然搞了瓶紅酒來喝,還相約大家也喝上一點,說什麼一起放鬆放鬆……搞得人怪想笑的。
隨即他有些迷惑,有車來接明崢,難道燕茂什麼時候來過畹町嗎?
怕什麼。明崢沒什麼情緒地想著,進就進。
他還在發獃疑惑著,阿麥看鄭觀語下意識揉著手,問:「手還是很疼嗎?」
李志元點頭:「我知道。雖然是情慾戲,但這場戲欲不能是重點,重點要在情上,節奏一定要好。這種戲要是給得太直白我就不喜歡了,俗。最好是……性感就好,不能太過,把握一個度。」
「沒事,今天不去茶廠,我沒班。」陳舟答,「怎麼了?」
這話一出,明崢玩瓶蓋的動作頓了頓。
高小羽的表情有個微妙的變換,先是懵了下,接著是失落,最後才笑了出來,不太自然的笑。
「尊敬的校領導,老師,同學們,為了進一步活躍校園文化…和*圖*書…」
「懂。」鄭觀語揉著自己的手點頭,「溫情,距離,要愛情,要純情,不要色情……懂了,懂了。」
鄭觀語多少也因為李志元的態度有點情緒。平時他鮮少跟人抬杠,可今天身心都不太愉悅,莫名就很想跟人對著干。
拍的時候他就明顯感覺自己的手臂有點不對勁,手指僵,有點動不了。
他走進去,站在玄關,沒太深入。酒店的房間不大,再往裡面就是床,不能再往裡面走了。
他們沒隨意亂動,仍是靜靜地看著對方,俯視和仰視的角度……眼裡含著情意和眷戀。熱烈,但也克制,暗潮湧動的感覺。
他用了點力氣,笑著跟高小羽拉扯了幾下……很耐人尋味的一個爭搶動作。
鄭觀語拿著那瓶藥酒看了半天才恍恍惚惚地關上門,走到窗邊看了看——
畢竟這個劇組裡也只有李志元夠格跟鄭觀語說道什麼。
高小羽送去一個天真的眼神:「是啊,你說的我基本都信。」
鄭觀語試著活動了下指頭,能動,就是僵,看上去不太靈活。
……床戲,純情?嗯。
李志元從前沒拍過尺度那麼大的親熱戲,他十分焦慮,收工回酒店以後還是不放心,把大家叫到房間里商討明天的拍攝細節。
阿麥搖頭:「……講明崢哥的,說他被什麼導演包養,還說看到過有一次什麼車來接他去哪裡什麼的。」
明崢搖頭拒絕:「我認真地告訴你,我不需要這種知識。」
明崢搖頭:「沒有。」
導演臉上最不自然,他心裏擔憂著這場戲,不停小口喝酒給自己壓驚,舒緩心情。
鄭觀語看著那個藍色的瓶蓋在明崢指節上滾來滾去,心不在焉地接了話:「不要色情的床戲怎麼拍?男人睡男人,不激烈也不好看,拉扯還是要有的。」
明崢又追問:「很疼嗎?」
陳舟笑著答他:「好,我去看。」
鄭觀語叫阿麥把劇組擬的親密戲動作協議發給楊姝,說:「再拍給她看一次,就說和我之前跟她聊的一樣,不算太過。」
明崢盯了他兩秒才道:「……下次不要在大家面前那樣。」
他們對視了一會兒,各懷心思,意味不明地打量著對方。
很好,今天也沒下雨。
明崢懶得跟他扯,視線向下,指了下鄭觀語的手,問:「你是不是手疼?剛剛一直在揉。」
他道:「就是……沒有色情,溫情又純情的愛情,搞不清楚什麼情的四不像?雜糅一下,對吧李導?」
明崢差點都冷笑出聲了:「……管好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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